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里尔从橱柜里"逃"了出来,在救世军的工厂里沿着墙壁谨慎地往前摸索。粗糙的"囚服"上红色的A字那么显眼,这让他不得不贴着墙畏畏缩缩地含着胸缓慢前行,以免有人从远处发现他。

    好在工厂里的室内很昏暗,他反应也足够快,躲过了几波过路的救世军。

    前方有深深浅浅的脚步声,达里尔把身体贴在了墙后面静静地等着对方经过。

    对面的人却一点都不配合地停了下来,疑似酒瓶落地的响动过后,走廊对面传来了呕吐的声音。

    听上去像是个醉鬼。

    达里尔把头探出去看了一眼。只一眼,他的心脏便不受控制地一紧。

    Abs.

    他差一点就叫出了那个名字。

    达里尔呆在了原地,手指因为紧张而紧贴着冰冷的墙面,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跪倒在垃圾桶前面呕吐的女人的背影。这是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他头一次有勇气这样专注地注视着别人。

    他从未见过她喝酒。

    她总是说,喝酒会影响判断力,因为她要活下去,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现在她跪在那里,因为酗酒而呕吐不止。

    丢失的两年,他不在她的身边。

    好久不见。

    你的伤好了吗。

    我以为你不会喝酒…

    一时间的想法突然汹涌了起来,他看得那么入神,甚至都没有发现从后面接近的人。

    一只手从背后抓住了他的衣服,达里尔条件反射地转身举起拳头做出攻击的姿势。

    "……"

    他犹犹豫豫地把拳头放下了。

    是雪莉。还穿着在医务室时候穿着的及膝裙,和树林里时候一般的柔弱的样子。

    "你应该回去,在他们发现你之前。"雪莉认真地劝着达里尔,她眼睛隐约含着泪。"你知道我就回去了。你逃不掉的,等你被抓回去,惩罚会更糟。"

    达里尔没说什么。他沉默着回头又看了一眼艾比。

    这个时候的艾比似乎是吐完了,她懒洋洋地跪坐在那里,眼神放空地盯着走廊的墙壁,一副发呆的样子。过了一秒后她又犯恶心了,对着垃圾桶发出了一串干呕。

    "回去吧。"雪莉诚恳地劝。"不要再看了。她是他们中的一个。"

    也许她会大发善心代人受过,但是她和你是不一样的。

    达里尔甩开雪莉的手要从另一条走廊跑掉。

    "谁在那里!"

    二人被对面的厉声吓了一跳。

    他们被发现了。雪莉当机立断收了声,然后轻轻打开走廊边上的一扇门让达里尔躲进去。

    艾比表示虽然她醉了但是耳朵还是很尖的:"我问谁在那里?!"

    .

    达里尔躲在门后听着外面隐约的声音。这个房间是杂物间,没有窗户。除了门,没有第二个出口。

    '我只是路过。'

    '你在和谁说话?'

    '你醉了。'

    '那可能是我听错了…'

    达里尔放松了一点。

    下一秒,门板后面粗鲁的乓的一声响狠狠地吓了他一跳。

    "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那!你有本事抢(尼根的)女人,怎么没本事开门啊~"

    "……"

    达里尔屏住了呼吸。

    这还是他第一次害怕…害怕艾比李这个他见过的最大的逗比。

    这样滑稽的想法让他突然冷静了不少,他在思考,如果她突然闯进来的时候,是要该怎么办,要从背后勒住她的脖子,还是要一拳把她揍晕了…

    该死。

    他做不到。

    达里尔抬手捂住了嘴。

    .

    门后面的人似乎是一动也不敢动了,就算是趴在门上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艾比表示很满意——她笑嘻嘻地转过身看着板着脸的雪莉:

    "是德怀特吧?你把德怀特藏在里面了吧?是不是啊是不是?"

    这下雪莉明白了,这货完全就是想要抓奸然后和尼根去告密的,天知道她多讨厌德怀特。

    雪莉板着脸端起胳膊。

    "你闻上去像酒精和呕吐物。"

    艾比不为所动,甚至还充满了小人得志的兴奋…

    "把前夫藏在杂物间里?尼根会爱死这个的。"

    说着,她就要去拧门把手。

    "等一下…"

    雪莉不安的声音让艾比停顿了一下。

    "我知道你很想要我的唇膏。"

    "而且?"艾比握在门把手上的手停住了。她眯着眼睛转头看雪莉,一副对尼根的后宫团勒索惯了的模样。

    "你可以拿走我的鞋子。"

    "我还想要你身上这件衣服。"

    "好。"

    被女人的爱美虚荣心打败后,艾比对门后面到底藏着什么都不感兴趣了,甚至是胸口的烫伤都不那么难受了。她把手从门上缩了回去,然后扬长而去了。

    一直等到尼根找她"喝茶"的时候,艾比才后知后觉地开始怀疑那个走廊里到底藏了谁。

    救世堂是个铁桶一样的工厂,理所当然的,达里尔的出逃计划没成功,他们抓住了他,群殴暴揍了一顿后又扔回了小黑屋。

    "……"艾比侧了一下脸躲开尼根似笑非笑的视线。

    "我需要你,为我工作,懂吗?"尼根的声音带着几分严肃。"在我告诉你做什么之前,事先提醒你一下…那天晚上的事绝对不能发生第二次!"

    "当然,尼根…当然。"艾比心虚地看向别处,站在那里的时候因为胸口的伤痛而含着胸,一副等着大领导训话的小职员的模样。"悉听尊便…咳,悉听尊便。"

    .

    尼根的训话和吩咐一如既往的冗长和啰嗦,艾比被尼根的话刺激得一愣一愣地,十五分钟后,一直到走出尼根'办公室'的门,她都想不起来要怎么办。

    在回房间路过小储藏室的时候,还处在愣神状态的艾比停在了门口,想了想后,她跑进储藏室把唇膏涂上了,然后又换上了那条雪莉那搜刮来的裙子。

    正式见面,仪式感总得有的。

    虽然她并没有去照镜子,唇形涂得生硬而粗糙,胸口处耷拉着一条纱布,脚上还是和衣服好不匹配的带着泥土的靴子。

    所谓仪式感。

    拉开自己房间的门,里面放着的是尼根给她的任务——

    脏兮兮的,鼻青脸肿的,被绑在一张椅子上的男人。他前额的头发是长的,一部分盖住了眼睛,这让她看不清,他到底是不是在盯着她看。

    再往前走两步,闻到的是汗液、血液和狗粮混合起来的奇怪的气味。

    艾比皱了下鼻子,把身后的门关好。

    他看上去没有以前那么拽了。毕竟脸都被揍肿了,估计疼的话都说不成了吧。

    艾比站在原地,恍惚间想到了,在那个已经被行尸和大火毁掉的农场,她慢慢地掀开毯子,避开昏睡的男人腰侧的箭伤,慢慢地把他身上的泥巴擦拭干净。

    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无言。

    度过了安静的十几秒,艾比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男人却冷不丁地开口了。

    "你早就不写日记了,是不是。"

    因为缺水,而嘶哑的要命的,低沉喑哑的声音。

    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艾比突然没来由的觉得好笑,然后她就真的笑出来了:"哦,看看这是谁在说话,是松鼠杀手达里尔迪克森…"

    "……"

    达里尔低着头被绑在那里,嘴抿得紧紧地。或者是,因为他的下半张脸被打肿了,所以看上去是嘴抿得很紧的样子。

    她一周前才被烙铁烧过,现在却一副没事人的模样。

    "放轻松亲爱的,这里没你想的那么糟。"艾比玩笑一般说着,走近扯住达里尔的头发强行在他的侧脸上亲了一口。

    达里尔用力地甩开对方的手侧开了脸。

    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那里肿得厉害,光是一个亲吻都好像是在上刑。

    "我不喜欢告诉你这个,不过…"艾比一本正经地扯假话。"尼根是个蛮记仇的人。如果你表现不好的话,在家里的那些人可就倒霉了~"

    "……"

    "现在我把你绳子解开。现在滚到洗手间里去冲一下,你tm都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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