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九、忍辱
“等待，等待，延迟，衰败。活着，活着，从不移。——《弗吉尼亚》”
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写道：正因为弱才应该知道要强，才应该在强者也弱得不能伤害弱智的时刻离开。
邓布利多无疑算准了一切，他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才允许自己离开。
那天凤凰从霍格沃茨飞向远处，那天阴谋全部搬上台面。
这场战争的号角像是所有人一起拉响的。
路易丝说不懂格兰芬多的大义，但却在紧要关头，不顾一切地担下了“杀死邓布利多”的罪名。
她说她不会牺牲自己的，但她现在已经亲手把她的名声全部都揉碎了。
路易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本质上她是很自私的。但或许是生命对她的考验让她对世间万物都有了新的考量，让她变得强大的同时又变得柔软。
现在，邓布利多离世的消息一定在外界传得纷纷扬扬。最肃穆的一场追悼会在霍格沃茨举行，说不定世界各地的巫师都会不远万里地赶来。那当他们问起“邓布利多怎么会死”的时候，会听到什么答案呢？
路易丝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力不从心的救世主。
哈利会不会告诉大家，是路易丝·坎贝尔杀了伟大的邓布利多？让路易丝彻底钉在名叫“背信弃义”的十字架上？
那大家又会怎么想？
或许他们不会相信一个小姑娘可以杀死邓布利多，又或许他们会对这个小姑娘感到恐惧。
无论是什么，路易丝都不想知道了。她刚刚撑过一道猛烈的钻心咒，现在正蜷缩着跪在克劳奇庄园会客厅的地毯上，动弹不得。
负责行刑的是贝拉特里克斯，她可是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更不用说她早就想削路易丝一顿了，正好被她逮住机会还不得大显身手一番。
伏地魔就坐在主位，眼睛发着危险的红光。长角水蛇盘在他身侧，同样冷漠地看着这个女孩。
“你在照顾她吗？贝拉特里克斯？”伏地魔歪过脑袋，打量着一声不吭的路易丝，不满地说。
行刑的时候听不到尖叫和求饶就相当于白干。
“我的错，黑魔王大人。”贝拉特里克斯兴奋地笑着，魔杖指向路易丝，又是一道钻心咒，“没想到我们路易丝是个硬骨头啊。”
沉重的呼吸声，响起，又消失。
恍惚间，路易丝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像从胸腔、脑子、从四面八方——
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提醒路易丝，她快疼昏过去了。但她仍倔强地咬着牙，逼着自己不尖叫，不求饶，不满地打滚。汗水浸湿了额头上的发丝，又顺着往下滴落。路易丝还没有这么难堪过。
坎贝尔家的孩子还真都是硬骨头。
每个小孩在被他们的父亲责罚时从来都不哭不闹的。
坎贝尔先生给他们最多的教诲，就是无论何时都要挺直脊背。
小巴蒂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半的身子都在黑暗中。他沉着脸，好像对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会客厅里只有这四个人。
一个受刑的，一个行刑的，一个在敲山震虎，还有一个就是那只虎。
“你是在不服气吗？嗯？”伏地魔看着路易丝好不容易又撑过来的狼狈模样，“我处罚你，你在给我脸色看吗？小路易丝？”
路易丝趴在地上，撑起身子，抬起头看向座上的人：“我……”她的嗓子好干，又咳了两声才说得清楚话，“我违背主人的命令，擅自行动，我该罚。但是……”
“你还敢说！”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一甩，一道利刃般的亮光打在了路易丝面前，在地毯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你别再拿德拉科做不到这件事来说事！你这个小贱人不就是想抢功？说到底你根本没把黑魔王的命令放在眼里！”
其实贝拉特里克斯自己都说得牵强。她一方面在生气路易丝抢了德拉科的风头，而德拉科就算是她家的人。现在这功劳要记到小巴蒂头上了。她知道伏地魔最重视的结果已经拿到了，只好拿所谓的“不把黑魔王放眼里”来敲打路易丝。
而恰好，伏地魔也想借此敲打路易丝。他一直在试探路易丝这把刀倒地能不能磨好。毕竟总有人提醒他养虎为患，虽然他根本不爱听那些屁话。可就像现在——
伏地魔安静地、平和地、毫无压力地和路易丝对望，他确认这个小女孩的眼神是他厌恶的那种。
她虽然看似逆来顺受地趴在他面前，可却像一只难以捉摸的野兽，就像狼匍匐颔首是为了以最有力的角度扼住猎物的咽。
“我……是想抢功……”路易丝的唇瓣颤抖着，刚刚钻心剜骨的痛还让她难以平复，“可……谁不想？”她瞪大了眼，像濒临死亡时抓到最后那根稻草那样疯狂地瞪着眼，“德拉科·马尔福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当时好多人都在！他们不抢？谁不抢？主人——”她往前爬了两步，“我们计划的是由德拉科杀掉邓布利多，但核心就是邓布利多绝对不能留！那么好的机会！难道要放过吗！你可以罚我自作主张，但我绝不敢不尊敬你！不要听信挑唆啊！”
小巴蒂走上前，他撇了路易丝一眼，再恭敬地看向主人：“黑魔王大人，当时如果不是我缴了斯内普的械，这个功劳也是被他抢了。德拉科确实不堪重用，只是在拖延时间。当时卡罗兄妹，还有格雷伯克也都有抢功的念头。大家都明确时间紧迫，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他说得很中肯，不偏不倚。
“我以为她很听你的呢，巴蒂。”伏地魔说，“看来你也不知道这个丫头野心这么大吧。”
“她不过就是捡了个便宜。”小巴蒂自然地接下话，“邓布利多本来就该在那天死掉，他已经被德拉科缴了魔杖，周围又只有我们的人，能做什么困兽之斗呢？”
“你错了。”伏地魔摇摇头，“邓布利多能做的，可不止困兽之斗。斯内普说邓布利多最近大不如前，我们才有机会乘胜追击。”他看向路易丝，“有些人太没用了，机会自然就落到了有胆色的人头上。德拉科不敢，你倒是真的敢？”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永远不会高看我。”路易丝说。
伏地魔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路易丝面前，一抬手，路易丝就被一股力量扯起，悬在他跟前：“我身边确实没有你这样的人，还真是有趣。”他笑着，看起来笑里藏刀，“高看你？从我对你青眼有加把你留在身边时，就有多少人高看你了？你还嫌不够吗？”
他们彼此都知道所谓的“青眼有加”是有着什么样的代价。伏地魔又在威胁她。她被食死徒们高看一眼也好，不屑一顾也罢，都是伏地魔给的。
而她现在自作主张地抢功就是把“不安于现状”写脸上，她就是在做给伏地魔看，她还要更多。
路易丝注视着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她这险招也并非情愿的，只不过是事到临头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就要看这个男人是愿意接纳一个略显嚣张的年轻人，还是不愿意有任何人不受掌控。
最后，伏地魔拍了拍路易丝的脸：“现在，你敢杀邓布利多，何止是我高看你？所有人都会高看你的！你做得好，路易丝，你很机灵。你为我解决了心头大患，算是功过相抵吧。”
路易丝警惕地抿着嘴，提醒自己说多错多。
“只是你记住。”伏地魔那枯枝般的手指箍住路易丝的脖子，“也别得意忘形了，年轻人。”
说罢，黑魔王带着他的蛇消失在了会客厅中，路易丝跌回来地面。
小巴蒂随即伸手要去扶路易丝，却被贝拉特里克斯挡住了。他们俩目光交接的那一刻，气氛都降到了冰点。
“怎么？”小巴蒂扬起下巴。
“大人说交给我处刑。”贝拉特里克斯也同样傲慢地抬着头，“我没说结束呢。”
“功劳被抢了是你没教好你那外甥。”小巴蒂啐了一口，“你还敢在黑魔王面前挑事？”
“这么说，这是你教的咯？”贝拉特里克斯尖声道，“你当时就在场！是你想抢这个风头？这丫头是黑魔王的属下，还是你的属下？”
小巴蒂扯了扯嘴角：“要不要我提醒你？德拉科在那磨磨唧唧的不动手，才是在违抗指令。”他冷笑道，“如果邓布利多没死，别说德拉科了，你那妹妹估计也得跟她那不中用的儿子一起陪葬！”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处罚路易丝只是给一个警告。贝拉特里克斯要是还是不饶人，就是她说不过去了。
可贝拉特里克斯就不是一般人。
伏地魔身边的这群老人是对路易丝很不屑，但自从她身上背了邓布利多的人命后，绝大多数人都对她改观了，甚至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的。
而贝拉特里克斯就是极个别的其中之一。
“德拉科没做好，他也该被罚。”贝拉特里克斯说着转身面前路易丝，魔杖指着她的脑门，“但这个目中无人的姑娘，也得教训。”
“黑魔王大人已经训斥过了，你想骑到大人头上吗？”
“他可没说处罚到此为止。”贝拉特里克斯像是没听到那挑衅一样，“钻心剜——。”
啪嗒一声，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飞了出去。她震惊地看向小巴蒂，一脸盛怒。
“哈哈！看啊！路易丝！”贝拉特里克斯的声音变得刺耳，“你真是好有本事！我和巴蒂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对谁同情过！是吧！巴蒂？”
“贝拉特里克斯，你还不停手是想让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学生变成隆巴顿夫妇那样的废人吗？”
路易丝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小巴蒂。
“对对对，你不说我忘了。”贝拉特里克斯点点头，“你我搭档可办成了不少事。但你这姘头——”她又看向路易丝，“小姑娘，谢谢你那漂亮的脸蛋吧。”她说罢，就迈开步子走了。
“我——”路易丝缓缓开口，“一个女人，可以又漂亮又有实力，贝拉特里克斯，少看不起我。”
贝拉特里克斯的脚步停了，却没有回头：“一个女人可以又漂亮又有实力？”她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这一点，我可比你清楚。”
门，一开。
“而你还不配说这句话。”
门，一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路易丝面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她闭起眼，回想着刚刚面前的那个身影，感觉自己好像花了眼。不然为什么那个身影在她面前慢慢地变换成一个朝气又明艳的样子，可恍惚间，又还是那个心如蛇蝎的疯女人，在地上拉出清晰而锋利的影子。
“起来吧。”小巴蒂伸出手，“站得起来吗？”
路易丝支起身子，慢慢坐起来，却摆摆手。
“你这么聪明能没料到今天？”小巴蒂干脆在地毯上蹲了下来，“你知道这功劳虽然每个人都想抢，但你最不该去抢。”
“……”路易丝低声说，“这不是你给我的课题吗？”
“什么？”
“去年暑假……他们刁难我……你问我，我能不能让他们服气……”
小巴蒂啧了一声：“那你也真有本事，一来就给我搞这么大？你也不看看这是你吃得下的吗？吃不下的功劳，吃了也得吐出来。”
路易丝在食死徒中属于众说纷纭。她表面是伏地魔特意挑选的年轻人，实际上只是他的牵线木偶罢了。伏地魔是有足够的自信拿捏她，但也没有把她当什么亲信。她要做的就是乖乖地听话，而不是去做个变数。
更何况她杀的是邓布利多，在这样一个年纪。她看起来应该不输当年那个有魄力的汤姆·里德尔。
她这个风头可出得太盛了。
“但我等不了了。”路易丝哑着声音，“我一定要让自己往上走，我得让黑魔王看重我……只有这样，所有人才会向我低头。”
好在伏地魔还算是吃这一套。他还是愿意相信一个年轻人抢功是为了地位和荣誉。而不是像个别人说的那样别有用心。
“心思太重，这里是容不下你的。”小巴蒂显得有些无奈，“唉，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单独行动了。”
路易丝就知道，巴蒂才不会真的觉得她风头太盛。在他眼里，往上走就是重中之重。他们越不谋而合，他越会偏袒她。
就像他去年叮嘱她的“拿不下也要应下”，因为有他在呢。
“吃不下的功劳吐出来点代价又怎么样呢？”路易丝冷冷地说，“至少别人就吃不到了不是吗？”
小巴蒂盯着路易丝，像是有了意外收获那样笑了起来。
“你没看他们——”路易丝恶狠狠地说，“克里科斯和我说过，不只是贝拉特里克斯，还有那个克里斯托弗，他们一直都不相信我。他们都觉得我不是真心的。说实话，黑魔王对此应该也保留猜疑。他早晚都会试探我，我为什么不抓住机会？”
她说罢，剧烈地干咳了几声
小巴蒂满意地笑着：“算你逮住机会了，立了大功。现在你再出去走走，他们都得低着头跟你问好，就算她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也得给你面子。好了——”
他起身要走，却被一支柔弱的手拉住了衣角。
趁着痛苦，趁着不甘，趁着忍辱负重，路易丝挤出了鳄鱼的眼泪。她抬起脸，摆出示弱的姿态——
趁着这个机会，彻底离间小巴蒂和贝拉特里克斯。
“但还是好痛啊。”路易丝颤抖着说。
小巴蒂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些情绪的涌动。他重新蹲下身，手掌按住路易丝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
“去他妈的莱斯特兰奇，这账我会记着的。”
会客厅里最终只留下了一个人。她颤颤巍巍地扶着自己站起来，晕晕乎乎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时才松了一口气。
月光照着窗棂，透进来发着诡异的色彩。路易丝揉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
她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疯了还是月亮疯了，地上的月色怎么是血色的？
噢。
她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她忘了这个大厅常常用来处罚，那是一道道干枯的血迹。
米兰·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中写道：正因为弱才应该知道要强，才应该在强者也弱得不能伤害弱智的时刻离开。
邓布利多无疑算准了一切，他安排好了一切之后才允许自己离开。
那天凤凰从霍格沃茨飞向远处，那天阴谋全部搬上台面。
这场战争的号角像是所有人一起拉响的。
路易丝说不懂格兰芬多的大义，但却在紧要关头，不顾一切地担下了“杀死邓布利多”的罪名。
她说她不会牺牲自己的，但她现在已经亲手把她的名声全部都揉碎了。
路易丝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人，本质上她是很自私的。但或许是生命对她的考验让她对世间万物都有了新的考量，让她变得强大的同时又变得柔软。
现在，邓布利多离世的消息一定在外界传得纷纷扬扬。最肃穆的一场追悼会在霍格沃茨举行，说不定世界各地的巫师都会不远万里地赶来。那当他们问起“邓布利多怎么会死”的时候，会听到什么答案呢？
路易丝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力不从心的救世主。
哈利会不会告诉大家，是路易丝·坎贝尔杀了伟大的邓布利多？让路易丝彻底钉在名叫“背信弃义”的十字架上？
那大家又会怎么想？
或许他们不会相信一个小姑娘可以杀死邓布利多，又或许他们会对这个小姑娘感到恐惧。
无论是什么，路易丝都不想知道了。她刚刚撑过一道猛烈的钻心咒，现在正蜷缩着跪在克劳奇庄园会客厅的地毯上，动弹不得。
负责行刑的是贝拉特里克斯，她可是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更不用说她早就想削路易丝一顿了，正好被她逮住机会还不得大显身手一番。
伏地魔就坐在主位，眼睛发着危险的红光。长角水蛇盘在他身侧，同样冷漠地看着这个女孩。
“你在照顾她吗？贝拉特里克斯？”伏地魔歪过脑袋，打量着一声不吭的路易丝，不满地说。
行刑的时候听不到尖叫和求饶就相当于白干。
“我的错，黑魔王大人。”贝拉特里克斯兴奋地笑着，魔杖指向路易丝，又是一道钻心咒，“没想到我们路易丝是个硬骨头啊。”
沉重的呼吸声，响起，又消失。
恍惚间，路易丝也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像从胸腔、脑子、从四面八方——
身体的每一部分都在提醒路易丝，她快疼昏过去了。但她仍倔强地咬着牙，逼着自己不尖叫，不求饶，不满地打滚。汗水浸湿了额头上的发丝，又顺着往下滴落。路易丝还没有这么难堪过。
坎贝尔家的孩子还真都是硬骨头。
每个小孩在被他们的父亲责罚时从来都不哭不闹的。
坎贝尔先生给他们最多的教诲，就是无论何时都要挺直脊背。
小巴蒂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半的身子都在黑暗中。他沉着脸，好像对发生的一切都置若罔闻。
会客厅里只有这四个人。
一个受刑的，一个行刑的，一个在敲山震虎，还有一个就是那只虎。
“你是在不服气吗？嗯？”伏地魔看着路易丝好不容易又撑过来的狼狈模样，“我处罚你，你在给我脸色看吗？小路易丝？”
路易丝趴在地上，撑起身子，抬起头看向座上的人：“我……”她的嗓子好干，又咳了两声才说得清楚话，“我违背主人的命令，擅自行动，我该罚。但是……”
“你还敢说！”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一甩，一道利刃般的亮光打在了路易丝面前，在地毯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你别再拿德拉科做不到这件事来说事！你这个小贱人不就是想抢功？说到底你根本没把黑魔王的命令放在眼里！”
其实贝拉特里克斯自己都说得牵强。她一方面在生气路易丝抢了德拉科的风头，而德拉科就算是她家的人。现在这功劳要记到小巴蒂头上了。她知道伏地魔最重视的结果已经拿到了，只好拿所谓的“不把黑魔王放眼里”来敲打路易丝。
而恰好，伏地魔也想借此敲打路易丝。他一直在试探路易丝这把刀倒地能不能磨好。毕竟总有人提醒他养虎为患，虽然他根本不爱听那些屁话。可就像现在——
伏地魔安静地、平和地、毫无压力地和路易丝对望，他确认这个小女孩的眼神是他厌恶的那种。
她虽然看似逆来顺受地趴在他面前，可却像一只难以捉摸的野兽，就像狼匍匐颔首是为了以最有力的角度扼住猎物的咽。
“我……是想抢功……”路易丝的唇瓣颤抖着，刚刚钻心剜骨的痛还让她难以平复，“可……谁不想？”她瞪大了眼，像濒临死亡时抓到最后那根稻草那样疯狂地瞪着眼，“德拉科·马尔福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当时好多人都在！他们不抢？谁不抢？主人——”她往前爬了两步，“我们计划的是由德拉科杀掉邓布利多，但核心就是邓布利多绝对不能留！那么好的机会！难道要放过吗！你可以罚我自作主张，但我绝不敢不尊敬你！不要听信挑唆啊！”
小巴蒂走上前，他撇了路易丝一眼，再恭敬地看向主人：“黑魔王大人，当时如果不是我缴了斯内普的械，这个功劳也是被他抢了。德拉科确实不堪重用，只是在拖延时间。当时卡罗兄妹，还有格雷伯克也都有抢功的念头。大家都明确时间紧迫，不能错失这个机会。”
他说得很中肯，不偏不倚。
“我以为她很听你的呢，巴蒂。”伏地魔说，“看来你也不知道这个丫头野心这么大吧。”
“她不过就是捡了个便宜。”小巴蒂自然地接下话，“邓布利多本来就该在那天死掉，他已经被德拉科缴了魔杖，周围又只有我们的人，能做什么困兽之斗呢？”
“你错了。”伏地魔摇摇头，“邓布利多能做的，可不止困兽之斗。斯内普说邓布利多最近大不如前，我们才有机会乘胜追击。”他看向路易丝，“有些人太没用了，机会自然就落到了有胆色的人头上。德拉科不敢，你倒是真的敢？”
“如果我不这样做，你永远不会高看我。”路易丝说。
伏地魔笑了起来，他站起身走到路易丝面前，一抬手，路易丝就被一股力量扯起，悬在他跟前：“我身边确实没有你这样的人，还真是有趣。”他笑着，看起来笑里藏刀，“高看你？从我对你青眼有加把你留在身边时，就有多少人高看你了？你还嫌不够吗？”
他们彼此都知道所谓的“青眼有加”是有着什么样的代价。伏地魔又在威胁她。她被食死徒们高看一眼也好，不屑一顾也罢，都是伏地魔给的。
而她现在自作主张地抢功就是把“不安于现状”写脸上，她就是在做给伏地魔看，她还要更多。
路易丝注视着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她这险招也并非情愿的，只不过是事到临头最好的解决办法。现在就要看这个男人是愿意接纳一个略显嚣张的年轻人，还是不愿意有任何人不受掌控。
最后，伏地魔拍了拍路易丝的脸：“现在，你敢杀邓布利多，何止是我高看你？所有人都会高看你的！你做得好，路易丝，你很机灵。你为我解决了心头大患，算是功过相抵吧。”
路易丝警惕地抿着嘴，提醒自己说多错多。
“只是你记住。”伏地魔那枯枝般的手指箍住路易丝的脖子，“也别得意忘形了，年轻人。”
说罢，黑魔王带着他的蛇消失在了会客厅中，路易丝跌回来地面。
小巴蒂随即伸手要去扶路易丝，却被贝拉特里克斯挡住了。他们俩目光交接的那一刻，气氛都降到了冰点。
“怎么？”小巴蒂扬起下巴。
“大人说交给我处刑。”贝拉特里克斯也同样傲慢地抬着头，“我没说结束呢。”
“功劳被抢了是你没教好你那外甥。”小巴蒂啐了一口，“你还敢在黑魔王面前挑事？”
“这么说，这是你教的咯？”贝拉特里克斯尖声道，“你当时就在场！是你想抢这个风头？这丫头是黑魔王的属下，还是你的属下？”
小巴蒂扯了扯嘴角：“要不要我提醒你？德拉科在那磨磨唧唧的不动手，才是在违抗指令。”他冷笑道，“如果邓布利多没死，别说德拉科了，你那妹妹估计也得跟她那不中用的儿子一起陪葬！”
在场的每个人都知道，处罚路易丝只是给一个警告。贝拉特里克斯要是还是不饶人，就是她说不过去了。
可贝拉特里克斯就不是一般人。
伏地魔身边的这群老人是对路易丝很不屑，但自从她身上背了邓布利多的人命后，绝大多数人都对她改观了，甚至在她面前点头哈腰的。
而贝拉特里克斯就是极个别的其中之一。
“德拉科没做好，他也该被罚。”贝拉特里克斯说着转身面前路易丝，魔杖指着她的脑门，“但这个目中无人的姑娘，也得教训。”
“黑魔王大人已经训斥过了，你想骑到大人头上吗？”
“他可没说处罚到此为止。”贝拉特里克斯像是没听到那挑衅一样，“钻心剜——。”
啪嗒一声，贝拉特里克斯的魔杖飞了出去。她震惊地看向小巴蒂，一脸盛怒。
“哈哈！看啊！路易丝！”贝拉特里克斯的声音变得刺耳，“你真是好有本事！我和巴蒂认识这么多年！还没见他对谁同情过！是吧！巴蒂？”
“贝拉特里克斯，你还不停手是想让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学生变成隆巴顿夫妇那样的废人吗？”
路易丝猛地抬起头，直勾勾地看着小巴蒂。
“对对对，你不说我忘了。”贝拉特里克斯点点头，“你我搭档可办成了不少事。但你这姘头——”她又看向路易丝，“小姑娘，谢谢你那漂亮的脸蛋吧。”她说罢，就迈开步子走了。
“我——”路易丝缓缓开口，“一个女人，可以又漂亮又有实力，贝拉特里克斯，少看不起我。”
贝拉特里克斯的脚步停了，却没有回头：“一个女人可以又漂亮又有实力？”她冷哼了一声，继续往前走，“这一点，我可比你清楚。”
门，一开。
“而你还不配说这句话。”
门，一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路易丝面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她闭起眼，回想着刚刚面前的那个身影，感觉自己好像花了眼。不然为什么那个身影在她面前慢慢地变换成一个朝气又明艳的样子，可恍惚间，又还是那个心如蛇蝎的疯女人，在地上拉出清晰而锋利的影子。
“起来吧。”小巴蒂伸出手，“站得起来吗？”
路易丝支起身子，慢慢坐起来，却摆摆手。
“你这么聪明能没料到今天？”小巴蒂干脆在地毯上蹲了下来，“你知道这功劳虽然每个人都想抢，但你最不该去抢。”
“……”路易丝低声说，“这不是你给我的课题吗？”
“什么？”
“去年暑假……他们刁难我……你问我，我能不能让他们服气……”
小巴蒂啧了一声：“那你也真有本事，一来就给我搞这么大？你也不看看这是你吃得下的吗？吃不下的功劳，吃了也得吐出来。”
路易丝在食死徒中属于众说纷纭。她表面是伏地魔特意挑选的年轻人，实际上只是他的牵线木偶罢了。伏地魔是有足够的自信拿捏她，但也没有把她当什么亲信。她要做的就是乖乖地听话，而不是去做个变数。
更何况她杀的是邓布利多，在这样一个年纪。她看起来应该不输当年那个有魄力的汤姆·里德尔。
她这个风头可出得太盛了。
“但我等不了了。”路易丝哑着声音，“我一定要让自己往上走，我得让黑魔王看重我……只有这样，所有人才会向我低头。”
好在伏地魔还算是吃这一套。他还是愿意相信一个年轻人抢功是为了地位和荣誉。而不是像个别人说的那样别有用心。
“心思太重，这里是容不下你的。”小巴蒂显得有些无奈，“唉，这次就算了，下次别再单独行动了。”
路易丝就知道，巴蒂才不会真的觉得她风头太盛。在他眼里，往上走就是重中之重。他们越不谋而合，他越会偏袒她。
就像他去年叮嘱她的“拿不下也要应下”，因为有他在呢。
“吃不下的功劳吐出来点代价又怎么样呢？”路易丝冷冷地说，“至少别人就吃不到了不是吗？”
小巴蒂盯着路易丝，像是有了意外收获那样笑了起来。
“你没看他们——”路易丝恶狠狠地说，“克里科斯和我说过，不只是贝拉特里克斯，还有那个克里斯托弗，他们一直都不相信我。他们都觉得我不是真心的。说实话，黑魔王对此应该也保留猜疑。他早晚都会试探我，我为什么不抓住机会？”
她说罢，剧烈地干咳了几声
小巴蒂满意地笑着：“算你逮住机会了，立了大功。现在你再出去走走，他们都得低着头跟你问好，就算她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也得给你面子。好了——”
他起身要走，却被一支柔弱的手拉住了衣角。
趁着痛苦，趁着不甘，趁着忍辱负重，路易丝挤出了鳄鱼的眼泪。她抬起脸，摆出示弱的姿态——
趁着这个机会，彻底离间小巴蒂和贝拉特里克斯。
“但还是好痛啊。”路易丝颤抖着说。
小巴蒂面无表情的脸有了些情绪的涌动。他重新蹲下身，手掌按住路易丝的后脑勺，轻轻拍了拍。
“去他妈的莱斯特兰奇，这账我会记着的。”
会客厅里最终只留下了一个人。她颤颤巍巍地扶着自己站起来，晕晕乎乎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时才松了一口气。
月光照着窗棂，透进来发着诡异的色彩。路易丝揉揉眼睛，又晃了晃脑袋。
她一时分不清是自己疯了还是月亮疯了，地上的月色怎么是血色的？
噢。
她恍然大悟地笑了起来。
她忘了这个大厅常常用来处罚，那是一道道干枯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