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管家 6
揍敌客家的管家培训所坐落在领地范围里的一个未知区域，说是未知不是因为真的找不到在哪儿，而是揍敌客的宅院太大，一个小小的培训所放在这里微不足道。
茉莉他们一车人安置好后还等待了两天，这期间陆续有三四辆大巴将年龄各异的人从不同地方拉过来。人到齐的那天夜晚，在培训所大厅，一位总管家给他们开了短会，粗略说明了他们培训阶段的大概课程以及揍敌客家仆人种类的构成。
“在宅院里当差必须身着制服，培训阶段的各位都属于实习生，虽然我不是你们所有人的班主任，但我好心提醒——明天起把你们手里的白衬衫和西裤皮鞋焊在身上。”面容冷酷的总管家惜字如金道。引起迷茫的众人低头查看刚按照上报尺寸分发的制服。
“不单如此，相信各位都看到了这条缎带以及上面的宝石。”不顾下面的小声议论，管家指指自己脖颈处佩戴的红宝石缎扣。“整个宅院的管家都有这个来表明身份。红色是不同领域的总管家，青色是管家鹅黄色是实习管家，而各位…”他伸伸下巴。“实习生，什么也没有。”
“他们代表着你们的等级，不上报擅自更换，你会享受到揍敌客家特定的处罚方式…”
“大家会被分为四个班组，｛宅邸｝｛外勤｝｛内勤｝｛全职｝，不同的班会有不同的对应培训，课表稍后就会张贴…希望各位在实习生阶段好好学习，考虑到班组不同，更为详细的内容就交给你们的班主任。下面开始分班…”
茉莉和这两天认识的本要应聘佩斯庄园女仆的一个女孩一起来到十多人的宅邸班队伍，还算幸运，四人寝她们分到了同一个寝室。她习惯性去张望乔丹，昂首挺胸亢奋不已的青年在外勤班格外显眼。
来这儿没几天的茉莉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管家工作时都是无情无欲的模样，下达任务更是惜字如金，如果有人做错事，他们不骂，只会安静地，寒气逼人地审视你，然后再张口。
她也不是没见过严厉的上司，但是，但是。
为什么这里的管家老师一瞪她她就恨不得腿软哭出来啊？？
“这是杀气哦。”某天，乔丹给郁郁的她这么解释。“她想杀你。”
“啊？！！你别吓我…”茉莉很崩溃。
“不不，倒不如说这是他们的习惯，这四位班主任他们可都是全职管家出身。看到全职班只有5个人了吗？就是这么稀有。因为他们什么都要会，所以就要求高，懂？”
“…等一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啊？？”
乔丹搓了搓手指。“你要有善于发现的眼睛。”
“……可是我们才刚到这里不到两周。”
“这就是你的不足了。”他自信一笑，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我也不是白告诉你这些的哦。”
“……你想干嘛。”
乔丹凑近她压低声音。“如果我没猜错，宅邸班会是最早接触到主人家两个小孩的班，因为你们要在宅子里工作嘛，懂？”
茉莉吓得恨不得推后三米。“停停停班主任说了擅自谈论揣测主人被抓到要体罚的。”
“我已经被罚过了，就是抽你30鞭，你看我还活着呢！”
“不不不！！！我要遵守规则！”茉莉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她们宅邸班总共20个人，都是姑娘，就连班主任也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姑娘——佩戴红宝石的黛汐管家。
她身姿挺拔修长，有着一丝不苟的盘发和正容亢色的尖脸，她说话授课雷厉风行，对她们在效率上的要求极高。
“揍敌客家领地内有很多宅邸，我不管你们曾经在外面给哪些大户人家做过事，在揍敌客家，腿脚麻利是必须的，否则跑两处宅院我就担心你们会把一天磨没了！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五点起床都要跑二十公里。”
“揍敌客家和外面的家庭不一样，因为家族职业原因，我们家的两位少爷小姐有很多课程结束后需要我们好好清理现场。”
说到这儿时，黛汐正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审视她们。
“你们签下合同时应该就已经看到一栏内容是：谢绝晕血人士。所以既然到了这儿，这些理由就应该省省了。”
培训第一天，坐在教室被这样输出了一个小时，说不懵逼不emo，是假的。哪怕在签合同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好好见识见识这个“世界名门”，但茉莉没想到进来的培训要这么严格。
…我要不要一直当实习生拿着20万戒尼一个月的工资浑水摸鱼啊？
…但是成实习管家的工资更高欸…还有年终奖可以拿…
茉莉一边纠结，一边盯着手里的课表。
身体素质提升…管家礼仪培训…实践课程…特殊物品处理…家族规则概要…念能力开发…
？
特殊物品处理是什么东西？
念能力开发是什么东西？
？？？？
“茉莉！”
正在她思考这些名词时，伴随着教棍敲击桌子的脆响，黛汐怒呵了她的名字。
“…我在！！”茉莉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我刚刚说了什么？”黛汐已经走来了她的课桌前。周围的同学扭来身子，眼里除了同情，还有些看笑话的嫌疑在。
“……对不起老师我刚刚在…研究课表…”
黛汐沉默着，用她凌厉的目光笼罩了茉莉的全身。
茉莉缩着身体，头都不敢抬。
“如果你刚刚是在主人面前跑神…”黛汐威严地低语着。“就算是我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们未来要侍奉的是世界闻名的杀手家族，希望你们在工作时可以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惹主人生气！否则…”
黛汐冷冰冰地瞥了茉莉一眼，随后扫视鸦雀无声的全班。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我可都是在为你们好。”
……
漂亮的欧式庭院有吗？有。
精致的花园有吗？有。
豪华的，各式风情的宅邸有吗？有，甚至有好几个。
长见识了吗？长了。
学知识了吗？学了。
累吗？累死了。
第一次见到揍敌客家的正式成员是在累死累活的第三周。那时她们班的同学正在领地东边的某个宅院打扫卫生，据说是夏天快到了，这个宅子最适合避暑，所以按照夫人要求，黛汐命令她们要抓紧腾出来。
夫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如果说茉莉对夫人的第一印象…那应该是——弱不禁风。
夫人身形秀颀，看起来非常年轻。她有着小小的脸，小小的肩膀，且脖颈修长。她穿着花纹精密蓬松的白色洋裙，隐约能看到隆起的腹部；纤纤玉手拿着一把小巧的遮阳伞斜在肩头，脚上穿着一双米色的高跟鞋，露出脚背和小腿洁白的皮肤。
“都是新人吗？”矜持的女声从那张樱桃小嘴流淌而出。闻言的黛汐向她深鞠一躬，应道。“是的夫人，您放心，有我和几位管家看着呢。”
好娇小的女人。茉莉心想。仿佛柳叶一样，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带走…只是她眼睛上的仪器是什么？有视力问题…？
主人头一次出现终归是很稀奇的事，尤其是在这占地未知，闻名世界的杀手世家里遇见一个这么“柔弱”的夫人。班里的同学虽然手上在做活，眼睛还是想悄悄打探几眼。
“真不懂规矩。”就在基裘捧着脸颊打量走廊的天花板时，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很抱歉夫人，新人初来乍到。”黛汐赔礼，随后便一个眼神刀来了全班，每个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集中精神卖力干活。
“身份都干净吗？”
“宅邸班我已经严格确认过，绝无问题。”
“一会把他们最全面的资料送来一份。”
“是。”
“唔…这个房间。”基裘在茉莉正擦拭的门前停下了。
茉莉见她有上前的趋势，便赶快推开大门。基裘呢喃着跨进来，目测了一下房间的大小。
“装修成儿童房吧，我的孩子们要有玩耍的屋子。”
“好的夫人。”
“但太小了，我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不够他们跑。”她这么评价，侧身问黛汐：“对面是什么房间？”
“是一间起居室。”
“很好。”基裘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一拳挥上去，在墙上徒留了一个大坑。
“这两个房间合成一个，我现在要去和孩子们商量要什么主题的房间了。”
基裘微笑起来，声音甜蜜又雀跃，身上隐隐洋溢的活泼使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在唱歌的小鸟——如果她没有在茉莉眼前徒手锤墙的话。
然后茉莉又见证了那面墙的倒塌。
“叫人去清理。”黛汐丢给她一句。
“啊…啊？啊老师…我找谁…”茉莉结结巴巴地问。
“当然是你们，你以为让你们体能训练是为了什么。”黛汐冷漠地呛道。“一个小时结束。”
茉莉看看踏着愉快步子的正怀着孕的夫人，又看看一片狼藉的现场。
“…快来人快来人！要搬石头了！！”茉莉欲哭无泪地喊。这场面她是真没见过啊。
如果在这样的人身边工作，她一生气会不会真的要她命啊？
黛汐还真是为了她们好啊？救命…她还能不能反悔了？？…话说她是因为什么才会来到揍敌客家当管家啊？？？？？卧槽？！乔丹！现在这个情况应该不是家主他们会不会杀他们而是会不会一不小心杀了他们吧？！！！
……
“你在想什么？”
茉莉从回忆里脱离出来。炎炎夏日的八月，成为实习生的第二个月，茉莉正按照要求，把两杯冰淇淋送到已经装修得体，填充着各种玩偶玩具的五颜六色的儿童房里。
伊路米本正在和妹妹下棋玩儿，余光瞥到看着门框发呆的茉莉，注视了她一会，她还是一动不动，便开口问了。
“啊…啊！呃…非常抱歉少爷。”
“冰淇淋冰淇淋！”伊露涅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对伊路米说：“你就不要动啦！伤没好不要随便动！”
“里面放了什么毒呀？”伊露涅跑过来接过杯子，乐滋滋地问。
“呃…螺栓茎。”茉莉谨记厨房给她说的名词。
“好嘞～”伊露涅刚打算走，又折回来。
“你会不会下军棋呀？”
“呃…会一点。”茉莉挠挠脸。军棋让她回忆起了在孤儿院的时光，她经常陪着年龄小的孩子下…一眨眼…她已经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里工作两个月了啊。
“那你来陪我们吧！来！”伊露涅端着两杯冰淇淋蹦起来，她跺着两只脚催促她，声音就像鼓点一样密集地落下来。
“啊…可是我还有其他事…”茉莉慌乱的说。“我还要…”
“什么事？”
“呃…班主任让我尽快回去…”
“你班主任是谁呀？”
“黛汐老师…”
“害。”伊露涅满不在乎地一叹，向里勾了勾头。“过来下棋啦，我给她说。”
“欸…呃…可是…”事情发展有点快，茉莉欲言又止着。
“可是什么？”
“……”
“说呀。”
可是我有点害怕和你们独处。茉莉心里哭诉。虽然你们身边已经有一个管家跟着，但你们不会一不高兴就杀我吧，我还记得你们徒手掰兔子头啊呜呜。
“你说呀。”伊露涅追问。
“呃……”茉莉搓搓手。
“……”
“…你好墨迹啊。”一直听不到答案的伊露涅很窝火，端着杯子冷漠道。冰淇淋洁白的尖角已经经受不住气温塌陷下去，巧克力酱正顺着弧度缓慢流动。伊露涅烦躁地望着茉莉，刚刚的活泼悄然逝去，只剩下一股暗淡的死寂弥漫开来。
“你到底来不来。”
银发小姑娘的嘴角没有了一点温度。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反应过来你不要生气。”茉莉赶忙不停地鞠躬，两条腿哆嗦得几乎站不住了。她现在感官敏锐得要命，生怕这个哑铃当瓶子踢，单手铁球几十米远的小孩一巴掌把她拍飞。
“那你倒是反应快点啊。”伊露涅看她这样不耐烦地抱怨，两手端着冰淇淋往回走。“快点过来啦！不让你工作陪我们玩儿还反应这么慢…”
“是是是…”茉莉哆哆嗦嗦地跟上来。她觉得再不听伊露涅的，估计就活不过今晚了。
“嘛，不过家里现在宅邸管家人员紧缺，从其他管家那边调过来了不少暂弥空缺，你们可要抓紧考过考试适应工作啊。”
“是是是。”
伊露涅坐回位置，拿着茉莉的手机开始打电话。伊路米正盘腿坐在她对面吃冰淇淋，并用那黑黝黝的大眼睛注视着茉莉收拾棋子。
“喂，黛汐，是我，我让…唔你叫什么名字？”伊露涅问。
“呃…茉莉。”
“哦，我让茉莉陪我们下棋玩儿，她晚点回去没问题吧？嗯嗯，ok，拜拜。”
“你是从哪儿来的。”一直沉默观察茉莉的伊路米舀着冰淇淋开口了。
“…斯托多尔。”茉莉小心回答。这是她第一次和少爷对话，在她印象里少爷话不多，她们私下总结是小姐把少爷的话说完了，导致少爷无话可说——如果小姐是一秒十句地在说话，少爷就是十秒也出不来一句。
话虽然不多，但少爷却很喜欢观察，很喜欢持续性地，观察。
他们寝室悄悄谈论，揍敌客家这两个孩子都很漂亮，但不同于伊露涅那种直观的灵动，伊路米的美更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象牙玩偶。他的皮肤和伊露涅一样白皙，尖尖的下巴上两片轻薄的嘴唇却牵不出什么情绪，他的双眼皮又宽又深，衬得那眼珠子像一潭黑夜，不见星云，缺少生气。
所以哪怕他才六岁，被那双眸子观察也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眼下，茉莉就十分荣幸地经历着。
真好啊，先是小姐差点发飙，后来又是少爷凝视。
想到这里，茉莉摆棋的手不禁抖了抖。
“你是在抖吗？”敏锐的伊路米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相机快门抓拍到了什么要紧东西。
“呃…没有。”
“你在说谎呢。”伊路米将视线缓慢移至她的面容，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冰淇淋。
“……”茉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抿着嘴，试图蒙混过关。
伊路米依旧注视着她。
“啊——”伊露涅在哥哥旁边坐下，冲着他张开嘴巴。
伊路米熟练地挖了一口自己的冰淇淋塞进妹妹嘴里，对她说。“你的再不吃就要化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赶快吃。”伊露涅咽着嘴里的，端起已经化了一半的草莓巧克力味开始搅拌。
茉莉摆好棋盘长舒一口气，她紧张地抬起脸，僵硬地说。“已经摆好了少爷小姐。”
她的声音抖若筛糠。
两个小孩闻言同时抬起迥乎不同的大眼睛。
伊露涅：“你在紧张什么啊。”
伊路米：“和我们下棋就这么让你情难自抑吗？”
听到双方的话，兄妹“欸”了一声，面面相觑。
伊露涅：什么情难自制啊？
伊路米：就是指太惊喜太激动的意思哦。
“……”伊露涅看了看对面懵逼的茉莉。
“……哥。”伊露涅咬着勺子。“她只是在紧张吧，毕竟她太弱了啊。”
“欸？”伊路米也看了看懵逼的茉莉。“…她不应该觉得和我们下棋是荣幸吗。”
茉莉发誓，如果她今天能活着回到寝室，她一定要和室友说一个自己的猜测——
伊路米少爷有点自恋。
茉莉他们一车人安置好后还等待了两天，这期间陆续有三四辆大巴将年龄各异的人从不同地方拉过来。人到齐的那天夜晚，在培训所大厅，一位总管家给他们开了短会，粗略说明了他们培训阶段的大概课程以及揍敌客家仆人种类的构成。
“在宅院里当差必须身着制服，培训阶段的各位都属于实习生，虽然我不是你们所有人的班主任，但我好心提醒——明天起把你们手里的白衬衫和西裤皮鞋焊在身上。”面容冷酷的总管家惜字如金道。引起迷茫的众人低头查看刚按照上报尺寸分发的制服。
“不单如此，相信各位都看到了这条缎带以及上面的宝石。”不顾下面的小声议论，管家指指自己脖颈处佩戴的红宝石缎扣。“整个宅院的管家都有这个来表明身份。红色是不同领域的总管家，青色是管家鹅黄色是实习管家，而各位…”他伸伸下巴。“实习生，什么也没有。”
“他们代表着你们的等级，不上报擅自更换，你会享受到揍敌客家特定的处罚方式…”
“大家会被分为四个班组，｛宅邸｝｛外勤｝｛内勤｝｛全职｝，不同的班会有不同的对应培训，课表稍后就会张贴…希望各位在实习生阶段好好学习，考虑到班组不同，更为详细的内容就交给你们的班主任。下面开始分班…”
茉莉和这两天认识的本要应聘佩斯庄园女仆的一个女孩一起来到十多人的宅邸班队伍，还算幸运，四人寝她们分到了同一个寝室。她习惯性去张望乔丹，昂首挺胸亢奋不已的青年在外勤班格外显眼。
来这儿没几天的茉莉已经发现了，这里的管家工作时都是无情无欲的模样，下达任务更是惜字如金，如果有人做错事，他们不骂，只会安静地，寒气逼人地审视你，然后再张口。
她也不是没见过严厉的上司，但是，但是。
为什么这里的管家老师一瞪她她就恨不得腿软哭出来啊？？
“这是杀气哦。”某天，乔丹给郁郁的她这么解释。“她想杀你。”
“啊？！！你别吓我…”茉莉很崩溃。
“不不，倒不如说这是他们的习惯，这四位班主任他们可都是全职管家出身。看到全职班只有5个人了吗？就是这么稀有。因为他们什么都要会，所以就要求高，懂？”
“…等一下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啊？？”
乔丹搓了搓手指。“你要有善于发现的眼睛。”
“……可是我们才刚到这里不到两周。”
“这就是你的不足了。”他自信一笑，随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我也不是白告诉你这些的哦。”
“……你想干嘛。”
乔丹凑近她压低声音。“如果我没猜错，宅邸班会是最早接触到主人家两个小孩的班，因为你们要在宅子里工作嘛，懂？”
茉莉吓得恨不得推后三米。“停停停班主任说了擅自谈论揣测主人被抓到要体罚的。”
“我已经被罚过了，就是抽你30鞭，你看我还活着呢！”
“不不不！！！我要遵守规则！”茉莉吓得一溜烟就跑了。
她们宅邸班总共20个人，都是姑娘，就连班主任也是一个年近四十的姑娘——佩戴红宝石的黛汐管家。
她身姿挺拔修长，有着一丝不苟的盘发和正容亢色的尖脸，她说话授课雷厉风行，对她们在效率上的要求极高。
“揍敌客家领地内有很多宅邸，我不管你们曾经在外面给哪些大户人家做过事，在揍敌客家，腿脚麻利是必须的，否则跑两处宅院我就担心你们会把一天磨没了！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五点起床都要跑二十公里。”
“揍敌客家和外面的家庭不一样，因为家族职业原因，我们家的两位少爷小姐有很多课程结束后需要我们好好清理现场。”
说到这儿时，黛汐正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审视她们。
“你们签下合同时应该就已经看到一栏内容是：谢绝晕血人士。所以既然到了这儿，这些理由就应该省省了。”
培训第一天，坐在教室被这样输出了一个小时，说不懵逼不emo，是假的。哪怕在签合同时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要好好见识见识这个“世界名门”，但茉莉没想到进来的培训要这么严格。
…我要不要一直当实习生拿着20万戒尼一个月的工资浑水摸鱼啊？
…但是成实习管家的工资更高欸…还有年终奖可以拿…
茉莉一边纠结，一边盯着手里的课表。
身体素质提升…管家礼仪培训…实践课程…特殊物品处理…家族规则概要…念能力开发…
？
特殊物品处理是什么东西？
念能力开发是什么东西？
？？？？
“茉莉！”
正在她思考这些名词时，伴随着教棍敲击桌子的脆响，黛汐怒呵了她的名字。
“…我在！！”茉莉惊慌失措地抬起头。
“我刚刚说了什么？”黛汐已经走来了她的课桌前。周围的同学扭来身子，眼里除了同情，还有些看笑话的嫌疑在。
“……对不起老师我刚刚在…研究课表…”
黛汐沉默着，用她凌厉的目光笼罩了茉莉的全身。
茉莉缩着身体，头都不敢抬。
“如果你刚刚是在主人面前跑神…”黛汐威严地低语着。“就算是我也无法保证会发生什么。”
“你们未来要侍奉的是世界闻名的杀手家族，希望你们在工作时可以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要惹主人生气！否则…”
黛汐冷冰冰地瞥了茉莉一眼，随后扫视鸦雀无声的全班。
“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我可都是在为你们好。”
……
漂亮的欧式庭院有吗？有。
精致的花园有吗？有。
豪华的，各式风情的宅邸有吗？有，甚至有好几个。
长见识了吗？长了。
学知识了吗？学了。
累吗？累死了。
第一次见到揍敌客家的正式成员是在累死累活的第三周。那时她们班的同学正在领地东边的某个宅院打扫卫生，据说是夏天快到了，这个宅子最适合避暑，所以按照夫人要求，黛汐命令她们要抓紧腾出来。
夫人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如果说茉莉对夫人的第一印象…那应该是——弱不禁风。
夫人身形秀颀，看起来非常年轻。她有着小小的脸，小小的肩膀，且脖颈修长。她穿着花纹精密蓬松的白色洋裙，隐约能看到隆起的腹部；纤纤玉手拿着一把小巧的遮阳伞斜在肩头，脚上穿着一双米色的高跟鞋，露出脚背和小腿洁白的皮肤。
“都是新人吗？”矜持的女声从那张樱桃小嘴流淌而出。闻言的黛汐向她深鞠一躬，应道。“是的夫人，您放心，有我和几位管家看着呢。”
好娇小的女人。茉莉心想。仿佛柳叶一样，一阵风就可以将她带走…只是她眼睛上的仪器是什么？有视力问题…？
主人头一次出现终归是很稀奇的事，尤其是在这占地未知，闻名世界的杀手世家里遇见一个这么“柔弱”的夫人。班里的同学虽然手上在做活，眼睛还是想悄悄打探几眼。
“真不懂规矩。”就在基裘捧着脸颊打量走廊的天花板时，她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很抱歉夫人，新人初来乍到。”黛汐赔礼，随后便一个眼神刀来了全班，每个人都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集中精神卖力干活。
“身份都干净吗？”
“宅邸班我已经严格确认过，绝无问题。”
“一会把他们最全面的资料送来一份。”
“是。”
“唔…这个房间。”基裘在茉莉正擦拭的门前停下了。
茉莉见她有上前的趋势，便赶快推开大门。基裘呢喃着跨进来，目测了一下房间的大小。
“装修成儿童房吧，我的孩子们要有玩耍的屋子。”
“好的夫人。”
“但太小了，我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不够他们跑。”她这么评价，侧身问黛汐：“对面是什么房间？”
“是一间起居室。”
“很好。”基裘满意地点点头，随后一拳挥上去，在墙上徒留了一个大坑。
“这两个房间合成一个，我现在要去和孩子们商量要什么主题的房间了。”
基裘微笑起来，声音甜蜜又雀跃，身上隐隐洋溢的活泼使她看起来就像一只在唱歌的小鸟——如果她没有在茉莉眼前徒手锤墙的话。
然后茉莉又见证了那面墙的倒塌。
“叫人去清理。”黛汐丢给她一句。
“啊…啊？啊老师…我找谁…”茉莉结结巴巴地问。
“当然是你们，你以为让你们体能训练是为了什么。”黛汐冷漠地呛道。“一个小时结束。”
茉莉看看踏着愉快步子的正怀着孕的夫人，又看看一片狼藉的现场。
“…快来人快来人！要搬石头了！！”茉莉欲哭无泪地喊。这场面她是真没见过啊。
如果在这样的人身边工作，她一生气会不会真的要她命啊？
黛汐还真是为了她们好啊？救命…她还能不能反悔了？？…话说她是因为什么才会来到揍敌客家当管家啊？？？？？卧槽？！乔丹！现在这个情况应该不是家主他们会不会杀他们而是会不会一不小心杀了他们吧？！！！
……
“你在想什么？”
茉莉从回忆里脱离出来。炎炎夏日的八月，成为实习生的第二个月，茉莉正按照要求，把两杯冰淇淋送到已经装修得体，填充着各种玩偶玩具的五颜六色的儿童房里。
伊路米本正在和妹妹下棋玩儿，余光瞥到看着门框发呆的茉莉，注视了她一会，她还是一动不动，便开口问了。
“啊…啊！呃…非常抱歉少爷。”
“冰淇淋冰淇淋！”伊露涅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对伊路米说：“你就不要动啦！伤没好不要随便动！”
“里面放了什么毒呀？”伊露涅跑过来接过杯子，乐滋滋地问。
“呃…螺栓茎。”茉莉谨记厨房给她说的名词。
“好嘞～”伊露涅刚打算走，又折回来。
“你会不会下军棋呀？”
“呃…会一点。”茉莉挠挠脸。军棋让她回忆起了在孤儿院的时光，她经常陪着年龄小的孩子下…一眨眼…她已经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里工作两个月了啊。
“那你来陪我们吧！来！”伊露涅端着两杯冰淇淋蹦起来，她跺着两只脚催促她，声音就像鼓点一样密集地落下来。
“啊…可是我还有其他事…”茉莉慌乱的说。“我还要…”
“什么事？”
“呃…班主任让我尽快回去…”
“你班主任是谁呀？”
“黛汐老师…”
“害。”伊露涅满不在乎地一叹，向里勾了勾头。“过来下棋啦，我给她说。”
“欸…呃…可是…”事情发展有点快，茉莉欲言又止着。
“可是什么？”
“……”
“说呀。”
可是我有点害怕和你们独处。茉莉心里哭诉。虽然你们身边已经有一个管家跟着，但你们不会一不高兴就杀我吧，我还记得你们徒手掰兔子头啊呜呜。
“你说呀。”伊露涅追问。
“呃……”茉莉搓搓手。
“……”
“…你好墨迹啊。”一直听不到答案的伊露涅很窝火，端着杯子冷漠道。冰淇淋洁白的尖角已经经受不住气温塌陷下去，巧克力酱正顺着弧度缓慢流动。伊露涅烦躁地望着茉莉，刚刚的活泼悄然逝去，只剩下一股暗淡的死寂弥漫开来。
“你到底来不来。”
银发小姑娘的嘴角没有了一点温度。
“……对不起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反应过来你不要生气。”茉莉赶忙不停地鞠躬，两条腿哆嗦得几乎站不住了。她现在感官敏锐得要命，生怕这个哑铃当瓶子踢，单手铁球几十米远的小孩一巴掌把她拍飞。
“那你倒是反应快点啊。”伊露涅看她这样不耐烦地抱怨，两手端着冰淇淋往回走。“快点过来啦！不让你工作陪我们玩儿还反应这么慢…”
“是是是…”茉莉哆哆嗦嗦地跟上来。她觉得再不听伊露涅的，估计就活不过今晚了。
“嘛，不过家里现在宅邸管家人员紧缺，从其他管家那边调过来了不少暂弥空缺，你们可要抓紧考过考试适应工作啊。”
“是是是。”
伊露涅坐回位置，拿着茉莉的手机开始打电话。伊路米正盘腿坐在她对面吃冰淇淋，并用那黑黝黝的大眼睛注视着茉莉收拾棋子。
“喂，黛汐，是我，我让…唔你叫什么名字？”伊露涅问。
“呃…茉莉。”
“哦，我让茉莉陪我们下棋玩儿，她晚点回去没问题吧？嗯嗯，ok，拜拜。”
“你是从哪儿来的。”一直沉默观察茉莉的伊路米舀着冰淇淋开口了。
“…斯托多尔。”茉莉小心回答。这是她第一次和少爷对话，在她印象里少爷话不多，她们私下总结是小姐把少爷的话说完了，导致少爷无话可说——如果小姐是一秒十句地在说话，少爷就是十秒也出不来一句。
话虽然不多，但少爷却很喜欢观察，很喜欢持续性地，观察。
他们寝室悄悄谈论，揍敌客家这两个孩子都很漂亮，但不同于伊露涅那种直观的灵动，伊路米的美更像是一个精雕细琢的象牙玩偶。他的皮肤和伊露涅一样白皙，尖尖的下巴上两片轻薄的嘴唇却牵不出什么情绪，他的双眼皮又宽又深，衬得那眼珠子像一潭黑夜，不见星云，缺少生气。
所以哪怕他才六岁，被那双眸子观察也有种说不出的不自在。
眼下，茉莉就十分荣幸地经历着。
真好啊，先是小姐差点发飙，后来又是少爷凝视。
想到这里，茉莉摆棋的手不禁抖了抖。
“你是在抖吗？”敏锐的伊路米眨了一下眼睛，像是相机快门抓拍到了什么要紧东西。
“呃…没有。”
“你在说谎呢。”伊路米将视线缓慢移至她的面容，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冰淇淋。
“……”茉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抿着嘴，试图蒙混过关。
伊路米依旧注视着她。
“啊——”伊露涅在哥哥旁边坐下，冲着他张开嘴巴。
伊路米熟练地挖了一口自己的冰淇淋塞进妹妹嘴里，对她说。“你的再不吃就要化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赶快吃。”伊露涅咽着嘴里的，端起已经化了一半的草莓巧克力味开始搅拌。
茉莉摆好棋盘长舒一口气，她紧张地抬起脸，僵硬地说。“已经摆好了少爷小姐。”
她的声音抖若筛糠。
两个小孩闻言同时抬起迥乎不同的大眼睛。
伊露涅：“你在紧张什么啊。”
伊路米：“和我们下棋就这么让你情难自抑吗？”
听到双方的话，兄妹“欸”了一声，面面相觑。
伊露涅：什么情难自制啊？
伊路米：就是指太惊喜太激动的意思哦。
“……”伊露涅看了看对面懵逼的茉莉。
“……哥。”伊露涅咬着勺子。“她只是在紧张吧，毕竟她太弱了啊。”
“欸？”伊路米也看了看懵逼的茉莉。“…她不应该觉得和我们下棋是荣幸吗。”
茉莉发誓，如果她今天能活着回到寝室，她一定要和室友说一个自己的猜测——
伊路米少爷有点自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