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他出来的时候天色阴沉沉的,乌云就着冷风,吹得一切都萧瑟瑟的,我在学校旁边的书店等他,见他没来,就翻找着书一边等他一边看着。

    指尖划过一排排书的书脊,我的目光逡巡在那些斑斓的文字上,从小到大,只要有本书扔给我,我都愿意拿起来读一读,有时候一读就是一整天,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也想要知道故事里的人物的命运。

    我妈总是嫌我闷,让我出去找小朋友玩,可出去玩了她又总惦记着我早回家,她的控制欲覆盖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从小到大,我一直行走在我妈为我铺好的路上,这次义无反顾的选择了遥远的南方,是我为数不多为自己所做的抗争。

    小时候,并不觉得被她安排有什么不好,可随着年龄渐长,我发现我在她强力的压迫下那么的自卑,每当在众人面前需要发言或者表达立场时,心中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告诫自己,“你的意见不重要。”

    就连那场失败的恋爱,细思量,败下阵来的原因未必是秦星荼最后的背叛,而是我不敢去争取的怯懦。

    我的手指在一本书前停了下来,书店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声响,代表有人出入那扇门,我透过丛丛书架向门口张望,逆光中站着一个男人,头发理得很短,光勾勒出边角利落的剪影,只看一眼,我就知道那是秦星荼。

    他边走边四处张望着,短短几步,吸引了书店大部人的目光,我却鬼使神差的突然蹲下,蹲在了几排书架的空隙里,长裙盖住了我的脚踝,我凝视着光铺展在我身前的投影,橙色的光晕中,我好像落地生根,成了一株长在书店里的植物。

    身后走来另一个影子,与我蹲在地上的矮矮的影子渐渐重叠,融合成了一个巨大的暗影,像是一个拥有勇气和胆识的巨人。

    他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顶,我才发现他戴了黑色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露出的眼睛弯成新月,冲着我笑。

    我站起身,问他:“怎么了?”

    “感冒了。”他嗓子有些哑,说着话清了清喉咙,引发了一串咳嗽。

    “那你赶快回去吧,这个给你。”我将事先准备好的白色纸袋塞给他,见他愣了愣,补充道:“谢谢你上次帮我,送你个小礼物,你别多想。”

    “你能请我喝杯东西吗?我药还没来得及吃。”他指了指书店角落的饮品吧。

    行吧,好人做到底。

    “我给你点了红枣姜茶,驱寒的,我让他们把红枣挑出去了。”我放下杯子,随口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红枣?”他抬眼问我,语气倏地认真了几分。

    这次换我愣住了,一着急说漏了嘴,我慌忙找补,“啊,好多男生都不稀罕红枣,我猜的。”

    “送我的什么?”还好他没有太纠结这个问题,拿起纸袋低头看礼物。

    “围脖,我织的。”

    说话间,围脖已经被他取出,他眼中惊讶的神色更深了几分。

    “没想到你还会织围脖?织得这么好,该不会是室友帮忙织的吧?”

    这话简直是在我的自尊心上蹦迪,我心口窝的火腾一下就上来了,“瞎说,他们还指望着我教他们呢,这项本事我练了那么久。。。”

    “什么时候学的织围脖?”

    他喝了一口姜茶,又从口袋里取出药片,一片片饶有耐心的摁破上面的锡箔纸,全部摁破后在一起取出,我看着他不经意的小习惯,心中发堵。

    见我愣神,他又问了遍,“什么时候学的织围脖?”

    “老早就会了。”我收回凝视着的目光,顺势递给他一杯热水,“用热水吃药。”

    “到肚子里不都一样。”他有些好笑我的做法,我端杯子的手顿了顿,这话他上一世也说过,恍惚间水杯一歪,水洒了一半出去。

    “烫着没?”秦星荼突然抓住我的手,仔细翻看着,他垂下头,仿佛这是世上紧重要的事情,我试着拽了拽,奈何他的力气太大,握得又那样紧,我没有成功。

    “没事,没碰到,你先放手。”趁着他放松了力道的间隙,我抽回了手,再一低头,诶呀了一声,水顺着桌子滴答到了我的鞋上。

    我俩慌忙擦拭桌子上的水,不一会儿,又是诶呦一声,两颗头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疼的各自捂着额头猛揉。

    “那个小白脸有围脖吗?”他揉着额头抽冷子的问我。

    “没有,就你有,行了吧?”我有些不高兴,打从刚开始接到这个礼物他就叽叽歪歪,一会儿质疑不是我织的,一会儿又关心其他人有没有,是嫌我织的不好还是咋地?

    “你要是早送我一天,我可能就不感冒了。”嘴上这么说着,围脖却绕在了脖子上,他的下巴埋在了柔软的白色里,衬得面似冠玉,一双眼更加的明亮皓洁。

    上一世,第一条围脖我织的鸡肠子似的,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颠颠拿去送给他,遭了一通冷言冷语,我俩不欢而散,第二条织的好了一些,算是猪肠子吧,想着秦星荼之前的态度,赌气送给了靳长夜,这一世,只此一条,只送给他,算是弥补了前世的遗憾吧。

    “秦星荼,你为啥不待见我送的围脖呢?”这个问题我其实很想问上一世的他,可我找不到那个他了,只能来问这个秦星荼。

    “我没有不待见啊,你织围脖给我,我可高兴了。”他说着摸了摸围脖的下摆,摸小动物似的温柔,又说:“我只是不想我有的东西别人也有,或者我不是第一个收到的。”

    “你从来都是第一个收到的!”兴许是有点儿委屈,我的声音不由得大了几分。

    他果然被我声音吓到了,静止了几秒钟方抓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对不起啊,让你不高兴了。”

    “我没有。”心里不舒服,嘴上却逞能,我抓起包,扔了句,“我先走了。”

    门上的铃铛再次叮铃后,冷空气吹得脸上一湿,我抬起手,翻掌向上,雪花飘扬扬落入我的掌中,一丝丝地凉转瞬消失。

    一对情侣从我眼前经过,女生兴奋地扬起脸惊呼,“哇!下初雪了!”

    雪花细小如烟灰,下得不疏不密,南方的温柔,连雪都下得这么温婉可人。

    身后又是一声叮铃响,随后他的声音伴着风雪轻拂而过,“梦梦。”

    我转身面对着他,站在洋洋洒洒地飞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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