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泓十九年

    云影横空,明月高挂。皎洁的月光遍洒大地,如水的月华倾洒苍茫大地,万物像是蒙上一层轻烟薄雾。

    侍卫轻云跑来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些什么。

    而他的面色则是越来越凝重,眉头紧皱。

    他拿出一封信,恭恭敬敬的递上

    展开,入眼便是那句

    “十二弟,近来可还好?”

    幼年时期的记忆早就模糊不清,可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一位故人的面庞

    信的结尾:

    “想清楚我是谁,明日卯时花柳楼见。”

    信似乎写得十分匆忙,最后几个字写得龙飞凤舞。和温言渊心中谦逊有礼的他一点都不像。

    轻云替他藏好那封信,随后问着他的意见。皇帝这么多年来对他还是十分警惕,生怕他做出些什么来。

    看出他心中顾虑,轻云声降几度附在他耳旁“主子有顾虑?若您想出宫去,宫内宫外都已找好人打点,皇上那您不必担心。”

    温言渊默然地目光注视着前方,深潭般清澈的明眸中,似透着若有所思的神色,还有些抹未必能化解掉的愁绪。

    思虑再三,他还是轻点了头

    如果真是他呢?可想想这么多年,就连他都快忘记一切了。

    温言渊一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既期待那人是心中的他,又害怕只是场笑话

    卯时

    他和轻云一袭黑衣来到花柳楼,他没想到对方的人早早等候在此

    “十二弟”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他眉眼修长,看上去温和,他站了起来,白衣袖轻柔的垂着,不断风吹而轻摆,恍如云象轻缓,月一样柔和的。

    十多年了,他还和记忆中的模样大差不差

    温言渊丢去平日的所有“包袱”,不可置信的一把抱住男人,眼角似有泪落下。

    六哥回应着他的拥抱,又像之前那般拍拍他的脑袋

    他略带歉意笑道:“六哥来晚了,让我们阿渊受苦了……”

    温言渊十多年来,尽管受尽苦楚,也不曾落下一滴泪。可如今见到家人,他不想再忍,他委屈。

    温言羡这次冒险见他的理由并不单纯,是有事与他商讨。他通过消息得知,如今的衡国并不如十五年前那样强盛,衡国只剩一副华丽的躯壳

    只需重重一击即破碎

    宁国国破那时温言羡年十四,父皇交给当时还是太子的他一件差事,缺点是得离开宁国一段时日。那晚他还没来得及坐上榻子,话就传到他那儿。

    “宁国败了”

    父皇母后,乃至整个皇宫的人无一幸免。最小的十二弟听说被带回衡国,担心又不敢轻举妄动。

    “阿渊,是该准备了……”温言羡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

    闻言,温言渊错愕抬头

    他虽很早料到会发生,却没料到这么早

    温言羡给了他考虑的时间,只是每个夜晚都要出宫与他会面。他不便久留,看了眼四周无异常带着轻云回宫。

    远远见着秦明霜提着糕点站在他的宫门外

    前不久还面无表情的她,见到温言渊之后她羞涩的一笑,唇的两侧有浅浅的酒窝,两颊透出淡淡红晕。

    温言渊双手接过糕点,柔和一笑道:“安安今日怎的跑来哥哥这了?”

    秦明霜瘪瘪嘴,似有些不满“安安如今找哥哥还需挑着日子来嘛?哥哥怕不是有了心仪女子,才不许安安过来。”

    “小臭屁”温言渊弯弯食指刮了刮她山根处

    秦明霜总喜欢做桂花糕,刚开始跟着御厨学做时有些不尽人意。一年之久,她进步很大,每当夸奖她的手艺,秦明霜都会朝着他娇羞一笑,当真可爱极了。

    嬷嬷去世前,曾酿了酒在后院中。他今日竟然觉得心情格外好,命轻云将酒拿来,秦明霜推脱着不喝可还是抵不住酒香的诱惑,轻轻抿了两口。

    结果当然就是两人双双喝醉,迷迷糊糊之际,温言渊双腿不听使唤向她踉踉跄跄走去,双手环住娇小的秦明霜。

    “哥哥?”她意识还算清醒

    他的内心混乱,犹豫不决。

    “明霜,下辈子”

    “我们不做兄妹了”

    不要做兄妹了

    宫人们把秦明霜带回她的寝殿。他并未离去,而是转身走向后院,他摆摆手示意宫人们不必跟上,身边只留下轻云。

    “假如你心悦一人,却因种种原因不得在一起,你会如何?”

    轻云也愣几秒,思索片刻后坚定的说道:“主子,奴才不知。不过奴才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好那人。”

    ——

    元泓十九年五月

    距离计划实行还剩不到半年

    连续几月,他都在同一时间出宫与温言羡会面。

    日子越近,皇帝越发的奇怪,先是旁敲侧击的问他行动轨迹,再是以最近宫中刺客出现频繁,要保障他的“安全”为由安插了三两个侍卫守着。

    身形与之相似的小侍卫会扮成他的模样留在宫中,他则和轻云身穿黑衣出宫。

    入夜虽静,可今夜的异常还是让他察觉,先是常给他们打掩护的守门侍卫不见踪影,再是宫门处都无一人。

    正想往回赶,可却被“逮”个正着。

    那人上来就是一把长剑刺入他的腹部,他的面色愈发惨白,眉毛拧成一团,两只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额头上的青筋暴起。

    一旁的轻云反应快,但还是敌不寡众,对面三五个黑影向轻云扑去。

    趁着那人拔剑的间隙,他一记沉闷的拳落在他的身上,温言渊打的是人体最受不了疼痛的地方,那人渐渐招架不住,踉跄后退,一声令下那几个黑影也跟着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温言渊也受了重伤,确定没有敌人之后跪倒在地面上。

    随后他耳边响起阵阵脚步声,还有许多人交谈声,其中一道哭声最为熟悉,他明白是那个爱哭的安安妹妹,是他的明霜。

    想抱抱她,说哥哥没事一点小伤不会致命,还想看看她哭得眼睛发肿的样子,想逗逗她。

    一切声音渐渐淡去

    他醒来已是翌日一早,秦明霜趴着守了他一夜。

    凌霄花如同蛇般缠绕在墙头上,空气弥漫着淡淡的香味

    尽管他动作轻到了极致,还是不小心吵醒秦明霜。见他醒来,秦明霜又开始抹眼泪,哭哭啼啼的开口“你怎么才醒!我还以为你要死了!”

    秦明霜抹了把脸,“太医还说,刺客剑上抹了一种名为“魂散毒”的毒药。如若剂量大,那可在短时间之内毙命。幸亏毒中的不多,且及时医治阻止毒药在体内蔓延,没什么大碍,日后按时服药即可。”

    我担心你,她没能说出口。

    温言渊哭笑不得,看着秦明霜捂着刚被他弹过的额头,笑的肆意

    就这一笑,扯到了腹部的伤。秦明霜有哭了起来,嘴里边叫着太医。

    可不能再让她嚎下去了,嗓子都要坏了。温言渊百般说辞才将她送回去休息。

    他收敛了面上残留的笑,冷声问“查出昨夜是何人了吗?”

    “恕奴才无能,暂时未找到。昨夜突发状况,在将您送会宫后奴才找人给温大人传了口信,温大人让您先养好身子。”轻云单膝跪在床榻前

    “无妨,你先下去吧。”

    “是,主子”

    江南那带,不论是风景还是环境、气候,都相当适合久住。他心中盘算着什么……

    不久,皇帝派人前来传话

    说今晚有宫宴,不许推辞,必须去。

    轻云跟在他身边多年,现在说话已经不避着他了,轻云愤愤不平的轻声说,生怕刺激到他:“呸!以奴才看什么心怀慈悲,装的罢了!明知主子受着伤,还什么不许推辞?看是蛇蝎心肠!”

    温言渊幽幽开口,“轻云,罢了别气,教过你什么?在宫里要处处小心,切记隔墙有耳。”

    轻云蔫蔫的退下

    宫宴上

    坐在他对面的男生他怎么看怎么眼熟

    一旁的秦明霜戳戳他,他猛然回过神来,就是前夜那人,只不过那会夜黑,只记着了那双桃花眼。

    秦明霜早就注意到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于是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哥哥,你和吴晟将军认识?”

    “哪位?”

    “就是你正前方哪位呀!这次他立功可大了,抢了白敏英舅舅的风头。”

    剑法如此厉害,果然是位奇人。

    吴晟这时忽的起身,双手举杯痛饮烈酒,见举,众人纷纷有样学样的敬起酒来。

    皇帝笑的一脸褶子,嘴里不断夸奖那位吴小将军。

    宴会未结束,温言渊伤口撕裂般疼痛,于是带着轻云提前离场。回去的路上,他忍着疼,一步步犹如走在刀刃之上。

    “七皇子请留步!”声音仿若云一般轻缓,月一样柔和。

    是他

    轻云面色不善的转过头,行礼。

    他面色越发的苍白,唇却仍然在艰难地发出声音:“吴将军有何事?”

    吴晟轻笑一声,“无事,就想同七皇子说一声,臣近日准备向陛下求娶长宁公主。”

    脑袋里只剩嗡嗡声

    他的神色阴郁,顾不上什么抬起脚就准备离开。

    吴晟见状没有上前拦住他,而是在他身后不紧不慢的说着:“哦,对了!七皇子你说要是长宁公主知道了您和他的计划,会如何想呢?”

    他阴恻恻的开口

    “啧,哎呦,臣失职了!还有陛下啊,陛下会如何想他疼了十多年的孩子呢?”

    话毕,他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

    到转角处,他这会就连嘴唇都白了,毫无血色。或是真被气着了,气急攻心,没走几步路一头便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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