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周棋衡就领着一队马车来到了质子府,宋若先已早早来此等候。见周棋衡带着车马浩浩荡荡来到了自己府上,陈汝安顿时感觉自己头都大了。
“怎么样,安安?这一路上本衙内保你舒心!”周棋衡还是那副穿金戴银的做派,手上罕见地摇着把折扇,指上的鸽子血和祖母绿一红一绿夺人眼目,此刻邀功似的眼巴巴看着陈汝安,大牙露着像条大狗。
“衙内好手笔,但那么兴师动众找过去,一路上怕是得有不少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而且现在天气愈发热了起来,我小妹的尸身......怕是等不了那么久。”宋若先见陈汝安欲言又止,把话替她说了。
“是这样的,衙内。我们打算骑马去,由秦不引道。到了地方再买马车带小宋姑娘回家。”陈汝安补充道。
周棋衡闻言放下了折扇,脸涨得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安安,我不会骑马,你带我吧。”
一旁的秦不扑哧笑了出来,“堂堂衙内,居然不会骑马?本大侠带你吧。”
“不用,本衙内会。雪青,你随我去牵马。”周棋衡挥了挥衣袖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迈步走向为首的马夫,耳语几句后,那马夫转身牵出五匹三花马,带着余下的车马原路返回了。
就这样,宋若先、周棋衡、陈汝安、雪青、秦不一同南下去寻小宋姑娘尸骨。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找到,但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并没有很顺利,秦不也因此受到了不少质疑。其实他只知道宋若荀的尸体在一座山间破庙,至于庙在哪、怎么走,皆是一概不知。硬是每走两三公里就通过算卦来问路,再加上罗盘的指引,好不容易才来到鸠山下。
“秦不,你的游戏玩够了吗?小宋姑娘等不起。”陈汝安偷偷问秦不,她皱着眉头,阳光穿过树叶打在她脸上,衬得皮肤晶莹通透。
秦不只回了她一句“我再看看”就又蹲到地上摆弄起铜钱,他知道此时的他在陈汝安眼中,不过是本就知道尸骨在何处,却为了卖弄本领在故弄玄虚罢了,所以他必须得加快速度。
说话间,一位老者经过他们,步履蹒跚,踉跄了一下。陈汝安余光瞥见,一个箭步转身稳稳扶住了她,“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姑娘了。”老婆婆看样子没有大碍,陈汝安不禁疑惑:这老婆婆怎么风尘仆仆一个人在这儿,就问她是从哪来的,那老婆婆颤巍巍地回答“觞州”。她心里的疑虑更甚,就在她正要继续追问时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边喊“娘”边向这边跑过来,一把从她手里扶过老人,什么都没说就急急搀扶着老婆婆向茶摊走去。
“安安快来!这家茶摊卖面!”周棋衡的声音打断了陈汝安的思绪,她闻声看去,周棋衡和雪青正在等面,而宋若先选了处安静的角落在看她的圣贤书。
“秦不,一起吧。”
“不了,你们吃吧,我有干粮。”
“好。”陈汝安倒也没跟他客气。
“欸!一杯龙井茶,谢谢陈姑娘。”秦不更不客气,抬头冲她道谢。
“知道了。”陈汝安背过身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向着雪青他们走去。
“汝安郡主!”宋若先放下书,叫住了她。这一路上宋少师都没有过太多言语,现在唤她要做什么?
陈汝安在她对面坐下,发现邻桌就是那个老婆婆和她儿子,“宋少师,你有什么事吗?”
“汝安郡主,秦不真的能带我们找到小妹吗?”
“能,应该可以。”陈汝安心里也没底,但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宋若先刚要开口继续,邻桌的男人就突然站到了陈汝安的面前,这人块头不小,陈、宋二人都不免感到一阵紧张——横生变故?男人却摸着脑袋一乐,声音憨厚老实:“这位姑娘,谢谢你刚才保护我娘。她让我来道谢。”
原来是来道谢,陈汝安放下了心,“举手之劳,但是这位兄台,你怎么带着你母亲从觞州大老远来到了这里?”
“唉,说来话长,姑娘你知道宋若先吗?她在我老家的那三招真是叫个惊世骇俗、石破天惊,她老人家是我们的恩人!”男人边说边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但他面色变得极快,转而又低眉垂目,“但是旱魃闹得太厉害了,觞州今年更热了,唉,我也不想离开家,可我老娘年纪大了,遭不住……恩公,就此别过吧!”
原来此时日头已过中天,那老婆婆喝完了茶水,正在招呼男人离开。男人稳稳背起老婆婆,她笑着回头冲陈汝安道别:“姑娘,再见啊。”
陈汝安心里还琢磨着“恩公”二字,她不过是扶了一把,“恩公”二字真是不敢当。她也挥了挥手,看着那男人背上他母亲离开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周棋衡给她讲的宋若先“荒政三奇策”——
一是提高谷价:觞州去年由于粮荒,谷价已经到了一斗米120钱,粮食供不应求,眼看粮价还要上涨,宋若先到了觞州,直接将米价提升到180钱一斗,并沿着江和主干道张榜,向外地宣传说觞州粮荒价涨,让官府出面高价收粮跟着商人一起哄抬粮价。且还对外宣布觞州粮价还会继续涨,涨到全国最高价为止,消息很快扩散到了整个弈星国。
各地商人看着有利可图,纷纷红了眼似的从别的地方购买粮食,一船一船、一车一车运往觞州。觞州码头堵满了粮船,一时间粮食充盈于世。这时已经供过于求,宋若先宣布官府不收粮了,而且要开仓赈灾,官府本来就有储备粮,加上之前又收了一部分,农民能吃饭饿不死,当然不会去买高价粮。
那些商人出不起粮食的维护费、仓库费、也卖不掉运不走,本着“来都来了”的真理,最后只能选择低价出售。
二是大兴公私土木之役:灾荒年除了官家,最有钱的就是寺庙和富商了,加上觞州也好佛事,宋若先一去游说寺庙住持,劝他们趁着饥年工价至贱去修缮庙宇,二去上奏兴建土木,造塔、建官舍、盖库房,以工代赈。公私并举,既进行了杭城的公私营造建设,又解决了大量饥民失业流离之苦。
三是纵民喜乐:外商太多,宋若先以团结本地商会、加之与外商建交为名,时常让商人们组织聚会、策划活动、竞渡澄湖,甚至亲自赴席出宴,让他们自愿把钱“吐”出来,变相劫富济贫。
居民空巷出游,大兴旅游业,发有余之财,一时贸易饮食服务业大兴,大增就业人员数万。
宋若先用这些办法既不花钱解决了运输问题,又调抑了原本日夜高涨的粮价,还保证了粮食供应,解决了觞州的饥荒,可谓一石三鸟。她的才思当真令人折服。
“你和秦不......是怎么认识的?他的本领又是跟何人学的?”宋若先拉回了陈汝安的思绪。
“他在庐陵挺有名气的,想认识他并不难,至于他的本领,据说是师从苍梧山……”陈汝安回答着她的问题,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你问这些做什么?”
“无事无事,只是好奇,初见秦不就觉得颇为面熟,你也是。”她目光躲闪,拿起茶杯想要喝水,但却不小心洒到了书上。
陈汝安立马弹起拿开那本书,见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擦水,便想用自己衣袖来擦,书的内页于是暴露于她面前,可让她震惊的是,这书竟无一字!
宋若先一把抢过无字书,陈汝安愣在原地,刚要开口询问,周棋衡就从身后冒了出来,“安安,面来了,”他走近了,见宋若先面带愠色,赶忙又添了句,“宋少师,您在这吃,我们仨去那一桌哈。”
周棋衡端着两碗面急忙跑到那一个空桌,放下碗手就顺势摸上自己的耳垂,压低声音说,“安安,宋少师这是又看我不顺眼了?”
陈汝安既疑惑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想?”
“也是没什么事,就是我总感觉她不喜欢我。”他说完这句,就埋头吃起了面,饶是感觉对方不喜欢他,却一点没放在心上。
“是不是你成日往皇宫跑,暴露了太多本性,说错了什么话?”陈汝安打趣道。
“不,宫里传闻啊,这宋少师和堂姐有磨镜之好。”周棋衡囫囵咽下一口面,瞧了眼宋若先,小心翼翼地吐出来这个八卦。
陈汝安闻言快速眨了眨眼,低头搅了搅面,不打算接他的茬。“你说,秦不还能找到小宋姑娘吗?”她问向左边一直在悠闲吃面的雪青。
但话音未落,秦不的声音传来——“找到了。”
“怎么样,安安?这一路上本衙内保你舒心!”周棋衡还是那副穿金戴银的做派,手上罕见地摇着把折扇,指上的鸽子血和祖母绿一红一绿夺人眼目,此刻邀功似的眼巴巴看着陈汝安,大牙露着像条大狗。
“衙内好手笔,但那么兴师动众找过去,一路上怕是得有不少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而且现在天气愈发热了起来,我小妹的尸身......怕是等不了那么久。”宋若先见陈汝安欲言又止,把话替她说了。
“是这样的,衙内。我们打算骑马去,由秦不引道。到了地方再买马车带小宋姑娘回家。”陈汝安补充道。
周棋衡闻言放下了折扇,脸涨得通红,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安安,我不会骑马,你带我吧。”
一旁的秦不扑哧笑了出来,“堂堂衙内,居然不会骑马?本大侠带你吧。”
“不用,本衙内会。雪青,你随我去牵马。”周棋衡挥了挥衣袖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迈步走向为首的马夫,耳语几句后,那马夫转身牵出五匹三花马,带着余下的车马原路返回了。
就这样,宋若先、周棋衡、陈汝安、雪青、秦不一同南下去寻小宋姑娘尸骨。
本来以为很快就能找到,但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并没有很顺利,秦不也因此受到了不少质疑。其实他只知道宋若荀的尸体在一座山间破庙,至于庙在哪、怎么走,皆是一概不知。硬是每走两三公里就通过算卦来问路,再加上罗盘的指引,好不容易才来到鸠山下。
“秦不,你的游戏玩够了吗?小宋姑娘等不起。”陈汝安偷偷问秦不,她皱着眉头,阳光穿过树叶打在她脸上,衬得皮肤晶莹通透。
秦不只回了她一句“我再看看”就又蹲到地上摆弄起铜钱,他知道此时的他在陈汝安眼中,不过是本就知道尸骨在何处,却为了卖弄本领在故弄玄虚罢了,所以他必须得加快速度。
说话间,一位老者经过他们,步履蹒跚,踉跄了一下。陈汝安余光瞥见,一个箭步转身稳稳扶住了她,“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姑娘了。”老婆婆看样子没有大碍,陈汝安不禁疑惑:这老婆婆怎么风尘仆仆一个人在这儿,就问她是从哪来的,那老婆婆颤巍巍地回答“觞州”。她心里的疑虑更甚,就在她正要继续追问时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男人边喊“娘”边向这边跑过来,一把从她手里扶过老人,什么都没说就急急搀扶着老婆婆向茶摊走去。
“安安快来!这家茶摊卖面!”周棋衡的声音打断了陈汝安的思绪,她闻声看去,周棋衡和雪青正在等面,而宋若先选了处安静的角落在看她的圣贤书。
“秦不,一起吧。”
“不了,你们吃吧,我有干粮。”
“好。”陈汝安倒也没跟他客气。
“欸!一杯龙井茶,谢谢陈姑娘。”秦不更不客气,抬头冲她道谢。
“知道了。”陈汝安背过身吸了口气平复心情,向着雪青他们走去。
“汝安郡主!”宋若先放下书,叫住了她。这一路上宋少师都没有过太多言语,现在唤她要做什么?
陈汝安在她对面坐下,发现邻桌就是那个老婆婆和她儿子,“宋少师,你有什么事吗?”
“汝安郡主,秦不真的能带我们找到小妹吗?”
“能,应该可以。”陈汝安心里也没底,但还是选择相信了他。
宋若先刚要开口继续,邻桌的男人就突然站到了陈汝安的面前,这人块头不小,陈、宋二人都不免感到一阵紧张——横生变故?男人却摸着脑袋一乐,声音憨厚老实:“这位姑娘,谢谢你刚才保护我娘。她让我来道谢。”
原来是来道谢,陈汝安放下了心,“举手之劳,但是这位兄台,你怎么带着你母亲从觞州大老远来到了这里?”
“唉,说来话长,姑娘你知道宋若先吗?她在我老家的那三招真是叫个惊世骇俗、石破天惊,她老人家是我们的恩人!”男人边说边露出感恩戴德的表情,但他面色变得极快,转而又低眉垂目,“但是旱魃闹得太厉害了,觞州今年更热了,唉,我也不想离开家,可我老娘年纪大了,遭不住……恩公,就此别过吧!”
原来此时日头已过中天,那老婆婆喝完了茶水,正在招呼男人离开。男人稳稳背起老婆婆,她笑着回头冲陈汝安道别:“姑娘,再见啊。”
陈汝安心里还琢磨着“恩公”二字,她不过是扶了一把,“恩公”二字真是不敢当。她也挥了挥手,看着那男人背上他母亲离开的背影,不禁想起了周棋衡给她讲的宋若先“荒政三奇策”——
一是提高谷价:觞州去年由于粮荒,谷价已经到了一斗米120钱,粮食供不应求,眼看粮价还要上涨,宋若先到了觞州,直接将米价提升到180钱一斗,并沿着江和主干道张榜,向外地宣传说觞州粮荒价涨,让官府出面高价收粮跟着商人一起哄抬粮价。且还对外宣布觞州粮价还会继续涨,涨到全国最高价为止,消息很快扩散到了整个弈星国。
各地商人看着有利可图,纷纷红了眼似的从别的地方购买粮食,一船一船、一车一车运往觞州。觞州码头堵满了粮船,一时间粮食充盈于世。这时已经供过于求,宋若先宣布官府不收粮了,而且要开仓赈灾,官府本来就有储备粮,加上之前又收了一部分,农民能吃饭饿不死,当然不会去买高价粮。
那些商人出不起粮食的维护费、仓库费、也卖不掉运不走,本着“来都来了”的真理,最后只能选择低价出售。
二是大兴公私土木之役:灾荒年除了官家,最有钱的就是寺庙和富商了,加上觞州也好佛事,宋若先一去游说寺庙住持,劝他们趁着饥年工价至贱去修缮庙宇,二去上奏兴建土木,造塔、建官舍、盖库房,以工代赈。公私并举,既进行了杭城的公私营造建设,又解决了大量饥民失业流离之苦。
三是纵民喜乐:外商太多,宋若先以团结本地商会、加之与外商建交为名,时常让商人们组织聚会、策划活动、竞渡澄湖,甚至亲自赴席出宴,让他们自愿把钱“吐”出来,变相劫富济贫。
居民空巷出游,大兴旅游业,发有余之财,一时贸易饮食服务业大兴,大增就业人员数万。
宋若先用这些办法既不花钱解决了运输问题,又调抑了原本日夜高涨的粮价,还保证了粮食供应,解决了觞州的饥荒,可谓一石三鸟。她的才思当真令人折服。
“你和秦不......是怎么认识的?他的本领又是跟何人学的?”宋若先拉回了陈汝安的思绪。
“他在庐陵挺有名气的,想认识他并不难,至于他的本领,据说是师从苍梧山……”陈汝安回答着她的问题,突然觉得有些怪异,“你问这些做什么?”
“无事无事,只是好奇,初见秦不就觉得颇为面熟,你也是。”她目光躲闪,拿起茶杯想要喝水,但却不小心洒到了书上。
陈汝安立马弹起拿开那本书,见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擦水,便想用自己衣袖来擦,书的内页于是暴露于她面前,可让她震惊的是,这书竟无一字!
宋若先一把抢过无字书,陈汝安愣在原地,刚要开口询问,周棋衡就从身后冒了出来,“安安,面来了,”他走近了,见宋若先面带愠色,赶忙又添了句,“宋少师,您在这吃,我们仨去那一桌哈。”
周棋衡端着两碗面急忙跑到那一个空桌,放下碗手就顺势摸上自己的耳垂,压低声音说,“安安,宋少师这是又看我不顺眼了?”
陈汝安既疑惑又好奇:“你为什么那么想?”
“也是没什么事,就是我总感觉她不喜欢我。”他说完这句,就埋头吃起了面,饶是感觉对方不喜欢他,却一点没放在心上。
“是不是你成日往皇宫跑,暴露了太多本性,说错了什么话?”陈汝安打趣道。
“不,宫里传闻啊,这宋少师和堂姐有磨镜之好。”周棋衡囫囵咽下一口面,瞧了眼宋若先,小心翼翼地吐出来这个八卦。
陈汝安闻言快速眨了眨眼,低头搅了搅面,不打算接他的茬。“你说,秦不还能找到小宋姑娘吗?”她问向左边一直在悠闲吃面的雪青。
但话音未落,秦不的声音传来——“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