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等待的影子，一见落苏从宰相府里迈出就迎了上去。
边迎上去的时候边问了一句：“公主，事情有进展了吗？”
落苏的脑子里还在思考一些事情，听到影子问话也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出来，她摇了摇头：“不算有。”
这么回的时候，落苏又想到了王夫人的反应，还偏头问了旁边人一句：“影子，我以前对谢乘风纠缠得很过分吗？”
影子：“……”
影子在沉默了好几秒后，还是诚实回答道，“是有一些。”
在三公主初看上谢乘风时，三公主曾经为了见人一面直接堵到了朝堂上。
谢公子实在避让不过，又恰逢身体不适，就一连告了好几日的病假。
偏偏这样更惹怒了三公主，三公主于是又直接找上门去。
影子记得那时谢公子人是不在府中的，府内能当家的只有王夫人一人。
三公主带着几个侍卫大喇喇进去，找不到谢公子就直奔人书房，带走了好些谢公子的物件。
等王夫人随着人赶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大摇大摆要出府的三公主。
三公主见到谢公子的母亲时，态度依然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
王夫人想阻拦三公主留下那些物件都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出了府。
而等接下来，影子再听到消息。
就是在传闻中，王夫人看着三公主离去的背影，气急攻心，咯血不止。
消息传得飞快，很快传到了女皇那里。
女皇听闻后，就立刻派出了傅太医前去帮看，一边严肃斥责了三公主。而自此，三公主的行为才终于有所收敛。
影子还记得，在传闻传得最盛的那期间，他们这些外人，包括自家老大、皇城百姓，都对王夫人那边的病情很关注，害怕人真就这么去了。
老大还因为忧心，特意偷摸去了一趟宰相府。
而影子，也因为自己是当事人的关系，对此事尤为挂念。
在看到自家老大回来之后，立刻凑了上去，问“王夫人怎么样了”。
老大那时似乎是在思索些事情，眉头皱得有些深，像是在挣扎。
但看到她担忧的眼神后，还是立刻道：“放心，王夫人没事儿了。”
而直到此句话说完，清英的眉眼才稍微展开，像是真的想通似的，说了句：“嗯，王夫人会慢慢好起来的，没事。”
影子听着清英这句话，模模糊糊间感觉自家老大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又觉不出奇怪在哪儿。
只能依着自己对老大的信任，慢慢地放下心来，边长长地呼出口气。
而再后来，就是百姓们看着终于又正常出现在各条街道，四处帮忙的谢公子，感慨道——
“诶，如果不是三公主做得实在太过，气着了王夫人，让人缠.绵病榻一月，还差点一命呜呼，也没有现在行动自由些了的谢公子啊！”
说完，又一起念了一句：“就是，诶，可怜王夫人哪。”
……
落苏就听着影子三言两语，把自己这副身体曾经做过的错事概括出来。
她在心里默念着“作孽作孽”的同时，也明白了当时王若华当时为何会那问。
当时王若华问她可是又纠缠谢乘风了，落苏第一时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目光还停留在小彩身上，只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而王夫人似乎也从她的反应上看出了点什么，只不过出于对她的不信任还是又追问了一句：“那你是如何遇到的乘风？”
这会儿的态度倒是又回归正常了。
落苏心里面这么想着，还真就回答了王若华的疑问：“谢公子心忧云州百姓，前来助我，于是就恰好碰上了。”
而王若华，在听完落苏这句堪称好声好气的解释后，眉头不仅没解，反而拢得更深了。
她眉头皱着，像是在疑惑，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跟三公主有这样牵扯了。
王若华这样想着，一时又想要向落苏提问。
可这回还没等王若华开口，落苏突然说出的话就让她的话卡在了喉间，落苏看着她道：“王夫人，您知道吗，谢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
王若华的心脏一下重重一提。
偏偏落苏跟仍嫌不够似的，又补上一句，“至多也就四五日，您应该就能听到他进皇城的消息了。”
这还是王若华头一次，听到落苏用如此诚恳的声音，念出“谢公子”几个字。
此前三公主来府中，皆是对人直唤其名，里面夹着轻佻和一些不易察觉的蔑视。
可是这回，王若华却从三公主的脸上看出了对自己儿子的钦佩、疏离，以及一些可能是出于对自己儿子的担忧。
落苏看着她认真问道：“王夫人，就算是这样，您依然不愿意告诉我，此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若华没说话，就这么盯着落苏。
她听出了落苏话里的潜在意思，所以指甲翻了盖，嵌进了肉。
但是王若华还是背过了身：“三公主，我只有乘风一个子嗣。”
她的话音还是平稳的，但在她扔下这句话、背过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快要维持不住。
……
影子跟落苏本来抱的就是从宰相府里找到突破的想法。
所以在听完落苏给她讲述自己进宰相府发生的事情后，影子就沉默了一会儿。
她想说什么，但是又因为想到了王夫人素来的好风评，又硬生生给憋住。
于是，落苏看她看了半天，最后只听到影子憋出一句：“那公主此去，就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吗？”
声气听上去挺低。
落苏从影子皱巴的脸上，也能大概猜测出影子的想法。
无疑是觉得王夫人某些话有些过于的不可信，但是又因为王夫人以往做的善事、以及所代表的身份，而选择口下留德。
看出影子情绪的落苏，于是选择轻轻地点了下影子的头：“也不算吧。”
她朝人勾起个笑，虽然谈不上很灿烂，但也算勉强勾起了个弧度，“你家公主我，已经大致有一个方向了。”
影子不明所以地扬起头，“嗯？”了一声。
落苏于是又接着解释，“我进府的时候，看到了很多的下人，但是里边年岁大的，却屈指可数。”
落苏当时好奇的时候，就顺嘴问了旁观带路的小厮一嘴。
小厮跟她解释说，是因为王夫人良善，年岁大的、不适合再劳累的，夫人就给人包上钱财，让其回去养老。
小厮说完这句后，还用一种极艳羡的口气说：“等我再在府中再干个二十余年，许也能得到夫人包的银财呢。”
他的语气慢慢低了下去，像是在叹，“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落苏听着小厮那话，于是便也知道，宰相府中的人，亦对皇城的传闻有所了解。
只是因为他们打从心底里敬佩王夫人，相信谢相的为人，于是府中才能勉强维持平静。
落苏的心里便又开始发沉。
她没有办法向小厮说出任何一句类似于保证的话，只能安静地沉寂。
而现在，落苏在跟王夫人交谈完、离开宰相府之后，她的思维又开始能正常地运转。
那种压得她心底发沉的情绪被强制地逼到了一个角落，落苏终于能完整地扫视这一趟宰相府之行的收获。
而这么一扫视，落苏除了再次了解到沈厌经历的苦难，不可避免地对沈厌产生类似疼惜的情绪后，也顺利地发现了一个可以为之调查的方向。
宰相府里服侍了很多年的老人大都被送出府去颐养天年，那是不是就代表着：落苏只要找到他们，就能一步步揭开沈厌的过往、以及王夫人那不愿宣之于口的秘辛？
这么想完的落苏，沉沉地呼出口气后，几乎立刻跟影子说了一声：“走，我们出皇城。”
她记得小厮给她提及到一些被送出府的老人的所在地点，就在城外边。
-
代表着皇族身份的马车，于是很快又从城门口驶出。
落苏坐在马车上，连带着拉着影子一起。
她已经连续不知打马赶了多少路，屁.股被马颠得已然疼得不行。
落苏觉得影子的状况应该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于是又往人屁.股底下垫了个软垫。
眼下，落苏就一边调整着能让自己稍微舒服点的姿势，一边往影子那儿问了一句：“派去牢狱里的人，回来回话了吗？”
影子对那个软垫还有点不习惯，想拿出来又被落苏的眼神制止。
只能红着脸，努力以一种平常的语气说：“在您还在宰相府的时候就回过话了。说的是吃食、伤药、以及其他一些您交代的东西，都已经送去了。”
落苏于是“哦”了一声，也开始不说话了。
倒是影子——因为见证了这一个月以来，自家公主不要命地赶路，就为了能见到沈公子一面的情景，现在有些稍微不解。
“公主您不去牢里见沈公子一面吗？”影子朝着落苏这么发问。
明明那么努力地、一点没停歇地阻止了刑讯的发生，还拿到了女皇的准许。
落苏听到这话后安静了几秒，很久后，她朝影子露出了个笑：“因为我在生气呀。”
影子看着落苏的表情，有一瞬间茫然。
她能听出自家三公主话里调笑的语气，但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她的笑容里，除了真的生气外，还透出了一种更为深层的难过。
可很快，那种难过又像是被风吹散了。
落苏用一种极为轻快的语气，为此番谈话做了结束：“所以也得让他感受到我这种情绪才行呢。”
“……”没太听懂的影子，只能呆呆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最后还是看着自家三公主重新燃起了斗志的表情，选择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
而此时，跟影子有着同一个相同想法的沈厌，正蹙着眉盯着杂草上面放着的托盘。
而距离这个托盘被送进来，沈厌皱上眉开始，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前，沈厌正看着四周密闭的墙，想着自己应该快被当今女皇提审的时候，那个把沈厌带回大牢里的侍卫忽然去而复返，手上还托着一个挺精细的木盘。
沈厌本来是没太注意到他的，因为他所处空间里的一些元素，让他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特别“哐啷”铁链落下的声音，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蹙了下眉，看向了声响发生的地方。
而这么一看，沈厌的视线几乎就快定在了那侍卫的手上。
侍卫似乎也察觉到了沈厌灼灼的目光，所以在解开牢门铁链后，就快速地端着托盘走进来。
他脸上还带着殷勤的笑容，一边把手上的东西平举到沈厌的面前，说着：“沈公子，给您的呢，您收下看看？”
沈厌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托盘上面的饭菜、伤药、以及一根几乎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蜡烛。
他盯了好会儿，视线才终于重新转回到那侍卫的身上。
不过还是不说话，只是就这么盯着，像是在等待那侍卫的下一句话。
而那侍卫，维持着那个举托盘的姿势，已经举得手都要酸了，都等不到面前人接。
并且随着那沉默的时间持续的延长，还感觉到身上盯着他的那股压力越来越大。
侍卫长只能试探着朝面前人再次开口：“沈公子？”
沈厌的视线终于移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轻地舔了下嘴皮：“谁送过来的。”
侍卫长一听这话，哪儿还能不明白。
脑袋里那些传闻、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便又开始翻涌。
他有心想跟人说一句“那还能是谁，铁定是三公主啊”，但奈何他自己也没见到那送托盘的人，这差事是他顶头上司交给他的。
就万一这——
侍卫长“嘶”了一声，还是选择暂时遵从事实：“这个下官也不清楚，不过估摸着应该是位身份尊贵的主吧。”
沈厌于是又不说话了，他只是沉默地接下了那个托盘，放置在自己的腿上。
直至看着那个侍卫长马上要转身走进那条深长的甬道，沈厌才终于说了一句：“没有其他要带话的吗。”
侍卫长有一瞬间都差点没听清，听清后步子又是一顿。
但还是擦了把额头的汗，抬起头对向身后的沈厌回了句：“这个，应该是没有的。”
沈厌便也不再多说。
他只是盯着腿上放置的托盘，把它平移到地面上，然后一个动作都再没有地盯着它看了半个时辰。
直到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都已经慢慢冷却，沈厌蹙起的眉头还没有消解，甚至还有越皱越深的痕迹。
他想起他转身向皇城走去时，落苏盯在他后背灼灼的目光。
然后他又看向托盘上指向明确、却最终没被主人留下一言的蜡烛。
沈厌的心脏，像是这会儿，才迟来地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密密麻麻蔓延开来的痛意。
边迎上去的时候边问了一句：“公主，事情有进展了吗？”
落苏的脑子里还在思考一些事情，听到影子问话也从自己的思绪里清醒出来，她摇了摇头：“不算有。”
这么回的时候，落苏又想到了王夫人的反应，还偏头问了旁边人一句：“影子，我以前对谢乘风纠缠得很过分吗？”
影子：“……”
影子在沉默了好几秒后，还是诚实回答道，“是有一些。”
在三公主初看上谢乘风时，三公主曾经为了见人一面直接堵到了朝堂上。
谢公子实在避让不过，又恰逢身体不适，就一连告了好几日的病假。
偏偏这样更惹怒了三公主，三公主于是又直接找上门去。
影子记得那时谢公子人是不在府中的，府内能当家的只有王夫人一人。
三公主带着几个侍卫大喇喇进去，找不到谢公子就直奔人书房，带走了好些谢公子的物件。
等王夫人随着人赶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大摇大摆要出府的三公主。
三公主见到谢公子的母亲时，态度依然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
王夫人想阻拦三公主留下那些物件都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就这么头也不回地出了府。
而等接下来，影子再听到消息。
就是在传闻中，王夫人看着三公主离去的背影，气急攻心，咯血不止。
消息传得飞快，很快传到了女皇那里。
女皇听闻后，就立刻派出了傅太医前去帮看，一边严肃斥责了三公主。而自此，三公主的行为才终于有所收敛。
影子还记得，在传闻传得最盛的那期间，他们这些外人，包括自家老大、皇城百姓，都对王夫人那边的病情很关注，害怕人真就这么去了。
老大还因为忧心，特意偷摸去了一趟宰相府。
而影子，也因为自己是当事人的关系，对此事尤为挂念。
在看到自家老大回来之后，立刻凑了上去，问“王夫人怎么样了”。
老大那时似乎是在思索些事情，眉头皱得有些深，像是在挣扎。
但看到她担忧的眼神后，还是立刻道：“放心，王夫人没事儿了。”
而直到此句话说完，清英的眉眼才稍微展开，像是真的想通似的，说了句：“嗯，王夫人会慢慢好起来的，没事。”
影子听着清英这句话，模模糊糊间感觉自家老大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又觉不出奇怪在哪儿。
只能依着自己对老大的信任，慢慢地放下心来，边长长地呼出口气。
而再后来，就是百姓们看着终于又正常出现在各条街道，四处帮忙的谢公子，感慨道——
“诶，如果不是三公主做得实在太过，气着了王夫人，让人缠.绵病榻一月，还差点一命呜呼，也没有现在行动自由些了的谢公子啊！”
说完，又一起念了一句：“就是，诶，可怜王夫人哪。”
……
落苏就听着影子三言两语，把自己这副身体曾经做过的错事概括出来。
她在心里默念着“作孽作孽”的同时，也明白了当时王若华当时为何会那问。
当时王若华问她可是又纠缠谢乘风了，落苏第一时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目光还停留在小彩身上，只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而王夫人似乎也从她的反应上看出了点什么，只不过出于对她的不信任还是又追问了一句：“那你是如何遇到的乘风？”
这会儿的态度倒是又回归正常了。
落苏心里面这么想着，还真就回答了王若华的疑问：“谢公子心忧云州百姓，前来助我，于是就恰好碰上了。”
而王若华，在听完落苏这句堪称好声好气的解释后，眉头不仅没解，反而拢得更深了。
她眉头皱着，像是在疑惑，自己儿子什么时候跟三公主有这样牵扯了。
王若华这样想着，一时又想要向落苏提问。
可这回还没等王若华开口，落苏突然说出的话就让她的话卡在了喉间，落苏看着她道：“王夫人，您知道吗，谢公子马上就要回来了。”
王若华的心脏一下重重一提。
偏偏落苏跟仍嫌不够似的，又补上一句，“至多也就四五日，您应该就能听到他进皇城的消息了。”
这还是王若华头一次，听到落苏用如此诚恳的声音，念出“谢公子”几个字。
此前三公主来府中，皆是对人直唤其名，里面夹着轻佻和一些不易察觉的蔑视。
可是这回，王若华却从三公主的脸上看出了对自己儿子的钦佩、疏离，以及一些可能是出于对自己儿子的担忧。
落苏看着她认真问道：“王夫人，就算是这样，您依然不愿意告诉我，此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王若华没说话，就这么盯着落苏。
她听出了落苏话里的潜在意思，所以指甲翻了盖，嵌进了肉。
但是王若华还是背过了身：“三公主，我只有乘风一个子嗣。”
她的话音还是平稳的，但在她扔下这句话、背过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已经快要维持不住。
……
影子跟落苏本来抱的就是从宰相府里找到突破的想法。
所以在听完落苏给她讲述自己进宰相府发生的事情后，影子就沉默了一会儿。
她想说什么，但是又因为想到了王夫人素来的好风评，又硬生生给憋住。
于是，落苏看她看了半天，最后只听到影子憋出一句：“那公主此去，就是什么收获都没有吗？”
声气听上去挺低。
落苏从影子皱巴的脸上，也能大概猜测出影子的想法。
无疑是觉得王夫人某些话有些过于的不可信，但是又因为王夫人以往做的善事、以及所代表的身份，而选择口下留德。
看出影子情绪的落苏，于是选择轻轻地点了下影子的头：“也不算吧。”
她朝人勾起个笑，虽然谈不上很灿烂，但也算勉强勾起了个弧度，“你家公主我，已经大致有一个方向了。”
影子不明所以地扬起头，“嗯？”了一声。
落苏于是又接着解释，“我进府的时候，看到了很多的下人，但是里边年岁大的，却屈指可数。”
落苏当时好奇的时候，就顺嘴问了旁观带路的小厮一嘴。
小厮跟她解释说，是因为王夫人良善，年岁大的、不适合再劳累的，夫人就给人包上钱财，让其回去养老。
小厮说完这句后，还用一种极艳羡的口气说：“等我再在府中再干个二十余年，许也能得到夫人包的银财呢。”
他的语气慢慢低了下去，像是在叹，“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落苏听着小厮那话，于是便也知道，宰相府中的人，亦对皇城的传闻有所了解。
只是因为他们打从心底里敬佩王夫人，相信谢相的为人，于是府中才能勉强维持平静。
落苏的心里便又开始发沉。
她没有办法向小厮说出任何一句类似于保证的话，只能安静地沉寂。
而现在，落苏在跟王夫人交谈完、离开宰相府之后，她的思维又开始能正常地运转。
那种压得她心底发沉的情绪被强制地逼到了一个角落，落苏终于能完整地扫视这一趟宰相府之行的收获。
而这么一扫视，落苏除了再次了解到沈厌经历的苦难，不可避免地对沈厌产生类似疼惜的情绪后，也顺利地发现了一个可以为之调查的方向。
宰相府里服侍了很多年的老人大都被送出府去颐养天年，那是不是就代表着：落苏只要找到他们，就能一步步揭开沈厌的过往、以及王夫人那不愿宣之于口的秘辛？
这么想完的落苏，沉沉地呼出口气后，几乎立刻跟影子说了一声：“走，我们出皇城。”
她记得小厮给她提及到一些被送出府的老人的所在地点，就在城外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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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表着皇族身份的马车，于是很快又从城门口驶出。
落苏坐在马车上，连带着拉着影子一起。
她已经连续不知打马赶了多少路，屁.股被马颠得已然疼得不行。
落苏觉得影子的状况应该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于是又往人屁.股底下垫了个软垫。
眼下，落苏就一边调整着能让自己稍微舒服点的姿势，一边往影子那儿问了一句：“派去牢狱里的人，回来回话了吗？”
影子对那个软垫还有点不习惯，想拿出来又被落苏的眼神制止。
只能红着脸，努力以一种平常的语气说：“在您还在宰相府的时候就回过话了。说的是吃食、伤药、以及其他一些您交代的东西，都已经送去了。”
落苏于是“哦”了一声，也开始不说话了。
倒是影子——因为见证了这一个月以来，自家公主不要命地赶路，就为了能见到沈公子一面的情景，现在有些稍微不解。
“公主您不去牢里见沈公子一面吗？”影子朝着落苏这么发问。
明明那么努力地、一点没停歇地阻止了刑讯的发生，还拿到了女皇的准许。
落苏听到这话后安静了几秒，很久后，她朝影子露出了个笑：“因为我在生气呀。”
影子看着落苏的表情，有一瞬间茫然。
她能听出自家三公主话里调笑的语气，但不知为什么，却觉得她的笑容里，除了真的生气外，还透出了一种更为深层的难过。
可很快，那种难过又像是被风吹散了。
落苏用一种极为轻快的语气，为此番谈话做了结束：“所以也得让他感受到我这种情绪才行呢。”
“……”没太听懂的影子，只能呆呆地挠了挠自己的头。
最后还是看着自家三公主重新燃起了斗志的表情，选择闭上了自己的嘴巴。
……
而此时，跟影子有着同一个相同想法的沈厌，正蹙着眉盯着杂草上面放着的托盘。
而距离这个托盘被送进来，沈厌皱上眉开始，已经过去了近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前，沈厌正看着四周密闭的墙，想着自己应该快被当今女皇提审的时候，那个把沈厌带回大牢里的侍卫忽然去而复返，手上还托着一个挺精细的木盘。
沈厌本来是没太注意到他的，因为他所处空间里的一些元素，让他勾起了一些不太好的回忆。
特别“哐啷”铁链落下的声音，让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蹙了下眉，看向了声响发生的地方。
而这么一看，沈厌的视线几乎就快定在了那侍卫的手上。
侍卫似乎也察觉到了沈厌灼灼的目光，所以在解开牢门铁链后，就快速地端着托盘走进来。
他脸上还带着殷勤的笑容，一边把手上的东西平举到沈厌的面前，说着：“沈公子，给您的呢，您收下看看？”
沈厌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托盘上面的饭菜、伤药、以及一根几乎吸引了他全部注意力的蜡烛。
他盯了好会儿，视线才终于重新转回到那侍卫的身上。
不过还是不说话，只是就这么盯着，像是在等待那侍卫的下一句话。
而那侍卫，维持着那个举托盘的姿势，已经举得手都要酸了，都等不到面前人接。
并且随着那沉默的时间持续的延长，还感觉到身上盯着他的那股压力越来越大。
侍卫长只能试探着朝面前人再次开口：“沈公子？”
沈厌的视线终于移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轻地舔了下嘴皮：“谁送过来的。”
侍卫长一听这话，哪儿还能不明白。
脑袋里那些传闻、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便又开始翻涌。
他有心想跟人说一句“那还能是谁，铁定是三公主啊”，但奈何他自己也没见到那送托盘的人，这差事是他顶头上司交给他的。
就万一这——
侍卫长“嘶”了一声，还是选择暂时遵从事实：“这个下官也不清楚，不过估摸着应该是位身份尊贵的主吧。”
沈厌于是又不说话了，他只是沉默地接下了那个托盘，放置在自己的腿上。
直至看着那个侍卫长马上要转身走进那条深长的甬道，沈厌才终于说了一句：“没有其他要带话的吗。”
侍卫长有一瞬间都差点没听清，听清后步子又是一顿。
但还是擦了把额头的汗，抬起头对向身后的沈厌回了句：“这个，应该是没有的。”
沈厌便也不再多说。
他只是盯着腿上放置的托盘，把它平移到地面上，然后一个动作都再没有地盯着它看了半个时辰。
直到原本热气腾腾的饭菜都已经慢慢冷却，沈厌蹙起的眉头还没有消解，甚至还有越皱越深的痕迹。
他想起他转身向皇城走去时，落苏盯在他后背灼灼的目光。
然后他又看向托盘上指向明确、却最终没被主人留下一言的蜡烛。
沈厌的心脏，像是这会儿，才迟来地感觉到了一阵又一阵、密密麻麻蔓延开来的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