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呐。
我第一次听到他生气。这也太好玩了。我感觉面部肌肉在剧烈运动，是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不会早就恢复意识了吧？却完全动不了，只好一直听侠客絮絮叨叨。
原来他也会烦，哈……千载难逢。
侠客大概没觉得很好笑。他打完了最后一个结的时候，库洛洛已经恢复成半死不活的样子，仿佛刚刚是什么回光返照。
“给他们冲点葡萄糖水。”我憋着笑，“补补体力吧。”
侠客留我和三只木乃伊呆在一块。所以客厅里有了三只半。哪怕拿去和法老墓穴比，也不遑多让。
怎么这么好玩？
如果不是腿上绑着夹板，我甚至想边哼歌边晃腿，做些更蠢的事。
这没关系，全没关系，就连引力都没法拽紧我，心轻飘飘要飞起来。怎么会这么舒坦？
库洛洛似乎想证明他能说话不是什么回光返照，眼皮抖啊抖，抖啊抖的。
“你真不错。” 我忍不住打趣他，“但这时候，别挣扎比较好。”
他应该真的烦透了，这种不痛不痒的闲话也能一下揪住他某根神经，激得他完全睁开眼。一瞬的恍惚都没有，仿佛早知道我坐在哪，他死死盯住我。
死死盯着，原来库洛洛发脾气是这个样子。他眼底的平静被烧光了，溅出的火花“呲呲”点着了一直以来护住他的那层薄翳，三两下把那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这想法可能有些奇怪，但他突然鲜活了起来，又生动了一点。
我这时候实在太放松了，也可能是他的姿态太狼狈，我没觉得被冒犯，只感到稀奇。
我轻声问他：“生气啦？”
他的表情稍有松动，我便又得了几分趣，学着侠客的样子，轻声细语地哄他：“不气，不气。”
接着还自由发挥：“再气就变小猪仔。”
我不会哄人，好像用力过猛了。库洛洛神色扭曲起来，眉毛拧成一团，嘴角又奇异地往上扬，比起我成功稳住他，更像他自己逗乐了自己。
他从嗓子眼溢出一声笑，微弯的眼睛遮住了怒意，“你…真是……”我等了半天，他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他：“真是什么？”
最好识相些。
他却移开了视线，直朝我的后方看。我听见水在杯子里悠荡，触壁折回去再重来，仿佛微型浪花扑上沙滩，携着脚步声一起，越靠越近。
“醒啦？”侠客走过去，“葡萄糖。”
我猜侠客是准备给他送到嘴边的，没想到库洛洛这时候还能接。两人的手在空中一撞，杯里的溶液卷成了巨浪，撒了几滴。
侠客一怔，反应过来后又去给玛琪和飞坦喂糖水。
我一直注意着库洛洛的手。这家伙指尖都捏得发白了，还强撑着不颤抖，真的行。
死要面子。
“能走吗？”我问库洛洛，但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就睡这吧，上楼梯的话大腿附近的伤会裂，侠客缝了很久呢。”
他把水放下了，缓缓抬眸看完：“确实久。”
莫名其妙把我看得发毛，我便问他： “你什么时候有意识的？”
“我只是在睡，睡沉了点。不是死了。”
“没死是好事，希望我们都活久一些。”
他回答，“这都没死，想必以后也会命大。”
怎么……他是飞坦上身了？
说话句句带刺，勾得我也想翻脸了。
我刚要开口，侠客把话接了过去：“没错，这次大家真的伤得很重呀。”
他把空杯子放到桌上，“我们要修整一段时间啦。”
“你和伊路都在B了，等我们痊愈，就能开始学念。希望……可以一切顺利。”
讲到这，我扫了库洛洛一眼。
不知他正在想些什么，他已经重新躺了回去，正望着窗户出神。白炽灯给他披了一层纱似的光，光线太弱了，反而在掩盖他。
下一刻，他和以前一样敏锐地感应到我的视线，回望过来。
记忆里的库洛洛，无论何时都是坚定的。我们最大的差别也在这儿。
他总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往哪走。不迟疑，也不自苦，像一潭平静的水。按这样说，此时应该起风了，他荡起了涟漪，漾出了一丝茫然。
他恐怕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同伴倒在自己身旁，是什么样的感觉？
“下次，我去看你比赛。”我眨眨眼，“打赢他吧。”
可能，库洛洛没见过什么强者，他赢得太顺利，以至一次惨败都能带给他强烈的挫败感。
我已经缓过来了。
没关系，多输输就好，因为一定会有赢的那天。如果害怕输，实际是在逃避前进的可能性。一直待在输不了的地方，才很可怕呢。
库洛洛重又笑了起来，“好。”
他肯定不会想在我面前败下阵的，就像我接受不了被他看到失败一样。我和他较劲，他跟我较劲，这也挺好。
“我们回去吧。”侠客温和地提醒道，“睡觉时间到了。”
他这样一说，我确实感觉有点累了。比赛的事，留到下回再问罢。以及，三区的药……
我点点头，朝侠客展开了双臂。
他俯下身，让我圈住他的脖子，一下把我提进怀里。这次快了不少，却没弄疼我，俨然是个合格的搬运工了。
我还记得应该给他留出视野，于是错开脑袋，却对上库洛洛的眼睛。
我研究不懂他的眼睛。
明明眼帘微垂像困了，却非强打精神似的凝眸，因此眉毛也微微颦着，化作一把绷着的弓，把他的视线射来。
本来已经不会觉得羞了，他这样目不转睛……反倒像我在做什么奇怪的事。
还是，他也想回房间？
想让侠客把他也送上去，但开不了这个口？
他的伤和我又有差别，恐怕哪儿哪儿都碰不了吧。
“……帮你关灯？”我问库洛洛。
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嗯”。
侠客拎着我继续朝楼梯走，我按下开关，降下黑夜。
恍惚想起同样的夜。
几乎没有月光撒进窗户的那天，我在陌生的空间里，越过沉睡的众人走向库洛洛，然后，是一切。
这很奇怪，好像我走向他这件事永远无法避免。即使回到故事开头，读档重来一万次，我也只有一种选择。
我把下巴倚在侠客肩上，轻声和他说，“晚安。”
我第一次听到他生气。这也太好玩了。我感觉面部肌肉在剧烈运动，是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
他不会早就恢复意识了吧？却完全动不了，只好一直听侠客絮絮叨叨。
原来他也会烦，哈……千载难逢。
侠客大概没觉得很好笑。他打完了最后一个结的时候，库洛洛已经恢复成半死不活的样子，仿佛刚刚是什么回光返照。
“给他们冲点葡萄糖水。”我憋着笑，“补补体力吧。”
侠客留我和三只木乃伊呆在一块。所以客厅里有了三只半。哪怕拿去和法老墓穴比，也不遑多让。
怎么这么好玩？
如果不是腿上绑着夹板，我甚至想边哼歌边晃腿，做些更蠢的事。
这没关系，全没关系，就连引力都没法拽紧我，心轻飘飘要飞起来。怎么会这么舒坦？
库洛洛似乎想证明他能说话不是什么回光返照，眼皮抖啊抖，抖啊抖的。
“你真不错。” 我忍不住打趣他，“但这时候，别挣扎比较好。”
他应该真的烦透了，这种不痛不痒的闲话也能一下揪住他某根神经，激得他完全睁开眼。一瞬的恍惚都没有，仿佛早知道我坐在哪，他死死盯住我。
死死盯着，原来库洛洛发脾气是这个样子。他眼底的平静被烧光了，溅出的火花“呲呲”点着了一直以来护住他的那层薄翳，三两下把那东西烧得一干二净。
这想法可能有些奇怪，但他突然鲜活了起来，又生动了一点。
我这时候实在太放松了，也可能是他的姿态太狼狈，我没觉得被冒犯，只感到稀奇。
我轻声问他：“生气啦？”
他的表情稍有松动，我便又得了几分趣，学着侠客的样子，轻声细语地哄他：“不气，不气。”
接着还自由发挥：“再气就变小猪仔。”
我不会哄人，好像用力过猛了。库洛洛神色扭曲起来，眉毛拧成一团，嘴角又奇异地往上扬，比起我成功稳住他，更像他自己逗乐了自己。
他从嗓子眼溢出一声笑，微弯的眼睛遮住了怒意，“你…真是……”我等了半天，他也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丢了一个警告的眼神给他：“真是什么？”
最好识相些。
他却移开了视线，直朝我的后方看。我听见水在杯子里悠荡，触壁折回去再重来，仿佛微型浪花扑上沙滩，携着脚步声一起，越靠越近。
“醒啦？”侠客走过去，“葡萄糖。”
我猜侠客是准备给他送到嘴边的，没想到库洛洛这时候还能接。两人的手在空中一撞，杯里的溶液卷成了巨浪，撒了几滴。
侠客一怔，反应过来后又去给玛琪和飞坦喂糖水。
我一直注意着库洛洛的手。这家伙指尖都捏得发白了，还强撑着不颤抖，真的行。
死要面子。
“能走吗？”我问库洛洛，但没给他回答的机会，“就睡这吧，上楼梯的话大腿附近的伤会裂，侠客缝了很久呢。”
他把水放下了，缓缓抬眸看完：“确实久。”
莫名其妙把我看得发毛，我便问他： “你什么时候有意识的？”
“我只是在睡，睡沉了点。不是死了。”
“没死是好事，希望我们都活久一些。”
他回答，“这都没死，想必以后也会命大。”
怎么……他是飞坦上身了？
说话句句带刺，勾得我也想翻脸了。
我刚要开口，侠客把话接了过去：“没错，这次大家真的伤得很重呀。”
他把空杯子放到桌上，“我们要修整一段时间啦。”
“你和伊路都在B了，等我们痊愈，就能开始学念。希望……可以一切顺利。”
讲到这，我扫了库洛洛一眼。
不知他正在想些什么，他已经重新躺了回去，正望着窗户出神。白炽灯给他披了一层纱似的光，光线太弱了，反而在掩盖他。
下一刻，他和以前一样敏锐地感应到我的视线，回望过来。
记忆里的库洛洛，无论何时都是坚定的。我们最大的差别也在这儿。
他总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往哪走。不迟疑，也不自苦，像一潭平静的水。按这样说，此时应该起风了，他荡起了涟漪，漾出了一丝茫然。
他恐怕也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同伴倒在自己身旁，是什么样的感觉？
“下次，我去看你比赛。”我眨眨眼，“打赢他吧。”
可能，库洛洛没见过什么强者，他赢得太顺利，以至一次惨败都能带给他强烈的挫败感。
我已经缓过来了。
没关系，多输输就好，因为一定会有赢的那天。如果害怕输，实际是在逃避前进的可能性。一直待在输不了的地方，才很可怕呢。
库洛洛重又笑了起来，“好。”
他肯定不会想在我面前败下阵的，就像我接受不了被他看到失败一样。我和他较劲，他跟我较劲，这也挺好。
“我们回去吧。”侠客温和地提醒道，“睡觉时间到了。”
他这样一说，我确实感觉有点累了。比赛的事，留到下回再问罢。以及，三区的药……
我点点头，朝侠客展开了双臂。
他俯下身，让我圈住他的脖子，一下把我提进怀里。这次快了不少，却没弄疼我，俨然是个合格的搬运工了。
我还记得应该给他留出视野，于是错开脑袋，却对上库洛洛的眼睛。
我研究不懂他的眼睛。
明明眼帘微垂像困了，却非强打精神似的凝眸，因此眉毛也微微颦着，化作一把绷着的弓，把他的视线射来。
本来已经不会觉得羞了，他这样目不转睛……反倒像我在做什么奇怪的事。
还是，他也想回房间？
想让侠客把他也送上去，但开不了这个口？
他的伤和我又有差别，恐怕哪儿哪儿都碰不了吧。
“……帮你关灯？”我问库洛洛。
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嗯”。
侠客拎着我继续朝楼梯走，我按下开关，降下黑夜。
恍惚想起同样的夜。
几乎没有月光撒进窗户的那天，我在陌生的空间里，越过沉睡的众人走向库洛洛，然后，是一切。
这很奇怪，好像我走向他这件事永远无法避免。即使回到故事开头，读档重来一万次，我也只有一种选择。
我把下巴倚在侠客肩上，轻声和他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