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这院中的桂花树长得可越发好了,改明儿若做了桂花糕,可要让念念尝个新鲜”

    “你这贪吃鬼,昨日的大字写的可不好,回去可有多加习练”

    “先生,真是,贪您几口吃食罢了,越发小气了,还扯到我的字上来了”

    “你这小丫头真是口齿伶俐,我老了说不动你”

    “哪有,先生顶顶风流,正值好年华”

    “少拿我开心,今日的大字100个没商量”

    顾念一看莫枫一脸正经的样子,就知道逃不过这大字的磋磨了

    今日莫枫讲的是《归钺传》

    大意是孝子归钺的母亲去世后,其父又娶一女为继室,而后与其生一子,自此归钺失去父爱,继母处处虐待归钺,花言巧语哄骗归钺的父亲毒打他,最后归钺以德报怨,饥荒时仍照料继母,后继母感动,安心离世。

    “念念,你觉得归钺如何”

    “归钺虽孝,但我以为不可借鉴”

    “哦,说来听听” 莫枫似是料到顾念会这样回答,饶有兴趣的问道

    “继母虽不比生母,但也不能恶毒至此,归钺本就年幼丧母,继母还让其父也不待见他,在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时不时遭受毒打的情况下长大,归钺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说到这,顾念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流露出一股悲伤的神色

    “归钺长大后还能善待继母,他真是个顶顶好的人,但念念以为不该以归钺的做法要求后人也如此”

    “归钺即便不善待继母,也是理所应当”

    “若念念是归钺,绝不会在饥荒施舍一口吃食给继母,我会认为她那是活该”

    莫枫并没有打断顾念的话,顾念一口气说出来颇为痛快。

    良久,莫枫并未出声,顾念试探性的说道

    “先生,念念如果说的不好,还请先生指正”

    “怎会,念念所言颇有道理”

    莫枫本就不似那些古板儒生一味的推崇先人留下来的道理,精华之处自然要学习,但先人留下的糟粕还是剔除的好。

    “念念须记住,以德报怨没有问题,问题在于道德是用以律己的,不可强求他人也一样守德”

    听到自己的想法被莫枫认可,顾念颇为开心“知道了,先生,念念自当谨记”

    “好了,今日便上到这吧”

    “先生,今日长明街有灯会,你去吗?”

    “不去了,你们年轻人玩的,我就不凑热闹了”

    “那100个大字,可不可以减减,毕竟今晚要出去玩,时间不多了”

    顾念搓搓手,可怜巴巴看向莫枫

    “你啊,那便60个吧”

    “先生最好了”

    “舅舅,念念”

    江谨年推开小院的门看到的便是顾念拉着莫枫的袖子撒娇

    “谨年,快把这个小丫头带走,真真是烦人的很”话虽说得嫌弃,眼里却满是笑意

    “念念,别闹舅舅了,不是要去看灯会吗,再晚就挤不进长明街了” 江谨年温声道

    “啊,那快走快走” 顾念蹦蹦跳跳到江谨年身边,拉着他的手腕就要出去

    长明街上热闹非凡

    “谨年哥哥,你说这不逢年过节的,为何长明街好端端办起了灯会”

    “是纪凡大将军大败蛮族的缘故,圣上有意让京城百姓共贺,便有人提议在长明街办灯会”

    “是这样啊,纪将军可真厉害”

    江谨年颌首默认

    “谨年哥哥,你喜欢什么样式的面具”

    顾念和江谨年来到一处面具摊,看着顾念饶有兴趣的样子

    江谨年道“念念选吧,我都喜欢”

    顾念给自己选了个小狐狸面具,给江谨年选了个兔子面具

    “谨年哥哥,是小白兔,和面具一样,真好”

    江谨年温柔的摸摸了顾念毛茸茸的头,哑然失笑,哪就像小白兔了。

    “念念开心就好”

    “我们去猜灯谜吧,赢了可以拿花灯呢”

    顾念看着各式各样精美的花灯,早就心动了,因着去年元宵灯会去晚了,许多好看的花灯都被挑没了,顾念唉声叹气了一整天

    江谨年知道顾念的心思,但现下还早,便道

    “好,不着急,先带你去吃点东西,待会人多了就吃不上你想吃的了”

    “哈哈哈还是谨年哥哥了解我,我要吃糖葫芦,梅花糕、糯米丸子....

    “哦,怎么不吃你最爱的桂花糕来了,莫非是腻了”

    “怎会,桂花糕吃一辈子也不会腻,只是京城许久没有热闹的时节了,所以趁着今日灯会,要吃些平日吃不着的”

    “再说了,外面做的桂花糕再好吃也比不上谨年哥哥舅舅家做的好吃”

    江谨年听到这话,愣了愣,却也没戳穿顾念的小心思

    一路上,顾念拉着江谨年穿过人流,去寻各色小吃,

    在夜色中,花灯散着的光五颜六色,渡在顾念和江谨年身上,看着顾念拉着自己的小手,江谨年觉得异常安心

    11岁以前,他活得像个木偶,一个没有生气的牵线木偶,没有喜怒哀乐,只是浑浑噩噩的活在人间,等着黑白无常向他索命的那天,6年过去了,现在的他隐隐约约能明白温暖这个词的含义。

    他和念念一样没了娘亲,只剩个可有可无的父亲

    顾念说过他们好像抱团取暖的人

    只有他心里明白,取暖的那个人从来都只有他

    “谨年哥哥,你在这等会,我去买个小玩意”

    江谨年回过神,温声道 “好,别走远了”

    顾念买梅花糕时看见有个小摊卖的木头人很有意思,一下便想到了江谨年,她问手艺人能否刻生肖,手艺人迟疑片刻,便当场雕刻了顾念要的生肖

    顾念又自己拿了刻刀在上面歪歪斜斜的刻了江谨年的字--思之

    等顾念急匆匆的跑回来,便看见凤凰花树下一身银白色锦袍,随风一吹,在花灯的照耀下银白色有些清艳,带着小白兔面具的男子

    顾念愣在原地,她想起了初见江谨年的那一年

    6岁那年,从张富贵口中意外得知她的生父是当朝丞相傅明。

    她对其愤恨不已,谁人都知傅明的妻室是成安郡主,二人育有一子名为傅元,只要想到这些,顾念便是再年幼无知,也猜到了几分,想来傅明便是那话本子里令人不齿的陈世美,为了仕途,抛弃糟糠之妻,转而迎娶贵女。

    顾念为母亲深感不值,也下定决心再也不去想她的父亲,有母亲一人便够了

    隔日顾念去学堂的路上,遇一老僧化缘,顾念便将仅剩的一块桂花糕给了他,老僧接过后赠了顾念一句话

    “小施主,极具慧根,烦心之事不必多思,今日与施主有缘,老衲便赠与施主一句话,真真假假,还需自己感受,切勿只听他人言”

    顾念决定在傅明独子傅元4岁生辰宴时,悄悄溜进傅府,然后找到傅明,给他解释的机会

    但一入傅府,就找不到方向,误入一片假山中,急急的想走出去,却一头撞上了一个看着10岁左右的少年,那时的江谨年也身着月白袍,在光影下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胜雪,细碎的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浓密纤长的睫毛上。

    许是真的撞痛了,又或是找不到傅明的急躁,顾念当时一下便哭出来了。

    ”小妹妹,哪撞痛了”

    顾念听着温柔的嗓音,抬头便看到如谪仙般的江谨年。

    江谨年将一方帕子递给顾念,示意她擦擦眼泪

    顾念接过后,愣了愣,片刻,小声啜泣道 “大哥哥,你能帮我找找傅明吗?”

    “小妹妹,你可知傅伯伯是何人”

    顾念看着眼前比她年长5岁的陌生少年,许是出于直觉,他是值得信任的,遂将事情一股脑的告知江谨年。

    江谨年听后,眼神复杂的望向顾念 “念念,你有没有想过傅明也许就如你之前想的那般,辜负了你的娘亲”

    顾念低着头“想过的,但是,大哥哥,我想听傅明亲口告诉我”

    江谨年见顾念对此事十分执着,便也不再劝阻,只是温声道

    “念念在此处,莫要乱走,若有人来,便说你是江谨年带进来的,我去替你寻傅明”

    “谢谢大哥哥”

    “姑娘,姑娘” 小贩挑着担子要从顾念身旁走过

    顾念回过神来,便让开了。

    凤凰花树下,江谨年看见了顾念,便径直向她走去

    “念念,怎么去了这么久,买什么了”

    顾念想到刚刚那个卖条头糕的摊贩,便含糊道

    “条头糕,但是没有我想吃的那个口味,就没买了”

    “好,那现在去猜灯谜,抓住我的袖子,人多起来了别和我走散了”

    终于逛到花灯摊子了,还未等两人上前,就遇见了“熟人”

    一中年儒雅男子牵着一保养精致的妇人,怀中抱着一幼儿

    那中年男子便是江谨年的父亲江越,那女子是其继母,幼儿便是与江谨年同父异母的弟弟江欢年

    “欢儿,想要哪盏花灯” 江越哄着怀中幼童

    “那盏那盏” 江欢年指着一虎头灯奶声奶气的说道

    “好,爹替你赢”

    江谨年带着面具,江越并未认出,一心在替小儿子赢花灯,在外人看来真是好不令人艳羡的一家三口。

    顾念看不下去了,拉着江谨年就走出人群。

    一路上,江谨年都很平静,任顾念牵着他穿过人流

    “念念,不想要花灯了吗”

    顾念摇摇头“今年花灯都不好看,我不想要”

    江谨年突然停住脚步,温声道“念念,我没事”

    “没事的人不会把没事挂在嘴上” 顾念叹了口气

    “谨年哥哥,你可以不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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