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奚灼遭刺客袭击的事情很快在三界传开。

    参与刺杀的妖兵全部被关进阿鼻地狱,他们期待着二少主按承诺将他们释放,然而等来的却是残酷的处刑。

    狱卒将他们带到一片空地,他们本以为是要释放他们,谁知到了空地之后,箭如雨下,他们全部被乱箭射死,直到最后一刻都不明白为什么等来的竟是这样的结果。

    薄奚燃冷眼看着这些被射成刺猬的尸体,他给他们安了谋反的罪名,处死是理所应当。除了他没有人知道真相。

    冥王冥后信任他,将这件事交给他全权处理,所以他做起来很方便。

    然后他想到那个混战中前去帮助母亲的女子……

    “该不该留呢?”他喃喃自语。

    这时,有妖兵来报,“二少主,冥王传您回府。”

    薄奚燃猜测肯定是询问刺杀事件的调查进度,应道:“好,马上回去。”

    他回到府中找到冥王,冥王问道:“事情调查得如何了?我听说那两个叛徒咬舌自尽了?”

    薄奚燃悲痛道:“是的,他们宁死不招,哪怕我说只要坦白就饶他们不死,他们也不肯透露一个字……孩儿实属无奈!”

    那个黑衣刺客本来也是冥府的一名战功赫赫的鬼将,参与刺杀的妖兵都是他的部下。

    薄奚燃:“另外,那些妖兵只是听从将军的命令,对幕后种种并不知情,我已按规矩将他们全部处死了。”

    冥王沉默没说话。

    薄奚燃:“先是大哥出关遇害,又是盛宴遭遇刺客,这接连的种种,让人很难不怀疑,这背后的主使……恐怕是同一个人……”

    冥王:“甚是有理。”他突然想到什么,“你大哥现在有线索了吗?”

    薄奚燃:“我已派兵在各界搜寻,都……”他遗憾地摇摇头。

    冥王很是难过,“难道就真的找不到了吗?”

    薄奚燃:“虽然孩儿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是父王,大哥找不到很大可能就是……或许已经遭遇不测……”

    冥王:“不行,他是我的儿子,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继续找!”

    薄奚燃微不可查蹙了下眉,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

    冥王:“还有幕后真凶,也给我继续调查!”

    薄奚燃毕恭毕敬地领命:“是,父王。”

    冥王深思熟虑之后,道:“今日盛宴上发生这样的事,冥界肯定到处都传开了,我们必须安抚民心,不能露怯。今晚,我还要在冥府举行假面舞会,你重新邀请上午各位来宾到场。我就不信,这一次,还能有刺客不成?”

    薄奚燃露出为难之色:“可是……他们还愿意来吗?”

    冥王:“就算他们不愿意,也总得给我个面子吧。”

    薄奚燃再次领命:“是,父王。”

    他从冥王那里出来后,便遇上了来找他的“薄奚灼”。

    见他还戴着面具,薄奚燃道:“盛宴已经结束了,不用再戴着了。”

    “薄奚灼”摘下面具,露出一副剑眉星目,他长相十分英气,与薄奚燃这种偏女相的温润长相是两个极端。

    “薄奚灼”小心翼翼地说道:“你让我扮演大少主参与盛宴,我这几日总是失眠,觉得自己做了亏心事……”

    实际上,他的真名叫芘月乌(bi,二声),是薄奚燃最亲近的部下。

    薄奚燃看他一眼,“那今晚还得再麻烦你做一次咯,父王说了,晚上要举行假面舞会,邀请中午到场的来宾。”

    芘月乌不情愿:“这……”

    薄奚燃:“怎么,你不想做?他自己遭遇不测失踪,害父王母后担心,还让盛宴难以收场,如今发生这样的事,你难道想撂摊子,当甩手掌柜?你扮演他明明是在为我、为父王母后、为整个冥府排忧纾难!怎么能叫亏心事?月乌,你思想有问题啊。”

    芘月乌没再接话,将手上的锦盒拿给他看:“你先看这个吧。”

    薄奚燃不明所以看过去,“这是盛宴收的礼?”

    芘月乌神秘兮兮将他拉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将锦盒打开。

    薄奚燃顿时被璀璨的光芒闪花了眼睛,他惊诧道:“这是谁送的?据说这可是人族珍宝,价值不菲呐!”他拿起盒中的夜明珠。

    这时他发现在夜明珠下面的凹槽里有一张字条。

    他看了芘月乌一眼,拿起字条打开。

    字条上字迹娟秀,写着:今晚走石林一叙。落款是——

    清皎皎

    薄奚燃抬眸:“这是?”

    芘月乌道:“人族锦绣山庄庄主的女儿。她今日专门来跟我打过招呼,似乎对大少主很感兴趣。这锦盒,是她的一点心意。”

    薄奚燃又看了看字条,“对薄奚灼感兴趣……呵呵,怕不是对少夫人之位感兴趣吧!不用管。”他掌心召出火焰,纸条瞬间化为灰烬。

    芘月乌看着灰烬落在地上,又补充道:“今日盛宴上帮助冥后脱困的,也是她。”

    “什么?”薄奚燃蹙起了眉头。

    他再次端详了端详手中的明珠,松了口,“正好晚上还有舞会,既然送来如此贵重的礼物,那就会会她吧,看她到底揣的什么心思。”

    *

    霜蟾离开冥府之后,在冥界的布坊购置了几套衣服。

    街上到处都是议论薄奚灼遇刺之事的:

    “你们没听说过关于这个大少主的传闻吗?肯定是有人怕他再一次给三界带来灾厄,才想取他性命!”

    “可我听说,是冥府内部出了叛徒,刺客就是冥府的人!”

    “这也不矛盾啊!你们瞧瞧,冥府内部的人都不愿意接纳这个带着灾厄的少主,想要杀了他!”

    “但我觉得疑点也有很多,冥府到底为什么临时要求戴面具出席?这到底是为了掩饰什么?肯定不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霜蟾没再多听,抱着衣服快步经过。

    前面告示牌前围了一群人,很是热闹,霜蟾路过时瞅了两眼,发现竟是冥府张贴的告示,说晚上会在冥府召开假面舞会。

    霜蟾想了想倒也合理,中午发生那样的事,所有人都没吃好,也没有好好享受,冥王估计是想晚上补一个。

    她想到她在锦盒里留下的字条,更加期待晚上与“薄奚灼”的见面了,而且也不用担心他不会来赴约。

    她在冥界找了个客栈落脚,换下这套华丽的天蚕丝锦服,穿上了简单利落的劲装,把发髻扎成高马尾。

    铜镜中映出她的脸,实际上,她清楚地知道她是个美人,所以大多数时候并不在意外表和打扮。

    她初入青楼便摘得花魁之名,成为了最年轻最貌美的红牌,她自然知道美貌的价值,正是因此,没用几年便攒够了钱赎身。

    美女向来是引人注目的,她认为朴素的打扮反而是保护伞。

    以她的美貌,她绝对不输任何人。

    尤其不输那个叫影昙的。

    她注视着铜镜,眸光微沉。

    她不知道炽焰会如何调查她,她只给了炽焰她的名字,因为她只知道她的名字,其他的一切信息都要他自己寻找。

    他又会调查多久呢,能在今晚之前回来吗?

    她露出有些烦躁的神情。

    *

    与此同时,炽焰也很烦躁。

    他的烦躁皆是来源于长时间得不到主人的气息。

    发丝上的气息已经散去无余,这对他执行任务也平添了难度,他不受控制地思念着主人,让他无法思考任务如何完成。

    但他要求自己必须完成,因为这是主人的命令。

    这种矛盾对血奴来说是巨大的痛苦,必须他每分每秒用意志力克服。

    他来到魍魉城,这里是三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打探情报来这里绝对没错。

    城中也传遍了冥府盛宴的事情,他经过一群正在议论的兽族人,停下来听了听。

    “听说了吗,盛宴上冥王当众立储,储君就是那个叫什么……薄奚灼的!”

    “看来冥界这回野心满满啊,谁不知道薄奚灼那些传闻,冥王立他为储,不摆明了要给天界下马威!说来也是,天界统领三界千余年,冥界早就不服了。”

    “听说冥王还宣布了薄奚灼的婚约……”

    “对,我也听说了,女方好像叫影昙!”

    炽焰看了过去,影昙,这不正是他要调查的人?她是薄奚灼的妻子?

    想到霜蟾着急催他去调查的画面,他似乎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他低低呢喃:“薄奚灼……”

    过了一会儿,他踏入魍魉城边禺一个叫红尘书院的地方,据说这里的主人晓天下事,是武林智者百晓生的后人。

    书院的木门掉了一扇,斜靠在门边,又黑又旧,书院中铺满了枫叶,墙角挂着蜘蛛网,十分破败萧条。

    书院中的枫树无人打理,树枝肆意伸展,整个书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影。

    他继续往里走,在打开的窗户看到了里面佝偻的身影。

    世外高人闻千机就伏在案上,喝着一壶酒,啃着一只鸡。

    他身材玲珑,一只脚踩在椅子上,看起来仿佛缩成了一团。

    他胡子又长又白,挂在胸前,沾满了烧鸡上的油,都打柳了,他衣衫破烂,蓬头垢面,两只脏手撕下烧鸡的腿,吮了下大拇指,津津有味啃起来。

    他的书案也是又脏又乱,写满字的草纸铺在桌上,沾了油。

    他吃得极香,压根没注意到窗外的炽焰,头也没抬一下。

    炽焰看了一眼,过去敲开了他的门。

    他还是头也没抬,边咀嚼边道:“少侠打听点什么啊?我这的情报可是贵得很呐!”

    炽焰走近了些,道:“打听一个叫影昙的人。”

    闻千机啃的认真,“影昙?这个名字我记得,你想打听她的什么啊?”

    炽焰:“全部。”

    闻千机终于抬起了眸。

    看到炽焰的第一眼,他眯了下眼,放下了手中还没啃完的鸡,幽幽道了句:“今日寒舍可真是蓬荜生辉啊。”

    炽焰察觉到这话中的微妙之意:“你认识我?”

    闻千机:“这天下,有我闻千机不识的人?”

    炽焰一直想不起自己的身份,这话让他心跳加快。他很想知道自己是谁。

    闻千机:“但是你一日只能打听一个人,这是寒舍的规矩。你选一个吧。”

    炽焰默了一瞬,“影昙。”

    闻千机呵呵一笑,“我可说过,我的情报可贵着呢,怕你负担不起。”

    炽焰:“你说。”

    他听闻闻千机专门收集人的记忆,要想打听某个情报,就要以自己部分记忆做交换,同时闻千机又能从他们的记忆中汲取更多情报,所以他才能源源不断地收集信息,晓天下之事。

    炽焰觉得他不怕这个,他本来就没有多少记忆。

    然而闻千机道:“你这比买卖我有点亏,所以我决定换一个,我要——”他稍微思量了一下,道,“你的情根。”他笑了,“我觉得这一定会很有趣。”

    炽焰:“可以。”

    他答应得很迅速,闻千机愣了一下,又笑了,“就喜欢跟你这种爽快人做买卖,来吧,我来为你斩断情根。”他双手在脏衣服上抹了抹,从椅子上起来,走了出来。

    他身高很矮,才到桌子,腿脚似乎也不利索,走一步扭一下。

    炽焰走近他,在他的指引下,坐在一个蒲团上。

    闻千机坐在他身后,开始运功。

    金色的灵力从闻千机的掌心输入炽焰体内,炽焰浑身发出金光,但他本人没有任何感觉。

    他并不知道失去情根意味着什么,他觉得他本来就没有情,以后也不会有。

    情与记忆一般,是他最不怕失去的。

    闻千机继续运功,有淡红色的光从炽焰体内流出,与闻千机的金色灵力不断交换。

    很快,闻千机交换完毕,收起法力站起来。

    他掌心悬浮着一缕浅红色的情根。

    动过情之后的情根是鲜红的,是千丝万缕缠绕成团的,而这情根极浅极淡,只有一缕。

    他满意地笑道:“还未开化的情根,真是这世上至纯至净之物。”

    炽焰也站起来,回过头,只看了他的情根一眼,闻千机就将它收了起来。

    闻千机转过身,“我去给你找找影昙的档案哈。”

    他向书架走去。

    炽焰看着他按下书架的机关,书架移开,闻千机走入密室。

    没一会儿闻千机拿了个小册子出来了,送出一道灵力将小册子远远飞给炽焰。

    炽焰接住,低头一看,册子封面只写了两个字:影昙。

    闻千机:“她的一切,都在这上面。”

    炽焰翻开册子,第一页便是影昙的画像,再往后,是以时间为顺序,影昙从小到大的过往经历,黑纸白字写得清清楚楚。

    闻千机语气透着骄傲:“都是老夫亲笔。”

    炽焰抬头看了他一眼。这字迹清晰娟秀,倒是与他本人大相径庭,实乃怪事。

    闻千机笑道:“邋遢只是生活态度。”

    炽焰又翻了翻册子,霜蟾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一个叫影昙的,身份、家世,还有过去的经历,越详细越好。”

    他想:这样够详细吧。

    炽焰离开红尘书院,马不停蹄赶回冥界,去给霜蟾交差。

    霜蟾在客栈等着他,他找过来时,太阳已经开始落山了。

    她很是不满,他不是能力卓绝吗,怎么调查个人这么慢?

    所以当他推门进来的时候,她直接就发火了,“你怎么这么慢?不是说了让你快点吗?这个点晚上的舞会都要开始了!”

    炽焰垂下眼帘,没有说话,将册子从怀中拿出来。

    霜蟾不耐烦接过,翻开一看竟是影昙的生平事迹,震惊地抬起头,“你怎么得来的?”

    炽焰:“主人……”

    在蛊族,当血奴离开主人执行任务,为了缓解血奴产生的焦躁不安,也是为了给予血奴奖励,主人都会在他们回来后用气息安抚。

    他也想要她的气息。

    霜蟾越翻越觉得不对劲,“你这是去红尘书院了?”

    炽焰点头。

    霜蟾无语:“听说闻天机的情报是要以记忆做交换的,你是不是傻啊?一般去找他的要么就是情报探子,压根不怕交换,要么就是□□死士,奔着搞清某些真相然后赴死的。你占哪个啊?”

    炽焰低着头不说话。

    霜蟾:“那你真把记忆给他了?”

    炽焰摇头。

    霜蟾松了口气:“那就好,所以你这是偷来的吗?”

    炽焰看着她,点了点头。

    霜蟾想到之前对他的命令,让他越详细越好,心里有些动容,她真没想到他可以因为她随便一个要求就冒这么大的风险。

    她无奈道:“以后可不要冒险了。”

    炽焰垂眸,并没有点头。

    霜蟾收下手册,道:“我现在要去参加冥府的舞会,你在这里老实待着,不要跟过来,听到没有?”

    炽焰知道他又要离开她的气息了,没什么精神。

    霜蟾:“那我走了。”

    她经过他,推门离开,没有半点留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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