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过去，一无所获。
二人拿着陈莺莺的画像访遍了朱雀街，竟无一人见过什么异样。若是出城，通关处也当有记录，司马绍派人去查，依然没有消息。至今都没有人带着交换条件上门，那意味着绑架陈莺莺的人并非想要勒索他二人。
矛头直指陈莺莺，她的性命就更危险。
司马裒不是没有怀疑过家主，可他若贸然去向家主要人，只会让陈莺莺的处境更危险。至于山许芸，那日她向自己道了歉，听侍女说那天下午她和姑娘相谈甚欢，谅山许芸的胆子也做不出伤害陈莺莺的事情。
司马绍则是怀疑到了庾文君身上。不过先前庾文君表现得实在大度，不像是在演戏，何况司马绍这些天刻意和陈莺莺保持距离，她没有理由再伤害莺莺。
二人都没了头绪，各自又有不可言之事。就像庾文君先前说的那样，世上真少了一个琴女，两个人难过几日，也就把她忘了，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波澜。既然是这么不重要的一条命，她又何必与她计较呢。
山许芸小心翼翼地合上屋门，室内一个颇为拘谨的丫头，揪着罗裙，满脸通红，几乎要哭出来。
山许芸压着声音道：“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
她哭着道：“那个琴女不见了……晚晴姑娘叫我们在屋外守着，我们都站得很远，听不清屋里响动，那个琴女被人下了重药，当时半死不活的也没有叫出声。”
“后来……后来，屋里太安静了，有人发现不对劲，就去敲门，那几个男人也不应，有个小厮大着胆子推门进去，一看，满地都是血，还有那个琴女的衣服，那三个男人全死了，还被人……被人挖了眼睛。”
山许芸听罢，觉得阵阵寒意攀上脊梁。她只是想恶心陈莺莺，让她不能再和司马裒有什么，没想要害她性命，才找了晚晴，可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做这样事的，除了家主，她想不出第二个人。家主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顾惜山许芸还要在人前装一装他的正妻才留了她一条命，若是陈莺莺，他恐怕真的会把她玩死。
山许芸攥着满是冷汗的手，对丫头道：“行了，你先回去。”她转身将包袱递到丫头手里，“这钱，你让晚晴想办法，让那三个男人和他们的家人闭嘴，尤其尤其，不要让他们报官。”
“奴婢明白。”
“若他们闹的太厉害……不妨让人，永远闭嘴。”
这事情若顺藤摸瓜地查起来，很容易从那几个男人身上查到晚晴，晚晴必然会供出她来。她是王妃，官府自然无法追究，只不过这事闹大了牵连琅琊王府，只怕把司马裒阴阳二主的事情查出来，到时候建邺必是一场腥风血雨。难保家主不会为了自保要山许芸的命。
她又对丫头道：“你二人不必杯弓蛇影，这陈莺莺，我们只是绑了她，什么都未做，还赔了三条命。她若出了事，也是平日里结仇太多，不关你我的事。”
山许芸虽有几分恻隐之心，但家主早就盯上了陈莺莺，动手是迟早的事，她并不觉得陈莺莺出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反倒在想办法，如何在账面上填上动了王府府库的这笔银子，几百两上下打点，并不是小数目，幸而司马裒平日里无心过问这些事情。
司马裒回府没有走正门，恰见一位侍女行色匆匆地离开，这几日他有些草木皆兵，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何时见过，想想诺大的府邸里怎可能每位侍女都见过？也就作罢。
他入室时，山许芸眼睛还泛红，像是刚刚哭过。
山许芸拭了拭眼角的泪光，带着鼻音道：“都怨我，那日若不是叫莺莺到府上来，她怎么会出事……”
司马裒为了陈莺莺的事情几日心力交瘁，但也不忍心责难山许芸，轻声道：“这事不怨你。”
山许芸坐在榻边，又啜泣起来，她将头靠在司马裒身上，男人见她伤心也就没有躲，山许芸也就顺势轻轻环着他的腰。
她现在几乎摸清了司马裒的容忍限度在何处，只哭了片刻，就挪开身，将放在柜子上的香囊取出来，这香囊绣成了一个平安扣的样子，正面是鸳鸯，背面是平安二字。
她并未主动替司马裒戴上，只是将香囊递到他手里，带着几分央求道：“这是那日，莺莺姑娘教我绣的，其中亦有她的针迹，此物兴许能保姑娘平安。”
男人望着掌心的香囊出神许久，望着平安那一面，又合上掌心，攥着香囊对山许芸轻声道：“谢谢。”
山许芸明白，他是在替陈莺莺道谢。不过这女人一日下落不明，她就可以将她搬出来，讨司马裒的温柔。
陈莺莺昏睡了两日，期间也有半梦半醒的时候，只不过那药和回忆的恐惧反复压榨她的精力，她太疲惫了，根本无法面对现实，因而不愿意醒来。
彻底清醒之后，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视线里有一个人影晃悠，时而化为光斑，时而是清晰的影像。
那人影躬着身子道：“姑娘可算是醒了。”
陈莺莺又缩了缩身子，一双泛红的眼睛，惶恐地瞪了她一眼。
“姑娘……姑娘这几日一切安全。那日姑娘身陷险境，是家主出手相救。其他的，什么也没发生。”
陈莺莺听了这些话，心里稍稍宽慰了些，她小心翼翼地问：“家主？是何人。我可否亲自向他道谢。”
“姑娘稍等，奴婢已差人去请家主。”
陈莺莺颔首，眼前的景象又模糊直至不可辨认。她逐渐意识到，不是药力原因，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片刻，一个单薄的人影出现在陈莺莺的视野里。她下榻，步履晃了几下，男人上前，颇为恭敬地扶住陈莺莺。
莺莺站定，欠身道：“多谢郎君。”
她的眼神没有分毫意外，甚至有些空洞，按理说，他和司马裒有着一样的脸，她没有理由毫无反应。他忽而意识到，陈莺莺好像看不见。
男人皱了皱眉，眼里染上一抹阴鸷，他咳了几声，用颇为虚弱的声音道：“姑娘恐怕还要在此处委屈几日，外面有人在追杀姑娘，唯有在此是安全的。”
“追杀……我？”
“姑娘的身上有一个刺青，是鲜卑宇文部的族印。姑娘的命和宇文部流传下来的，可令人起死回生的蛊息息相关。”
听见宇文一姓，陈莺莺忽而心口抽痛，她欠着身子捧心，虚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宇文部。”这个地方好像关联着她很多痛苦的回忆，她的神志本能地不愿触及。
“姑娘若知道这蛊的下落，兴许能留一命。”
陈莺莺感到男人身上的制压，她恐惧地退了半步，“我从未听过什么起死回生的蛊。”
她的神色不像是在撒谎。
当初家主的人找到了宇文部落，打听这蛊的下落，宇文族人与他交易，想用这蛊来换荆州的土地。因而家主让司马裒去夺荆州。
可他暗中派人去漠北，查到消息，那蛊早在十年前就和宇文一族的小公主，单于宇文悉独官之女一同失踪了。
男人可以断定，陈莺莺就是那个失踪的小公主，宇文部早就没有那蛊叱咤风云了，那群鲜卑人只是在骗他。
眼下陈莺莺也不知道这蛊的下落……
可男人有一个更阴毒的猜测，这蛊就在陈莺莺身上。传闻中，此蛊与宿主相生，可以起死回生，续人阳寿，但随着时间推移，宿主也会被蛊虫啃噬，先是目不能视，而后耳不能听，直至五识尽丧，不过宿主死了，这蛊也跟着死了。
“既然姑娘不知道这蛊的下落”，男人一伸手，掐住了陈莺莺的脖子，他虽终日卧病，可力气却出奇的大。
陈莺莺挣扎片刻，便窒息晕了过去。家主蛮横地将人扔在榻上，取了帕子颇为矜贵地擦了擦五指，转身对仕女道：“将令狐先生请来。”
二人拿着陈莺莺的画像访遍了朱雀街，竟无一人见过什么异样。若是出城，通关处也当有记录，司马绍派人去查，依然没有消息。至今都没有人带着交换条件上门，那意味着绑架陈莺莺的人并非想要勒索他二人。
矛头直指陈莺莺，她的性命就更危险。
司马裒不是没有怀疑过家主，可他若贸然去向家主要人，只会让陈莺莺的处境更危险。至于山许芸，那日她向自己道了歉，听侍女说那天下午她和姑娘相谈甚欢，谅山许芸的胆子也做不出伤害陈莺莺的事情。
司马绍则是怀疑到了庾文君身上。不过先前庾文君表现得实在大度，不像是在演戏，何况司马绍这些天刻意和陈莺莺保持距离，她没有理由再伤害莺莺。
二人都没了头绪，各自又有不可言之事。就像庾文君先前说的那样，世上真少了一个琴女，两个人难过几日，也就把她忘了，根本掀不起什么大波澜。既然是这么不重要的一条命，她又何必与她计较呢。
山许芸小心翼翼地合上屋门，室内一个颇为拘谨的丫头，揪着罗裙，满脸通红，几乎要哭出来。
山许芸压着声音道：“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我说清楚。”
她哭着道：“那个琴女不见了……晚晴姑娘叫我们在屋外守着，我们都站得很远，听不清屋里响动，那个琴女被人下了重药，当时半死不活的也没有叫出声。”
“后来……后来，屋里太安静了，有人发现不对劲，就去敲门，那几个男人也不应，有个小厮大着胆子推门进去，一看，满地都是血，还有那个琴女的衣服，那三个男人全死了，还被人……被人挖了眼睛。”
山许芸听罢，觉得阵阵寒意攀上脊梁。她只是想恶心陈莺莺，让她不能再和司马裒有什么，没想要害她性命，才找了晚晴，可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能在所有人的眼皮底下做这样事的，除了家主，她想不出第二个人。家主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顾惜山许芸还要在人前装一装他的正妻才留了她一条命，若是陈莺莺，他恐怕真的会把她玩死。
山许芸攥着满是冷汗的手，对丫头道：“行了，你先回去。”她转身将包袱递到丫头手里，“这钱，你让晚晴想办法，让那三个男人和他们的家人闭嘴，尤其尤其，不要让他们报官。”
“奴婢明白。”
“若他们闹的太厉害……不妨让人，永远闭嘴。”
这事情若顺藤摸瓜地查起来，很容易从那几个男人身上查到晚晴，晚晴必然会供出她来。她是王妃，官府自然无法追究，只不过这事闹大了牵连琅琊王府，只怕把司马裒阴阳二主的事情查出来，到时候建邺必是一场腥风血雨。难保家主不会为了自保要山许芸的命。
她又对丫头道：“你二人不必杯弓蛇影，这陈莺莺，我们只是绑了她，什么都未做，还赔了三条命。她若出了事，也是平日里结仇太多，不关你我的事。”
山许芸虽有几分恻隐之心，但家主早就盯上了陈莺莺，动手是迟早的事，她并不觉得陈莺莺出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反倒在想办法，如何在账面上填上动了王府府库的这笔银子，几百两上下打点，并不是小数目，幸而司马裒平日里无心过问这些事情。
司马裒回府没有走正门，恰见一位侍女行色匆匆地离开，这几日他有些草木皆兵，觉得这女子似曾相识却又说不出何时见过，想想诺大的府邸里怎可能每位侍女都见过？也就作罢。
他入室时，山许芸眼睛还泛红，像是刚刚哭过。
山许芸拭了拭眼角的泪光，带着鼻音道：“都怨我，那日若不是叫莺莺到府上来，她怎么会出事……”
司马裒为了陈莺莺的事情几日心力交瘁，但也不忍心责难山许芸，轻声道：“这事不怨你。”
山许芸坐在榻边，又啜泣起来，她将头靠在司马裒身上，男人见她伤心也就没有躲，山许芸也就顺势轻轻环着他的腰。
她现在几乎摸清了司马裒的容忍限度在何处，只哭了片刻，就挪开身，将放在柜子上的香囊取出来，这香囊绣成了一个平安扣的样子，正面是鸳鸯，背面是平安二字。
她并未主动替司马裒戴上，只是将香囊递到他手里，带着几分央求道：“这是那日，莺莺姑娘教我绣的，其中亦有她的针迹，此物兴许能保姑娘平安。”
男人望着掌心的香囊出神许久，望着平安那一面，又合上掌心，攥着香囊对山许芸轻声道：“谢谢。”
山许芸明白，他是在替陈莺莺道谢。不过这女人一日下落不明，她就可以将她搬出来，讨司马裒的温柔。
陈莺莺昏睡了两日，期间也有半梦半醒的时候，只不过那药和回忆的恐惧反复压榨她的精力，她太疲惫了，根本无法面对现实，因而不愿意醒来。
彻底清醒之后，她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视线里有一个人影晃悠，时而化为光斑，时而是清晰的影像。
那人影躬着身子道：“姑娘可算是醒了。”
陈莺莺又缩了缩身子，一双泛红的眼睛，惶恐地瞪了她一眼。
“姑娘……姑娘这几日一切安全。那日姑娘身陷险境，是家主出手相救。其他的，什么也没发生。”
陈莺莺听了这些话，心里稍稍宽慰了些，她小心翼翼地问：“家主？是何人。我可否亲自向他道谢。”
“姑娘稍等，奴婢已差人去请家主。”
陈莺莺颔首，眼前的景象又模糊直至不可辨认。她逐渐意识到，不是药力原因，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片刻，一个单薄的人影出现在陈莺莺的视野里。她下榻，步履晃了几下，男人上前，颇为恭敬地扶住陈莺莺。
莺莺站定，欠身道：“多谢郎君。”
她的眼神没有分毫意外，甚至有些空洞，按理说，他和司马裒有着一样的脸，她没有理由毫无反应。他忽而意识到，陈莺莺好像看不见。
男人皱了皱眉，眼里染上一抹阴鸷，他咳了几声，用颇为虚弱的声音道：“姑娘恐怕还要在此处委屈几日，外面有人在追杀姑娘，唯有在此是安全的。”
“追杀……我？”
“姑娘的身上有一个刺青，是鲜卑宇文部的族印。姑娘的命和宇文部流传下来的，可令人起死回生的蛊息息相关。”
听见宇文一姓，陈莺莺忽而心口抽痛，她欠着身子捧心，虚声道：“我不知道什么宇文部。”这个地方好像关联着她很多痛苦的回忆，她的神志本能地不愿触及。
“姑娘若知道这蛊的下落，兴许能留一命。”
陈莺莺感到男人身上的制压，她恐惧地退了半步，“我从未听过什么起死回生的蛊。”
她的神色不像是在撒谎。
当初家主的人找到了宇文部落，打听这蛊的下落，宇文族人与他交易，想用这蛊来换荆州的土地。因而家主让司马裒去夺荆州。
可他暗中派人去漠北，查到消息，那蛊早在十年前就和宇文一族的小公主，单于宇文悉独官之女一同失踪了。
男人可以断定，陈莺莺就是那个失踪的小公主，宇文部早就没有那蛊叱咤风云了，那群鲜卑人只是在骗他。
眼下陈莺莺也不知道这蛊的下落……
可男人有一个更阴毒的猜测，这蛊就在陈莺莺身上。传闻中，此蛊与宿主相生，可以起死回生，续人阳寿，但随着时间推移，宿主也会被蛊虫啃噬，先是目不能视，而后耳不能听，直至五识尽丧，不过宿主死了，这蛊也跟着死了。
“既然姑娘不知道这蛊的下落”，男人一伸手，掐住了陈莺莺的脖子，他虽终日卧病，可力气却出奇的大。
陈莺莺挣扎片刻，便窒息晕了过去。家主蛮横地将人扔在榻上，取了帕子颇为矜贵地擦了擦五指，转身对仕女道：“将令狐先生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