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缤市的天气也渐渐转暖起来,十五后就算过完年了。

    已经回去上班一个星期的许枝枝这天晚上路过超市买了两袋汤圆回家,这些天都没敢主动联系周绯,也不打电话,就是偶尔发消息分享日常什么的,生怕打扰了他。

    从他那天的脸色来看应该是什么重要事。

    明天又逢双休,许枝枝打算在家睡觉度过。

    日子又开始变得平淡如水起来。

    锅中的水沸腾滚滚,她把汤圆下到锅里,望着一个个游动的小圆球勉强笑笑。

    也算是一种过节的仪式感。

    这天晚上又是烟火不断,她坐到餐桌前,习惯的拍好照给周绯发过去,然后舀起一颗吹吹,然后咬了口。

    是很普通的黑芝麻馅。

    生活寡淡的像清水,许枝枝并不觉得有什么。

    她从以前就是这样,对着什么事物都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也很少对什么事情有过特别大的憧憬,所以这对她来说就是普通的节假日后生活回归到正轨。

    也就比以前增加了一点期待。

    是对于周绯的,希望他忙完工作就回来,希望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他。

    只不过是情侣之间一点点小小的贪欲罢了。

    许枝枝收拾完碗筷回到客厅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有一通方淑的来电。

    才想起来确实是有一段日子没有联系她了。

    她接起电话贴到耳边:“喂,妈妈。”

    “枝枝,你在家里吗?”

    能听出来话语间的无比激动。

    电话里得知,方淑怀孕了,已经三个月。

    许枝枝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后理好情绪,问:“所以说……你要生下来吗?”

    “当然要生下来啊,妈妈和你刘叔叔结婚这么几年都没要上孩子,现在不是正合心意吗?”

    “……”

    许枝枝还没作回答,电话那边又像往常一样随着方淑的应付声匆忙的挂断。

    她扔了手机,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思忖。

    -

    方淑今年42岁,说来算是苦,原本也是县城里小康家庭的独生女,却因为人贩5岁那年被卖到缤市边缘的某个小村庄。

    好在收买的人家算好,把她当作亲女儿的抚养到16岁,后来因为实在贫困上完初中就休了学,被嫁到了同村的另一户人家的小儿子家里。

    那个小儿子,就是许闻强。

    因为知道方淑是城里人出身,所以对于方淑也是格外疼惜,时时刻刻都把他当成城里的有钱人家女儿宠,勤勤恳恳的在修车厂工作。

    说幸运也不幸运。

    方淑和他结婚的第一年怀上了一胎,后来因为家务繁重累的不慎流了产。

    希望破灭的许闻强辞掉工作,决定好好在家照顾调养的妻子,调理了身子两年多,最后在某个夏夜发觉怀上了孩子。

    许闻强喜极而泣,后来被介绍到一份单位上的工作,便更加努力的投入到工作里去,养好三口之家。

    后来摸爬滚打竟也一步步升到了经理的职位。

    这一胎出生后许闻强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女儿爱惜如命,放到了心尖上宠溺。

    许家也顺风顺水了几年,后来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升职加儿女双全,可谓是苦日子熬到了头的风光无限。

    后来许盟的离家出走,许闻强的身体就开始一垮再垮,坚持了一年之后就提前退休在家。

    随后查出肺癌晚期,医生说能活半年都是奇迹,许家从这里开始走下坡路。

    家里本来就没有了经济来源,又加上存款都给许闻强治了病,几乎没有多少钱了。

    许枝枝高考完之后去见了许闻强最后一面,剩下的钱全办了葬礼。

    大二的时候,方淑告诉了她要和姓许的男人再婚的消息,因为已经成年,所以谁都没有义务要管她。

    方淑还不到四十岁,现在能碰上可以搭伙过日子的也是好的。

    时至当时她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好好的家不到三年怎么就已经分崩离析。

    大二的某个寒假,许枝枝被方淑叫到刘绪家过年。

    当时的餐桌上气氛诡谲。

    方淑给她碗里夹了很多菜,刘绪因此不太乐意,脚从餐桌底下踢了方淑一脚示意她少夹点。

    方淑不为所动,许枝枝却察觉到了。

    因为被踢到的,是她的腿。

    那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外人。

    刘绪母亲面相刻薄,长的也小家子气,身高不到一米五,说话却尖酸的狠。

    吃饭的时候方淑眼神示意她给长辈夹菜,因为在此之前的种种举动,许枝枝对这个刘家母印象不太好,所以全当耳边风。

    方淑牵起嘴角放了一块排骨到刘母碗里,:“妈,小姑娘害羞,刚才就想给你夹菜但是不敢,我帮她……”

    话说到一半刘母的筷子就摔到了桌上,许枝枝都没反应过来怎么惹到她的,老婆子就硬生生把方淑后半段话噎了回去:

    “我能吃人吗?有什么不敢的??嫌弃我这个老太太??”

    只见她将碗里的肉剔骨,随后把骨头扔到许枝枝手边的那碗汤里。

    如果换做方淑,肯定是不敢有一句怨言,但许枝枝不一样。

    刘母声音尖锐刺耳,第一次见面却依旧对她豪不客气,语气逼逼赖赖。

    隐忍两秒后,许枝枝把碗拿起来扣到老太太头上。

    紫菜蛋花顺着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直流下来,汤是冰凉的,在当时的夏天尤为降暑。

    见此场景刘绪都愣了愣,方淑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

    眼见老太太就要开始发疯,刘绪赶紧飙了几句脏话。

    许枝枝双拳灼握,倒是觉得解气,拎起外套就走。

    刘绪在后面步步紧逼的到玄关门口,许枝枝拧开门冷笑声摁了电梯。

    “你他妈就别来了,你们家能养出来什么好东西?孬种!!滚的越远越好。”

    随后骂骂咧咧的“嘭”关上门。

    许枝枝黯然而轻嘲的一笑,扫一眼门口,随后进了电梯。

    当晚她就订车票离开了那里。

    刘家人的嘴脸也是彻底被撕了个鱼死网破,她也不会再有交集。

    至于方淑,不知道要在那样的家庭氛围下遭受怎样的下半生。

    那双清澈的黑眸,早已不复来时的光彩,变得黯淡,明月悬空,春宵佳节到处都是万家灯火,只有她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猫一样独自来独自去,像浮在欢声笑语上的尾音。

    即使刚才做了那样的事,但也仅仅只是为了不后悔,却在想起往事后心间依旧掀起涟漪。

    各种情绪如潮水般四面八方的涌来,转过身,许枝枝强忍着泪水上了车,哗啦啦地流下来,顺着脸颊,顺着唇角。

    胸口似有千斤重,是无形的压力。

    许家从平地到高峰再到低谷随后就一直在低谷苟且前进。

    后来她想明白了,即使不能如光那般耀眼,自己觉得好就是好了,学会悦己。

    “心软的人自讨苦吃,心硬的人风生水起。”

    ——摘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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