林致琦收到报告,附近抓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怀疑是细作。

    待看到被抓者的时候,林致琦眉头微蹙:

    “五公主?”

    周应书理了理自己的仪容,狼狈一笑:“小林将军,你好啊。”

    周应羽的叛军大营驻扎在文河对岸。

    文河湍流急险,此时又逢十五大潮,没有船家愿意渡她过河。

    周应书徘徊在文河边许久。没想到被林致琦的手下当做细作,给抓起来了。

    出师不利啊。

    “不可?”

    林致琦听完周应书的来意,得知她要只身前往叛军大营,想都不想就否决了她的想法。

    “你身份特殊,只身入叛军大营,你想过自己若是被抓,应当如何脱身吗?”

    周应书解释道:“我有很重要的事。”

    “再重要的事,也不该拿性命作儿戏。”

    眼见林致琦态度坚决,周应书不敢再和林致琦争论,她怕她再说下去,林致琦得锤她。

    周应书周全了一下思路:她已经来了这里,与何延益仅一河一隔,到时候随机应变,总有好办法的,倒也不是急在一时三刻就要到何延益身边。

    林致琦将周应书暂时安顿下来。

    连日赶路,周应书也实在累极了,待洗漱整顿一番,她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

    睡到正香,营帐外头熙熙攘攘十分嘈杂,周应书迷迷糊糊醒来,打开帐帘。只见外头火光冲天。

    大营着火了。

    周应书拉了一个小兵询问情况,得知是大营被偷袭了。

    叛军深夜渡河,烧了他们的粮草。

    咻!

    说话间,一支箭矢射来。

    小兵瞪着双眼,箭矢射穿他的脖子,喷溅出来的血洒到周应书的脸上、身上。

    小兵不可置信地望着周应书,他张了张口,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就这么瞪着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周应书,向后倒去,咚得一声摔在地上,死得悄无声息。

    抬眼望去,一片火光之中,周应书看见了何延益。

    周应书心里一咯噔:方才那一箭,何延益要杀的是那个小兵还是自己?

    “五公主,当心!”

    林致琦穿过火光,拉住周应书,挥剑打掉了混乱中飞过来的流矢。

    林致琦将周应书推到自己身后,拿起身旁兵士递过来的箭矢,拉弓对准了对面。

    一拉一放,弓弦绷得紧紧,箭矢“咻”得飞出去,一连串动作只发生在一瞬间,林致琦的箭就射中了何延益的胸口。

    “何延益!”

    “五公主!”

    何延益中箭受伤,周应书下意识就要向何延益冲过去。

    林致琦将她死死拦住。

    “放开我!”

    “公主!他们方才要杀了你,你不可对敌人心软!”

    叛军偷袭烧粮草,乱局很快就被控制下来。

    虽然何延益受了伤,但是叛军的目的也达到,立刻就有序撤兵。

    周应书推开林致琦:

    “小林将军,多谢你救我,但是对面的那个人对我来说很重要,请不要拦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生死都是我的事,我会对自己负责。”

    “五公主,此一去,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此一去,周应书必然会背负上与叛军勾结的罪名。

    周应书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知道。”

    话音落,周应书转身疾步向何延益离去的方向追去。

    火光照着黑夜下的路,周应书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追到了文河边。

    何延益等人已经乘坐小舟行至文河中央。

    周应书环顾四周,发现河岸边泊有一艘舢板船。来不及想太多,解开缆绳,便摇桨去追赶。

    过了夜,河上的风浪更大了,吹得小舟左右摇晃,一个浪打过来,周应书险些被卷进水里。

    “何延益!”

    周应书逆着风大声地一遍一遍喊着。

    “何延益!”

    无怪乎那些船家没有一个愿意载周应书过河的,实在是河上风浪太大,太危险了。

    浪头卷过来,周应书的船被打翻,她掉进了水里,水没过她的头。

    原身周应书不会水,溺死于水池。

    而穿越来的周应书会水,只是风浪太急,她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是勉强让自己不沉下水。

    在水里挣扎了许久,周应书眼见着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而自己已经远离岸边,力气越来越少,心底升起绝望。

    出师未捷身先死,自己不会就要淹死在这里了吧?

    精疲力竭之下,周应书还被迫喝下好几口河水,眼见着自己就要沉下去了。

    突然,有一双手握住了周应书。

    周应书看去,月色昏暗下,何延益的面容苍白,毫无血色。

    何延益来救她了?

    周应书不禁有种忍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今日她不停地在对何延益怀疑否定与深信不疑之间来回打转。

    方才的那一箭,周应书害怕何延益其实想要射死的是她。

    毕竟方才她与那个小兵站得这么近,箭头稍微一偏,此刻她就已经在奈何桥了。

    可又不甘心,自己这么久的努力喂了狗,何延益没有丝毫的感动。

    又气又委屈,周应书张口狠狠咬住何延益的手臂。

    嘶!

    何延益冷不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但双手还是紧紧抓着周应书。

    “殿下,我没有力气了,你松口快上来。”

    解了气,周应书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松开口,配合着爬上何延益的小船。

    一身湿漉漉,夜风一吹,周应书打了个寒颤。

    方才距离远,只看见林致琦的箭射中了何延益的胸口,如今近距离一看,发现何延益伤得很严重,流了很多血,身上衣服全被血给浸透了,面色煞白。

    “何延益这个骗子……”

    周应书一瞬间止不住地委屈,但是眼前的何延益状况实在很糟糕,他的身上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救起周应书以后,他再也站不住,禁直躺倒下来。

    “何延益!”

    周应书跪下身,抱起何延益:“药呢?身上有没有带止血药?”

    何延益捏了捏周应书的手,摇了摇头:“殿下,没有药。”

    方才在河里挣扎许久,周应书实在也没有力气说话,她将自己的裙角撕下,何延益胸口的箭头还在身上,周应书不敢轻易拔箭,只能用布条紧紧绑住伤口周边,阻止更多的血流出来。

    “何延益,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你有血海深仇还没得报,所以你一定给我撑住了,你不可以死,一定不可以死!”

    何延益的指尖勾了勾。

    睫毛扇动,是谁告诉了周应书?

    “殿下,你不该来的。”

    不告而别的时候,何延益以为两个人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交集。

    周应书做她的金枝玉叶的五公主。

    何延益做他的九死一生的乱臣贼子。

    何延益将周应书算计入局,但是临门一脚的时候,他私心将她推出了赌局。

    对于何延益来说,周应书和世界上其他的人还是有这么一点微末的不一样。

    周应书忍下抽泣:“何延益,你答应过我,会一直跟随我,你不可以食言。否则,你到天涯海角,我追到天涯海角,你到阎罗地狱,我追到阎罗地狱!”

    何延益曾经说:殿下,于我而言,你是不是周应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就会一直跟随殿下。

    那是何延益信手拈来的一个谎话,当时的虚与委蛇罢了。

    但是听着周应书如今提起,何延益的心口刺痛了一下。

    然后,何延益便失去知觉,不省人事了。

    周应书跟随一行人,回到了周应羽叛军的大营,有军医立刻接手了重伤的何延益,周应书步步紧跟,却被人架着不许前往。

    “你们放开我!”

    “五妹妹许久不见,怎么弄得如此狼狈?”

    周应书身上衣服全都湿透了,身上、脸上还有何延益以及那个中箭小兵的血,兵荒马乱当中一路折腾下来,发髻凌乱,实在狼狈透顶。

    “三姐姐。”

    看见周应羽,周应书心下警铃大作,周应羽对她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人,曾三番五次要置周应书于死地。

    “没想到,五妹妹对我这位谋士,用情至深?不知道文河对岸的小林将军,若是知晓,当情何以堪?”

    “三姐姐,求你让我去何延益的身边。”

    周应书是识时务的,她服软做小,眼下何延益重伤性命垂危,没有人能够护她,自己没必要争一时意气地去和周应羽在她的地盘硬碰硬。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应该不会以为,我当真和你姐妹情深吧?”

    周应书想:她不至于到此时此刻,还会觉得二人有什么姐妹情分可言。细论起来,反而周应芷对她还能有那么些姐妹情,至于周应羽,不说也罢。

    “三姐姐,我从来没有想与你为敌的,而且我应该也没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吧。”

    “你确实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

    周应羽笑意盈盈:“但是我就是看你碍眼,觉得你过得事事顺遂,我就十分堵得慌。”

    这是啥变态心理,单纯见不得别人好,就要弄死别人?

    周应羽冲着周应书招了招手:“不过你不要害怕,我如今改变主意了。”

    “你过来。”

    周应书十分不情愿,但眼下情景,也由不得她说不。

    周应羽伸手摸了摸周应书凌乱的头发:“瞧你狼狈的模样,若是母后看见了,不一定得心疼成什么模样。”

    指了指身旁的侍女:

    “你带我们五公主去沐浴更衣。”

    “三姐姐,我不去沐浴更衣,求你让我去看看何延益,他中箭受伤,伤的很严重。他是为你办事受伤的,你就算看在他的面上,你让我去看看他。”

    “看来你是真的很关心他,但是,你越想要的,我越是偏偏不让你如意。”

    “三姐姐!”

    周应书被周应羽的人生拉硬拽带了下去。

    “扑通!”

    下人看脸色行事,虽然周应书是周应羽的妹妹,但是很显然,周应羽并不喜欢还很讨厌她,自然也不会对她以礼相待。

    周应书被粗鲁地推进了浴桶里。

    刚从冰冷的河水里捞上来不久,又被塞进了这浴桶水里。

    但是起码这个水是热的,周应书苦中作乐安慰自己。

    收拾妥当以后,周应书以为周应羽会想出新的点子为难自己,可周应羽只是将自己关了起来,并未对她做什么具有实质性伤害的事情。

    周应书绕着屋子团团转了好几圈,所有窗户全从外面封死,唯一一道门,外边守了八个侍卫,周应书压根找不出办法出去,且身上有用的东西全都被搜罗地一干二净,连根毛都没给留下来。

    何延益不知道怎么样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军医到底能不能治好他?

    若是何延益死了……

    周应书害怕地发现,自己只是一想到何延益有可能会就这样死去,她竟然会忍不住地心痛。

    不,她只是担心何延益死了,她的任务失败了而已。

    绝不是有什么其他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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