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凉如墨,洋洋洒洒渲染了暮色,月朗星稀,撒一抹凄凉入夜,晦涩的压抑着。

    眼下,不见万家灯火阑珊,不见点点星光,不见斑驳树影,不见柔柔清风,万籁俱寂。

    近处重重高墙立于眼前,只见城墙头,不见城墙尾。镌刻着血淋淋的字样,一行行文字下面,涓涓流淌着血水,触目惊心。

    悲凉凄楚的哀求声一阵一阵,字字泣血,此起彼伏。如迷雾中失了方向的一叶破败小舟,形单影只,无依无靠,如此落寞不堪。

    朦胧中无数伤痕累累身影从高墙上狠狠坠落,叠加在一起,折煞了风景。身下逐渐蔓延着一条殷红的小溪,越流越远。转瞬间,在不断涌入的残尸中,只听咻的一声,染红了双眸。

    血腥与尘土混在一起,融合的完美无缺,可顺势望去,人肉之躯垫成了移步的道路,颇有凄凄惨惨戚戚之意,令人发怵。

    百人祭奠,血洗扬沙,天阴则闻,往往鬼哭。

    一名衣衫褴褛的少女赤着幼足漫无边际的踱步,眼前的景象似乎吓得变貌失色。

    女孩约摸豆蔻之年,却有着一副绝色皮囊。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

    原本白皙小巧的柔荑此时布满灰尘,鲜血喷洒在她脸上,却格外妖艳。

    女孩尖叫一声,玉音婉转流,掩盖不住的惊慌失措。那大红大红的汁液不是她的,而是迎面而来的一具死尸,落在跟前,席卷一丝尘土。

    宛若星辰的眼眸流露惊恐,愣在了原地。

    寒光照在她毫无血色面庞上,有憔悴之意,弱柳扶风之行。

    刹那,一团黑影略过,而方才女童,烟消云散。

    是夜,漫漫。

    油灯划过白玉铺垫的内壁,熠熠生光。

    伫立在厅堂木桌之上的是一盏独自发光的油灯,仿若冰山美人。

    三百年了,依旧风华模样,不染世俗,灯火辉煌,孤芳自赏。听闻百年起,未曾油尽灯枯。

    据说原先的三皇子许廖,玩世不恭,游手好闲,整日纵情享乐。三妻四妾远远不够满足虚荣心,于是肆意挥霍民力,修建了举朝皆知鼎鼎有名的阿婉宫。

    世人以为这三皇子贪图惯了,暗地里唾骂。可谁知他也是个痴情的种,这分明是那已逝去爱人的小名,阿婉。

    佳人仙逝,许廖耐不住打击,变得自甘堕落,不近人情乃至颜面无存。无人懂得他的深情,他的用心良苦,他的悲人自悯。

    而唯一能平复的,就是她了。

    那原本就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天坑,百姓畏惧,皇帝无可奈何。

    直到有一天……

    “廖哥哥,我是阿婉,你的阿婉啊,廖哥哥不记得了吗?”

    闻言,憔悴男子面露喜色,随后眸子暗淡下去。他的阿婉,在很久之前,就已经离开他了。

    温热的触感流进许廖的心,他抬起头,愣住了,深深待在原地……

    “哼,你不理我,那我走了……“

    “不,不!”不要再离开我。

    他的阿婉,他的阿婉没有死,真的没有。随后,紧紧把她搂入怀中。

    许是抱的紧了,怀中女子嗔怪道:“快松开,你弄疼我了。”

    可,我怕就这么一松,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唐婉儿,你可知,自你死后,我心如刀绞,每日都饱受折磨,恨不得一死了之。

    予恐辞去,无人问汝三冬暖,赠予掌心温热。

    我怕,你会再次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

    “不要离开我,算我求你…”,许廖平生第一次卑微至骨子里,无人强求,他心甘情愿。

    女子轻笑,轻柔的抚摸着他苍白的脸颊,像是抚摸一件稀世珍宝,无微不至,小心翼翼。

    她如削葱般的玉指轻轻勾住男人下吧,略带魅惑的说到:“我不会离开你”,随后,变了个脸色,仿佛世间所有委屈都发泄在她身上,“廖哥哥,阿婉求求你,跟我走吧,婉儿太孤独了……”

    孤独。

    是啊,我们都曾孤独,何不成全,相依为命,伴在对方身侧?

    这天下太多是是非非,早已心烦意乱,不如,归去。

    也算是求全了。

    他斩钉截铁道:“婉儿别怕,我们终将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清晨,光携手炽热款款而来。宫里好不热闹,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忙的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偌大的宫中,有几名模样俊俏的小宫女,约摸十六七岁光景,偷偷摸摸的窃窃私语,也不知讲的是个什么名堂,只是个个面容严肃,眉头紧锁,可瞬间释然了。

    原来啊,原来在前几日三皇子的贴身侍卫来给他送晚膳,可吆喝了几声也不见其动静,这可真是怪了。于是等了些钟头,又前来送膳,可还是一声不响。

    后来,后来啊,才得知三皇子逝去,进门的太监前脚未踏三步立刻畏畏缩缩的出去了,嘴里还不停嚷嚷着有鬼。

    经过一番折腾,众人才知那三皇子死相凄惨,怪不得小太监如此动静。

    百姓直呼大快人心,解了心头之恨。皇帝念其天家颜面,得以厚葬,封号“永乐侯”。

    而那座地宫,从此不问世事,成为天底下别样的盛景。

    ……

    黑布遮住了她的双眸,可依旧能感受到灼热的光,惹得她心头发烫。

    年幼的女孩不知所措,身体止不住的轻颤,却遭到无情的一脚,促使她直直的跪了下去。

    发出丝丝的轻响,那名按着她双肩的男子说:“如今京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天下局势也该扭转了,小丫头。”似寒冬倚窗而坐散来袅袅温热清透,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冷冽心弦。

    她扯了扯衣襟,抿唇不语。

    乖乖的跪了下去,有模有样。袍子贴于地面,没有垫子,只感受彻骨的寒意。

    “磕头。”忽而恍若冷雨散花,此时此刻寂静如水,女童趁机反抗但心有余而力不足,三五下功夫被男子震慑住。

    春寒料峭,风雨欲来风满城,如断线大珠小珠落玉盘,簌簌清风溢满室内。

    "沈画鸢,这太平盛世终将不复,而你,也应与其一同消亡!"轻纱遮住双眸,她忽觉悸动。

    如今的朝野是副名存实亡的躯壳,朝中文武百官挥挥笔墨谱写天下。外戚掌朝,阴阳错乱,家国永盛早随着泛滥匿迹,逢在乱世,不得安宁,改朝换代,救赎的开始。光复王朝,一纸空谈。

    沈画鸢感觉身旁男子有种不容忽视的清冽,混着淡淡的馨香,想要揉碎珍藏在心口幻化成风。

    思绪一展而过,劲风生生穿透体肤,她的头不由自主的磕在垫子上,随后昏昏沉沉倒了下去。

    待晨光熹微,她挪了挪身子,刺眼的光射的生疼,忍着剧痛睁开眼,不再是冰冷刺骨的地宫,遮眼帘的布子也消失了,只是身处于诺大的房屋中。

    细细打量,途中隐约觉得心中刺痛,喘不过气来,于是借着床沿观察。

    轻移莲步,喃喃细语:“今日必将翻云覆雨,留不住了…”缓缓别过头,看到铜镜中苍白的面容,不禁自嘲笑出声。

    “沈大千金果然是闲情逸致呢,这倾国倾城的容貌可不是吹嘘的虎头,打昨儿个我就亲眼所见。”前方的人笑盈盈,沈画鸢这才看清他的相貌。

    面凝鹅脂,眉如墨画,书卷清气,似烟霞轻拢,薄雾孤山,非尘世中人。

    沈画鸢如坠入冰窖,辑礼:“拜见蒋太守!”

    那人轻笑一声,“事到如今,不必讲究这些繁文缛节,”他墨眸微眯,“还忘不掉啊。”

    她没有理会,兀自反问。

    “昨晚挟持我进入地宫的人,非您不是吧?”她清脆声音响起,如一泓清泉,不卑不亢。

    蒋太守款款走到她面前,蹲下去,深深的望着她,沈画鸢被瞧的内心如临大敌,乱了阵脚。随后,在她耳边吞云吐雾:“小丫头,话不能说的太满。”而后,用手在颈处比划。

    如此以来,沈画鸢确信,果真非他不是。

    “我爹还活着吗?”

    他微微一怔,走到桌前端正坐下。沉寂了许久,忽而,如朝雾患得患失,说的轻巧:“死了。”

    霎时,她垂下眼帘,久久不语。

    荒唐,这天下就是乱了阵脚的马蹄,踏死无数无辜百姓,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亲人惨死在眼前,手无缚鸡之力。

    终是谁使弦断,花落肩头,恍惚迷离。

    “怎么死的?”她狠心问起,眼角噙着泪,不知不觉,指甲镶嵌在肉里渗出血迹。

    他察觉到异样,还是若无其事:“兽蟒吞食,尸骨无存。”

    “明白了。”沈画鸢气若游丝。

    蒋太守斟了杯茶,茶杯是上好的青瓷盏,茶浮在水中流香四溢。

    他把茶水递给她,从兜里掏出物品:“这是白芨,”,郑重其事“一个时辰后我会派人接你打道回府,趁着让珍珠帮你打理。”

    说完,又冒出一句:“不要妄想逃走。”大步离开,渐行渐远。

    多少红颜醉,多少相思碎。

    唯留血染墨香哭乱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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