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音从杀人放火猜到打家劫舍,只觉头痛万分:“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灭掉最后一点烛光,舒舒服服地窝在棉被中,不由得回想起前不久司玄说过的话:“就算你仗着本座心悦你,也不能例外。”

    她第一次见到司玄的时候,只有五岁。

    季音依稀记得那天是小年夜,街道上家家户户扫尘祭灶,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只有她孤零零地瑟缩在墙角,头发上沾满了雪,手里还握着旁人放过的爆竹碎屑。

    她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从何处来,要到哪儿去。

    就在这时,一块小酥饼被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不管不顾便抢过一顿乱啃。

    啃了两口,她发现这块小酥饼上沾染了血迹,吓得她赶紧抬起头来。只见一位红衣少年正蹲在自己面前,鲜血不停地从他腰间悬挂的佩剑上滴下。

    少年生的很好看,墨发用红绸高高束起,剑眉星目,唇若涂朱。可是她却觉得面前之人的俊秀中透着攻击之意,令人没来由想要远离躲闪。

    “不够吃本少主这里还有。”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明明是句暖心的话,却被他说的冷冰冰的。

    季音假装没有瞧见那把滴血的佩剑,将他递来的小酥饼吃了个一干二净。

    少年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神情有一瞬间的起伏。

    季音本想道谢,却实在害怕眼前这位少年,只得将脑袋压的低了些:“谢......谢谢你。”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记得了,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你......你能不能收留我......”

    这些话她是咬牙强撑着说出来的,一个或许可以活下来的机会摆在她眼前,她不愿意浪费。

    “收留你?”少年望着她颤抖的嘴角:“你可知本少主是什么人?”

    “你......你是一个好人。”

    少年眸光微闪:“好人?”语毕,他转身离开:“你若是不想冻死,就随本少主回冥麟阁。”

    季音赶紧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跟在了司玄身后。

    只是她走的很急,没有注意到雪地中一只血红蛊虫的尸体,更没有察觉到司玄手中攥紧的一个银色匣子。

    季音是被叶辰的敲门声吵醒的:“师姐,你收拾好了没?我买了两张据说非常好吃的烧饼。”

    “啊,你先吃着,我这就来。”她一边穿外衣一边嘟囔:“非常好吃?我倒要看看一个烧饼能好吃到哪里去。”

    一刻钟后,赞不绝口的声音从客栈一楼传出:“外酥里嫩,恰到好处,我宣布这家烧饼封神!对了叶辰,你这是从哪里买的?太会买了啊!”

    叶辰谦虚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昨日碰巧在这家店干活儿赚钱而已。他家客人非常多,两张烧饼我排了半个时辰才买上。但是这家店的店名非常奇怪,不知道老板是怎么想出‘钱来楼’这个店名的。”

    季音差点被茶水呛死:“噗......咳咳,你说什么?钱来楼?!这烧饼是你从钱来楼买的?!”

    叶辰看着她这么剧烈的反应,有些不知所措:“是......是啊,钱来楼,没有错。怎么了师姐,难不成这家店有什么问题?”

    “他们家老板有问题,非常有问题。但你还别说......他在找厨子这方面确实是一把好手。”季音清了清嗓子:“总之,以后少买他们家东西。”

    叶辰半懵半懂地点了点脑袋:“知道了师姐。”

    “我昨夜瞧了地图,发现那灵州城是个水城。咱们先走水路,再走陆路,这样能节省不少时间。”季音将身上的银子分了一半给叶辰:“这些你拿着,路上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叶辰望着面额巨大的纸币,吓得舌头都捋不直了:“师......师姐,你昨天......赚了这么多?”

    “赚?你师姐被一个江湖骗子坑的惨不忍睹啊!不过不用担心,钱你尽管花就是,反正我无论如何都还不起他。”

    于是叶辰颤颤巍巍地接过巨款,小心翼翼地放入钱袋中。

    等两人置备好物资赶到码头,未时已过,港湾上只停着零零星星的几艘船只。

    “大哥,今日经过灵州城的船还有没有了?”

    “喏,他们现在上的这艘就是,不过估计没啥好客舱了。”

    季音立刻拉着叶辰走进船舱:“多谢多谢,我们打通铺就行。”

    叶辰望着舱内谈笑风生的客人:“这艘船今日载的客人不少啊。”

    “是呀,毕竟有位大人物在船上呢,”舱门前的少女递出了两块木牌:“如今船上只有地字号客舱了,五两银子一晚。”

    季音掏出银子置于柜台上:“大人物?不知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啊?”

    少女眨了眨眼睛,神神秘秘地开口:“听说是末名派列四位剑圣之首的陆今安。”

    “末名派?”季音撇了撇嘴:“走了叶辰,没啥意思。”

    叶辰早便对末名派一肚子不满:“一群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追捧。他们也好意思自称名门正派,真是厚颜无耻。”

    “不过你说是不是很奇怪,老阁主死的那么惨,四大神器之一的赤霄剑也被盗走,依司玄的性格,不血洗末名派都说不过去。可这么多年了,他却一点儿要动手报复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末名派借着这天下第一名剑蒸蒸日上,成为第一大正派甚至国派,简直不可思议。”

    叶辰也想不明白:“总而言之,我相信阁主的决定。”

    季音扶额:“司玄知不知道冥麟阁有你这样崇拜他的弟子?”

    “难道师姐不觉得阁主很厉害吗?年纪轻轻便从一众武林高手中夺得《太衍剑谱》,成为公认的江湖第一,多威风啊。”

    季音点了点头:“是,威风。而且他要是不给我们‘暗香’这种破线索,肯定会更威风。”

    地字号的房间不算宽敞,却十分整洁。季音收拾好行李后,便打算小憩片刻,养精蓄锐。

    突然,她所在的客舱剧烈震动起来,门外的刀剑碰撞声逐渐清晰。

    季音急忙翻身下床,连鞋子都顾不得穿:“什么情况?还能不能好好睡个觉了。”

    她还没来得及走到门口,舱门便“唰”的被人推开,一蓝衣少年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你这人怎么乱闯别人房门?若是房内有人在沐浴更衣......”

    季音话还没说完,蓝衣少年便哆哆嗦嗦地开口:“女侠,求你帮帮我......外面有人要杀我!我......我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藏了......”

    她将目光转向这位少年。他年纪不大,秀长浓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眉眼间尽是不谙世事的清澈。一袭云缎锦衣裁剪合体,做工精细,瞧着便是价值不菲。

    “有人要杀你?那你藏身此处若是被发现,岂不是对我百害而无一利?”季音掏出一根流云飞针抵住对方脖颈:“这样吧,你详细说说,我考虑考虑。”

    少年被吓得脸色煞白:“我......我只是想拜个师而已,根本就不认识杀我的那个人啊!”

    “你想拜谁为师?末名派的陆今安?”

    他将脑袋点的跟拨浪鼓一样:“对对对,就是他!想成为末名派弟子,就必须闯过末名山那九道天险,这我怎么可能成功嘛!听说今日四大剑圣之首的陆今安会坐上这艘船,我就想着过去套套近乎,万一他相中我,收我为徒,我岂不是撞了大运?”

    “你也知道是撞了大运啊。”季音将流云飞针收回一寸:“江湖上每个门派都有自己的规矩,哪是你套近乎就可以的。再说了,这末名派不是什么国派吗?破事儿只会更多。”

    蓝衣少年恍然大悟道:“这样啊......我还以为祖父这个左相的身份很好使呢......”

    “等等!左相?你祖父是当朝左相?!”季音扶额:“你一个官家小公子,等着继承家业不好吗,非要去末名派拜师干什么?”

    “我才不要继承家业,”少年突然慷慨激昂起来:“我要成为一名大侠,惩恶扬善,行侠仗义!”

    季音将流云飞针收回袖口:“行,小命不保的大侠,你还是先救你自己吧。”

    舱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木门碎裂的声音越发清晰。

    “女侠,求你帮帮我,等我以后厉害了,一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若是能借此机会卖左相一个恩情,倒也不失为很好的选择。

    于是季音环顾四周,一把将他塞到床底下:“你给我躲好了,别发出声音,不喊你不许出来。”

    就在此时,一道掌风直接将舱门掀开:“交人。”

    季音赶紧起身:“交什么人,没看见啊......楚......楚砚!怎么是你?”

    被唤楚砚的男子瞥了她一眼:“你,谁?”

    这惜字如金的说话风格,除了楚砚也不会有别人了。

    楚砚是冥麟阁影系大弟子,也是影系长老最为得意的弟子。此人在冥麟阁乃至江湖都享有盛名,除却他武功高强,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说的每句话绝对不会超过五个字,能用一个字解决的肯定不会用两个字。

    “不记得了?没关系,不重要,但我这里真没有你要的人。”说罢,她亮了亮手中的流云飞针。

    左相孙子在场,身份她不好明说。但这流云飞针是毒系长老多年前制成的兵器,楚砚这种江湖老油条不可能不认识。

    果然,楚砚淡淡点头,转身离开了客舱。

    “拽什么拽,武功高了不起啊......”季音嘟嘟囔囔地将房门关紧:“真不明白师姐怎么会喜欢他这种人!”

    她走到床边,拍了拍底下缩着发抖的小少爷:“可以啊你,楚砚都敢惹。这家伙最擅长的就是拆胳膊卸腿儿,我看你今天遇见我才是撞了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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