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文里的奸夫
至正十四年三月十日。
杨柳依依，桃夭处处，燕子归来时候，三年一度的春闱开场。
三场考试终于结束，叶无双悠闲下来，兴致来时，执笔绘画，谢重阳步进来，望见这一幕，不由挑了挑眉，“外头议论纷纷，您这当事主倒是悠闲。”
前些日子，叶无双参加会试的消息传出去后，人人都道这个纨绔自不量力，竟然敢参加会试，不怕贻笑大方。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叶无双漫不经心回答道，搁笔欣赏画下的春色，神情可比对所谓会试上心多了。*
谢重阳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很好奇，有些人到底是如何才能如此从容不迫呢，外面都快吵翻天了，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我说，世子对自己的考试成绩难道就一点也不关心吗？”
叶无双挑眉：“为何要关心？”
谢重阳噎了一下，“京城关于世子的成绩可是下了好大的赌注啊。”
叶无双不明白，无论如何，卷子都交上去了，接下来就只能看考官的意思了不是吗？难道她还能再改变自己答卷的内容吗？
不理解。
对猜测薛定谔的猫到底死没死一点兴趣也没有，她选择直接打开箱子去看：
“今日放榜，本世子到底中没中呢？”
谢重阳便道：“世子……考中贡士了哦。”
叶无双不假思索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谢重阳唇角勾起笑意，“方才报喜差官上门报喜，会试第五，世子果真大才。”
“哈哈……，”叶无双以手支颐，仿佛露出笑来：“我知道了。”
谢重阳笑容倜傥：“恭喜世子。”
叶无双轻笑一声：“是我要恭喜世子妃才是，终于收服王府上下。”
自祝红嫣完成话本的任务后，谢重阳便送了两间大铺子，书铺给祝红嫣，另外一间商铺由对方的姨娘打理，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千金买马骨，其余姨娘小姐看到好处，自然也蜂拥而至。
首先投靠的便是府中庶女和她们的姨娘，女子都是要嫁人的，王妃不会贴多少嫁妆给异生女，也不会对姨娘有好脸色，而燕世子——对方前头还降低她们的用度呢，根本指望不上——要想未来过得好，还真得自己想法子多积攒些积蓄。
这时候，谢重阳就出现了——因利而聚，庶女为了未来的嫁妆，姨娘为了未来的好生活，都投靠在谢重阳手下，为她做事。
谢重阳嫁妆丰厚，叶无双又将王府世子的权利移交给她，自然有安排这些人的合适位置，或经营胭脂水粉，或算盘管账，或管理庄子，便是再没能耐，绣花做活也总能攒下钱财。
如此一来，几乎整个王府的人都与谢重阳结成了利益关系。
“世子过奖了。”谢重阳淡淡一笑，她是世家精心培养出的未来皇后、合格的宗妇主母，收买人心、培养势力也只是最基本的能力罢了。
慈善院曾经在乞丐堆里捡到有孔明之智的老妪，曾救下天生过目不忘的女童，被浸猪笼的少妇有将帅之才，能发现这些奇才，都不是她有什么识人之明，不过是她愿意去关注和自己同种性别的女子而已。
收服王府这事，无疑是让自己又一次认识到了一次女子拥有的力量而已。
这个世界，男人视女子为男子的附属品，从未愿意低头了解女子的真正能力。这种作态，岂非正是一种傲慢——而能突破性别，深刻了解女子的男人，又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
谢重阳看着面前的燕王世子，眼中意味难明。
叶无双若有所思，抬眼望来，轻笑道：“待本世子高中状元，不知世子妃的名头会如何，大概是‘相夫教子，持家有道’吧……”
闻言，谢重阳嘴角抽动，无语以对。
燕世子这个家伙，向来都正经不过半刻钟的。
——
三月十三，殿试日。
天还未亮，寒风凛冽，白露未晞，九天阊阖开宫殿，执戟侍卫威肃穆。
叶无双与众位贡士经历层层盘查，进入宫门，行过雕栏玉砌，亭台楼阁，再由礼部小吏引至奉天殿外丹墀内列对。
百官各着公服，侍立殿中，鸿胪寺官请升殿，皇帝亲临奉天殿，鸣鞭，文武百官行礼。
“众卿免礼平身。”
读卷官点名过后，主考官出列躬身，“贡生已至，请陛下颁赐策题。”
皇帝颔首，示意内侍传捧策题，殿中东西两侧方向皆放置试桌，点上檀香，摆下滴漏，便是诸位贡生答卷对策之时。
无数金甲卫士巡视四周，文武百官目光炯炯，这还不是最叫人难受的。
最可怕的便是高坐宝座之上的今日的主考官——万人之上生杀予夺的皇帝陛下，有些心里能力差的，额头已经留下汗水来了。
叶无双的座位在殿中东侧，端坐在案桌前，抬手研墨，淡淡墨香沁出，令人的心灵沉静下来。
她展开试题卷子，细细观察，这次殿试只有三道题，前面的两道题目都不算难，看到第三题，她眉尾微挑：
‘治灾？’
她最近对这方面的研究倒是挺深的，沉吟片刻，蘸墨落字，风骨从容。
文臣队列，丞相后一位，谢御史暗自点头，心中赞许。
殿试第二第三日，是负责批改试卷的日子。
负责殿试的阅卷官埋案审理，兢兢业业选出佳文，稍后再呈献天子御览，亲点三鼎甲。
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又是自万万里而挑一，自然是各有所长，读券官读券，皇帝听着也觉得都很不错。
最后他拈起最上面的试卷，徐徐观着文章。这一张试卷既引得众人置于首位，皇帝自然好奇期待。
今科殿试，前两题只是朝臣选择出的题目，最后一道，由皇帝亲出，他自是更关注这一题。
阅后，皇帝微微颔首，大笑道：“善，几位爱卿为我大周尽心尽力，选得贤才高士，更是大善，嘉之。”
他径自拆开卷封，望见姓名，惊讶半响，笑了：
“咦？竟是朕之皇侄，无双。”
燕王世子？
众官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怎会是这纨绔子弟？众人看着卷上籍贯信息，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那人。
想起他们之前的夸赞推崇，一时间，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皇帝下令将其余试券也拆开，忽而眼前一亮，欣喜不已，御笔亲点：
“几位爱卿，无双是宗室子弟、皇室中人，若使彼为状元，只怕天下人道吾偏袒私亲，实在不美，无双素有美姿仪，便点其为探花。”
皇帝说着，再度提笔：“至于状元榜眼，便是这二人！”
——
传胪大典御试卒出，京城沸腾，此届科举结果，三鼎甲之人，全部超出众人的意料。
什么相府三郎，什么江南四公子，太师亲孙，无一人登得三鼎甲。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皇帝坚如磐石，八风不动。
三月十九，上赐恩荣宴于云台，朝中大臣、皇子皇妃齐齐赴宴。
琼浆玉液，玉盘珍馐，红袖歌舞，脆管繁弦。
叶无双列于前席，锦袍玉冠，腰悬宝玦珊瑚，官帽簪花，华美无双。
虽说新科进士皆觉得今科三鼎甲皆名不副实，但能走到这一步的进士都不傻，不至于为尘埃落定的事死磕，做些客套应付过去便是，于是不断有人前来敬酒道贺，又有一帮宗室贵勋的圆场附和，她身边倒也是一派和乐融融花团锦簇。
“燕世子——”
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叶无双抬首望去，原来是楚轻梦的弟弟，楚轻尘，如果没记错的话，今科殿试，对方好像是……孙山之位。
对方的眼神中有着扭曲的激狂，叶无双轻笑，语气顽劣，疑惑，“阁下是？”
楚轻尘眼神更加激恨，语气含着恶意：“燕世子高中探花，不知区区可否有幸见识探花郎的高才？与你切磋辩论一番？”
昨日——
楚家的柳新阁里，楚轻尘疯狂砸花瓶，状若疯狂：“啊啊啊啊啊，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可能得这么个名次的，定是有人舞弊！”
“啪——”
楚轻梦进门来便听到这句话，抬手，毫不留情扇了巴掌：
“清醒了么？如此大放厥词，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楚轻梦冷声道：“殿试一过，便是天子门生，三鼎甲素由陛下御笔亲点，便有不公之处，岂有我等置喙余地。”
楚轻尘依旧无法接受：“我不可能是最后一名，姐姐，你看看三鼎甲的位置，两个人名不见经传，祝无双更加是声名狼藉，他们配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楚轻梦想到自家弟弟前世惨死，今生万千宠爱，从未如此委屈过，心中一软，语气缓和下来：“轻尘，快别说了。”
她压低声音：“姐姐问过陛下身边的人，此次御笔亲点，陛下确有偏私不公之处，三鼎甲名不副实，待到日后——姐姐必会为你正名。”
她眼中冷光闪烁。
此次之三鼎甲：
状元：黄万寿
榜眼：尚无疆
探花：祝无双
祝无双是陛下亲侄，而状元榜眼，他们的名字连起来，便是：黄尚万寿无疆——
多吉利的巧合啊。
皇帝年纪渐长，越喜欢这些吉利祥瑞的名堂，徒也奈何？
楚轻梦宽慰许久，楚轻尘表面安分下来，在她回王府后，他又去了前老师那里。
——王大人已经被释放，不久前官复原职，和楚轻尘交好往来一如既往，颇有一种不计前嫌的宽厚老者之感，楚轻尘愈发感动信任。
王大人不着痕迹冷笑，所谓连中六元，也不过是图一个祥瑞，只要考了五次魁首，哪怕最后一次发挥失常，也必然会被点为状元，成其名流千古的美事。
“前朝平帝之时，便有因其名字吉利点的一位状元，如今也不稀奇。”
“要说探花之位尚可撼动，状元榜眼，绝无可能。”
楚轻尘听得“探花之位尚可撼动”几个字，心中兴奋，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他要在恩荣宴上亲自击败祝无双，这样，天下人便会知道，他楚轻尘，才是真正的探花之才！
而祝无双，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纨绔子弟罢了！
——
云台之上，满场寂静，落针可闻。
燕世子纨绔之名众人皆知，如今楚轻尘要与之切磋，摆明了要踩着他上位。
祝无双会如何应对呢？
皇帝远远听见动静，招手近侍太监，
“那边发生了何事？”
近侍太监低下头来：“陛下，是棉王妃之弟楚轻尘欲与燕世子切磋一番。”
“哦？”皇帝和当日读券官们神情古怪，身为见过叶无双答券之人，他们也实在好奇，皇帝大手一挥：“咱们也去听听。”
万人瞩目下，叶无双眉尾高挑，桃花眼桀骜不驯：“你要比什么？”
竟然答应了！
楚轻尘咬牙，道：“就比今科的试题，治灾。”
她漫不经心：“好啊。”
楚轻尘于是便道出自己的主张：
无非是开源节流四字，请皇帝下令躬修节俭，减免赋税，撤除山林河川禁令，使灾民可随时打猎、捕鱼、砍柴，又削减皇宫用费，裁撤多余官员，开仓救济灾民。较新颖的便是关注到了灾后疫情的处理，说得头头是道。*
虽然有些想法比较青涩，但这般年纪有这般见解，已是不凡，诸人又想到对方惜居孙山之位，不免叹憾。
叶无双无趣地笑着：“就这？你只到这里了吗？”
众人怒目而视，她向前一步，侃侃而谈。
杨柳依依，桃夭处处，燕子归来时候，三年一度的春闱开场。
三场考试终于结束，叶无双悠闲下来，兴致来时，执笔绘画，谢重阳步进来，望见这一幕，不由挑了挑眉，“外头议论纷纷，您这当事主倒是悠闲。”
前些日子，叶无双参加会试的消息传出去后，人人都道这个纨绔自不量力，竟然敢参加会试，不怕贻笑大方。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叶无双漫不经心回答道，搁笔欣赏画下的春色，神情可比对所谓会试上心多了。*
谢重阳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不得不说，她是真的很好奇，有些人到底是如何才能如此从容不迫呢，外面都快吵翻天了，就一点都不着急吗？
“我说，世子对自己的考试成绩难道就一点也不关心吗？”
叶无双挑眉：“为何要关心？”
谢重阳噎了一下，“京城关于世子的成绩可是下了好大的赌注啊。”
叶无双不明白，无论如何，卷子都交上去了，接下来就只能看考官的意思了不是吗？难道她还能再改变自己答卷的内容吗？
不理解。
对猜测薛定谔的猫到底死没死一点兴趣也没有，她选择直接打开箱子去看：
“今日放榜，本世子到底中没中呢？”
谢重阳便道：“世子……考中贡士了哦。”
叶无双不假思索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谢重阳唇角勾起笑意，“方才报喜差官上门报喜，会试第五，世子果真大才。”
“哈哈……，”叶无双以手支颐，仿佛露出笑来：“我知道了。”
谢重阳笑容倜傥：“恭喜世子。”
叶无双轻笑一声：“是我要恭喜世子妃才是，终于收服王府上下。”
自祝红嫣完成话本的任务后，谢重阳便送了两间大铺子，书铺给祝红嫣，另外一间商铺由对方的姨娘打理，日子过得蒸蒸日上，千金买马骨，其余姨娘小姐看到好处，自然也蜂拥而至。
首先投靠的便是府中庶女和她们的姨娘，女子都是要嫁人的，王妃不会贴多少嫁妆给异生女，也不会对姨娘有好脸色，而燕世子——对方前头还降低她们的用度呢，根本指望不上——要想未来过得好，还真得自己想法子多积攒些积蓄。
这时候，谢重阳就出现了——因利而聚，庶女为了未来的嫁妆，姨娘为了未来的好生活，都投靠在谢重阳手下，为她做事。
谢重阳嫁妆丰厚，叶无双又将王府世子的权利移交给她，自然有安排这些人的合适位置，或经营胭脂水粉，或算盘管账，或管理庄子，便是再没能耐，绣花做活也总能攒下钱财。
如此一来，几乎整个王府的人都与谢重阳结成了利益关系。
“世子过奖了。”谢重阳淡淡一笑，她是世家精心培养出的未来皇后、合格的宗妇主母，收买人心、培养势力也只是最基本的能力罢了。
慈善院曾经在乞丐堆里捡到有孔明之智的老妪，曾救下天生过目不忘的女童，被浸猪笼的少妇有将帅之才，能发现这些奇才，都不是她有什么识人之明，不过是她愿意去关注和自己同种性别的女子而已。
收服王府这事，无疑是让自己又一次认识到了一次女子拥有的力量而已。
这个世界，男人视女子为男子的附属品，从未愿意低头了解女子的真正能力。这种作态，岂非正是一种傲慢——而能突破性别，深刻了解女子的男人，又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人啊。
谢重阳看着面前的燕王世子，眼中意味难明。
叶无双若有所思，抬眼望来，轻笑道：“待本世子高中状元，不知世子妃的名头会如何，大概是‘相夫教子，持家有道’吧……”
闻言，谢重阳嘴角抽动，无语以对。
燕世子这个家伙，向来都正经不过半刻钟的。
——
三月十三，殿试日。
天还未亮，寒风凛冽，白露未晞，九天阊阖开宫殿，执戟侍卫威肃穆。
叶无双与众位贡士经历层层盘查，进入宫门，行过雕栏玉砌，亭台楼阁，再由礼部小吏引至奉天殿外丹墀内列对。
百官各着公服，侍立殿中，鸿胪寺官请升殿，皇帝亲临奉天殿，鸣鞭，文武百官行礼。
“众卿免礼平身。”
读卷官点名过后，主考官出列躬身，“贡生已至，请陛下颁赐策题。”
皇帝颔首，示意内侍传捧策题，殿中东西两侧方向皆放置试桌，点上檀香，摆下滴漏，便是诸位贡生答卷对策之时。
无数金甲卫士巡视四周，文武百官目光炯炯，这还不是最叫人难受的。
最可怕的便是高坐宝座之上的今日的主考官——万人之上生杀予夺的皇帝陛下，有些心里能力差的，额头已经留下汗水来了。
叶无双的座位在殿中东侧，端坐在案桌前，抬手研墨，淡淡墨香沁出，令人的心灵沉静下来。
她展开试题卷子，细细观察，这次殿试只有三道题，前面的两道题目都不算难，看到第三题，她眉尾微挑：
‘治灾？’
她最近对这方面的研究倒是挺深的，沉吟片刻，蘸墨落字，风骨从容。
文臣队列，丞相后一位，谢御史暗自点头，心中赞许。
殿试第二第三日，是负责批改试卷的日子。
负责殿试的阅卷官埋案审理，兢兢业业选出佳文，稍后再呈献天子御览，亲点三鼎甲。
学子十年寒窗苦读，又是自万万里而挑一，自然是各有所长，读券官读券，皇帝听着也觉得都很不错。
最后他拈起最上面的试卷，徐徐观着文章。这一张试卷既引得众人置于首位，皇帝自然好奇期待。
今科殿试，前两题只是朝臣选择出的题目，最后一道，由皇帝亲出，他自是更关注这一题。
阅后，皇帝微微颔首，大笑道：“善，几位爱卿为我大周尽心尽力，选得贤才高士，更是大善，嘉之。”
他径自拆开卷封，望见姓名，惊讶半响，笑了：
“咦？竟是朕之皇侄，无双。”
燕王世子？
众官目瞪口呆，不敢置信，怎会是这纨绔子弟？众人看着卷上籍贯信息，却不得不承认，这就是那人。
想起他们之前的夸赞推崇，一时间，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皇帝下令将其余试券也拆开，忽而眼前一亮，欣喜不已，御笔亲点：
“几位爱卿，无双是宗室子弟、皇室中人，若使彼为状元，只怕天下人道吾偏袒私亲，实在不美，无双素有美姿仪，便点其为探花。”
皇帝说着，再度提笔：“至于状元榜眼，便是这二人！”
——
传胪大典御试卒出，京城沸腾，此届科举结果，三鼎甲之人，全部超出众人的意料。
什么相府三郎，什么江南四公子，太师亲孙，无一人登得三鼎甲。朝野上下，议论纷纷，皇帝坚如磐石，八风不动。
三月十九，上赐恩荣宴于云台，朝中大臣、皇子皇妃齐齐赴宴。
琼浆玉液，玉盘珍馐，红袖歌舞，脆管繁弦。
叶无双列于前席，锦袍玉冠，腰悬宝玦珊瑚，官帽簪花，华美无双。
虽说新科进士皆觉得今科三鼎甲皆名不副实，但能走到这一步的进士都不傻，不至于为尘埃落定的事死磕，做些客套应付过去便是，于是不断有人前来敬酒道贺，又有一帮宗室贵勋的圆场附和，她身边倒也是一派和乐融融花团锦簇。
“燕世子——”
一道略显尖锐的声音响起，叶无双抬首望去，原来是楚轻梦的弟弟，楚轻尘，如果没记错的话，今科殿试，对方好像是……孙山之位。
对方的眼神中有着扭曲的激狂，叶无双轻笑，语气顽劣，疑惑，“阁下是？”
楚轻尘眼神更加激恨，语气含着恶意：“燕世子高中探花，不知区区可否有幸见识探花郎的高才？与你切磋辩论一番？”
昨日——
楚家的柳新阁里，楚轻尘疯狂砸花瓶，状若疯狂：“啊啊啊啊啊，不可能，不可能！”
“我不可能得这么个名次的，定是有人舞弊！”
“啪——”
楚轻梦进门来便听到这句话，抬手，毫不留情扇了巴掌：
“清醒了么？如此大放厥词，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楚轻梦冷声道：“殿试一过，便是天子门生，三鼎甲素由陛下御笔亲点，便有不公之处，岂有我等置喙余地。”
楚轻尘依旧无法接受：“我不可能是最后一名，姐姐，你看看三鼎甲的位置，两个人名不见经传，祝无双更加是声名狼藉，他们配吗！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楚轻梦想到自家弟弟前世惨死，今生万千宠爱，从未如此委屈过，心中一软，语气缓和下来：“轻尘，快别说了。”
她压低声音：“姐姐问过陛下身边的人，此次御笔亲点，陛下确有偏私不公之处，三鼎甲名不副实，待到日后——姐姐必会为你正名。”
她眼中冷光闪烁。
此次之三鼎甲：
状元：黄万寿
榜眼：尚无疆
探花：祝无双
祝无双是陛下亲侄，而状元榜眼，他们的名字连起来，便是：黄尚万寿无疆——
多吉利的巧合啊。
皇帝年纪渐长，越喜欢这些吉利祥瑞的名堂，徒也奈何？
楚轻梦宽慰许久，楚轻尘表面安分下来，在她回王府后，他又去了前老师那里。
——王大人已经被释放，不久前官复原职，和楚轻尘交好往来一如既往，颇有一种不计前嫌的宽厚老者之感，楚轻尘愈发感动信任。
王大人不着痕迹冷笑，所谓连中六元，也不过是图一个祥瑞，只要考了五次魁首，哪怕最后一次发挥失常，也必然会被点为状元，成其名流千古的美事。
“前朝平帝之时，便有因其名字吉利点的一位状元，如今也不稀奇。”
“要说探花之位尚可撼动，状元榜眼，绝无可能。”
楚轻尘听得“探花之位尚可撼动”几个字，心中兴奋，顿时有了一个主意：
——他要在恩荣宴上亲自击败祝无双，这样，天下人便会知道，他楚轻尘，才是真正的探花之才！
而祝无双，不过是一个有名无实的纨绔子弟罢了！
——
云台之上，满场寂静，落针可闻。
燕世子纨绔之名众人皆知，如今楚轻尘要与之切磋，摆明了要踩着他上位。
祝无双会如何应对呢？
皇帝远远听见动静，招手近侍太监，
“那边发生了何事？”
近侍太监低下头来：“陛下，是棉王妃之弟楚轻尘欲与燕世子切磋一番。”
“哦？”皇帝和当日读券官们神情古怪，身为见过叶无双答券之人，他们也实在好奇，皇帝大手一挥：“咱们也去听听。”
万人瞩目下，叶无双眉尾高挑，桃花眼桀骜不驯：“你要比什么？”
竟然答应了！
楚轻尘咬牙，道：“就比今科的试题，治灾。”
她漫不经心：“好啊。”
楚轻尘于是便道出自己的主张：
无非是开源节流四字，请皇帝下令躬修节俭，减免赋税，撤除山林河川禁令，使灾民可随时打猎、捕鱼、砍柴，又削减皇宫用费，裁撤多余官员，开仓救济灾民。较新颖的便是关注到了灾后疫情的处理，说得头头是道。*
虽然有些想法比较青涩，但这般年纪有这般见解，已是不凡，诸人又想到对方惜居孙山之位，不免叹憾。
叶无双无趣地笑着：“就这？你只到这里了吗？”
众人怒目而视，她向前一步，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