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婍芸同二人一起来到人行道上，与他们边走边聊。
两人要去街对面搭公交，卫婍芸便准备送他们到站点。
就在快走到过街路口的时候，卫婍芸脚上那双高跟鞋，卡扣突然开了。她必须停下来将鞋子提上，重新系好扣带。
然而，就是她这短暂的停留，改变了之后的命运。
唐、孟二人都跟着停了下来。
没有车祸，没有厄运降临，三人只是原地停顿了十几秒。
如果没有这个小小的意外，他们绝对不会驻足，那么就能赶得及在变灯前跨过斑马线，并随着人流匆匆去到马路对面，也就不可能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处理完状况，三人抬起头准备继续前行。
就在唐征一转身之际，刚巧跟一个从侧旁走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如果不是刚刚的耽搁，他们早已过了人行道，那便不会遇见这个男人。
那是个三十多岁，留着V字胡的男子，皮肤微黑，面相有点老成，不过双眼却透着机敏。
“啊，是唐先生！”男人又仔细端详了唐征几眼，随即确认，“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半个多月，你给的号码联系不上，我都快急死了。”
唐征十分错愕：“你……认识我？”
显然他是不认识对方的。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潘晖事务所》的潘晖呀。”
“呃，”唐征一脸的迷惑：“你找我什么事？”
“你委托我们找的人，找到了。”
“找人？”唐征更加懵圈。
“是啊，两个半月前，你委托我们侦探事务所，寻找一个人……”
“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不待对方说完，唐征就不耐烦地打断。
两个半月前他还在非洲，怎么可能委托华国的侦探，去找什么人。
卫婍芸听出了门道，不由想起那个神秘杀手，会不会是他委托的呢？
这个两个月前还在非洲的唐征，是不可能进行委托的。那么就是说，一定有个跟他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做了这件事。
想到这，卫婍芸忙问：“你看那个人跟他像吗？我是说气质。”
潘晖又仔细端详了唐征几秒，摇摇头：“不像，那人更加……更加……”
他一时之间找不到恰当，又不失礼貌的形容词。
卫婍芸接口：“更加冷漠。”
“对！可以这么说，不像他这么……” 潘晖想说“这么拘谨”，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于是附和道：“是的，那人比较冷漠。”
卫婍芸趁机说：“所以，你可能认错人了。”
接着她又问：“那人也姓唐？”
“是的。”
“叫什么？”
“他没说。”
卫婍芸猜那人应该不是唐征，虽然唐征脑袋里，可能寄生着别的鬼魂，但他跟这个提出委托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即便唐征精神分裂，或者偶尔被脑中其他灵魂掌控身体，也不可能干这件事。
理由是，卫婍芸曾在方才闲聊时，反复确认过。两到三个月前的那段时候，唐征有着完整的记忆链，他没有出现过记忆空白或者断档。
而通常人格分裂的患者，当副意识接管身体，都会伴随着主意识的暂时性失忆，更不要说躯体被其他灵魂占据或主导。
所以，哪怕恶魔是那种可以通过召唤，转瞬跨越半个地球，从非洲跑到华国来兴风作浪的怪物，也不可能是利用唐征的这具身体。
如果眼前的唐征，真的曾被恶魔的灵魂控制身躯，那么对应的时间里，他应该是没有记忆的。
但他坚称自己始终记忆完整，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撒谎，就不存在身体被其他意识支配，而自己未曾察觉的情况。
那么，那个有着唐征同样面貌，体内却是恶魔灵魂的神秘男人又是谁？
从日期上来判断，神秘男干预银行抢劫案，入室袭击方娪，以及委托潘晖找人的那段时间，唐征都始终处于清醒状态，并没有丧失记忆，他还在过着自己的生活。
这是否意味着，先前的推论不正确，那团律动的阴影，并非寄居着三个灵魂的恶魔巢穴，他脑袋里也没有其他鬼魂，轮流占据身躯。
因为眼前的唐征，跟与他拥有相同长相的神秘男——恶魔唐征，是同时存在的。
而且他们都是违背科学的生命体，一个是死于沉船的鬼，一个是可以操控别人意识的恶魔。
但他们为何长的一模一样？其中一个是克隆体吗，还是通过魔法的力量复制而成？又或者他们都是某种邪物的分身？
不过现在，那个神秘男人已经死了，死在薛伒和谭辙面前，尸体又凭空消失。
但好在，潘晖似乎跟他有过交集，并且还帮其寻找过一个人。
卫婍芸不禁感到兴奋，这不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线索！
唐征意识到只是一场误会之后，就不打算再继续交谈下去。
“既然是认错人，那我就先走了。”唐征牵起孟纶的手，准备过斑马线。
“可是……”潘晖下意识想要阻拦。
“你们走吧，我有点事想委托这位潘先生。”卫婍芸眸光闪动，心里起了盘算，趁机与两人告别。
孟纶挥挥手：“好，那再见。”
“可是唐先生……”潘晖还想说点什么。
卫婍芸按下他打算，阻拦唐征的手臂，待二人走远后，才轻声说：“把你找到的人物资料给我吧，委托人没有支付的尾款，由我来付。”
“但这不合规矩。”潘晖看来是个很讲原则的人。
卫婍芸望向唐征离去的方向：“你也瞧见了，那人就是他，对吧？”
“应该……是吧……”潘晖又有点不太确定。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是名医生。”卫婍芸给他看了自己的工作牌。
“我的病人唐先生，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失忆症，所以他会不记得某些发生过的事，但他要找的那个人很重要，对于恢复他的病情至关紧要。所以，家属委托我来处理。”
卫婍芸开始不着边际的胡扯。
潘晖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好像完全不认识我，而且像变了一个人。原来是有病啊！”
“那好吧，交给你。”
卫婍芸支付了尾款，拿到想要的资料。
其实只有一个地址和名字，委托时对方也说只需要这些，不用其他信息，也不用拍摄照片。一切都显得很神秘！
卫婍芸拿到纸条后，立刻给谭辙打去电话：“我给你发了条信息，上面的人或许跟神秘男子有关，你去查查。”
“好的芸姐。”
* * *
处理完这件事，卫婍芸回到诊所。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手机显示来电人是“唐征”。
卫婍芸愣了一下，不知道唐征为什么这时给自己打电话，两人才分开没多久，如果有什么事，为何刚才不当面说？
接通后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惶急无助的哭噎声，听上去极为伤痛和慌乱：“卫医生，阿纶受伤了，你快想想办法！”
卫婍芸大惊：“发生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我们被人袭击，阿纶她受了伤……流了好多血。我们的身份不能去医院，会被遣返的，你……你快救救她……呜呜~”
卫婍芸从椅子上跳起来：“告诉我地点，我马上到！”
唐征说了个位置，卫婍芸仅用十分钟不到，就飙车赶到出事地点。
那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巷子，两边都是高墙，平时没什么人经过。
唐征坐在地上脸颊挂满泪痕，孟纶面如金纸靠躺在他怀里，看起来像失血过多，一条胳膊鲜血淋漓，用撕扯下的衣角简单包扎着。
不远处的墙角，丢弃着一把尺许长的尖刀，上面血迹很嚇人，应该就是凶器。
卫婍芸是医生，出门前带了急救包，赶紧处理伤情。
“什么人干的？”
唐征不答，只是一直抽噎。
卫婍芸没空细问，全神贯注清理伤口。
虽然她曾设想过，孟纶和唐征的身体，可能早已转化为特殊的尸身，或者其他形态，但当她实际接触到皮肉内部的时候，却发现孟纶的皮肤、血管、毛发、血液……完完全全就与正常人别无二致。
惊讶的同时，卫婍芸也略微放心，因为这意味着，她所掌握的现代医学知识，完全能够处理。
她还真担心孟纶像传说中，被阳光灼烧的吸血鬼一样，必须用灵异手段才能压制伤势。
虽然那样也就证明了，两个人的的确确是妖怪，但她也就束手无策了。
她可不想孟纶这么快就死掉，她还有许多谜团，想从二人身上寻找答案。
但就目前情形来说，无论怎么看，孟纶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一个脆弱到挨了刀也会流血不止，血流多了也会昏厥，导致呼吸和脉搏都变微弱的人。
卫婍芸甚至都怀疑，她可能真的只是沉船的幸存者，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刀口很深，几乎贯穿上臂，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和主动脉，但必须缝合。
“我需要做手术，这里不行，把她抬上车去我的诊所。”
为防止二人身份暴露吓到年妮，卫婍芸还特意叮嘱：“我的助手是个极有责任感的小姑娘，千万别透漏你们的来历，就说是我朋友，其他不要提，否则她一定会报警遣返你们的。”
也不知两人是否听进去。
离开前，卫婍芸还特意用塑料袋，包起那把凶器，想着或许能提取到袭击者的指纹。
整件事透着怪异，孟纶突然被袭击，不知是否跟正在追查的案情有关？她必须想方设法查一查。
缝合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大概一个小时后，等到一切都处理完，孟纶沉沉睡去，卫婍芸将唐征叫到单独的房间，递给他一支烟：“现在，讲讲事发经过吧。”
唐征没有接，而是低下头，将脸埋在双掌中间，样子很是痛楚。
“我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她……不像是忽然发疯。”
“女人？！”
卫婍芸倏然色变，她本以为这可能只是一起意外，比如遇到小混混发生争执，然后孟纶被捅伤之类的。
她甚至设想过可能跟恶魔有关，或者什么宗教组织发现唐征两人是妖孽，决定消灭他们斩妖除魔。但她从未曾料到，行凶者会是一个女人。
随后她立即联想到，会不会是失踪的方娪？
卫婍芸马上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里在警局拍的，方娪档案上的照片，紧张地问：“是这个人吗？”
唐征抬起脸，凝视了屏幕两三秒，摇了摇头：“虽然那女人戴着口罩和墨镜，但……应该不是，脸型和发式都不一样，她是波浪卷发。”
想了想又补充说：“对了，那女人很高，比我只矮一点，大概将近一米七八。”
应该不是方娪，资料里记录方娪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
那这女人是谁？为什么又突然冒出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想要置孟纶于死地的女人。从刀口的深度来看，行凶者完全是奔着捅穿孟纶去的，如果扎中心脏，足以一击毙命。
“告诉我具体经过。”
唐征语调忧伤，开始慢慢讲述。
“其实，对方的攻击目标应该是我。我感觉她不是临时起意，或者突然癫狂，她就是冲着我来的。当时我正看向别处，是阿纶替我挡下了那一刀……”
说到这里，唐征深深的自责。
卫婍芸内心恍然，原来目标是你！那便更容易说得过去了。毕竟你身上的诡异事件，远比孟纶要多得多，因果纠葛肯定也更多。
事情要从头讲起。
他们二人之所以在那里遇袭，是因为唐征想要带孟纶去看一个花园，这是他偶然发现的所在，那片花海很美！
因为是外来的偷渡客，唐征经济比较拮据，没能力带女朋友去太浪漫奢华的地方，所以他想到了这里。
虽然孟纶对此从不介意。
那片花海属于某个公园的一角，公园的门票不算贵，但两人还是决定绕路，从公园后面的无人处，穿过一个墙壁豁口偷溜进去，以省下门票钱。
于是他们就来到那处巷子，只要穿过这，再走过一片小树林，就能到达那处豁口。
就在他们携手走过两堵高墙中间时，那个女人出现了。女人烫着精致的卷发，身材火辣性感，穿着也很洋气，浑身散发妩媚的气息。
虽然戴着口罩和墨镜，但能看出皮肤保养的极好。
这样一个尤物，唐征没敢多看，他怕自己瞧多了引起女友不快，所以把目光移向别处。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双方擦肩而过时，毫无征兆地女人突然暴起发难，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尖刀，直奔他心口刺来。
伴随着孟纶“啊”一声尖叫，唐征猛然回过神，条件反射般挥拳向女人打去。
女人抽回刀朝他砍来，唐征闪身避过，准备继续近身搏斗。
女人似乎很怕他，一击不中就要转身逃跑。
唐征哪肯轻易让其溜掉，抢步急追。
才一迈腿，女人突然返身丢出刀子，唐征本能地侧头，锋利的刀刃擦着他脸颊飞过，撞在墙上，弹跳着落到脚边。
他这才看见刀身上的血迹，连忙转回头，发现孟纶正捂着肩膀，手指缝里沁出鲜红的血滴。
“阿纶！”唐征慌了，他没想到女友会被刺伤。
“我没事……快去……抓……”
唐征如梦初醒。
“混蛋！”
他登时暴怒，狂吼一声捡起刀，不顾一切地朝女人逃走的方向冲去。
唐征此刻，胸膛内充斥戾气，完全没了往日的怯懦，他只想把那女人切块剁碎。
他提着刀咬牙切齿，心中发狠：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可惜就是这么一耽搁，那人已逃入小树林没了影踪。
当唐征忿忿走回来时，才发现孟纶已经倒在地上，伤势远比他以为的要严重得多。
他顿时手足无措，哭着打了求助电话。
诊所房间内，唐征无比懊悔：“都怪我，没有守护好阿纶，是我没用！我更不该让行凶者跑掉……”
听完叙述，卫婍芸感觉脑细胞都不够用了，事情咋越来越魔幻？
怎么又莫名地，不知从哪冒出个女刺客？如果她真是在斩妖除魔，哪有用“西瓜刀”的道理，至少也得是把法剑或者十字架吧？
而且你这扎完就跑，怎么看都鬼鬼祟祟，不像主持正义的驱魔人士。反倒有点像杀手！
她看了眼表情凄楚的唐征，劝慰说：“你没必要自责，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孟纶下意识就为你挡刀，说明她心中深爱着你。你应该感到幸福才对！而且她将养一段就会痊愈，最多胳膊留下道疤。”
听完这番话，男人更加心痛：“我知道，我知道她深爱我，所以我更无法原谅自己！”
卫婍芸开解道：“如果她没挡下这一刀，她可能永远失去你，你今后也无法再照顾她。不是吗？”
“你说得对！”唐征豁然震动，像是一下被点醒：“与其伤心不如尽快抓到凶手，我要知道她为什么害我？我要让那她也挨上一刀！不，十刀、一百刀……”
从这个怯弱的男人眼里，卫婍芸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狠辣阴翳，他像是忽然间被另一个人替换，又像是体内某种人格突然觉醒。
唐征的表情，陡然变得凶戾狰狞，吓的卫婍芸连连倒退。
好在这种情形，只持续了极短时间，下一刻，唐征又变回那个温顺内敛的羞涩青年。
卫婍芸心脏狂跳，嘴里说着“我去试试提取凶器的指纹”，逃跑似的离开了房间。
来到走廊里，她靠着墙壁急速喘息，半晌才平复下来。
唐征那一刹那的神情太可怕了，卫婍芸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体内有恶魔重新被释放。
过了许久她才抛开纷扰的杂念，进入实验室，开始对那把凶器做检验。
刀子的材质很普通，大概就是常见的不锈钢，款式也没什么特别，在很多地方都可买到。
上面除了唐征的指纹，并没有其他人的。或许是刀子被他拾起后，覆盖掉了凶手的指纹，也可能对方事先采取了保护措施，比如手指涂抹胶水等，避免留下任何线索。
唯一的收获是，卫婍芸让谭辙把从笔记本上，提取到的指纹发送过来，通过专业的手机软件，与唐征的做了对比。
果然分毫不差！
虽然是意料之中，卫婍芸仍旧脊背发凉。
这代表唐征与神秘男人，两者拥有同一副躯体。或者说，即便有两幅躯体，也是一模一样的。
但他们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因为二者曾同时存在，所以应该是后者。
但唐征肯定跟那个神秘男人，跟抓走薛伒的恶魔，有着某种关联。
自己需要找到其中的联系。
为了近距离观察唐征二人，以便获取更多线索，虽然卫婍芸心中深深恐惧，但还是以孟纶需要养病为借口，劝说他们留在诊所。
最终，唐征同意了，并一再表示感谢，弄得卫婍芸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目的不纯。
女杀手再没出现过，也可能并不知道，刺杀目标躲藏在这里。
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两天，卫婍芸突然接到谭辙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激动，而又怪异的大叫：“芸姐 ，你……你快来……有重大进展！”
两人要去街对面搭公交，卫婍芸便准备送他们到站点。
就在快走到过街路口的时候，卫婍芸脚上那双高跟鞋，卡扣突然开了。她必须停下来将鞋子提上，重新系好扣带。
然而，就是她这短暂的停留，改变了之后的命运。
唐、孟二人都跟着停了下来。
没有车祸，没有厄运降临，三人只是原地停顿了十几秒。
如果没有这个小小的意外，他们绝对不会驻足，那么就能赶得及在变灯前跨过斑马线，并随着人流匆匆去到马路对面，也就不可能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处理完状况，三人抬起头准备继续前行。
就在唐征一转身之际，刚巧跟一个从侧旁走来的男人，撞了个满怀。如果不是刚刚的耽搁，他们早已过了人行道，那便不会遇见这个男人。
那是个三十多岁，留着V字胡的男子，皮肤微黑，面相有点老成，不过双眼却透着机敏。
“啊，是唐先生！”男人又仔细端详了唐征几眼，随即确认，“真的是你！我找了你半个多月，你给的号码联系不上，我都快急死了。”
唐征十分错愕：“你……认识我？”
显然他是不认识对方的。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潘晖事务所》的潘晖呀。”
“呃，”唐征一脸的迷惑：“你找我什么事？”
“你委托我们找的人，找到了。”
“找人？”唐征更加懵圈。
“是啊，两个半月前，你委托我们侦探事务所，寻找一个人……”
“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不待对方说完，唐征就不耐烦地打断。
两个半月前他还在非洲，怎么可能委托华国的侦探，去找什么人。
卫婍芸听出了门道，不由想起那个神秘杀手，会不会是他委托的呢？
这个两个月前还在非洲的唐征，是不可能进行委托的。那么就是说，一定有个跟他长得一摸一样的人，做了这件事。
想到这，卫婍芸忙问：“你看那个人跟他像吗？我是说气质。”
潘晖又仔细端详了唐征几秒，摇摇头：“不像，那人更加……更加……”
他一时之间找不到恰当，又不失礼貌的形容词。
卫婍芸接口：“更加冷漠。”
“对！可以这么说，不像他这么……” 潘晖想说“这么拘谨”，但没好意思说出口。
于是附和道：“是的，那人比较冷漠。”
卫婍芸趁机说：“所以，你可能认错人了。”
接着她又问：“那人也姓唐？”
“是的。”
“叫什么？”
“他没说。”
卫婍芸猜那人应该不是唐征，虽然唐征脑袋里，可能寄生着别的鬼魂，但他跟这个提出委托的，应该不是同一个人。
即便唐征精神分裂，或者偶尔被脑中其他灵魂掌控身体，也不可能干这件事。
理由是，卫婍芸曾在方才闲聊时，反复确认过。两到三个月前的那段时候，唐征有着完整的记忆链，他没有出现过记忆空白或者断档。
而通常人格分裂的患者，当副意识接管身体，都会伴随着主意识的暂时性失忆，更不要说躯体被其他灵魂占据或主导。
所以，哪怕恶魔是那种可以通过召唤，转瞬跨越半个地球，从非洲跑到华国来兴风作浪的怪物，也不可能是利用唐征的这具身体。
如果眼前的唐征，真的曾被恶魔的灵魂控制身躯，那么对应的时间里，他应该是没有记忆的。
但他坚称自己始终记忆完整，也就是说，如果他没撒谎，就不存在身体被其他意识支配，而自己未曾察觉的情况。
那么，那个有着唐征同样面貌，体内却是恶魔灵魂的神秘男人又是谁？
从日期上来判断，神秘男干预银行抢劫案，入室袭击方娪，以及委托潘晖找人的那段时间，唐征都始终处于清醒状态，并没有丧失记忆，他还在过着自己的生活。
这是否意味着，先前的推论不正确，那团律动的阴影，并非寄居着三个灵魂的恶魔巢穴，他脑袋里也没有其他鬼魂，轮流占据身躯。
因为眼前的唐征，跟与他拥有相同长相的神秘男——恶魔唐征，是同时存在的。
而且他们都是违背科学的生命体，一个是死于沉船的鬼，一个是可以操控别人意识的恶魔。
但他们为何长的一模一样？其中一个是克隆体吗，还是通过魔法的力量复制而成？又或者他们都是某种邪物的分身？
不过现在，那个神秘男人已经死了，死在薛伒和谭辙面前，尸体又凭空消失。
但好在，潘晖似乎跟他有过交集，并且还帮其寻找过一个人。
卫婍芸不禁感到兴奋，这不正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线索！
唐征意识到只是一场误会之后，就不打算再继续交谈下去。
“既然是认错人，那我就先走了。”唐征牵起孟纶的手，准备过斑马线。
“可是……”潘晖下意识想要阻拦。
“你们走吧，我有点事想委托这位潘先生。”卫婍芸眸光闪动，心里起了盘算，趁机与两人告别。
孟纶挥挥手：“好，那再见。”
“可是唐先生……”潘晖还想说点什么。
卫婍芸按下他打算，阻拦唐征的手臂，待二人走远后，才轻声说：“把你找到的人物资料给我吧，委托人没有支付的尾款，由我来付。”
“但这不合规矩。”潘晖看来是个很讲原则的人。
卫婍芸望向唐征离去的方向：“你也瞧见了，那人就是他，对吧？”
“应该……是吧……”潘晖又有点不太确定。
“实话跟你说吧，其实我是名医生。”卫婍芸给他看了自己的工作牌。
“我的病人唐先生，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和失忆症，所以他会不记得某些发生过的事，但他要找的那个人很重要，对于恢复他的病情至关紧要。所以，家属委托我来处理。”
卫婍芸开始不着边际的胡扯。
潘晖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好像完全不认识我，而且像变了一个人。原来是有病啊！”
“那好吧，交给你。”
卫婍芸支付了尾款，拿到想要的资料。
其实只有一个地址和名字，委托时对方也说只需要这些，不用其他信息，也不用拍摄照片。一切都显得很神秘！
卫婍芸拿到纸条后，立刻给谭辙打去电话：“我给你发了条信息，上面的人或许跟神秘男子有关，你去查查。”
“好的芸姐。”
* * *
处理完这件事，卫婍芸回到诊所。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突然电话铃声响起，手机显示来电人是“唐征”。
卫婍芸愣了一下，不知道唐征为什么这时给自己打电话，两人才分开没多久，如果有什么事，为何刚才不当面说？
接通后电话那头，立刻传来惶急无助的哭噎声，听上去极为伤痛和慌乱：“卫医生，阿纶受伤了，你快想想办法！”
卫婍芸大惊：“发生什么事？你别急，慢慢说。”
“我们被人袭击，阿纶她受了伤……流了好多血。我们的身份不能去医院，会被遣返的，你……你快救救她……呜呜~”
卫婍芸从椅子上跳起来：“告诉我地点，我马上到！”
唐征说了个位置，卫婍芸仅用十分钟不到，就飙车赶到出事地点。
那是一个比较偏僻的巷子，两边都是高墙，平时没什么人经过。
唐征坐在地上脸颊挂满泪痕，孟纶面如金纸靠躺在他怀里，看起来像失血过多，一条胳膊鲜血淋漓，用撕扯下的衣角简单包扎着。
不远处的墙角，丢弃着一把尺许长的尖刀，上面血迹很嚇人，应该就是凶器。
卫婍芸是医生，出门前带了急救包，赶紧处理伤情。
“什么人干的？”
唐征不答，只是一直抽噎。
卫婍芸没空细问，全神贯注清理伤口。
虽然她曾设想过，孟纶和唐征的身体，可能早已转化为特殊的尸身，或者其他形态，但当她实际接触到皮肉内部的时候，却发现孟纶的皮肤、血管、毛发、血液……完完全全就与正常人别无二致。
惊讶的同时，卫婍芸也略微放心，因为这意味着，她所掌握的现代医学知识，完全能够处理。
她还真担心孟纶像传说中，被阳光灼烧的吸血鬼一样，必须用灵异手段才能压制伤势。
虽然那样也就证明了，两个人的的确确是妖怪，但她也就束手无策了。
她可不想孟纶这么快就死掉，她还有许多谜团，想从二人身上寻找答案。
但就目前情形来说，无论怎么看，孟纶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
一个脆弱到挨了刀也会流血不止，血流多了也会昏厥，导致呼吸和脉搏都变微弱的人。
卫婍芸甚至都怀疑，她可能真的只是沉船的幸存者，而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刀口很深，几乎贯穿上臂，好在没有伤及筋骨和主动脉，但必须缝合。
“我需要做手术，这里不行，把她抬上车去我的诊所。”
为防止二人身份暴露吓到年妮，卫婍芸还特意叮嘱：“我的助手是个极有责任感的小姑娘，千万别透漏你们的来历，就说是我朋友，其他不要提，否则她一定会报警遣返你们的。”
也不知两人是否听进去。
离开前，卫婍芸还特意用塑料袋，包起那把凶器，想着或许能提取到袭击者的指纹。
整件事透着怪异，孟纶突然被袭击，不知是否跟正在追查的案情有关？她必须想方设法查一查。
缝合手术进行的很顺利。大概一个小时后，等到一切都处理完，孟纶沉沉睡去，卫婍芸将唐征叫到单独的房间，递给他一支烟：“现在，讲讲事发经过吧。”
唐征没有接，而是低下头，将脸埋在双掌中间，样子很是痛楚。
“我不知道那女人……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她……不像是忽然发疯。”
“女人？！”
卫婍芸倏然色变，她本以为这可能只是一起意外，比如遇到小混混发生争执，然后孟纶被捅伤之类的。
她甚至设想过可能跟恶魔有关，或者什么宗教组织发现唐征两人是妖孽，决定消灭他们斩妖除魔。但她从未曾料到，行凶者会是一个女人。
随后她立即联想到，会不会是失踪的方娪？
卫婍芸马上掏出手机，打开相册里在警局拍的，方娪档案上的照片，紧张地问：“是这个人吗？”
唐征抬起脸，凝视了屏幕两三秒，摇了摇头：“虽然那女人戴着口罩和墨镜，但……应该不是，脸型和发式都不一样，她是波浪卷发。”
想了想又补充说：“对了，那女人很高，比我只矮一点，大概将近一米七八。”
应该不是方娪，资料里记录方娪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
那这女人是谁？为什么又突然冒出一个女人，而且还是想要置孟纶于死地的女人。从刀口的深度来看，行凶者完全是奔着捅穿孟纶去的，如果扎中心脏，足以一击毙命。
“告诉我具体经过。”
唐征语调忧伤，开始慢慢讲述。
“其实，对方的攻击目标应该是我。我感觉她不是临时起意，或者突然癫狂，她就是冲着我来的。当时我正看向别处，是阿纶替我挡下了那一刀……”
说到这里，唐征深深的自责。
卫婍芸内心恍然，原来目标是你！那便更容易说得过去了。毕竟你身上的诡异事件，远比孟纶要多得多，因果纠葛肯定也更多。
事情要从头讲起。
他们二人之所以在那里遇袭，是因为唐征想要带孟纶去看一个花园，这是他偶然发现的所在，那片花海很美！
因为是外来的偷渡客，唐征经济比较拮据，没能力带女朋友去太浪漫奢华的地方，所以他想到了这里。
虽然孟纶对此从不介意。
那片花海属于某个公园的一角，公园的门票不算贵，但两人还是决定绕路，从公园后面的无人处，穿过一个墙壁豁口偷溜进去，以省下门票钱。
于是他们就来到那处巷子，只要穿过这，再走过一片小树林，就能到达那处豁口。
就在他们携手走过两堵高墙中间时，那个女人出现了。女人烫着精致的卷发，身材火辣性感，穿着也很洋气，浑身散发妩媚的气息。
虽然戴着口罩和墨镜，但能看出皮肤保养的极好。
这样一个尤物，唐征没敢多看，他怕自己瞧多了引起女友不快，所以把目光移向别处。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在双方擦肩而过时，毫无征兆地女人突然暴起发难，不知从哪抽出一把尖刀，直奔他心口刺来。
伴随着孟纶“啊”一声尖叫，唐征猛然回过神，条件反射般挥拳向女人打去。
女人抽回刀朝他砍来，唐征闪身避过，准备继续近身搏斗。
女人似乎很怕他，一击不中就要转身逃跑。
唐征哪肯轻易让其溜掉，抢步急追。
才一迈腿，女人突然返身丢出刀子，唐征本能地侧头，锋利的刀刃擦着他脸颊飞过，撞在墙上，弹跳着落到脚边。
他这才看见刀身上的血迹，连忙转回头，发现孟纶正捂着肩膀，手指缝里沁出鲜红的血滴。
“阿纶！”唐征慌了，他没想到女友会被刺伤。
“我没事……快去……抓……”
唐征如梦初醒。
“混蛋！”
他登时暴怒，狂吼一声捡起刀，不顾一切地朝女人逃走的方向冲去。
唐征此刻，胸膛内充斥戾气，完全没了往日的怯懦，他只想把那女人切块剁碎。
他提着刀咬牙切齿，心中发狠：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可惜就是这么一耽搁，那人已逃入小树林没了影踪。
当唐征忿忿走回来时，才发现孟纶已经倒在地上，伤势远比他以为的要严重得多。
他顿时手足无措，哭着打了求助电话。
诊所房间内，唐征无比懊悔：“都怪我，没有守护好阿纶，是我没用！我更不该让行凶者跑掉……”
听完叙述，卫婍芸感觉脑细胞都不够用了，事情咋越来越魔幻？
怎么又莫名地，不知从哪冒出个女刺客？如果她真是在斩妖除魔，哪有用“西瓜刀”的道理，至少也得是把法剑或者十字架吧？
而且你这扎完就跑，怎么看都鬼鬼祟祟，不像主持正义的驱魔人士。反倒有点像杀手！
她看了眼表情凄楚的唐征，劝慰说：“你没必要自责，这种事谁也无法预料，孟纶下意识就为你挡刀，说明她心中深爱着你。你应该感到幸福才对！而且她将养一段就会痊愈，最多胳膊留下道疤。”
听完这番话，男人更加心痛：“我知道，我知道她深爱我，所以我更无法原谅自己！”
卫婍芸开解道：“如果她没挡下这一刀，她可能永远失去你，你今后也无法再照顾她。不是吗？”
“你说得对！”唐征豁然震动，像是一下被点醒：“与其伤心不如尽快抓到凶手，我要知道她为什么害我？我要让那她也挨上一刀！不，十刀、一百刀……”
从这个怯弱的男人眼里，卫婍芸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狠辣阴翳，他像是忽然间被另一个人替换，又像是体内某种人格突然觉醒。
唐征的表情，陡然变得凶戾狰狞，吓的卫婍芸连连倒退。
好在这种情形，只持续了极短时间，下一刻，唐征又变回那个温顺内敛的羞涩青年。
卫婍芸心脏狂跳，嘴里说着“我去试试提取凶器的指纹”，逃跑似的离开了房间。
来到走廊里，她靠着墙壁急速喘息，半晌才平复下来。
唐征那一刹那的神情太可怕了，卫婍芸甚至怀疑，是不是他体内有恶魔重新被释放。
过了许久她才抛开纷扰的杂念，进入实验室，开始对那把凶器做检验。
刀子的材质很普通，大概就是常见的不锈钢，款式也没什么特别，在很多地方都可买到。
上面除了唐征的指纹，并没有其他人的。或许是刀子被他拾起后，覆盖掉了凶手的指纹，也可能对方事先采取了保护措施，比如手指涂抹胶水等，避免留下任何线索。
唯一的收获是，卫婍芸让谭辙把从笔记本上，提取到的指纹发送过来，通过专业的手机软件，与唐征的做了对比。
果然分毫不差！
虽然是意料之中，卫婍芸仍旧脊背发凉。
这代表唐征与神秘男人，两者拥有同一副躯体。或者说，即便有两幅躯体，也是一模一样的。
但他们明明不是同一个人，因为二者曾同时存在，所以应该是后者。
但唐征肯定跟那个神秘男人，跟抓走薛伒的恶魔，有着某种关联。
自己需要找到其中的联系。
为了近距离观察唐征二人，以便获取更多线索，虽然卫婍芸心中深深恐惧，但还是以孟纶需要养病为借口，劝说他们留在诊所。
最终，唐征同意了，并一再表示感谢，弄得卫婍芸都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目的不纯。
女杀手再没出现过，也可能并不知道，刺杀目标躲藏在这里。
就这样风平浪静过了两天，卫婍芸突然接到谭辙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激动，而又怪异的大叫：“芸姐 ，你……你快来……有重大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