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要比试,总也该自报家门的,你叫什么名字?”

    旁的人去做准备,只余他们两个要比试的待在一处,付泠鸢见着眼前的人好似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交叠着搓揉,直将双手都要搓得红肿破皮也不肯停下。

    眼瞧着再折腾下去,那双手就要握不住缰绳了,她才笑盈盈地先开口,“在下付泠鸢,阁下是……”

    “我,我叫王寺。”他低下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我娘是在城郊一个破败的寺庙里生的我,那处已经许久没有过人迹了。”

    他想给付泠鸢说一说自己出生时的那些事,又怕她觉得无趣,便只嘟囔了两句,也不顾身边的人能不能听到,好似说着话就能松快些一般。

    付泠鸢侧耳细心听着,待他说完才道,“这样说来,你当是上天恩赐给你母亲的,你母亲她待你,当是极好的。”

    “是。”王寺像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抬着一双亮闪闪的眼眸,“我来投军之前,她还在家中哭了好一场,说是不放心我,可如今天下太平,又有殿下这样好的储君,哪儿有什么可不安心的呢。”

    这样真诚直白的夸赞付泠鸢从前从未听过,从前她也遇不上寻常百姓,自然也听不见这些,她心里高兴,又想要多打听两句,“那你且说说,我好在何处?”

    “我娘说,还没见过哪次受灾以后,没有闹过动乱的,况且,从去年冬日里到今天,我们都没挨过饿呢,这还不算好吗?”

    果真百姓们是只顾着能否吃饱穿暖的,“总会更好的。”

    他们两人说着话,比武场上的比试台便被拆了个干净,原本就没有什么遮拦的场地显得更加开阔,便是放开手脚去跑马也是足够的。

    营中挑出了二十位骑术极佳的将士,身后绑着木靶骑着军马就入了比武场,这些人她有小半都认识,果真骑术这样的本事,还是从小接触练习的人更为擅长。

    叶相域与忍冬也是一人一匹快马,马鞍上挂着弓箭,作掌控局面和护卫她的安全来用。

    “场□□有二十只靶子,靶心颜色分为红黄两色,每人各选一色,入场后谁先将归属自己的靶子全数射中,便算是谁获胜。”宣布规则的人略顿了顿,又加上一句,“得正中靶心才算射中。”

    获胜的规则简单,也说的很明白,这种比试的法子也的确很有些意思,像是军中闲来无事会玩的小把戏,只是她从前没有见过。

    “王寺,你是提议比试之人,你先来选。”

    “听闻宫中练习骑射一向是用红靶,军中恰好相反,不如,就依着各自的习惯来选?”

    他想了一会儿,觉得这样选择最为合理,见着付泠鸢并未有什么不满,才安心地冲着叶相域道,“将军,我选黄色。”

    叶相域微微颔首,“那便开始罢。”

    他们两人要骑的马,是此刻才被牵上来的,叶相域打眼一瞧便知晓这是太仆寺方才送来的那批贺搂军马中的其中两匹,这次送来的军马是太仆寺驯养得差不多了,便直接送了过来。

    贺搂的军马比北楚的马要高上一截,极通人性又十分桀骜,便是驯好了,也未必肯让自己不认同的人触碰,更遑论说是骑在自己背上了。

    这是故意用这法子试探付泠鸢的本事,想在军中站稳脚跟,光是立威是总是不够的,不拿出些真本事来,她在军中的那些杀伐决断的威名不过也只浮于表面,未必能得几人敬重。

    骑射向来是一体的,既要会应付烈性马,也得会弯弓射箭,这两样是在没有战事的时候,最方便能检验一个人是否值得自己将性命交托的标准之一。

    付泠鸢也猜出他们的意思,只冲着叶相域略略点头,现下能被他们考上一考,总比被当作局外人强上一些。

    “贺搂的军马性子极烈,殿下……两位可都要千万小心。”

    牵着马上前的人心中也是不安,只点明了这马匹的由来生怕付泠鸢一时不察伤着自己,不想付泠鸢却看得很开,“贺搂的马再烈,入了我北楚的地界,就该好生听我北楚将士们的话。”

    从前她是没见过这样的烈马,不论是送到她眼前的,还是送给她皇兄的,那些马匹都是太仆寺挑了又挑,非要找着跑跳平稳,样貌好看还得脾气好的才敢送到他们面前。

    送来了也是不必怎么折腾就能骑了跑上几圈的,是以她也不曾亲眼见过旁人驯马,现下这事情便棘手起来了。

    她从前闲杂书册看得多些,只是不知那些话本上写的有关驯马的只言片语有几分是真。

    付泠鸢接过缰绳,伸手刚想要抚一抚它的鬃毛,便被毫不留情地躲避开来,果真是个傲骨难驯的,她歪着脑袋看了它许久,没大想明白为何它这般抵触自己的安抚。

    她今日既未擦香粉,也未着颜色艳丽的宽袖长裳,再试上一回也依旧被它扭头躲开,看那模样,它已然有些不大耐烦了。

    叶相域一手握拳,放在鼻下清了清嗓子,引得付泠鸢的注意后,又将手移至自己的手腕,理了理衣袖。

    她低头一瞧,正瞧见在日光照耀下闪着刺眼光芒的银镯子,她刚一抬手,那光亮便直接照进军马的眼睛里,难怪它躲得这般不耐烦。

    脱了身上多余的钗镮,她再拿着马草一面喂着,一面慢慢抚摸它的鬃毛,虽它还有些不大乐意,好在相处了一会儿之后,它是不大抗拒自己被付泠鸢牵着遛弯了。

    她这处进展缓慢,王寺那处倒是比她快上许多,已经能骑上四处走动了,到底是做过猎户的,很知晓如何应对这些有灵性的动物。

    “殿下不必着急。”叶相域骑着马慢慢悠悠地走至她的旁边,“初次接触军中战马,这般已经算是很好了,王寺本就是个擅长养马驯马的,很不用与他相比。”

    “我是不着急的,只怕他们骑着马,在太阳底下晒着着急。”

    她仰首示意叶相域看向不远处的将士们,人人都骑在马上,来回来去地找着阴凉处转悠,在比武场上没有什么身份之分,他们自然也不用守着什么储君不曾上马,旁人也得站着的规矩。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旁人听见,因是句玩笑,有些官阶又与付泠鸢相熟的人便接过话茬,“殿下不必忧心,再热的天气,我们也被将军拉出营帐练过兵的。”

    “眼瞧着你这将军做得也不甚得军心。”她揶揄了叶相域两句,又扬声回道,“军中练兵之事,诸位多能参议的,若有什么不满地,不妨直言,想必你们将军是能听得进谏言的。”

    “臣等也是难得见将军这般好说话,这练兵的时候将我们挪到比武场上来,可见我们的话总是不及殿下的话管用,只求殿下管一管将军,也好叫我们松快一些,哪怕只是松快一日。”

    付泠鸢还要说什么,又瞧着他们笑的有些揶揄,便瞧出他们的言外之意不是什么好话,正巧走了这段时日,她与这马儿也熟悉了不少,便停下脚步,踩了马蹬,干净利索地翻身上马。

    身下的马大约还有些不大习惯,左右扭动这身子想将人甩下去,付泠鸢拉紧缰绳,顺着它扭动的方向调整着自己的坐姿,稳稳坐在马背上。

    这便是小时候胆小,害怕被甩下马背时认真学过的本事了,折腾了好一会儿,大约是它也累了,便也认命地随她支使着自己四处走动。

    “你们想要松快,也得看看今日能否护住自己身后的木靶。”

    “臣等,恭请殿下赐教。”

    按着规矩,只要等着两方都准备妥当才能开始的,王寺那处早早就准备好了,自然就不用再多问一句,付泠鸢一入比武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将士便跑了起来。

    比武场本就不是用来跑马的,一旦跑开便扬起许多轻细的尘土,不肯停歇的马蹄将尘土带得到处都是,连避都避不开。

    身下的马儿也因奔跑的马群躁动不安,牵住缰绳勉强稳住想要随着马群一道奔走的坐骑后,她才眯起眼睛,用纤长的睫毛勉强挡住细沙尘土,对着自己四周观察许久,才尝试着拉弓,对准离自己稍近的靶子射了一箭。

    到底是围猎过的,她的准头还算可以,只是可惜没有射中靶心。

    这实在不大容易,这般移动的靶子没有什么规律可循,带着木靶的人一旦发觉自己被盯上,便会刻意控制坐骑跑动的速度与方向,有了人刻意去控制,这事便显得更加不简单,难怪他们想要比试这个,倒是比选武状元还要苛刻一些。

    这样大的场地,想要一面奋力追赶一面弯弓射箭,还要正中靶心实在不大容易,原本她的骑射也算不得上佳的,她停下想了一会儿,还未等想出什么法子来,王寺那处已然有一靶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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