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再也没和他们说过话,一个人每天只管埋头学习,逃避现实。但让我意外的是,暑假考的托福,雅思和GRE分数,竟然异常的高。这些分数能申到什么学校,我心里有底。照道理我没有必要再上这一年的课了,应该专心攻大学的课程。但我却又不想放弃,不想放弃陪着他们一起走完最后一年。

    我很矛盾。另一方面,不管我怎么逃避,始终能在走廊里,食堂里,操场上遇到他们。我甚至连昂首挺胸走路的勇气都没有。我很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上半学期快结束之前,学校决定开最后一次班会。每个班都在积极准备着,而我也不例外。正当我扛着一箱道具路过女厕所的时候,突然听到里面欧阳韵寒的声音: “关我什么事?”

    “集体活动永远不关你事对吗!”这是林淼淼的声音。

    “学校哪个规定说必须参加了?”

    “没说必须参加就代表你不是这个集体的一员了吗!”这不知道是谁的声音。边上不少人附和着叫好。看来围攻欧阳韵寒的人不少。但我举着道具没有进去,一直在外面听着。

    “有规定说是这个集体的一员,就必须参加吗!?”欧阳韵寒掷地有声。

    “你!”林淼淼急了, “你凭什么勾引张宇?”

    “我勾引张宇?哼,我连话都从来没和他说过!”

    “你敢说没有?我忍你很久了欧阳韵寒!”

    “我没有!你把他喊来!我当面跟他说: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你!”

    “你!你这个死女人!去死吧!啊!你放开我!这么用力干嘛!”我听着好笑。肯定是林淼淼想出手,被欧阳韵寒拿住了。她是不会打人的,这点我很了解。当然除了我之外。

    “你等着!我们走!”

    “好啊,我随时等着你!”

    只见七,八个女生从厕所里走出来。我就装模做样扛着道具继续往前走,却听见背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啊!”我叫了一声。有人从背后捏住我的耳朵往后拉。疼得我差点流眼泪。我放下道具,气哄哄地回头刚想骂,一看竟然是欧阳韵寒。我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你刚在外面听了多久!?”她问道。

    “全听到了。”

    “你!你为什么不进来!?”

    “你那么厉害,自己应付得了,我为什么要进来?再说女厕所哎,我进去不是等着吃处分吗?”我说得有点过头了。

    “朱语彦!你!”她又打了我一记耳光, “天下怎么有你这么笨的人!?”说完边哭边跑了起来。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周晨从另一头走了过来说: “我刚看到欧阳韵寒哭着走了。发生什么事了?”

    “哦,她啊。被林淼淼她们围攻了。哎,她还蛮厉害的。一个人对着那么多人,把林淼淼说哭了,哈哈。”

    “你为什么不进去?”

    “我干嘛进去?帮她还要得罪林淼淼这种小人,还会吃处分。我吃饱咯,早就学乖了。她很厉害啊,自己完全能处理,要我进去干嘛。”我又说得有点过头了。

    果然,周晨握紧了拳头,朝着我脸就是一拳。我被他打翻在地,还滚了一圈。他说道: “戴光霁说你缺根筋,你是真的缺根筋。”我又被他搞糊涂了,撑在地板上看着他慢慢走出视线。我本来以为还有机会和周晨说话。没想到那是我们高中时期的最后一次交谈了。不光是周晨,连欧阳韵寒也是。

    来年的冬天,我申请了学校。最后拿到UBC,滑铁卢和伊利诺伊香槟分校的offer。虽然我选了UBC,但我还是参加了高考。考下来分数不错,被中科大录了。戴光霁又超常发挥了,被交大录取了。而周晨如愿去了同济。

    到这时我心里悬着的那颗顽石,才落下告终。突然,我想找戴光霁打听欧阳韵寒的下落了。考完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我拨通了戴光霁的电话: “你知道欧阳韵寒被什么学校录了吗?”

    “知道,电话里说不清楚。你在老地方等我吧。我马上过去。”

    “好,我等你。”说完我不经想了起来。说学校名字不就结束了,非要见面才能说清楚么?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我径直往三号线金沙江路站对面的肯德基走去。

    过了半小时,戴光霁终于来了: “怎么没点吃的?”

    “吃不下。”

    “那你等我去点个套餐。我是饿死了。”

    等她拿着盘子慢悠悠坐下时,我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

    “你想知道什么?”

    “不是问你了么。欧阳韵寒去哪了?”

    “你个畜生东西心里还有她?”

    “你干嘛?不能好好说话?”

    “你这一年半怎么对她的?你自己说。”她边吃边说,连正眼也不看我一眼。

    “我!”我半天说不出话来。

    “自己知道就好。还需要我多废话了吗?”

    “你知道周晨表白被她拒的事吗?”

    “当然知道了。还用你说?”

    “那如果他们之间没有我呢?”

    “你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我在他们当中摇摆,周晨那时会变成那样吗?今天周晨是自己争气,考上了想去的学校。如果因为这件事情,他连个二本没都考上,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觉得欧阳韵寒拒绝周晨,是你的问题?”

    “不然呢?是我给了欧阳韵寒太多错觉,不是吗?”

    “三年了,那你特么跟我说句实话。现在不关周晨,不关欧阳韵寒,不关我戴光霁。你问你自己的心,你喜欢过欧阳韵寒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某根尘封已久的弦,被她这句话触动了。不自觉地眼泪流个不停。戴光霁看到我,吃了一惊。她也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

    可能是觉得自己这三年过得太苦闷了,一直是一个人扛着。也可能是想到未来或许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欧阳韵寒,而止不住的难受。在欧阳韵寒的问题上,我终于稳不住内心强烈的情绪波动了。无声的眼泪流了很久,很久。戴光霁看不下去,也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水。

    不知过了多久,我慢慢说道: “何止喜欢过,我爱她。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到现在,没有一天停止过。”

    戴光霁被我的话震到了。过了很久才开口: “那这三年,你为什么要装疯卖蠢?”

    “你要我选谁?怎么选?”

    听到这话,戴光霁不再说话了。又流下了两行泪水。但这一次,她是边流边盯着我看的。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神是这么温柔。

    她擦了擦眼泪说: “她拒绝周晨是因为喜欢的人是你。她也很内疚,和周晨说了那么过分的话。但她告诉我,她当时被周晨逼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周晨才能放弃追她。周晨也不是小孩了,为什么他的失败需要你去承担?这点话都听不起,说实话,我也蛮看不上他的。你么,没这个本事,就不要把所有的事往自己身上拉。”

    “只有你是局外人,又有谁能像你看得这么清呢?”

    “我是局外人么?或许吧。你知道欧阳韵寒为什么学文吗?”

    “为什么?我一直想不通。明明她理科成绩好很多。”

    “因为她想学法。她说她花了一个暑假的时间,研究了计算机的事情。她也觉得计算机是未来。但现在连国外立法都不健全,更不要说国内了。她说想和你一起去北美学习,获得经验。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你们都能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并肩承载梦想。这是她的原话。”

    听到这里,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啊”地喊了一声,又一次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戴光霁没有再说话,只是不停地轻拍我背安慰我。

    直到我慢慢收起了声音,她才继续说道: “所以我说你缺根筋。哪怕你高三的时候简单问一问,关心关心,也不至于你们两个现在失联。连我都不知道你将来要去哪里,你怎么可能知道她要去哪里呢?”

    “其实我明白,你一直说得都是对的。”

    “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吧。”

    “我拿了UBC的offer。”

    “加拿大?”

    “嗯。”

    “你不是要去美国吗?”

    “我是要去北美,美国和加拿大都是北美。学校都不错。UBC是我最好的offer了。”

    “朱语彦,你特么真的蠢。”

    “你又干嘛啊。有事说事。”

    “你可能真的见不到欧阳韵寒了。”

    “为什么?”

    “她被哥伦比亚大学录了。语言成绩差一点点,所以她现在人已经在那边了。我也联系不到她了,只能靠发邮件。而且只能等她来联系我。现在她的消息一点都没有。”

    “什么!?”我今天已经听了太多难以承受的消息了。

    “你们的未来,我也说不准了。朱语彦,你好自为之吧。”说完,戴光霁起身拍了拍我,便离开了。

    我六神无主地走出了肯德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荡。哥伦比亚大学,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真是蛮讽刺的,没想到高中的三年只是一个开始。这条路远比想象的要艰难。

    突然天空刮起风来,越刮越大。 “呼呼”地伴随着树叶的“唰唰”声响彻整个街道。乌云密布的天空仿佛举着千斤重的水缸。一不小心打翻,里面的水就会淹没这个城市。正值夏天的中午,却看不见一丝亮光。街道上的人都不由地加快了脚步。红灯下,不知道哪辆停着的车突然按响喇叭,打破了这摇摇欲坠的平静。大家都变得暴躁起来,争先恐后地按响喇叭。

    我看着眼下的马路,突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站在原地呆了许久。直到一道明亮的闪电突然在天空划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惊天巨响的雷鸣声。我这才缓过神来,赶紧往三号线的月台走去。等我上了月台,雨终究还是没下来。看着眼前熟悉的月台,脑海里不断涌现那个夏天的欧阳韵寒和刚才戴光霁的话。

    假如...不,人生没有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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