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菱却不怕,她也一同压低了自己声音:

    “怕甚!这美人儿着实得我意,我便出这一万两。以后的嘛,要是不从,咱们就给他抢咯!”

    大嗓门的主仆二人说着谁都能听见的“悄悄话”。

    元映辰就坐在她们的身边,气得直咬牙。连着“对策”也不想了。

    这般侮辱,要是在战场上,他一定把这些人捅成筛子!

    捅成筛子!

    元映辰自幼长在沙场上,骨子里自然是带了些暴戾在的。无论是再京中还是在边疆,他都有“可止小儿夜啼”的威名。

    尽管此刻身体虚弱,可是周身的杀意,已经极其浓烈。

    可江菱说得正起兴,哪里还顾得上他

    元映辰动作果断地将钱财推回去,满心决绝。

    “小姐,在下却无此意,您不放我回去,就杀了我吧。”他的声音格外冷。

    这次是他莽撞了,竟然起了死意。

    兴许此言非大智,但从元映辰口中说出,也不算太过离谱。

    他本就是靠着武力撑起名号,而后才能插手进朝堂。父皇一直想换太子,母后视他为无物,拥护他的人也是看中了他手中的兵权。

    如今他武功尽失,在沙场上已经成了废人。在朝堂上,一个没有军权,还不受宠爱的太子,更是没有话语权。

    就算侥幸逃回去,一个入赘商贾的皇太子,也是天大的笑话。

    世事重名号,大臣们一定会借机弹劾。

    死局已定,不过是早晚罢了。

    一切又回了原点,他的拼杀,也因为入赘化为乌有。

    元映辰心力交瘁,又被人激怒,他一时间不想挣扎了。

    江菱一听,脸色顿时不善起来。

    一万两,还买不来这公子的折腰?

    这是不等她发威,小云已经忍不住了。

    她破口大骂,声音不输江菱。

    “你这厮,怎的就不识好歹,你被人牙子拐走,本身已经入了奴籍,小姐怜你,找你入赘,你竟敢拒绝!”

    “这可是天大的荣幸!”

    她是管家的女儿,也算半个小姐,从小跟在江菱身边与其狼狈为.....咳咳,相依为命。在她眼里,除了老爷夫人,没有人能忤逆江菱的命令。

    这眼前的男人不过有几分姿色,怎的就能如此不识好歹?

    “小云,不可无礼!”江菱出手制止。

    “小姐,你不必拦我,小云就是为您抱不平,今日就算您打我骂我,我也得替你出气!”

    “不可啊小云,我是真心喜爱这位公子的,你这样,实在有碍我们三人感情,你说吧,如何才能消气?”

    “小姐,今天这厮不和您道歉,乖乖做您的女婿......呸,夫婿,小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小云,不可啊,你走了,我可怎办?”

    江菱和小云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演戏,她俩已经演了十六年了。二人一唱一和,说得比相声还有节奏。

    眼看这二人演得越来越浮夸,饶是元映辰,也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美人儿,你就应了吧。不然你看这小云是要一头撞死啊。”江菱一面拉着做戏的小云,一面和人卖苦脸。

    绕来绕去又绕到元映辰的身上。

    江菱期待着美人儿点头,水润润的杏眼瞪得大大的,一转不转地盯着元映辰,满是期待。

    元映辰没想到这人如此无耻!他愤然起身,还没来得及发威,主仆二人就先变了脸。

    “好啊,一万两给你你不要,那就不给了!”江菱刚刚还是一副大善人模样,现在却臭起了脸色,双手环胸,让小云收钱。

    “来人啊,张灯结彩,准备明天的婚事。”

    “是,小姐。”一群仆人抱着一大团昏礼饰品走进来,在周围摆着。

    “彩蝶,请布庄的裁缝进来,为姑爷裁量礼服,加班赶制!”

    “是,小姐。”

    裁缝进来,几个大汗就将病弱的元映辰架起来,量着尺寸。

    世上哪有这么强盗的女人,说是强盗,都侮辱了强盗!

    元映辰活了十六年,哪怕是在漠北匈奴腹地,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

    他目瞪口呆,随即剧烈挣扎起来,江菱却头也不回,哼着小曲儿走了。

    小云没好脸色地瞪了一眼他,冷嘲道:“小姐青睐你,那是比皇恩浩荡还要珍贵的事!你这厮不好好珍惜,真是活该!”

    “呸——”

    随即也跟着江菱头也不回地走了。

    皇恩浩荡不过如此?这群边疆豪族,是完全不把庙堂放在眼里了!

    饶是面色少有变的元映辰,也不禁惊诧那侍女的言语。

    ——

    江菱太过急切,不过好在江家人多势众,昏礼需要什么,他们都能立刻备上,以至于这场急匆匆的昏礼,办得相当有规模。

    元映辰不配合,所以露头面的事情都是江菱操办,比如在酒席上敬酒之类。

    洞房花烛夜,在婚房里等待的也不是江菱,而是被五花大绑的元映辰。

    双手又是被缚在身后,元映辰挣脱不得,倒是把自己闹得脸红脖子粗。

    这种被操控的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儿时的痛苦记忆,他脸色阴暗,让守在一旁的侍女不自觉地往旁边撤了一步。

    江菱不肯杀他——

    那她便是给自己留下了大祸患。

    睚眦必报的元映辰已然将野蛮无耻的江菱划在了自己复仇名单之中。

    入赘,那便入赘。

    他现在被江菱气得不再有死意,而是卯足了劲与人周旋。

    “吱呀——”

    门被推开,醉醺醺的江菱摇摇晃晃地走进来,挥退了了过来搀扶的下人。

    草草吃了几粒花生红枣,交杯酒都没喝,就着急忙慌地将人遣退出去。

    “交杯酒在床上喝也不迟!”江菱笑得猖狂。

    清秀的笑脸上满是张扬,这是元映辰第一次在一个女子身上看到了“猥琐”之味。

    可是他这次没有像以往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反而是温顺地低下头,等待着江菱给他松绑。

    江菱见人听话了,心下大喜,三下两下就给人解开,眼巴巴地望着:“夫君,我们该洞房了!”

    她眼睛都亮起来了。

    可元映辰只是点点头,将自己侧躺过去盖上被子,显然是想糊弄过去。

    一个女子,总不可能真跳过来将他怎么样吧?

    可惜,他终究还是低看了江菱。

    “好啊你这厮不知好歹的,”江菱猴儿一样地跳过去,向着元映辰的屁股就狠狠打了一巴掌,“本小姐七岁就跟着四哥五哥去青楼找乐子了,你还想骗咱不成!”

    说着,她就把人扯了过来。

    她那一巴掌,让元映辰整个人都裂开了。

    他长这么大,纵使幼年屈辱,挨了不少打,也不曾有人敢打他的屁股。

    这泼妇,他竟然敢!

    不等他反应,江菱已经扑了过来,两人缠斗起来。

    当然,在这个时候,两人是真的在打斗,不过大都是江菱在挥拳推掌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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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映辰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女人,虽说前秦民风开放,可像江菱这般,无论如何也是妥妥的流氓行为,是要问罪的!

    好不容易劝说自己怀柔手段让人放松警惕,这女人竟做出那般行径!

    看着旁边呼呼大睡的江菱,元映辰气得脖子都红了。

    若不是武功尽失!

    若不是——

    许多个若不是,让元映辰再次认清了自己处境,他努力让自己的冷静下来,以理智的心态对待眼前的人。

    天色蒙蒙亮,偌大的屋子带了一丝冷意,内伤未愈的元映辰打了个寒颤,他已经浑身冰凉了。

    倒是身旁这个睡得和猪一样的江菱,手心都热得冒汗,像个小火炉似的。

    他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身。

    “咚——”

    门外传来钟声,小云踩着钟声进来。

    她先是审视地看了元映辰一眼,表达了自己的嫌弃,又蹲下身,对着熟睡中的江菱柔声道:

    “小姐,已经是寅时四刻了,您该和姑爷起身,去给夫人和老爷请安去了。”

    江菱迷迷糊糊的,喊着自己要睡觉。

    元映辰未着寸缕,又有小云在,只能在被窝里干躺着,不自在地别开眼睛。

    此时之辱,他发誓要报!

    小云左推右推,都没把江菱喊起来。无奈之下,她看了一眼元映辰,对着江菱的耳朵喊道:

    “您是姑爷,怎能不去请安,你没看见,我家小姐都睁开眼睛等您了吗!”

    话音没落下,江菱“嗖”一下就跳了起来,指着元映辰叫道:

    “不想请安是吧,刘辰,今天这安,你非请不可!”

    随即召来小云,让人为其更衣。

    徒留元映辰在被窝里干瞪眼,不明白一口大锅怎么就从天上扣下来,压在了自己的背身上。

    对付江菱,小云已经有了对策。江菱软硬不吃,就是脑子有时候转不过弯,激将法次次用,次次灵。

    看着自己终于梳起了漂亮的妇人髻,江菱穿着华丽的红裙在铜镜前左右摇晃,端详着自己美丽的身姿。

    “啧啧啧,本小姐的身姿穿上这身衣服,更加曼妙了。”

    狗腿子小云立刻拍手叫好:“小姐国色天香,有貂蝉昭君之姿,这样一身走出去,求亲的人必定又要踏破江府的门槛!”

    没人搭理元映辰,元映辰只能继续埋在被窝里干瞪眼,

    真是个臭屁的女人,不仅不知羞耻,还是个自恋狂。

    旁边的那个奴才也是,一路的狗腿子——

    欣赏完自己的美妙身姿,江菱又笑呵呵地走到元映辰的身边。

    “怎么,听说你不想和我去请安?”

    元映辰甚至都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了,他躺在自己的被褥中,沉默良久,最后咬牙说出了两个字:

    “不曾——”

    江菱这才满意。把衣服扔过去,她让所有人都退下。

    自己,则是坐到了板凳上,嗑着瓜子,看人更衣。

    “姑娘——”

    “喊夫人!”

    “男女有别——”

    “昨夜能看,今早就看不得了么?”

    元映辰拿江菱没办法,只能当着人面穿起了衣服。

    要是在军营中,有人敢对他不敬,他早就......

    可是这不是在他的地盘,他也不再有高深的功夫。认清现实,他加快了穿衣服的速度。

    只是身上的红晕,说明了他此刻的紧张。

    “你身上这么多伤,哪儿来的?”江菱嗑着瓜子。

    昨夜摸到这人的背并不平滑,反而是坑坑洼洼,今日一看,果然满是刀疤。

    元映辰迟疑一下,道:“服苦役被打的。”

    江家不简单,他不能就这么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谁知江菱只是啧啧两声,咯咯笑道:“服徭役还能被刺伤和砍伤啊,那还怎么继续服徭役,官兵是傻的不成?”

    上前抚摸着元映辰的背部,女孩儿做出了判断:“砍伤中间深两面浅,是弯刀砍的吧。看长短,该是漠北蛮夷的大月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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