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抱不平
自那日殿试后，赵茹便打不起什么精神来，平日里最喜欢和宫女们跳的花绳也不玩了，饭也只吃得小半碗，连太后都看出了一些端倪。
“荣安，你哥哥又训你了？”
“没有。”
赵茹托着腮摇摇头。
太后继续问道：“可是在宫里待闷了？”
“有点儿吧。”
太后笑着摸摸她的头，“你早说啊，好孩子，哀家听说你哥哥赏了对夜明珠给你，你出宫让银作局那些工匠打一对明月珰回来，你自己选样子。”
阿细想着终于有机会可以跟着赵茹出宫了，连忙在旁边应和道：“太后娘娘说得对！宫外的能工巧匠做的首饰啊和宫内做的是两种样子呢。”
太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哦，阿细会点功夫，你俩一起出去，哀家也放心些。好孩子，可别哭丧着脸了，哀家看着难受。”
赵茹在太后膝间蹭道：“知道了，母后。儿臣午后便出宫。”她蓦然伸起腰来笑道：“回来给你们都带吃的！”
太后宫里的人看见郡主这个机灵样儿都笑作一团，应道：“就等着郡主了。”
·
午后，赵茹和阿细收拾了一番，便拿着令牌出了宫。
赵茹八岁入宫，同年先皇封她为荣安郡主，赐了她一座郡主府邸，不过当时因她年岁太小，一直便在宫中生活。
后来皇帝登基，她也大了很多，便斗胆和太后请了旨出宫在郡主府里住了下来，只是太后时常有疾，她每年多半时间都变成了在宫中侍疾。
她还和皇帝抱怨过没什么时间在宫外玩儿，结果被皇帝痛骂：“不孝顺！你哥哥我政事这么繁忙，你多陪陪母后怎么了？”
由此，她连抱怨都不敢抱怨了，也和阿细一样，视出宫如恩典，出宫一次，想上半年。
“阿细，咱们出宫了第一站吃什么？”
阿细之前已经在旁的宫人那儿做足了功课，忙说：“负责出宫采办的小海子和我说了，最近这京城里新开了一家茶楼，那儿的桂浆绝顶的好喝！”
“真的假的？”赵茹一时之间有些兴奋，“那我们就先去找银作局的师傅选好式样，然后直奔茶楼喝茶吃东西，怎么样！”
“奴婢觉得好。”
阿细之所以叫阿细，是因为赵茹第一次在宫中见到她时，她便是那批宫女中最细弱的孩子，旁的人便叫她“阿细”。
可跟着赵茹混久了，阿细倒也不细弱了，每日馋馋的，长大了些还跟着老宫女们一起练了些三脚猫的功夫，现在比赵茹还壮实了些。
两人从宫门外走到了京城北边的铺子，和师傅定了纸样子、说定了取货的时间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去了南边的茶楼。
整个足迹一日之间贯穿京城，走得好生的累。
等她二人赶到茶楼，已是口干舌燥，汗流浃背，那桂浆上桌时她俩已然是准备海它三大碗。
喝第一碗时，赵茹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冰冰凉凉一条线穿过了喉咙，像春泉一般甘冽。
喝第二碗时，她方才喝出了名堂，手扶着沁出冰意的茶碗，细细品着。白细的杏仁泥在茯苓水中香味一层一层绽开，蜜水灼心，冰镇后却又清爽万分。
及至第三碗时，她已是欲罢不能了。
赵茹感觉她尤还能保持一些吃相，反观对面的阿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茶馆老板欠了她些钱，她得胡吃海喝才能回本一般。
喝得这桂浆犹如抽水机在响。
小二看得见动静，见她俩很是喜欢这桂浆，特地推荐她们再尝尝新品鹿奶肪馒头。
赵茹和阿细哪儿能抵得住这诱惑，顺水推舟般跟着小二又点了好些茶点。
两人正坐在二楼怡情享用时，突然听见一楼有些许的骚动，纷纷支出脖子朝下看了去。
引起这骚动的是五六个男子，除为首的男子外，其他的均佩刀。
赵茹疑惑着，皇帝管理法纪一向森严，京城中除军士能带刀执法外，再有就是衙门里的衙役了，再不济便是某些王公贵族家的府兵有资格带刀。
不知这些男子是何来头，在京城中竟也如此高调。
她倚在栏杆上探个究竟。
·
为首的男子与掌柜的正在扯皮。
“我说，你这老不死的，知不知道爷是谁！记在我账上，我还要说多少遍？今日只是没带钱来而已！带上你的耳朵好好去打听打听，这京城谁人不知我小邹爷！爷来喝你的茶，那是看得起你！爷能赖你的帐吗？”
掌柜的赔笑道：“小邹爷说得是，只是这茶钱您已有半月时间未付了。本店是小本买卖，您说您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阿细在赵茹旁看着冷不丁来了一句：“这人是不是有病？既然这么厉害还赊账，就是个吃白食的。”
旁边有茶客听到此言，忙说：“姑娘可不要这么说，这位小邹爷可是是个混账天王，这一片都是有名的，狗见到他都要绕路三分走。只是这店家初来京城，不知他的底细，才有今天这事儿。”
赵茹看这茶客是个知情人，问道：“那先生可知这小邹爷是何来历，怎如此张狂？听着并非是哪位士族名流的姓氏。”
茶馆本就是谈天说地的地方，那茶客见赵茹好奇，便索性把话匣子打开了，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小邹爷倒是没什么厉害的，只是他的姐姐邹氏，是京中高大人独子的小妾，最得宠爱。咱们普通百姓自然是惮他们这些三分。”
“你是说礼部尚书高博？”
茶客忙道：“姑娘，你怎可直呼高大人的名讳！可是大不敬！”
赵茹心里白了三眼，心想那高博若是直呼她名讳，那才是大不敬。但嘴上却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小邹爷见越来越多人围观拉不下面子，黑着脸不想再与店家纠缠，于是便丢了几贯钱在桌上，速速领着人走了。
虽说那几贯钱并不抵得上账，但总比一分钱不进的好，于是掌柜的倒也没多阻拦他，任他去了。
四下围观的人群便渐渐散去，赵茹与阿细也坐正了身体。
·
与茶点一同端上来的，还有两份茶叶。
小二用长长的水壶往高处荡下烧烫的山泉水注入两茶碗中，茶汤颜色瞬间淡黄清冽在茶碗里荡漾，一股清香味逐渐升上来。
“您二位用着咧！咱掌柜的说，刚刚那争执叫各位客官看了笑话，惹了不快，这茶便是咱掌柜的给客官们的赔偿，免费品尝这秋月青。”
阿细端起茶碗笑着说：“你们掌柜的还真懂礼。”
小二拿着茶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掌柜的人好着呢，得，东西都上齐了，两位客官慢用。”
说完便退下去招呼别的桌了。
赵茹拿起一个鹿奶肪馒头，“阿细，这闻着真不错唉！”
阿细已经左右开弓地吃了起来：“郡主，吃着也是好吃的，快吃！”
鹿奶肪馒头拇指般大小，她俩一口一个，辅之以解腻的茶汤，吃得不亦乐乎。
两人正商量着再点一份打包回宫里边时，却听得下面又有一阵骚动。
“郡主，下面又闹什么呢？”
赵茹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阿细，你听！”
·
原是那小邹爷又杀了回来。
许是回去越想越觉得在茶楼里丢了脸，几个小厮一怂恿，又叫了一批人吆五喝六地进了店。
进店不干别的，就是为了——砸店！
“小爷我赔得起，你这些桌子椅子吃的喝的，我都赔，但我今天就是要全砸干净！”
掌柜的见他叫了十几号人站在店内，乌压压聚成一团，匪气冲天地看着他，声音都吓哆嗦了：“邹爷啊，我错了，这，这，小的是小本买卖，可经不起这样折腾啊，我把各位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怎么样？”
“晚了！”他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砸啊！爷负责！”
顷刻之间，下面乱作一团，客人尖叫着四散，咣啷一声似乎是什么瓷器给碎了，接着桌子椅子被拖动的声音，掌柜的哀嚎着：“你们别砸了！别砸了！有没有王法啊！”
“郡主！”阿细心急地看着赵茹。
赵茹望向阿细小声道：“你赶紧溜出去报官，我用郡主的身份唬着他，谅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这等流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不去，我要留在郡主身边，要走一起走。”
“你——”
二人还在纠缠当中，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划破当空。
“住手！”
不单是赵茹和阿细，在场的所有人都向他望去。
·
一个身着青色单衫，提着一沓中药包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他缓缓向店里走来，因他逆着光，身影被光削得格外单薄。
“你们什么道理，青天白日下敢打砸店铺，置法纪王法于不顾，凡参与者，依照我大晋律法，诛九族！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做！还不速速停下！”
赵茹听着，这声音熟悉。
与小邹爷同行来的小厮们被吓住了，停下手，看向小邹爷。有人私下在小邹爷耳边讲道：“这人看起来正气十足，怕是位官爷！”
小邹爷眼皮也不抬：“当官儿，当什么官？能有我们家那位老丈人官儿大吗？正三品！正三品是什么官阶，我心里没点数吗？”
“小子，你谁啊？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只见那人拉着药包往前走了一步：“我乃新科状元郦安，并不是什么官，但，你们这样做是目无法纪！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来历，你们家后面那位官儿的乌纱帽也难保……”
他还未说完，那小邹爷揪起他的领子，“我管你是什么状元，巧了不是，我们家老爷就是管你们科考的，你就是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老师！还咒他，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掌柜的立马过来拉住小邹爷的衣角：“哎哟，我的爷，你打老身吧！这天上的文曲星可打不得！打了，老天爷会有惩罚的！”
“就是啊，这可是状元啊。”
“什么人啊，白吃白喝就算了，还打圣上钦定的状元，想死得快的就打。”
“有一年的状元郎暴病身亡，陇西干旱三年啊！”
……
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阵强烈的议论声，纷纷谴责着小邹爷。
小邹爷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他听着这些流言心里也发怵，便不情不愿地放开郦安。
谁知，刚放开他，郦安便说道：“往日你定当经常欺负乡邻百姓，却因为家中有高官相庇，帮你平定一切，今日一定要捉你个现行，去京兆府给你定罪！”
“唉，你这人，不识抬举啊，小爷我已经高抬贵手地放你了，你还要捉我去报官，我看谁敢捉我去！谁敢给这人作证，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地出来了，我一个一个揪着人打！”
人群当即被吓退三分。
小邹爷昂着头，眉飞色舞地看着郦安挑衅道：“看到没，这些可都不是我砸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那些没眼睛的小厮砸的，爷啊，还能舒舒服服地活个三百年！”
忽然。
楼上飘来一句女声，“我作证！”
那两三尺宽的破旧楼梯上，一袭罗裙一阶一阶地降下来，光影之间，传来一句虚无缥缈的话。
“我料定你，活不过三个时辰。”
“荣安，你哥哥又训你了？”
“没有。”
赵茹托着腮摇摇头。
太后继续问道：“可是在宫里待闷了？”
“有点儿吧。”
太后笑着摸摸她的头，“你早说啊，好孩子，哀家听说你哥哥赏了对夜明珠给你，你出宫让银作局那些工匠打一对明月珰回来，你自己选样子。”
阿细想着终于有机会可以跟着赵茹出宫了，连忙在旁边应和道：“太后娘娘说得对！宫外的能工巧匠做的首饰啊和宫内做的是两种样子呢。”
太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哦，阿细会点功夫，你俩一起出去，哀家也放心些。好孩子，可别哭丧着脸了，哀家看着难受。”
赵茹在太后膝间蹭道：“知道了，母后。儿臣午后便出宫。”她蓦然伸起腰来笑道：“回来给你们都带吃的！”
太后宫里的人看见郡主这个机灵样儿都笑作一团，应道：“就等着郡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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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赵茹和阿细收拾了一番，便拿着令牌出了宫。
赵茹八岁入宫，同年先皇封她为荣安郡主，赐了她一座郡主府邸，不过当时因她年岁太小，一直便在宫中生活。
后来皇帝登基，她也大了很多，便斗胆和太后请了旨出宫在郡主府里住了下来，只是太后时常有疾，她每年多半时间都变成了在宫中侍疾。
她还和皇帝抱怨过没什么时间在宫外玩儿，结果被皇帝痛骂：“不孝顺！你哥哥我政事这么繁忙，你多陪陪母后怎么了？”
由此，她连抱怨都不敢抱怨了，也和阿细一样，视出宫如恩典，出宫一次，想上半年。
“阿细，咱们出宫了第一站吃什么？”
阿细之前已经在旁的宫人那儿做足了功课，忙说：“负责出宫采办的小海子和我说了，最近这京城里新开了一家茶楼，那儿的桂浆绝顶的好喝！”
“真的假的？”赵茹一时之间有些兴奋，“那我们就先去找银作局的师傅选好式样，然后直奔茶楼喝茶吃东西，怎么样！”
“奴婢觉得好。”
阿细之所以叫阿细，是因为赵茹第一次在宫中见到她时，她便是那批宫女中最细弱的孩子，旁的人便叫她“阿细”。
可跟着赵茹混久了，阿细倒也不细弱了，每日馋馋的，长大了些还跟着老宫女们一起练了些三脚猫的功夫，现在比赵茹还壮实了些。
两人从宫门外走到了京城北边的铺子，和师傅定了纸样子、说定了取货的时间之后便马不停蹄赶去了南边的茶楼。
整个足迹一日之间贯穿京城，走得好生的累。
等她二人赶到茶楼，已是口干舌燥，汗流浃背，那桂浆上桌时她俩已然是准备海它三大碗。
喝第一碗时，赵茹不觉得有什么，只觉得冰冰凉凉一条线穿过了喉咙，像春泉一般甘冽。
喝第二碗时，她方才喝出了名堂，手扶着沁出冰意的茶碗，细细品着。白细的杏仁泥在茯苓水中香味一层一层绽开，蜜水灼心，冰镇后却又清爽万分。
及至第三碗时，她已是欲罢不能了。
赵茹感觉她尤还能保持一些吃相，反观对面的阿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茶馆老板欠了她些钱，她得胡吃海喝才能回本一般。
喝得这桂浆犹如抽水机在响。
小二看得见动静，见她俩很是喜欢这桂浆，特地推荐她们再尝尝新品鹿奶肪馒头。
赵茹和阿细哪儿能抵得住这诱惑，顺水推舟般跟着小二又点了好些茶点。
两人正坐在二楼怡情享用时，突然听见一楼有些许的骚动，纷纷支出脖子朝下看了去。
引起这骚动的是五六个男子，除为首的男子外，其他的均佩刀。
赵茹疑惑着，皇帝管理法纪一向森严，京城中除军士能带刀执法外，再有就是衙门里的衙役了，再不济便是某些王公贵族家的府兵有资格带刀。
不知这些男子是何来头，在京城中竟也如此高调。
她倚在栏杆上探个究竟。
·
为首的男子与掌柜的正在扯皮。
“我说，你这老不死的，知不知道爷是谁！记在我账上，我还要说多少遍？今日只是没带钱来而已！带上你的耳朵好好去打听打听，这京城谁人不知我小邹爷！爷来喝你的茶，那是看得起你！爷能赖你的帐吗？”
掌柜的赔笑道：“小邹爷说得是，只是这茶钱您已有半月时间未付了。本店是小本买卖，您说您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阿细在赵茹旁看着冷不丁来了一句：“这人是不是有病？既然这么厉害还赊账，就是个吃白食的。”
旁边有茶客听到此言，忙说：“姑娘可不要这么说，这位小邹爷可是是个混账天王，这一片都是有名的，狗见到他都要绕路三分走。只是这店家初来京城，不知他的底细，才有今天这事儿。”
赵茹看这茶客是个知情人，问道：“那先生可知这小邹爷是何来历，怎如此张狂？听着并非是哪位士族名流的姓氏。”
茶馆本就是谈天说地的地方，那茶客见赵茹好奇，便索性把话匣子打开了，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小邹爷倒是没什么厉害的，只是他的姐姐邹氏，是京中高大人独子的小妾，最得宠爱。咱们普通百姓自然是惮他们这些三分。”
“你是说礼部尚书高博？”
茶客忙道：“姑娘，你怎可直呼高大人的名讳！可是大不敬！”
赵茹心里白了三眼，心想那高博若是直呼她名讳，那才是大不敬。但嘴上却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那小邹爷见越来越多人围观拉不下面子，黑着脸不想再与店家纠缠，于是便丢了几贯钱在桌上，速速领着人走了。
虽说那几贯钱并不抵得上账，但总比一分钱不进的好，于是掌柜的倒也没多阻拦他，任他去了。
四下围观的人群便渐渐散去，赵茹与阿细也坐正了身体。
·
与茶点一同端上来的，还有两份茶叶。
小二用长长的水壶往高处荡下烧烫的山泉水注入两茶碗中，茶汤颜色瞬间淡黄清冽在茶碗里荡漾，一股清香味逐渐升上来。
“您二位用着咧！咱掌柜的说，刚刚那争执叫各位客官看了笑话，惹了不快，这茶便是咱掌柜的给客官们的赔偿，免费品尝这秋月青。”
阿细端起茶碗笑着说：“你们掌柜的还真懂礼。”
小二拿着茶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掌柜的人好着呢，得，东西都上齐了，两位客官慢用。”
说完便退下去招呼别的桌了。
赵茹拿起一个鹿奶肪馒头，“阿细，这闻着真不错唉！”
阿细已经左右开弓地吃了起来：“郡主，吃着也是好吃的，快吃！”
鹿奶肪馒头拇指般大小，她俩一口一个，辅之以解腻的茶汤，吃得不亦乐乎。
两人正商量着再点一份打包回宫里边时，却听得下面又有一阵骚动。
“郡主，下面又闹什么呢？”
赵茹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道：“阿细，你听！”
·
原是那小邹爷又杀了回来。
许是回去越想越觉得在茶楼里丢了脸，几个小厮一怂恿，又叫了一批人吆五喝六地进了店。
进店不干别的，就是为了——砸店！
“小爷我赔得起，你这些桌子椅子吃的喝的，我都赔，但我今天就是要全砸干净！”
掌柜的见他叫了十几号人站在店内，乌压压聚成一团，匪气冲天地看着他，声音都吓哆嗦了：“邹爷啊，我错了，这，这，小的是小本买卖，可经不起这样折腾啊，我把各位爷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怎么样？”
“晚了！”他大喝一声，“兄弟们，给我砸啊！爷负责！”
顷刻之间，下面乱作一团，客人尖叫着四散，咣啷一声似乎是什么瓷器给碎了，接着桌子椅子被拖动的声音，掌柜的哀嚎着：“你们别砸了！别砸了！有没有王法啊！”
“郡主！”阿细心急地看着赵茹。
赵茹望向阿细小声道：“你赶紧溜出去报官，我用郡主的身份唬着他，谅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这等流氓，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不去，我要留在郡主身边，要走一起走。”
“你——”
二人还在纠缠当中，忽然听到一道声音划破当空。
“住手！”
不单是赵茹和阿细，在场的所有人都向他望去。
·
一个身着青色单衫，提着一沓中药包的年轻人站在门口，他缓缓向店里走来，因他逆着光，身影被光削得格外单薄。
“你们什么道理，青天白日下敢打砸店铺，置法纪王法于不顾，凡参与者，依照我大晋律法，诛九族！是谁给你们的胆子这么做！还不速速停下！”
赵茹听着，这声音熟悉。
与小邹爷同行来的小厮们被吓住了，停下手，看向小邹爷。有人私下在小邹爷耳边讲道：“这人看起来正气十足，怕是位官爷！”
小邹爷眼皮也不抬：“当官儿，当什么官？能有我们家那位老丈人官儿大吗？正三品！正三品是什么官阶，我心里没点数吗？”
“小子，你谁啊？敢在我面前胡说八道！”
只见那人拉着药包往前走了一步：“我乃新科状元郦安，并不是什么官，但，你们这样做是目无法纪！不管你是什么样的来历，你们家后面那位官儿的乌纱帽也难保……”
他还未说完，那小邹爷揪起他的领子，“我管你是什么状元，巧了不是，我们家老爷就是管你们科考的，你就是见了他也得恭恭敬敬叫一声老师！还咒他，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掌柜的立马过来拉住小邹爷的衣角：“哎哟，我的爷，你打老身吧！这天上的文曲星可打不得！打了，老天爷会有惩罚的！”
“就是啊，这可是状元啊。”
“什么人啊，白吃白喝就算了，还打圣上钦定的状元，想死得快的就打。”
“有一年的状元郎暴病身亡，陇西干旱三年啊！”
……
人群中突然爆发了一阵强烈的议论声，纷纷谴责着小邹爷。
小邹爷脸上越来越挂不住，他听着这些流言心里也发怵，便不情不愿地放开郦安。
谁知，刚放开他，郦安便说道：“往日你定当经常欺负乡邻百姓，却因为家中有高官相庇，帮你平定一切，今日一定要捉你个现行，去京兆府给你定罪！”
“唉，你这人，不识抬举啊，小爷我已经高抬贵手地放你了，你还要捉我去报官，我看谁敢捉我去！谁敢给这人作证，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地出来了，我一个一个揪着人打！”
人群当即被吓退三分。
小邹爷昂着头，眉飞色舞地看着郦安挑衅道：“看到没，这些可都不是我砸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都是那些没眼睛的小厮砸的，爷啊，还能舒舒服服地活个三百年！”
忽然。
楼上飘来一句女声，“我作证！”
那两三尺宽的破旧楼梯上，一袭罗裙一阶一阶地降下来，光影之间，传来一句虚无缥缈的话。
“我料定你，活不过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