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后面他们不合适?”秦星荼靠着椅背,微扬起下巴问我,他处在光的趋暗处,一半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真切表情。

    这一时情急透露了些许信息,倒让这个旁观者觉出了异常。

    “原因不便细说,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不再接话,饭菜经过这么一闹都凉了,大家也没有再吃下去的兴致,秦星荼收拾结账,我俩走出了饭店。

    “谢谢你,我先回家了。”

    我情绪低落,不愿再与他同行,他没有勉强,帮我打了辆车,我俩就此分别。

    纵使活了两辈子有什么用呢?该发生的事情一样都不少的发生,我既无法劝退秦星荼的择校,也无法阻止牟小涛的爱情,也许,我连娇娇的死都无法逆转,想到这里,失望无力的感觉兜头而下,将我整个人彻底击溃。

    爸妈还未下班,家中无人,心中郁结一拥而至,我索性咧着大嘴哭了个昏天暗地,好容易止住了眼泪,自己竟然轻笑了起来。

    想这眼泪也与我久违了,年轻的时候,哭是件顶容易的事儿,凡事不顺心就大哭一场,找个没人的地方,不用管谁的意见和目光,肆无忌惮的哭,后来慢慢再长大了些,遇到天大的事儿,眼泪都哭不出那么多,似乎眼泪这东西也随着皮肤的逐渐干燥而水量骤减。

    正琢磨着,有什么东西碰了下窗玻璃,发出一声不大的轻响,我站起身肿着眼睛向外张望,见秦星荼站在夕阳的余晖中,正冲着我微笑。

    将窗子开了一条小缝儿,我问他:“怎么了?”

    他从穿着的大衣里面掏出一袋红彤彤的东西,顺着开的那条缝递给我,“大东草莓,刚邮过来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草莓?”我没伸手去接,任他抬着胳膊举在那里,印象中,我好像没有透露过这个信息给他。

    “我哪知道你爱吃啥,我爸寄过来的,我看你心情不好,给你带点儿。”他又将手往前伸了伸,催促道:“快拿着,冻手。”

    他那漂白的手果然不敌家乡的寒风,许是在南方待惯了,出门不记得戴手套,这会儿冻得通红,连着关节一动就泛着青白。

    “谢谢。”我接过草莓,见他跨上了自行车,正要关窗户,就听他呵出一团白气,“梦梦,牟小涛的事情我再想想办法,你别太着急。”

    他说完,不等我回答,大长腿一蹬地,骑着山地车消失在了我家窗前。

    牟小涛这气生的有理有据,且旷日持久,放寒假有一周的时间了,她仍旧没有跟我联系。

    倒是靳长夜总是打电话过来,说在那边无聊,想要春节的时候溜过来,我经历了奖杯事件之后,对靳长夜的态度变得有些不明朗,故也不说欢迎也不说拒绝,就这样晾着。

    在家还是老样子,头三天新鲜。

    第一天,我爸做了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连虾爬子都解冻好端上桌,到了第三天,菜式恢复成家常样式,随后,样式逐渐单一,品类逐渐减少,开始了不受待见的阶段,一般这种状态要持续到我要返校的前几天,菜式如回光返照般陡然丰盛,来个首尾呼应,忠义礼孝齐全。

    本以为这次仍旧如此,却不想一周刚过,下了一场特别大的雪,我爷爷老家房子被大雪压坏了屋顶,我爸立即带着我妈回老家去了,临走前嘱咐我好好看家,至于饭菜吃食,一切随缘。

    这场雪下得极大,新闻上说是五十年不遇的特大暴雪,积雪有一米多高,住楼房的倒是还好,住在平房里的就遭了殃,像我爷爷家压坏了屋顶的,还有大雪封门出不来的,各种状况不一而足。

    我肩膀上扛着铁锹,混在一群抢修的人员中间,哼哧带喘的艰难跋涉着,每一步都需要将陷在雪里的半个腿薅出来,再迈出下一步,短短几米的路走了平日里两三倍的时间,不一会儿脸上蒙了一层冰霜,围脖上点点碎冰,俨然一个小型蒸汽炉,缓缓地冒着热气。

    “小闺宁,这大雪天出来干嘛?”走在我旁边的一个中年大叔扛着一把大条扫,插秧似的插着自己的两条腿。

    “我朋友堵门里出不来,我去帮她开门。”

    “真够义气,好样的。”

    大叔鼓励了我一句,脚程突然快了起来,一会儿便于我错开了身位。

    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我杵在雪里,摘掉厚厚的手套,隔着千层万层接听电话,对方的声音有些模糊,“梦梦,你在哪儿呢?家里没受影响吧?”

    “我在去娇娇姥姥家的路上,她住在她姥姥家,门封上了出不来,我去扫雪。”

    “你把她姥姥家地址发我,我跟你一起去。”

    等我到的时候,见院子里好几个身影在忙碌,裹成了球状的那个应该是尹杨,像株白杨树的应该是谢家麟,而他们中间穿着白色羽绒服的那个,还带着我送的白色围脖,一定是秦星荼。

    “你来了。”听见动静,秦星荼回身,一只胳膊杵着铁锹把,说:“不用你忙了,一会儿让老人和你朋友先从窗户出来,下午我们应该能全部清完。”

    正说着,窗户从里面打开,露出娇娇妩媚的一张小脸儿,“我没想到还能请动荼哥,倍儿有面儿,你还说你跟他不熟?”

    娇娇冲着我抛了个媚眼,又对干活的三个人说:“我姥姥说一定要我好好谢谢你们,家里亲戚给了几张温泉券,过两天一起去吧!”

    尹杨直起身子,“那敢情好啊,我都好久没泡过温泉了,大家一起去呗?”

    娇娇和他们做了一年同学,彼此相熟,况且娇娇一起去的话也不会尴尬,想到这里,我问:“涛儿呢?”

    “我叫她了,你俩最近咋回事啊?各说各的,这次泡个澡一笑泯恩仇呗?”

    我点点头,望向秦星荼,见他手上的活儿没停,只应了声:“行,那就大家一起。”

    这么一说,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三个男生干活的速度提升了不少,不出半天,娇娇姥姥家的院子清理的干净如初。

    两天后,温泉之旅成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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