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十一年，这是沈知入宫的第四年，走在宫道上，小侍们皆对她附身行礼，沈知知道，他们拜的不是她香司使的身份，而是真假难辨的谣言。他们敬的不是她领协香司的本领，而是背后天潢贵胄的权势。
路上的小侍纷纷议论着，甚至还未等她走远
“这沈香司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没准呀，能封个侧妃呢”
“就是，人家有那个福气，咱们就没这机遇”
“可别说，当日如果是你，你敢为宁王殿下试药？”
“还是算了吧，那以毒攻毒的方子太险了，搞不好丢了性命，多不划算”
“所以说，这是人家舍命求来的富贵”
沈知无奈地看了看手腕上阳翠绿的镯子，想着还是太后会难为人，她以身试险救主，就是再多金银珠宝赏下来都不为过，偏偏只召她过去赏个镯子，等再过两天阖宫上下见太后和宁王皆没了下文，今日的恭敬就变成了明日的笑话，明捧暗踩......
不过这样也好，沈知叹口气，这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一路上她走的急，可到西四阁时，日头也已偏斜，甬道里起了风，沈知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衫，暗自后悔没有多穿些。
正思量之时，她猛然看见前方的矮门处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和她一样穿着初秋的宫服，此刻被风吹的衣袖纷飞，更显伶弱。
沈知忍不住开口“怎在站在此处，有什么话回四阁说吧。”
门前之人向她行了半礼，道“沈知，贺你高升。”
语气平淡，不带什么情绪，却让人听着十分别扭，沈知叹了口气道“不会的。”
说完便越过她，进了矮门。回到了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知隐约听见，薛文文在唤她。
“沈知？沈知！”
她努力睁开眼，屋里已点上烛火，还未等视线恢复清明，薛文文就等不及地开口
“沈知，我听说今日宁王殿下特意进宫面见了太后，而后就召你去了长懿宫，沈知，你这可是要高飞啦”
说完使劲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沈知倒是被这一拍给拍清醒了
“怎么你也胡说起来了”
“胡说？宫里谁不知太后的规矩，镯子历来可是赏命妇的...沈知，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拎不清，宁王生的那般俊美，才情四溢，脾气温润，又一向宽仁，虽身子骨弱些，但好在不必似其他皇子那般张口江山，闭口社稷，已是顶好的去处了......”
沈知无奈道“记得当初我被分到制香司时，你也是这般说的，如今你可见？哪有什么顶好的去处？”
薛文文急的站了起来，要反驳，就听见沈知说道，
“我见过西宁了...”
薛文文一下泄了气，复又坐下，片刻闷声道“说来，是我招惹的她，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你也不会遇见楚先生......”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我们在这皇宫遇到的事，总不能都怪到她一个人身上”
薛文文摇摇头道“不提她了，我给你煨了羊汤，拿来给你喝”
“等等！我们怎会分得羊肉？”
“哦，内侍省的人拿来的，我知他们是来贺你的，虽说凡事不要招摇，但此刻同为奴，我不收显得不大好呀”
哎，沈知扶额叹道“文文呀，这些天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怎么，你做娘娘就开始嫌弃我了？”
“不是嫌弃，是连累，我马上，就要成为六宫笑话了。”
薛文文一脸震惊，不过她是信的，因为她总觉得沈知的嘴开过光，咒自己的大半都能成真。
可没等她开口问，沈知摆了摆手又要躺下，断断续续的说道“文文...都三年了你总是喜欢在我睡觉的时候来叫我......你......我...困......”
薛文文没忍住笑了出来，想来果真如此，她和沈知一起入宫四年，这个毛病她总是改不了，每次沈知醒来，都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她喃喃道“沈知...都已经四年了...”
你还记得，四年前，我们是怎样吗？
四年前，康平七年
三月二十八日，沈知步入了这个天下富贵之极的地方，与她同行的是徐州通判家的嫡小姐，薛文文。
她入宫的第一晚，没有像其他女使一样心绪不宁，辗转难眠，周身的疲惫使她在榻上歪了歪便要昏昏睡去，薛文文看着她这副样子，连忙拍醒了她。
“沈知，亏你心大，明日我们就要去六尚居分差事了，今儿大家都去协领姑姑那送礼探口风，你倒是睡的着。”
沈知朦朦胧胧地睁眼，薛文文白皙圆圆的脸上满是稚气，此刻稍抿着嘴，一双杏眼瞪的大大的，更显的活泼娇憨，沈知看着这幅可爱的样子，不觉笑出声来，薛文文看她笑，更加不满，一把将她从榻上拽起来：“沈知，你还笑的出来！”
沈知被这猛的一拽，神智清明了些许，她依旧笑道：“薛通判不是早早给你厚厚地使了银子？这六尚居已敲定的事儿，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她拽过一侧的被子，又要躺下，被薛文文赶紧压住。
“我是担心你，沈知，咱们一道从徐州出来，可未曾听过沈大人为你打点，我…”
“六尚居的女使那个是做力气的？左右不会太差，今日我们若去了嬷嬷那，难保这六局中使了银子又分的不如意的嚼舌头。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听安排罢。”
薛文文本就抿着的嘴角更耷拉了些，她啧怪道：“你是真心大，不过说的也没错。”
沈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声音沉沉地道：“少生是非...出宫...”
看着她实在是疲惫，薛文文替她掖了掖被角，抱着一包果脯去别的屋玩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协领姑姑就同六局尚宫前来分选女使了，内里定好的走个过场先听了信儿，余下的才是真的分派。薛文文先拿到了尚食局茶坊的宫牌出了矮门，在规仪馆门口等着沈知，好在沈知也不曾耽搁，几乎是跟着她后脚出来的，薛文文扭头见她出来，迅速地挥了挥手，沈知也看到了她，快步走来。
“沈知，怎么样，你去了哪儿？”
“尚工局，制香司”
“不错呀，你好福气，那可是个好去处”
薛文文挽着她的手，往回西四阁的路上走。
“亏我爹爹出门前还到处打点，才让我进了茶坊，虽说是分管进贡的茶叶，可这皇城中上至陛下，下至体面地内侍奴仆，有几个不吃茶的？何况还有各季特色的饮子要做。还是香司，只侍奉陛下娘娘来的尊贵，事少钱多，可是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的地方…”
薛文文说着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知，却发现她一副出神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她讲话
“沈知！！”
沈知回过神来“哦，是了...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的...”
薛文文放开挽着沈知的手，叉着腰有些生气“你呀，进了宫就心不在焉的，香司已经是顶好的去处了，你怎么还不开心？”
沈知笑了笑，神情也明媚了许多
“我这不是捡了便宜，还没缓过劲儿来，对了，你今儿早上想给我说什么？”
薛文文看她笑，也不恼了，复又挽上沈知的手
“我昨儿去西四阁东边的瓦房玩儿，里面住的是青州柏校尉家的女儿西宁，昨儿去玩儿的时候，听她说，协领姑姑告诉她，她分的尚仪局乐坊，排宫曲的。说等今儿分完差事，来我们这吃鱼脍。以后咱们正式上了差，可没这闲工夫。”
“那得提早去西膳房采买，眼下快到晌午，还来的急么？”
“这你不用担心，柏校尉是青州正六品昭武校尉，武将嘛，家里都有武田供应，短不了银子，西宁她自有门路。”
“我听闻青州有一校尉，练兵严苛，手腕铁辣，故而青州素来安定，鲜有盗贼，可是她家？”
薛文文点头“是了。”
她们二人相伴着回到西四阁，门前早已侯着几个小黄门，担着竹编挑子，依在外墙上，见二人走来忙迎了上去。
为首的年纪很轻，约摸也就十四五岁，至跟前先行一礼。
“见过两位女使，德娘娘命奴来送些水果点心给各位女使。”
后面的人麻利地从那竹编挑子里取出两份，垂头递与她们。
沈知与薛文文接过，道谢“奴谢德妃娘娘，谢过先生。”
小黄门再一拱手“两位女使客气”，随即弯腰侧过身子，为她们让路，十分恭敬。
等她们进了西四阁矮门，薛文文忍不住感叹道“德娘娘素有贤名，连宫中的内侍都这般规矩恭谨”
沈知一拉她的袖子“宫中的内侍先生都这般规矩恭谨。”
薛文文自知失言，悄悄环顾了四周，见无人注意她们，又不觉沈知过于严谨。
晨起站了一上午，回了屋薛文文便瘫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沈知将刚才赏的水果洗净，放在碟子上，拿给她吃。二人说笑着，已到了晌午，屋门传来两声轻扣。
薛文文道“想必是西宁。”
沈知放下甜杏，起身开门。
帘子一掀开，门外的少女着天水碧色宫服，绾着双蟠髻，手上提着食盒冲她粲然一笑。
“沈姐姐好”
这便是沈知与柏西宁的初次相见，即使多年后，沈知回想起来，仍记得她这粲然一笑的样子。
其实柏西宁长的不算美，模样中等偏下些，胜在妆容妥贴，许是幼时便学弹箜篌，身上总透着风情雅致，有一副玉软花柔地柔美感。
沈知将她让进屋内，方觉这姑娘的与众不同，本以为，武将家的女儿会多一份潇洒落拓，然她的行为举止却是标准的闺秀做派，一言一行板正地稍透着沉闷。交谈间也有恰当的警惕与疏离感。沈知是敏感的，且她的直觉向来很准确，这姑娘，甚是孤高。
但是，那日的鱼脍吃的也很愉快，可能是因为那时的沈知也好乐器，不过没有正经地学过，所以对识乐的人有种天然的敬重，薛文文又是个自来熟，或许是少年时交朋友的过程总是很简单，衣裙钗环，女工琴曲，总有说不完的话；又或许只是因着这层敬重，这份热情，总之柏西宁后来多来她们屋中玩闹，三个人也慢慢相熟...
直到后来，康平七年的秋天，他们入宫半年以后，平静地生活中炸起第一声雷动。沈知方知，这宫中平静外表下的暗流涌动，非是小心办差，不生事端，便可无事。
她终究，还是想的简单。
路上的小侍纷纷议论着，甚至还未等她走远
“这沈香司可是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啦，没准呀，能封个侧妃呢”
“就是，人家有那个福气，咱们就没这机遇”
“可别说，当日如果是你，你敢为宁王殿下试药？”
“还是算了吧，那以毒攻毒的方子太险了，搞不好丢了性命，多不划算”
“所以说，这是人家舍命求来的富贵”
沈知无奈地看了看手腕上阳翠绿的镯子，想着还是太后会难为人，她以身试险救主，就是再多金银珠宝赏下来都不为过，偏偏只召她过去赏个镯子，等再过两天阖宫上下见太后和宁王皆没了下文，今日的恭敬就变成了明日的笑话，明捧暗踩......
不过这样也好，沈知叹口气，这真算不幸中的万幸。
这一路上她走的急，可到西四阁时，日头也已偏斜，甬道里起了风，沈知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衫，暗自后悔没有多穿些。
正思量之时，她猛然看见前方的矮门处立着一个清瘦的身影，和她一样穿着初秋的宫服，此刻被风吹的衣袖纷飞，更显伶弱。
沈知忍不住开口“怎在站在此处，有什么话回四阁说吧。”
门前之人向她行了半礼，道“沈知，贺你高升。”
语气平淡，不带什么情绪，却让人听着十分别扭，沈知叹了口气道“不会的。”
说完便越过她，进了矮门。回到了自己房间，一头栽倒在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知隐约听见，薛文文在唤她。
“沈知？沈知！”
她努力睁开眼，屋里已点上烛火，还未等视线恢复清明，薛文文就等不及地开口
“沈知，我听说今日宁王殿下特意进宫面见了太后，而后就召你去了长懿宫，沈知，你这可是要高飞啦”
说完使劲拍了一下她的后背，沈知倒是被这一拍给拍清醒了
“怎么你也胡说起来了”
“胡说？宫里谁不知太后的规矩，镯子历来可是赏命妇的...沈知，你可不要在这个时候拎不清，宁王生的那般俊美，才情四溢，脾气温润，又一向宽仁，虽身子骨弱些，但好在不必似其他皇子那般张口江山，闭口社稷，已是顶好的去处了......”
沈知无奈道“记得当初我被分到制香司时，你也是这般说的，如今你可见？哪有什么顶好的去处？”
薛文文急的站了起来，要反驳，就听见沈知说道，
“我见过西宁了...”
薛文文一下泄了气，复又坐下，片刻闷声道“说来，是我招惹的她，不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你也不会遇见楚先生......”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我们在这皇宫遇到的事，总不能都怪到她一个人身上”
薛文文摇摇头道“不提她了，我给你煨了羊汤，拿来给你喝”
“等等！我们怎会分得羊肉？”
“哦，内侍省的人拿来的，我知他们是来贺你的，虽说凡事不要招摇，但此刻同为奴，我不收显得不大好呀”
哎，沈知扶额叹道“文文呀，这些天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怎么，你做娘娘就开始嫌弃我了？”
“不是嫌弃，是连累，我马上，就要成为六宫笑话了。”
薛文文一脸震惊，不过她是信的，因为她总觉得沈知的嘴开过光，咒自己的大半都能成真。
可没等她开口问，沈知摆了摆手又要躺下，断断续续的说道“文文...都三年了你总是喜欢在我睡觉的时候来叫我......你......我...困......”
薛文文没忍住笑了出来，想来果真如此，她和沈知一起入宫四年，这个毛病她总是改不了，每次沈知醒来，都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她喃喃道“沈知...都已经四年了...”
你还记得，四年前，我们是怎样吗？
四年前，康平七年
三月二十八日，沈知步入了这个天下富贵之极的地方，与她同行的是徐州通判家的嫡小姐，薛文文。
她入宫的第一晚，没有像其他女使一样心绪不宁，辗转难眠，周身的疲惫使她在榻上歪了歪便要昏昏睡去，薛文文看着她这副样子，连忙拍醒了她。
“沈知，亏你心大，明日我们就要去六尚居分差事了，今儿大家都去协领姑姑那送礼探口风，你倒是睡的着。”
沈知朦朦胧胧地睁眼，薛文文白皙圆圆的脸上满是稚气，此刻稍抿着嘴，一双杏眼瞪的大大的，更显的活泼娇憨，沈知看着这幅可爱的样子，不觉笑出声来，薛文文看她笑，更加不满，一把将她从榻上拽起来：“沈知，你还笑的出来！”
沈知被这猛的一拽，神智清明了些许，她依旧笑道：“薛通判不是早早给你厚厚地使了银子？这六尚居已敲定的事儿，早一天知道晚一天知道又有什么区别。”
说着她拽过一侧的被子，又要躺下，被薛文文赶紧压住。
“我是担心你，沈知，咱们一道从徐州出来，可未曾听过沈大人为你打点，我…”
“六尚居的女使那个是做力气的？左右不会太差，今日我们若去了嬷嬷那，难保这六局中使了银子又分的不如意的嚼舌头。还是早些休息，明日听安排罢。”
薛文文本就抿着的嘴角更耷拉了些，她啧怪道：“你是真心大，不过说的也没错。”
沈知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声音沉沉地道：“少生是非...出宫...”
看着她实在是疲惫，薛文文替她掖了掖被角，抱着一包果脯去别的屋玩了。
第二日天还未亮，协领姑姑就同六局尚宫前来分选女使了，内里定好的走个过场先听了信儿，余下的才是真的分派。薛文文先拿到了尚食局茶坊的宫牌出了矮门，在规仪馆门口等着沈知，好在沈知也不曾耽搁，几乎是跟着她后脚出来的，薛文文扭头见她出来，迅速地挥了挥手，沈知也看到了她，快步走来。
“沈知，怎么样，你去了哪儿？”
“尚工局，制香司”
“不错呀，你好福气，那可是个好去处”
薛文文挽着她的手，往回西四阁的路上走。
“亏我爹爹出门前还到处打点，才让我进了茶坊，虽说是分管进贡的茶叶，可这皇城中上至陛下，下至体面地内侍奴仆，有几个不吃茶的？何况还有各季特色的饮子要做。还是香司，只侍奉陛下娘娘来的尊贵，事少钱多，可是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的地方…”
薛文文说着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的沈知，却发现她一副出神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她讲话
“沈知！！”
沈知回过神来“哦，是了...多少人想去都去不成的...”
薛文文放开挽着沈知的手，叉着腰有些生气“你呀，进了宫就心不在焉的，香司已经是顶好的去处了，你怎么还不开心？”
沈知笑了笑，神情也明媚了许多
“我这不是捡了便宜，还没缓过劲儿来，对了，你今儿早上想给我说什么？”
薛文文看她笑，也不恼了，复又挽上沈知的手
“我昨儿去西四阁东边的瓦房玩儿，里面住的是青州柏校尉家的女儿西宁，昨儿去玩儿的时候，听她说，协领姑姑告诉她，她分的尚仪局乐坊，排宫曲的。说等今儿分完差事，来我们这吃鱼脍。以后咱们正式上了差，可没这闲工夫。”
“那得提早去西膳房采买，眼下快到晌午，还来的急么？”
“这你不用担心，柏校尉是青州正六品昭武校尉，武将嘛，家里都有武田供应，短不了银子，西宁她自有门路。”
“我听闻青州有一校尉，练兵严苛，手腕铁辣，故而青州素来安定，鲜有盗贼，可是她家？”
薛文文点头“是了。”
她们二人相伴着回到西四阁，门前早已侯着几个小黄门，担着竹编挑子，依在外墙上，见二人走来忙迎了上去。
为首的年纪很轻，约摸也就十四五岁，至跟前先行一礼。
“见过两位女使，德娘娘命奴来送些水果点心给各位女使。”
后面的人麻利地从那竹编挑子里取出两份，垂头递与她们。
沈知与薛文文接过，道谢“奴谢德妃娘娘，谢过先生。”
小黄门再一拱手“两位女使客气”，随即弯腰侧过身子，为她们让路，十分恭敬。
等她们进了西四阁矮门，薛文文忍不住感叹道“德娘娘素有贤名，连宫中的内侍都这般规矩恭谨”
沈知一拉她的袖子“宫中的内侍先生都这般规矩恭谨。”
薛文文自知失言，悄悄环顾了四周，见无人注意她们，又不觉沈知过于严谨。
晨起站了一上午，回了屋薛文文便瘫在榻上，一动也不想动，沈知将刚才赏的水果洗净，放在碟子上，拿给她吃。二人说笑着，已到了晌午，屋门传来两声轻扣。
薛文文道“想必是西宁。”
沈知放下甜杏，起身开门。
帘子一掀开，门外的少女着天水碧色宫服，绾着双蟠髻，手上提着食盒冲她粲然一笑。
“沈姐姐好”
这便是沈知与柏西宁的初次相见，即使多年后，沈知回想起来，仍记得她这粲然一笑的样子。
其实柏西宁长的不算美，模样中等偏下些，胜在妆容妥贴，许是幼时便学弹箜篌，身上总透着风情雅致，有一副玉软花柔地柔美感。
沈知将她让进屋内，方觉这姑娘的与众不同，本以为，武将家的女儿会多一份潇洒落拓，然她的行为举止却是标准的闺秀做派，一言一行板正地稍透着沉闷。交谈间也有恰当的警惕与疏离感。沈知是敏感的，且她的直觉向来很准确，这姑娘，甚是孤高。
但是，那日的鱼脍吃的也很愉快，可能是因为那时的沈知也好乐器，不过没有正经地学过，所以对识乐的人有种天然的敬重，薛文文又是个自来熟，或许是少年时交朋友的过程总是很简单，衣裙钗环，女工琴曲，总有说不完的话；又或许只是因着这层敬重，这份热情，总之柏西宁后来多来她们屋中玩闹，三个人也慢慢相熟...
直到后来，康平七年的秋天，他们入宫半年以后，平静地生活中炸起第一声雷动。沈知方知，这宫中平静外表下的暗流涌动，非是小心办差，不生事端，便可无事。
她终究，还是想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