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彤云密布,

    在家躺平的三少爷,起身看了看窗外,打了个哈欠,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天寒地冻的,哪个傻子闲着没事来郊外访贤?

    但无论那人来不来,今日的书总是要读的,过些日子二哥还要查他的策论,想要让卧龙先生满意,可要多花上些心思。

    当然,昨晚的梦过于真实,让他忍不住去嘱咐童子几句,万一那左将军真不避风雪的来了,也别像上次那般,门都不让进来,这鬼天气,真冻死人叫他上哪里埋去?

    “阿嚏!”

    荆州的雪大概没有琅琊老家那么大,诸葛均对于儿时的记忆很少,但他觉得二哥却不一样,虽然那人常教导他“大丈夫遨游何必归故乡”,估计偶尔也会触景生情,怀念故土以及童年那些无忧无虑的时光。

    熟悉的人都知道,这南阳隐居的卧龙先生,每逢下雪,总喜欢叫上一二好友相聚赏景,若说完全是雅兴,可就叫人不太好理解了。

    “若那刘玄德果真冒着大雪出门,倒和二哥像是一路的人。”

    接过童子递过来的淡青色氅衣,三公子回忆着昨晚的梦境,轻叹一声,“佟梓,可还记得上次来找二哥的那人?”

    对,他们诸葛家的童子,是后山农户老佟家的小儿子,单名一个梓,少时家贫重病为他们兄弟二人所救,如今跟在二哥身边读书,是个机灵孩子。

    总角小童闻言眼睛一亮,“三先生说的可是,汉左将军宜城亭侯领豫州牧皇叔刘备?”

    “没错。”

    诸葛均听着那一长串名字,忍不住轻笑,这小子记得倒是清楚,看来上次捉弄那几个杀神,他也玩得挺开心。

    “我昨日算得一卦,此人今日可能会再来。”

    他于经史策论实在不算擅长,但论起这奇门易数,天生命数异于常人又年少师从黄公的诸葛三少爷,敢说襄阳名士都不是他的对手,包括他二哥。

    “可还是和上次一样,捉弄一番气走他们?”

    显然,小童子对于三先生的这番推演预测深信不疑,想着几个月前的场景,语气里甚至带了些许淘气的期待。

    诸葛均勾了勾嘴角,把小孩拉到身边,“来,你且这样......”

    且不论葛三爷这边安排着什么,新野张三爷这里,听说哥哥又要去访个什么大贤,实在是忍不住高声抱怨,“什么卧龙卧虫的,量一村夫,何必哥哥自去,使人唤来便是了!”

    可话音刚落,头上便挨了一下,只见这位能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虎将,有些委屈地捂着脑袋,被自家拎着竹简的兄长引经据典地数落,“岂不闻孟子云:欲见贤而不以其道,犹欲其入而闭之门也。当世大贤,是你随便呼之即来的?”

    张三爷心知兄长主意已定,并不多言,取了外袍,但嘴上却是忍不住轻声吐槽。

    “大哥最近讲话这般文邹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与那卧龙先生早已梦中相会,夜夜受教了。”

    一旁的长髯将军无语,也忍不住抬手拍了一下自家兄弟,“行了,都当爹的人了,这等话休要再胡说。”抬手指了指院中两个少年,“小心大哥罚你和那两个小的一起跪着去。”

    左将军这边穿好外袍,闻言皱眉抬首看了眼天色,以及在院中已是跪了将近一个时辰的两个少年,“你们两个,且回屋反省去,以后行事之前务必三思!”

    “诺!”青衫少年毕竟年长一些,更兼之不是“主犯”,此时可不是巴不得赶紧起身回屋,可那一身红衣的小将军似乎是个直脾气,赌气似地只当听不见,此时竟是没有起身的意思。

    “尤其是你,少自作主张带着兄弟们跟着那小丫头惹事!”,抬腿一脚踹过去,将小孩从地上拎起来,“蔡家的事我自会处理,你们不要乱来。”

    那少年闻言终于舒展了眉头,“知道了,谢大人!”

    看着离开的两个孩子,左将军心中轻叹,新野蹉跎了这些年岁,眼见着几个孩子已经长成了可以在军中行走的少年,可这兴复汉室的事业,却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实现。

    急于求贤,是急于给兄弟们找一条出路,但愿水镜先生和徐元直所说的这位卧龙,是一位名副其实有着真才实学的大贤。

    且说再行隆中,左将军兄弟三人一路行来,遇到了好几个疑似“卧龙”的隐士,却始终没能见到真正的诸葛孔明。

    从惊喜到失望,再惊喜再失望,左将军的心理素质,可谓是得到了很好的锻炼。

    沿着熟悉的方向一路行到庄前,下马,扣门,果然来者正是上次的那个小童,

    “先生今日在庄否?”

    “在堂上读书。”

    看着十分惊喜的中年将军,佟梓并未多言,只是引人进来,心中感叹,三先生果然神算。

    关张二位将军相视一眼,也跟着进院。

    至中门,只见门上大书一联云:“淡泊以明志。宁静而致远。”

    正看间,忽闻吟咏之声,只见草堂之上,一青衣俊逸少年拥炉抱膝,

    “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

    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左将军心下惊讶,这卧龙先生,竟是一个与自家儿子年纪相仿的少年,但依旧上前施礼,“备久慕先生,无缘拜会。前因徐元直称荐,敬至仙庄,不遇空回。今特冒风雪而来。得瞻道貌,实为万幸,”

    感情上他很想把这人骂走,但世家子弟的教养让他并没真口出恶言,而多年以后每每想起这次见面,三公子都会有些心虚,并庆幸自己的冷静。

    微笑起身回礼,此时满脑子坏主意的诸葛均,并未着急解释自己的身份,而是和这位天下英雄聊了起来。

    他知道对方的来意,就算不去说近来那些虚妄的梦,这位左将军的状况,二哥也在多年前就开始了解了。

    虽说没二哥那般能耐,但毕竟家学还是有的,旁征博引胡说八道故弄玄虚了半天,眼见着这位天下英雄有些失望的神色,突然故意长叹一声,“唉呀,您找的原来是我二哥,不巧,他今日出门玩去了。”

    天下三分的事,就算是说,也合该是二哥来讲,更遑论此时满脑子只想着躺平的三少爷,根本不愿意跟这位在他看来,虚伪且倒霉的将军多聊上点什么。

    二哥不在,慢走不送只是第一步,让佟梓传信给黄老先生才是重点。

    毕竟,刚刚得知卧龙先生不在的兄弟三人,临走前在庄外却遇到了来看女婿的黄老丈。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吧?

    你猜猜我二哥到底是不在家,还是根本就不想见你?

    当然,三公子这点小心思,自然逃不过黄公这只老狐狸,老爷子在门口和来访的三人没聊几句,就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经过,一进屋,果然。

    只见逍遥斜倚着温书的少年,看到来人微笑起身一礼,一脸意料之中计谋得逞的欠揍模样,“见过黄公,二哥和嫂嫂昨日出门,下午大概能回隆中,您先上坐歇上………”

    “小子,你方才和左将军,大概不是这样讲的吧?”

    黄承彦摇摇头,他认识这诸葛兄弟多年了,对于二者的评价却是大不相同,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徒弟和他那宝贝女婿可不一样,虽然在奇门异术上很有天赋,却是一个消极避世的性子。

    他若是所料不错,这小子刚才和刘将军估计打了半天的谜语,说不准怎么戏弄人家的。

    三公子这边,摸了鼻子笑笑,“自然是讲,家兄不在,不敢久留车骑,容日却来回礼。”

    当然,那刘玄德问起二哥去哪里的时候,三公子想着昨天的那个梦,只是笑着给了一个含糊的答案,“或驾小舟游于江湖之中,或访僧道于山岭之上,或寻朋友于村落之间,或乐琴棋于洞府之内。”

    总之就是一个意思,这卧龙先生,往来莫测,不知去所,你爱去哪里找去哪里找,在下就不送客了。

    “我看不止这些吧?你这小子,也不怕你二哥回来骂你。”

    老先生轻抚胡须,自己莫名其妙被这臭小子哄来恶心来客,若那刘使君真是什么气量狭小的人,岂不是给自家女婿找麻烦?

    别人也许不清楚,但他大概看得出来,孔明那孩子屡次拒绝刘表的招揽,就是想要等一位他愿意出山辅佐的天下英雄。

    “怎么会,上次那家伙来的时候,可是门都没让他进,我今日看外面天寒地冻的,好歹还让人进来饮了壶热茶。”

    三少爷这边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轻笑,语气了多少带了些无可奈何,“是吗?那为兄倒是要感谢均儿。”

    “卧槽,二哥!”

    这边悠然自得的三少爷,闻言瞬间立正站好,旁边的黄承彦都吓了一跳。

    诸葛均心里一阵后怕,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那刘玄德方才若是再多留一会,岂不是真要如他昨日梦中预见的那般,把他二哥拐走?

    淡淡地看了眼有些心虚的少年,卧龙先生并没有着急搭理自家这个自作主的三少爷,对一旁的老岳父行了一礼。

    “见过岳丈。”

    笑呵呵扶住宝贝女婿,黄公看了一眼乖乖立在一旁的少年,“孔明,我们阿均好像对刘豫州偏见不小。”

    “行了,我去看看英儿,你们兄弟两个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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