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副诚诚恳恳的模样，她就真的没那么生气了。她是不是太好哄了？
侠客在她开口前把话题找了回来，“所以，你已经想好对策啦？暗着不行，接下来干脆敞开了应对？”
“没错。”她借机抽离了思绪。
两只手都被制住，伊洛丝隐隐感知到自己又卷入了库洛洛和他哪次幼稚的争锋相对里，于是双手一起撤走，警告地扫了他俩几眼。
她转向库洛洛，歪着脑袋补充：“联络芬克斯他们，不必低调了，用我的名义进场。这次也没酿成什么后果，无非让霍尔踩着我的脸面摩擦，再要我和颜悦色附和。”
见他还想说话，伊洛丝抬起食指，径直按住了他的唇，开始讲规矩，“我不生气了。你也不许装模作样打岔。”
库洛洛眨了下眼睛，点头。
她收回手，正色道：“我要来你们，霍尔，三长老的小儿子塞勒，还有个与世无争的瑞亚，都知情。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是我们的意外。”
“一个支队，五区不会强留，普索和泰姬最多在我爸面前唱两句红白脸。”
她说着，大概是觉得坐姿不舒服，便把腿屈着侧放，脊背倚了一半重量在库洛洛身上。动作流畅得像习惯。
这么一来，几乎是对着侠客在讲话了。
“爸爸知道我们的关系，真有人问他也许会答。更重要的是，五区的态度恰到好处，说明你们有实力。”
侠客笑着做出评价：“有一点实力，但没什么名气，靠得是不公平的裙带关系。理论上不足为惧。但——”
“哪怕我们是普通卒子，你让卒过了河，对方就会担心有没有空心炮等着他。”库洛洛自顾自接过他拖出的尾巴，“会开始琢磨，你调兵遣将的目的是什么。”他侧着脸，逐步放缓的声音挨着她的耳朵根钻进去。
明明话语十分正经。但看不到人，库洛洛的声线好像也变得格外美丽，伴着难以形容的痒灌进她的耳道。少女的耳梢立竿见影地烫起来，粉绒绒像挂了霜的果子。
伊洛丝一下意识到他靠得太近了。吐息在黑暗中氤氲，变得无法忽视。她转过脸推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我调兵遣将，是渴了，想喝水。”
却见这人正垂着脑袋，投下的阴影拢着她，有种异样的不安。
伊洛丝蹙了眉，“快去。”
库洛洛的视线扫过她后边的人影，脸上的笑意淡了点。他没继续逗她，起身去倒水了。
“你们俩又……”伊洛丝看向侠客，欲言又止，最后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去开灯。没有茶水没有光亮，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侠客还没回答，她先怔于指下的触感。
他的肌肉已越过紧实的概念，称得上强壮。与无害的外表不同，似乎蕴藏了不错的爆发力，是很奇妙的发展方向。
侠客手里凝出个类似念针的物什，眯着眼朝墙面瞄准。他猜出了她的半截话，轻笑道：“我和库洛洛能有什么龃龉？”
白惨的灯火徐徐落在他身上，打出了凉润的光边。
他凑近了些，却没再过界地碰到她。眼神柔软，睫毛忽闪，视线被两人的鼻息蒸出实质的温度。
“你担心我呀？”
伊洛丝本来在感叹侠客与伊路米过于相似的选择，被他的温度烫到，呼吸兀地一跃。
他和她中间其实还隔着不小的距离，以致她并未注意侠客将手搭在了她的靠垫上，凭他现在的臂展，圈住她，异常简单。
原本能给她安全感的空间距离，不知为何显得冗余。
几句话间被这两个人来来回回，不知收敛地逗弄牵制的复杂心情，已经累积到某个峰值，被侠客故意留下的空隙激活了。
伊洛丝伸手探上他过分可爱的脸蛋，半掌虚抵着颊施力，把他拉过来，和自己平视。
他碧莹莹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是始料未及的晃神。
“我当然担心你呀。”伊洛丝莞尔，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如同她空余的拇指轻擦过他唇畔的力道，“你……”
她的话语蓦地一顿，眉梢微挑，收回了手，转向那道不和谐的气息。
库洛洛走过去的这几步路上，脑子里想的是不相干的事。
隐约记得哪本书上说，猩猩间存在严格的等级体系，当它们感到挫折或被激怒，会撕扯树枝，扔石块或排泄物来显示自己的权威。
这样，好像不难理解自己想掷点什么过去的冲动。但他不是猩猩，这杯水也没什么杀伤力。无论怎么想都……
伊洛丝回正了身子，腿也放下交叠起来，赤着的足尖抵着地面。
她闲适地勾唇，“怎么？我碰不得你的侠客？”
“……”库洛洛确未料到这句。他把水杯递过去，贴着沙发一角坐下，空了半个坐垫的位置，眉骨微扬，藏于齿后的话语翻了几番样子。
“我的侠客，你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俨然是要观看的架势。
“咳……”伊洛丝呛了半口水，又喝了一口顺气，淡道，“那你还挺热情啊。”
她把杯子朝侠客面前一伸，示意他放在旁边的桌案上。
侠客下意识接过去了，视线却仍停留在地上。现下，他既没在琢磨伊洛丝的意欲，也没在听库洛洛的话。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把水杯放下，扯了背后的抱枕放在她脚边，解释道：“地上很脏的。”
“谢谢。”伊洛丝从善如流，踩着软垫曳到舒服的位置。脑里过着他的细致体贴，又出现了记忆断层，“刚刚我们说到哪？”
库洛洛薄唇轻启，“目的。”
“啊，本阶段的目的……”伊洛丝盯着前方墙上的挂画，手搭在库洛洛张着的大腿上，不知是随意还是刻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我还在等一个回答。我会和下个任务一起说的。”
讲到这，她总算想起来了刚刚要说什么，“他们当然会猜忌。只要我有了动作，就一定会搅乱池水。我只是没料到……霍尔，这么沉不住气，一点也不像他。隔着重重疑云等都不等，分秒必争地试我是否上了心，浪费了我好多布置……”
库洛洛忽然按住了她的手，伊洛丝话音一滞，瞥了他一眼，没有管他，“不过，我借这个机会和他说开了，顺便提醒他，他能看见我，也有人能看他。我越想越觉得有推手。霍尔背后的影子，到底是谁呢？”
他们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本事。她是在问自己。
“……所以，你确实上了心。”侠客思索片刻，换了个话题，“但之前不想？为什么？”
伊洛丝迎上他的视线，“倒也不是。”
“这是手段，不是目的。”她犟着鼻尖抱怨，“这些年我被看得有多死，一言难尽。得让爸爸安心，我才好出流星街。我只想要做件好事，或者说做好一件事。”
听到这儿，库洛洛却主动松了手，浅笑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有了目的地，什么地方值得如此迂回地布局？”
人是在笑的，语气好像也没问题。出于敏锐的嗅觉，伊洛丝还是察觉出某种不协调。
不协调就不协调。
这两天的相处加上过去的模糊印象，库洛洛的日常根本没有章法。真要琢磨只会累着自己。
伊洛丝很快做了取舍，放弃细究。
她的指端落在他掌心，轻飘飘的，像是安抚。
她笑起来，柔声道：“下次我给你带一本书。我想听你的意见。”
“……好。”
她还是没说，他是手段，还是目的。不过，也许是最后一句话带来的错觉，此时清淡的碰触，甚至比刚才被他覆住的手真实点。
库洛洛的余光扫见碍事的人，眼睛反而微微一亮，“择日不如……”
他的话被恼人的机械嗡鸣打断。
侠客在她开口前把话题找了回来，“所以，你已经想好对策啦？暗着不行，接下来干脆敞开了应对？”
“没错。”她借机抽离了思绪。
两只手都被制住，伊洛丝隐隐感知到自己又卷入了库洛洛和他哪次幼稚的争锋相对里，于是双手一起撤走，警告地扫了他俩几眼。
她转向库洛洛，歪着脑袋补充：“联络芬克斯他们，不必低调了，用我的名义进场。这次也没酿成什么后果，无非让霍尔踩着我的脸面摩擦，再要我和颜悦色附和。”
见他还想说话，伊洛丝抬起食指，径直按住了他的唇，开始讲规矩，“我不生气了。你也不许装模作样打岔。”
库洛洛眨了下眼睛，点头。
她收回手，正色道：“我要来你们，霍尔，三长老的小儿子塞勒，还有个与世无争的瑞亚，都知情。不出意外的话，他们就是我们的意外。”
“一个支队，五区不会强留，普索和泰姬最多在我爸面前唱两句红白脸。”
她说着，大概是觉得坐姿不舒服，便把腿屈着侧放，脊背倚了一半重量在库洛洛身上。动作流畅得像习惯。
这么一来，几乎是对着侠客在讲话了。
“爸爸知道我们的关系，真有人问他也许会答。更重要的是，五区的态度恰到好处，说明你们有实力。”
侠客笑着做出评价：“有一点实力，但没什么名气，靠得是不公平的裙带关系。理论上不足为惧。但——”
“哪怕我们是普通卒子，你让卒过了河，对方就会担心有没有空心炮等着他。”库洛洛自顾自接过他拖出的尾巴，“会开始琢磨，你调兵遣将的目的是什么。”他侧着脸，逐步放缓的声音挨着她的耳朵根钻进去。
明明话语十分正经。但看不到人，库洛洛的声线好像也变得格外美丽，伴着难以形容的痒灌进她的耳道。少女的耳梢立竿见影地烫起来，粉绒绒像挂了霜的果子。
伊洛丝一下意识到他靠得太近了。吐息在黑暗中氤氲，变得无法忽视。她转过脸推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我调兵遣将，是渴了，想喝水。”
却见这人正垂着脑袋，投下的阴影拢着她，有种异样的不安。
伊洛丝蹙了眉，“快去。”
库洛洛的视线扫过她后边的人影，脸上的笑意淡了点。他没继续逗她，起身去倒水了。
“你们俩又……”伊洛丝看向侠客，欲言又止，最后戳了戳他的手臂，“你去开灯。没有茶水没有光亮，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侠客还没回答，她先怔于指下的触感。
他的肌肉已越过紧实的概念，称得上强壮。与无害的外表不同，似乎蕴藏了不错的爆发力，是很奇妙的发展方向。
侠客手里凝出个类似念针的物什，眯着眼朝墙面瞄准。他猜出了她的半截话，轻笑道：“我和库洛洛能有什么龃龉？”
白惨的灯火徐徐落在他身上，打出了凉润的光边。
他凑近了些，却没再过界地碰到她。眼神柔软，睫毛忽闪，视线被两人的鼻息蒸出实质的温度。
“你担心我呀？”
伊洛丝本来在感叹侠客与伊路米过于相似的选择，被他的温度烫到，呼吸兀地一跃。
他和她中间其实还隔着不小的距离，以致她并未注意侠客将手搭在了她的靠垫上，凭他现在的臂展，圈住她，异常简单。
原本能给她安全感的空间距离，不知为何显得冗余。
几句话间被这两个人来来回回，不知收敛地逗弄牵制的复杂心情，已经累积到某个峰值，被侠客故意留下的空隙激活了。
伊洛丝伸手探上他过分可爱的脸蛋，半掌虚抵着颊施力，把他拉过来，和自己平视。
他碧莹莹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瞬，是始料未及的晃神。
“我当然担心你呀。”伊洛丝莞尔，声音轻的像一片羽毛，如同她空余的拇指轻擦过他唇畔的力道，“你……”
她的话语蓦地一顿，眉梢微挑，收回了手，转向那道不和谐的气息。
库洛洛走过去的这几步路上，脑子里想的是不相干的事。
隐约记得哪本书上说，猩猩间存在严格的等级体系，当它们感到挫折或被激怒，会撕扯树枝，扔石块或排泄物来显示自己的权威。
这样，好像不难理解自己想掷点什么过去的冲动。但他不是猩猩，这杯水也没什么杀伤力。无论怎么想都……
伊洛丝回正了身子，腿也放下交叠起来，赤着的足尖抵着地面。
她闲适地勾唇，“怎么？我碰不得你的侠客？”
“……”库洛洛确未料到这句。他把水杯递过去，贴着沙发一角坐下，空了半个坐垫的位置，眉骨微扬，藏于齿后的话语翻了几番样子。
“我的侠客，你想怎么碰就怎么碰。”
俨然是要观看的架势。
“咳……”伊洛丝呛了半口水，又喝了一口顺气，淡道，“那你还挺热情啊。”
她把杯子朝侠客面前一伸，示意他放在旁边的桌案上。
侠客下意识接过去了，视线却仍停留在地上。现下，他既没在琢磨伊洛丝的意欲，也没在听库洛洛的话。
不过他很快就回过神，把水杯放下，扯了背后的抱枕放在她脚边，解释道：“地上很脏的。”
“谢谢。”伊洛丝从善如流，踩着软垫曳到舒服的位置。脑里过着他的细致体贴，又出现了记忆断层，“刚刚我们说到哪？”
库洛洛薄唇轻启，“目的。”
“啊，本阶段的目的……”伊洛丝盯着前方墙上的挂画，手搭在库洛洛张着的大腿上，不知是随意还是刻意，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我还在等一个回答。我会和下个任务一起说的。”
讲到这，她总算想起来了刚刚要说什么，“他们当然会猜忌。只要我有了动作，就一定会搅乱池水。我只是没料到……霍尔，这么沉不住气，一点也不像他。隔着重重疑云等都不等，分秒必争地试我是否上了心，浪费了我好多布置……”
库洛洛忽然按住了她的手，伊洛丝话音一滞，瞥了他一眼，没有管他，“不过，我借这个机会和他说开了，顺便提醒他，他能看见我，也有人能看他。我越想越觉得有推手。霍尔背后的影子，到底是谁呢？”
他们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本事。她是在问自己。
“……所以，你确实上了心。”侠客思索片刻，换了个话题，“但之前不想？为什么？”
伊洛丝迎上他的视线，“倒也不是。”
“这是手段，不是目的。”她犟着鼻尖抱怨，“这些年我被看得有多死，一言难尽。得让爸爸安心，我才好出流星街。我只想要做件好事，或者说做好一件事。”
听到这儿，库洛洛却主动松了手，浅笑道，“这么说来，你已经有了目的地，什么地方值得如此迂回地布局？”
人是在笑的，语气好像也没问题。出于敏锐的嗅觉，伊洛丝还是察觉出某种不协调。
不协调就不协调。
这两天的相处加上过去的模糊印象，库洛洛的日常根本没有章法。真要琢磨只会累着自己。
伊洛丝很快做了取舍，放弃细究。
她的指端落在他掌心，轻飘飘的，像是安抚。
她笑起来，柔声道：“下次我给你带一本书。我想听你的意见。”
“……好。”
她还是没说，他是手段，还是目的。不过，也许是最后一句话带来的错觉，此时清淡的碰触，甚至比刚才被他覆住的手真实点。
库洛洛的余光扫见碍事的人，眼睛反而微微一亮，“择日不如……”
他的话被恼人的机械嗡鸣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