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露台,朦胧月光,红男绿女被围绕在万花丛中,四围一丛丛修竹将其妙丽身姿掩映,自然他们也看不见躲藏在竹影深处的偷窥狂。

    “你肯回来了?”

    许博冷如冰窖的声音在月色的晕染下显得尤为高不可攀。可是,蔺想无所畏惧,她私心想尝试将这高不可攀的月色占为己有。

    “你好吗?”蔺想的声音似她的人,温柔缱绻,是最美的一抹月晕。

    “我很好。”许博并未被美人娇语所打动,依旧冷冰冰似孤山积雪。

    “许久不见,还没来得及恭喜你获奖。”

    她的笑容露出疲倦之意,许博不自在地移开眼,继续他的讥讽,“区区一星光奖,含金量哪比得上您的戛纳影后。”

    面对许博的挖苦,蔺想淡然处之,她的掌心托举那一瓣绿叶,怜惜说,“热土难离。”

    此叶此花必须长在沼泽深处,如今用一陶缸养在城市水泥丛林的天台,怕是不久就会靡荼花事了。

    许博哂笑,“你说这话,能骗得了你自己吗?难离不也离开五年了。”

    “我没骗过任何人。”蔺想终于严肃地反驳他的挖苦。

    “你……”

    “许博,蔺想,你们在聊什么?”黄金珠踩踏高跟鞋袅袅娜娜穿过竹影,许蔺二人闻声回眸,黄金珠竖起一根白皙食指在唇边,嫣然一笑,“不管你们在聊什么,小心隔墙有耳。”

    黄金珠凤眸回转,促狭的目光轻飘飘往美人蕉后送,许蔺不解,也将目光递往美人蕉。

    热辣辣的视线嗖嗖嗖冷箭一般射过来,杜美美忙用一叶好大的美人蕉叶挡住脸,采取眼不见为净的应对策略。

    奈何一叶障目可以,泰山的气势依旧逼人,她唯有放下美人蕉叶,从暗影走向光明,讪讪地招手,“嗨,许博,嗨,蔺想,嗨,黄金珠。”

    许博惊讶地喊,“杜老师,伯老师。”

    对,还有伯仲川呢,要丢脸一起丢脸,杜美美打定主意,挽住伯仲川的胳膊将他往前一推,伯仲川像一根木桩子,从杜美美的身畔,平移至许博和蔺想面前。

    “我们,我们在讨论戏。”杜美美义正言辞地解释。

    “对,戏。”伯仲川脸红。

    “……”许博望月。

    “……”蔺想赏花。

    “……什么戏呢?”黄金珠帮腔。

    “呃?”伯仲川两手揪着西装裤缝,回头张望杜美美。

    “嗯,就是,就是……”杜美美眼珠滴溜溜转动,像一只机敏的波斯猫,她捧住脸,仰头望见月色,福灵心至,“啊,就是夜戏,赏月谈心。”

    夜戏?还谈心?是锦衣夜行,偷窥别人谈心吧!黄金珠忍不住腹诽,接着淡定帮腔,“许博,你看看两位前辈,华服赴宴,觥筹交错,还不忘交流工作,戏比天大,你可要时时谨记,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伯仲川张大眼睛,佩服地五体投地。

    “不愧是同寝室友!”杜美美赞赏地点头。

    “是,我一定努力向二位前辈学习。”许博诚恳许诺。

    蔺想缄默,半信半疑。

    “来,美美,你和我是不是有工作要谈?”黄金珠凭借身高优势,突然搭住杜美美的肩膀,热情地招呼杜美美同行。

    “有吗?”杜美美想溜。

    “没有吗?”黄金珠眯眼,一掌搭在她的腰部。

    “有吧。”受不住黄金珠蓄势待发的掐腰威胁,杜美美唯有点头微笑。

    “走吧,老友叙旧,哪能只喝一杯酒,应该不醉不归。”

    杜美美看似欢欢喜喜随黄金珠而去,实则是被其辖制,不得不随她重返流光璀璨的宴会大厅。

    大厅气氛如旧,公子佳人,巧笑倩兮,举杯宴饮。

    黄金珠面皮笑嘻嘻,声音冷冰冰地质问,“老实交代,刚才听见多少不该听的秘密。”

    “怎么,怕许博的秘密被我宣扬出去?”杜美美老神在在地喝一口热牛奶,她需要它们解酒。

    “怕什么,我们家许博艺高人胆大,宁折不弯,刚正不阿,绝没有狐狸尾巴,就算有,也绝会露给你看。”黄金珠一口咬定。

    杜美美眼皮一撩,“哼,我看许博没有狐狸尾巴,因为人家是正经八百的君子,但你有狐狸尾巴,因为你是千年老狐狸化身的妖精。”

    “谁是妖精,你才是!当年女团门面是不是你,你能拿稳女团门面是不是因为你这张脸。”黄金珠显得很不服气。

    “我唱歌还算不错好不好?”杜美美也不服气。

    “当年vocle可是我!”

    “好汉不提当年勇。”

    黄金珠苦笑,“反正你我都老了,你看看你,被逼无奈,都只能走实力派路线,而我呢,被迫做女企业家。”

    “弹指红颜老,靠脸吃饭的时代不属于我们了。”杜美美一脸惋惜。

    一时静默,两位昔年美女各自唏嘘。

    “喂,你刚刚到底有没有听到许博的秘密?”黄金珠不死心地追问。

    “喂,你家艺人你都不愿相信?”

    “不是啊,我只是好奇他们两个有没有过去罢了?”

    杜美美差点将牛奶喷到她脸颊,“你也觉得他们两个有戏?”

    “不算有戏,我只是出于boss的关心,许博可是我最最最器重的未来之星,比肩哥哥的那种。”

    “许博和哥哥气质完全不同,你不要妄想打造一个不成熟的替代品。”杜美美坚定地拥护哥哥。

    黄金珠惋惜地摇头,“我只是思念哥哥罢了,嗐,我瞎说八道,哥哥和许博都是独一无二的,你也是。”

    “你也是。”

    蔺想独自走入寒凉的秋夜,刚下过一场夜雨,空气湿润,透着森森寒意。

    蔺想喝一口葡萄美酒,试图温暖身体。

    “冷酒是暖不了寒心的,你不要贪杯。”

    回头一望,竟是蒋寒星。

    “好久不见。”蔺想眼眶泛红。

    “好久不见。”蒋寒星同样湿了眼眶。

    两件透明的玻璃酒杯轻轻一碰,奏响久别重逢的小夜曲。

    “许多年不见,你已经是明亮的星,而我已是古调不弹,过气咯。”蒋寒星遥遥望向天外星,语气如夜色寒凉。

    蔺想听见他的语气寒凉,心中一动,难过地问,“老师,你会不会觉得当初我选择离开是一个错误。”

    在许博面前,她是坚强风光、平和接受一切的戛纳影后蔺想,只有在老师面前,她才可以低眉敛眸,肩膀垂落,不甚确定地和盘托出心中所有的困惑。

    蔺想不需要别人告诉她明确的谜底,她只是需要一个旧人,可以谈一谈困惑,蒋寒星知道这个道理,也知道她从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无奈地反问她,“你不离开,能怎么办,要跟春华一起陪葬吗。”

    春华影业是蔺想和蒋寒星的出道公司,因为公司高层闹管理政治而分崩离析。

    蔺想话音里尽是凄凉之感,“春华是我永远难忘的老东家,曾经的那座春华大厦还在,早已人去楼空,我连凭吊的地方都没有。”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蒋寒星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翻涌的酸涩,仰头以防眼泪夺眶而出,他慨然叹曰,“安史之乱后,杜甫在江南逢故旧李龟年,留下这首千古名诗。”

    “经历乱世重逢,繁华落尽,最终能见一面,已经是彼此的幸运了。”蒋寒星将脸面向那丛宁折不弯的修竹,眼泪顺着面颊簌簌滴落,他不愿自己的破碎被蔺想看见,他想维持最后一份体面。

    可是,蔺想看见皎洁月色下,他修长的身体如簌簌抖动的竹,蔺想担忧地问,“老师,我觉得你不太好,要不……”

    “怎么样,要不要签约红星,考虑好了没有。”

    红星娱乐的老总张宏宇闯进露台,蔺想本能地挡在老师身前,迎接市侩商人的纠缠逢迎。

    蔺想在两颊堆砌笑容,打趣说,“老师在苦口婆心劝我,我就要被说动心了。”

    张宏宇露出不敢相信的表情,惊诧地望一眼蒋寒星,而蒋寒星此时背对着他,他不由拧眉,“是嘛?蒋老师总算做了一件对红星有益的事。”

    张宏宇调转目光注视蔺想,表情须臾柔和,“我特意拜托他来劝你,我调查过,你们曾经……”

    蔺想打断他的话,作出有请的姿势,“不介意的话,请我跳一支舞吧。”

    “万分荣幸。”

    “前厅有音乐助兴,请吧。”

    蔺想故意携他而去,还蒋寒星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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