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东给米加找的小贩是个流浪儿，叫秦三。这个秦三前些年父母双亡，没有一个亲戚愿意接收他。他从此有一顿没一顿在社会上混着。
为了活命，这秦三倒是练得一身狠劲儿。
有一次他饿得狠了，跑去人家偷吃的，被那家人追着打，差点没被打死。
恰好李向东路过，帮忙说了好话，又花钱把人家食物买了下来，这才作罢。
打那以后，这秦三就成了李向东的小跟班儿，天天跟在李向东后头给他跑腿。
混了些日子，手头有了点余钱，他就开始走街串巷卖东西。
他之前天天在巷子里流浪，对整个县城所有的地方都门儿清，一有不对劲儿就立刻躲得不见人影。
“东哥。”秦三一大早就等在巷口，黑蒙蒙中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凭着感觉，秦三就知道，这人是东哥。
他连忙迎上去，压低声音问，“有好东西没？”
李向东点点头，秦三立刻欢天喜地跑去开门。
秦三的家破破烂烂的。这处宅子本来被他二叔家霸占了去。秦三跟着李向东混，手头有些钱财，就找一帮流浪儿天天在他二叔家里头闹。闹得他二叔实在没法子了，只得搬走。
秦三收回房子，简单拾掇一下，多好说不上，至少来人能有板凳坐，有口水喝。
“这次有点少啊！”秦三翻看头花，“东哥你不知道，这玩意儿紧俏着呢。我天天在供销社里溜达，这东西刚上来时，就一群大姑娘挤着去买。我看这些大姑娘以前都是拿红头绳啊手绢啊什么的绑头发，这些头花着实稀罕。”
“你等下去李师傅那跑一趟，把碎布头收一下。这县城你熟，还有哪家有碎布头，你都去收一收。”李向东交代，“收上来多少钱你跟我说，我把钱给你。”
“好嘞！”秦三爽快应下，又问，“东哥你最近准备从黑市里抽身不干了？”
“答应我妹了。”李向东说，“小孩子胆儿小，知道我跑黑市死活不让我干。”
说起来，李向东当初跑黑市确实是因为李向兰。
前几年沂县干旱，地里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闹饥荒。
李向兰打小身子骨就不太好，一家人精细地养着，这才长大。
没粮食，家里人都能捱，就李向兰没法捱。
俗话说，“十人九胃”，意思是十个人中间有几个胃不大好。
而李向兰胃病格外厉害。眼瞅着妹妹吃一点吐一点，整个人因为胃病消瘦不堪，吃一点吐一点，全家人都跟着揪心。
李向东心疼妹妹，瞒着家里人悄悄跑了回黑市。
他把早些年他奶奶留给他的一个银耳坠拿去换些吃食。
本来也是去撞撞运气，毕竟这年头，食物最金贵。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拿粮食换。
那个人奇奇怪怪的，整个人包在一件破旧的军用大衣里，头上戴着帽子，脸也捂得严严实实的，尽管她说话粗声粗气的，但是李向东还是猜得出，这是个女孩子。
来黑市的人大多会乔装打扮一番，这倒也没什么。
让李向东吃惊的是，这个女孩居然能拿出挂面！
幸亏李向东反应快，遮挡及时，不然，这挂面一在黑市上露了面，指定得出事。
那个女孩要是因为这把挂面被人盯上，发生什么都难说。
大概是那女孩也知道李向东心善，后来一直跟他合作。她出货算批发价给李向东，李向东再倒一手，双方都赚得盆满钵满。
也不知道那女的是什么来头，隔三差五就能弄点好东西出来。
有时大米白面，有时桃酥糕点，有时豆油香油，还有各种面料、衣服……
以至于到后面不管她拿出什么来，李向东都不稀奇。
不过最近李向东表示要退出黑市，对方得知也准备收手了。
算起来，这两年多他们各自都赚了不少。最近风声也紧，是时候该考虑考虑别的了。
秦三问他：“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李向东笑着喝两口水：“我还没想好呢，这头花你先干着，我看那姑娘有想法，没准儿能折腾出更多东西。你给她跑销售可以，我再说一次，万一出事，只字不许提！”
“东哥你还不信我吗？我命都是你救的，你说啥就是啥。再说，你也没跟我透露这人的信息啊！”秦三不满嘟囔。
李向东起身：“我去黑市看一下，最近风声紧，你走街串巷也小心点。”
秦三毫不在意：“就这些小巷子，革委会的人还没我熟呢。”
李向东骑上自行车，临走前叮嘱他：“小心驶得万年船！”
城南旧货市场旁边有个马家巷，穿过巷子往北走就能到县医院，往东走就是纺织厂和洋衫厂。
这条巷子白日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天色暗下里后，这里也不冷清。
四处看起来一片寂静，其实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冒出来许多个人影。
李向东的自行车在昏暗的晨光里发出链条转动的声音。
他还没到巷子，就有人从巷子里冒出头来。
“有货没？”来人压低声音问道。
李向东认出来人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二胡，便交代他：“有，城南厢，徐家村第一排第三家。这次货多，你多带几个人，动静小点。”
他把自行车停靠在巷子口，轻手轻脚走进去。
走到第五家门口，本来紧闭着的大门突然打开一条缝，李向东闪身进去。
是那几个看场子的年轻人。
“东哥，最近抓得太近了。”一个叫虎子的年轻人抱怨，“新上任的陈主任，跟疯狗一样，到处抓乱咬。”
“你们最近都小心点。我上次跟你们说，帮人出完这批货，以后就不干了。你们都想好了吗？”李向东抓了把鱼食，撒到院子里的小池塘喂鱼。
“二胡说不干了。我们几个还想着再干一阵子，等家里条件好了，再想别的法子。”还是那个虎子开口回话。
“行，那你们都小心点。”李向东拍了拍手，跟几人说道，“以后家里有什么急事，钱不趁手的，别忘了找东哥。”
“哎！”几个年轻人齐声应道。
“二胡妹妹现在好点了吗？”李向东没见着二胡，便问虎子，“上回说做手术，怎么样了？”
“做好了，不过听医生说，这个病以后还得注意……”虎子摇头道，“还好二胡当初跟东哥跑了段时间，不然小花哪有这样好的命？”
李向东拍了拍虎子的肩：“别说这些，都是你们自己挣的。没有我，也有别人。”
“我以后可能不再来了，你们都小心点。实在风声紧，就先停一停。”李向东跟几个人挥挥手，见几人神色惶然，不由心软，安慰他们道，“以后早晚有机会再一起干……咱们就江湖再见了！”
虎子几人闻言，一颗惶然不安的心又重新燃起希望。
“哥，不管什么时候，你一句话，弟兄们肯定都到！”几个年轻人把胸口拍得嘭嘭响。
李向东朝几人挥挥手，推开门，消失在渐明的晨光中。
虎子几人站在屋檐下，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呼~”虎子长吐一口气，揉了揉脸，强打精神：“以后东哥不干了，咱们几个还是像以前一样，大家一条心……”
巷子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虎子脸色一变，急忙打开大门。
李向东扶着一个瘦弱的男孩子从巷子口跑来。
坏事！虎子赶紧上前接过男孩子。
“二蛋，出什么事了？”
男孩子上气不接下气：“二胡哥，叫革委会抓走了，一起去的都被抓了！”
为了活命，这秦三倒是练得一身狠劲儿。
有一次他饿得狠了，跑去人家偷吃的，被那家人追着打，差点没被打死。
恰好李向东路过，帮忙说了好话，又花钱把人家食物买了下来，这才作罢。
打那以后，这秦三就成了李向东的小跟班儿，天天跟在李向东后头给他跑腿。
混了些日子，手头有了点余钱，他就开始走街串巷卖东西。
他之前天天在巷子里流浪，对整个县城所有的地方都门儿清，一有不对劲儿就立刻躲得不见人影。
“东哥。”秦三一大早就等在巷口，黑蒙蒙中有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凭着感觉，秦三就知道，这人是东哥。
他连忙迎上去，压低声音问，“有好东西没？”
李向东点点头，秦三立刻欢天喜地跑去开门。
秦三的家破破烂烂的。这处宅子本来被他二叔家霸占了去。秦三跟着李向东混，手头有些钱财，就找一帮流浪儿天天在他二叔家里头闹。闹得他二叔实在没法子了，只得搬走。
秦三收回房子，简单拾掇一下，多好说不上，至少来人能有板凳坐，有口水喝。
“这次有点少啊！”秦三翻看头花，“东哥你不知道，这玩意儿紧俏着呢。我天天在供销社里溜达，这东西刚上来时，就一群大姑娘挤着去买。我看这些大姑娘以前都是拿红头绳啊手绢啊什么的绑头发，这些头花着实稀罕。”
“你等下去李师傅那跑一趟，把碎布头收一下。这县城你熟，还有哪家有碎布头，你都去收一收。”李向东交代，“收上来多少钱你跟我说，我把钱给你。”
“好嘞！”秦三爽快应下，又问，“东哥你最近准备从黑市里抽身不干了？”
“答应我妹了。”李向东说，“小孩子胆儿小，知道我跑黑市死活不让我干。”
说起来，李向东当初跑黑市确实是因为李向兰。
前几年沂县干旱，地里收成不好，家家户户都闹饥荒。
李向兰打小身子骨就不太好，一家人精细地养着，这才长大。
没粮食，家里人都能捱，就李向兰没法捱。
俗话说，“十人九胃”，意思是十个人中间有几个胃不大好。
而李向兰胃病格外厉害。眼瞅着妹妹吃一点吐一点，整个人因为胃病消瘦不堪，吃一点吐一点，全家人都跟着揪心。
李向东心疼妹妹，瞒着家里人悄悄跑了回黑市。
他把早些年他奶奶留给他的一个银耳坠拿去换些吃食。
本来也是去撞撞运气，毕竟这年头，食物最金贵。万万没想到，居然真的有人拿粮食换。
那个人奇奇怪怪的，整个人包在一件破旧的军用大衣里，头上戴着帽子，脸也捂得严严实实的，尽管她说话粗声粗气的，但是李向东还是猜得出，这是个女孩子。
来黑市的人大多会乔装打扮一番，这倒也没什么。
让李向东吃惊的是，这个女孩居然能拿出挂面！
幸亏李向东反应快，遮挡及时，不然，这挂面一在黑市上露了面，指定得出事。
那个女孩要是因为这把挂面被人盯上，发生什么都难说。
大概是那女孩也知道李向东心善，后来一直跟他合作。她出货算批发价给李向东，李向东再倒一手，双方都赚得盆满钵满。
也不知道那女的是什么来头，隔三差五就能弄点好东西出来。
有时大米白面，有时桃酥糕点，有时豆油香油，还有各种面料、衣服……
以至于到后面不管她拿出什么来，李向东都不稀奇。
不过最近李向东表示要退出黑市，对方得知也准备收手了。
算起来，这两年多他们各自都赚了不少。最近风声也紧，是时候该考虑考虑别的了。
秦三问他：“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你去哪我就去哪。”
李向东笑着喝两口水：“我还没想好呢，这头花你先干着，我看那姑娘有想法，没准儿能折腾出更多东西。你给她跑销售可以，我再说一次，万一出事，只字不许提！”
“东哥你还不信我吗？我命都是你救的，你说啥就是啥。再说，你也没跟我透露这人的信息啊！”秦三不满嘟囔。
李向东起身：“我去黑市看一下，最近风声紧，你走街串巷也小心点。”
秦三毫不在意：“就这些小巷子，革委会的人还没我熟呢。”
李向东骑上自行车，临走前叮嘱他：“小心驶得万年船！”
城南旧货市场旁边有个马家巷，穿过巷子往北走就能到县医院，往东走就是纺织厂和洋衫厂。
这条巷子白日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天色暗下里后，这里也不冷清。
四处看起来一片寂静，其实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冒出来许多个人影。
李向东的自行车在昏暗的晨光里发出链条转动的声音。
他还没到巷子，就有人从巷子里冒出头来。
“有货没？”来人压低声音问道。
李向东认出来人是一直跟着自己的二胡，便交代他：“有，城南厢，徐家村第一排第三家。这次货多，你多带几个人，动静小点。”
他把自行车停靠在巷子口，轻手轻脚走进去。
走到第五家门口，本来紧闭着的大门突然打开一条缝，李向东闪身进去。
是那几个看场子的年轻人。
“东哥，最近抓得太近了。”一个叫虎子的年轻人抱怨，“新上任的陈主任，跟疯狗一样，到处抓乱咬。”
“你们最近都小心点。我上次跟你们说，帮人出完这批货，以后就不干了。你们都想好了吗？”李向东抓了把鱼食，撒到院子里的小池塘喂鱼。
“二胡说不干了。我们几个还想着再干一阵子，等家里条件好了，再想别的法子。”还是那个虎子开口回话。
“行，那你们都小心点。”李向东拍了拍手，跟几人说道，“以后家里有什么急事，钱不趁手的，别忘了找东哥。”
“哎！”几个年轻人齐声应道。
“二胡妹妹现在好点了吗？”李向东没见着二胡，便问虎子，“上回说做手术，怎么样了？”
“做好了，不过听医生说，这个病以后还得注意……”虎子摇头道，“还好二胡当初跟东哥跑了段时间，不然小花哪有这样好的命？”
李向东拍了拍虎子的肩：“别说这些，都是你们自己挣的。没有我，也有别人。”
“我以后可能不再来了，你们都小心点。实在风声紧，就先停一停。”李向东跟几个人挥挥手，见几人神色惶然，不由心软，安慰他们道，“以后早晚有机会再一起干……咱们就江湖再见了！”
虎子几人闻言，一颗惶然不安的心又重新燃起希望。
“哥，不管什么时候，你一句话，弟兄们肯定都到！”几个年轻人把胸口拍得嘭嘭响。
李向东朝几人挥挥手，推开门，消失在渐明的晨光中。
虎子几人站在屋檐下，心中隐隐有些失落。
“呼~”虎子长吐一口气，揉了揉脸，强打精神：“以后东哥不干了，咱们几个还是像以前一样，大家一条心……”
巷子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虎子脸色一变，急忙打开大门。
李向东扶着一个瘦弱的男孩子从巷子口跑来。
坏事！虎子赶紧上前接过男孩子。
“二蛋，出什么事了？”
男孩子上气不接下气：“二胡哥，叫革委会抓走了，一起去的都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