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谷位于龙虎山景区的边缘地带,隐秘而低调,气候的原因,谷内并没有几株桃花,若单纯论数量,梅花最多。

    可这本就是研究基地,基调严肃,若再取名“梅花”,岂不愈发寒冷,所以最终定下了“桃花谷”这个名字。

    寓意活泼美好,浪漫希望,每天的心情都能如桃花般灿烂。

    傍晚,一辆黑色的商务无人车,缓缓穿过山间崎岖的公路,一路深入,来到了桃花谷的“谷口”,负责看谷的保安,见车里伸出一张阳光大脸,立马来了个标准的敬礼,并按下手里的按钮,开门迎入。

    车子入谷后又弯弯绕绕走了两公里,才在一个朝山崖凹进的小平台上停下。

    那里已经停了十多辆车,若从高空俯瞰,除非角度特别刁钻,不然通常情况下只能看到公路,而看不见车。

    温文宏没有急着下车,而是捧脸仰头在车座上靠了好一会,才深吸一口气给足自己勇气推门下来。

    暖红的夕阳悄悄洒下,谷内就像一口没有规则的井口,井底的三分之二处已被夕阳的余晖占据,只有三分之一的地方还能尽享夕阳。

    真正的谷底在停车位置的下方,温文宏刚一下车就看见了底下一个露天观景台的右侧边缘有一个人在那画画,她独自一个人架着画架站在暖红的夕阳中,挥笔如辉,自带光芒。

    距离太远,温文宏看不清她具体画的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她现在的状态似乎不错,并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糟糕、颓败。

    想得开就好,即便如此,他依然无法原谅自己。

    站在原地远远看了会,他终于再次鼓足勇气,慢慢走了过去。

    常萱在画斜阳暖谷,视角的原因,她画里的山谷只有一半,另一半被她“融化”处理了,看着就像一个被熔岩熔去了半边天的火谷。

    她之前在这待了大半年,不敢说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至少不陌生,生活也是如此。

    相比外面的花花世界,这里不过就是一个浓缩的小小“桃花源”,她只是被限制了活动出不去,别的上网冲浪下地挖土,只要她愿意,并不会有人阻止她。

    最多这里只是一个她拥有完全自主权的牢笼而已,哪怕将来真的只能在这过一辈子,也没那么可怕,她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心理准备。

    发现有人靠近,她侧身稍稍看了一眼,见是温文宏,心说他终于来了,但也只是仅此而已,没有刻意停下画笔也没有主动跟他说话,该干嘛接着干嘛。

    “喝水吗?”来到常萱身边,温文宏递过手中的矿泉水,这是他途中专门转去大厅里拿的。

    “谢谢,等会吧,我现在不想喝。”常萱头也不回,她不是故意的,除非停笔,不然她没法分心。

    温文宏慢慢缩回手,吞了吞口水,慢慢道:“对……对不起。”

    常萱停下笔看他一眼,随即又回正继续画画,嘴角微扬,梨涡清现:“你别这样,搞得你欺负了我似的,这不是你的错,再说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这样挺好的,真的。”

    温文宏紧了紧手中的水:“你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争取的,哪怕罚再多的钱,我都会尽力恢复你自由的。”

    “你是不是从小被这首诗给害了啊,什么生命诚可贵容,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那都是旧社会思想了,我们可都是后现代的人,根本不存在自由不自由的问题,只要心自由了在哪不一样,你说呢?”常萱又停下看他一眼。

    温文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常萱就又一边回到画里,一边笑道:“反正在我这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因为我曾失去过一次,那种死亡的滋味我可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让你出去的。”温文宏再次保证,除此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随你吧。”常萱想到什么,突然转身认真看着他,“对了,我这边差不多稳定了,过两天我爸妈他们也想重新搬回来,高山镇那边还要你帮忙处理一下。”

    “没问题。”

    “还有就是我现在的身份算是半公开了,有机会我想见见我的其他家人,方便他们过来吗?”

    温文宏想了想:“可以倒是可以,但人不能太多,还有就是他们千万不能把这的事情再传出去,而且进来之后只能到你住的地方看你,别的地方不能随便乱走。”

    “我知道,那麻烦你了,具体的等我跟我爸妈商量好了再跟你说。”

    “没问题。”温文宏应着,见常萱又回身去画画,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是有关徐雨萌的,这段时间她疯了似的联系我,想来她多半已经猜到了,如果你想见她,我也可以安排你们见面。”

    “真的吗?!!”常萱惊喜不已,刚才她本来也想提的,但怕要求太多不好意思,毕竟自己跟他只是好朋友,而非更近一步的关系。

    “另外……另外她现在可能跟那个陈松林在一起,如果他也跟过来,你见吗?”

    听到“陈松林”,常萱的心不免一紧,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能够让她意乱情迷的也就只有陈松林了。

    该来的躲不掉,她点点头:“想来就来吧,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那你接着画,我去安排一下,争取让他们明天就来见你。”经过这些事,温文宏已经想开了,当下没有比让常萱开心更重要的事,至于情啊爱的他不强求了,随缘吧。

    “谢谢。”

    望着转身渐走渐远的温文宏,头顶的夕阳仿佛瞬间明灭了许多,常萱努力挽回自己的心绪,接着专心画画,可是没画两笔,她发现她的心还是乱了。

    陈松林吗?如果自己没被关在这里,或许……

    可是如今,还有可能吗?爱他只会害了他。

    她心里再次暗暗下定决心。

    早在几天前,文冬雨来的时候她就已经下过一次了,当下只不过是再强化一下而已。

    ……

    又是一天的入夜,今天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接近阴历的月中,天上的月亮分外的圆而亮,已经连着三天了,每天晚上陈松林跟徐雨萌都会提着啤酒,就地席坐在杨副食品店的门口,对空借酒消愁。

    前两天都是一打12听,喝完为止,但并不尽兴。

    今天,两人索性一人一打,不醉不归。

    没办法,不喝心里苦啊,长夜漫漫,他能怎么办?

    两人坐在那并不说话,各喝各的,速度也不快,因为不急。

    但总体来说,徐雨萌要比陈松林稍快一点,当下陈松林手里拿着第六罐啤酒,而徐雨萌第七罐快见底了。

    吱一声,徐雨萌揣在口袋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这是有消息进来。

    她并没去理会,她下意识的以为那是垃圾信息。

    过了两秒,又吱一声,连着两声,应该是有人联系她,而不是垃圾短信,会是谁呢?

    徐雨萌掏出手机点开,竟然是温文宏,他连发了两条微讯,迫不及待再点进去,一条是语音,另一条是一个地址,徐雨萌首先点开了语音。

    “我知道你在找小萱,下面是她的地址,明天早上你来这个地方,会有人带你进去的。”

    短短一句话,胜过千杯酒,有了这个还喝什么酒啊,徐雨萌像饱受绝症吹残的疯女人,一朝得知自己还有救,猛地大吼一声砸掉了手里的酒,起身扭头就往阿琴住宿跑。

    她得好好收拾收拾,明天可不能这样去见常萱。

    陈松林也听到了温文宏发的语音,他心里的激动并不比徐雨萌少,但他没有怒吼出来,也没有做出其它过激的行为,他只是在那傻笑,无声的傻笑,边笑还边坚持喝完了手里的酒。

    然后就像一个捡金子的人,一个个的把满地的易拉罐和没喝的啤酒捡起收好,一个不落的带了回去。

    短短不到两百米的距离,他却忍不住张大嘴大呼了十几次的深呼吸,每一次脸上的笑容都比天上的月亮更圆也更明亮。

    他这是在压着开心呢,明天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见常萱了吗?

    不过在这之前,回到阿琴住宿后,他还是正式的敲了敲徐雨萌的房门。

    “干嘛,洗澡呢,不方便。”里面传来徐雨萌欢快的叫声。

    陈松林不得不提高些音量:“明天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里面安静了几秒,才重新传来徐雨萌的声音:“我问一下他吧。”

    “好,我等你。”

    两分钟后,门里再次传来徐雨萌的声音:“你还在吗?他说你想来的话就来吧。”

    “知道了,明天几点?”

    “8点出发吧。”

    “行,你早点睡。谢谢啊。”直到这会陈松林还在压制着心里的怒喜,这种感觉就像是买了50年的彩票,终于中了头奖,他很开心,但是已经不愿跟人分享了。

    因为他早就成熟了。

    但成熟不代表沉稳,回到自己房间关起门后,他放肆地宣泄了起来,又是吼又是砸墙的,差点把床给扑跳坏了。

    ……

    从高山镇到桃花谷只有四十多公里,无人车半小时就能到。

    事出紧急,徐雨萌根本没想过要给常萱带什么礼物,早上7点半在阿琴住宿见到陈松林的时候,他已经买好了一束满天星和以香蕉为主的水果篮。

    “可以啊,还挺周到。”人逢喜事精神爽,徐雨萌现在就是在路上看到一条扭曲的蚯蚓她都会高兴。

    陈松林冲她笑笑:“现在走吗,我来打车。”

    “着什么急,我还没退房呢。”徐雨萌朝内屋大喊,“老板娘在吗?403退房。”

    “来了。”内屋传来老板娘阿琴的声音。

    “你不回来了?”陈松林纳闷道。

    徐雨萌反觉得可笑:“你说呢?”

    也是,她见了常萱大可跟她住一起,多陪她一段时间,那自己呢?

    在这里陈松林跟徐雨萌一样,两人都没什么行李,仅有的两身换洗的衣服都是到了这边后才买的。

    当前徐雨萌身上挎着一个她从海滨带过来的随身包,手里再提一个买衣服时搭的包装袋,其它就没了。

    如果收拾起来,陈松林比她还少,他连包都没有。

    想到这,他灵光一闪,把手里的满天星、水果篮往前台一放,说了句“等我一下”,就匆匆跑开了。

    不到五分钟,他又匆匆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再等我一下。”陈松林一边朝坐在大厅的徐雨萌说,一边往楼上跑,并大叫道,“老板娘401也退房。”

    然后不到一分钟他就又从四楼噔噔噔地跑了下来。

    此时老板娘阿琴正好从内屋出来,他顺手把钥匙一给:“退房。”

    “别怪我没提醒你,很有可能你去了就得回来,那是公司不是家。”徐雨萌起身说道。

    陈松林才不管这个,朝老板娘阿琴说:“要上去看看吗?”

    阿琴回道:“不用了,两位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陈松林没有接话,只是笑笑,这地方他又爱又恨,想来又不想来,还是有点纠结的。

    他回身朝徐雨萌说:“把地址发我,我打车。”

    “我已经打好了,还有一公里。”

    陈松林不再说话,转身拿起前台上的满天星和水果篮,迫不及待的走向了门口。

    徐雨萌来到他身边:“她都这样了你还想追她?”

    “嗯。”陈松林对天点点头,心中无比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徐雨萌也不再说什么,陪他静静站着。

    按着她的性格她并不怎么喜欢陈松林,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但耐不住常萱喜欢啊。

    换在以前,即便如此她可能多少还会给常萱吹吹风,说说陈松林的坏话,他们不合适之类的,但现在只要她喜欢她高兴就行,别的都不重要了。

    一分钟后,两人上车,车子出小镇上高速公路,再下高速开入进谷的崎岖山路,一切顺利,只是在入谷的山门前被保安给拦住了,听说他俩找常萱,保安让他们等会他叫人过来接他们。

    等了差不多五分钟,谷里开出一辆白色的商务无人车,车上下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小青年,那人就是小飞。

    他现在跟小黄两人被温文宏指定成了常萱的私人助理,算是升职加薪了。

    “路哥,帮忙开下门。”小飞朝保安说。

    那保安二话不说就把山门打开了。

    小飞小跑几步来到陈松林他们的车前,陈松林及时打开了车窗。

    “两位是常萱的朋友吧,我是她的私人助理小飞,是这样的,我们园区内不允许其它未登记的车辆入内,麻烦你们下来跟我坐那辆车进去可以吗?”小飞上前礼貌道。

    徐雨萌想也没想就推门下车了。

    陈松林稍微慢了一拍,因为他认出了小飞,他之前在阿琴住宿见过他,他就是住在3楼301观望杨副食品店最佳视角房间的那人。

    原来如此,一通百通,瞬间想明白许多问题。

    但他没有傻到去问,或是“相认”,对方肯定早就认出他了,既然对方不提,他又何必呢。

    两人先后上了那辆白色的商务车,车子往里弯弯绕绕开了两公里,沿途的山景跟来路差不多,风静山清,目光所及,只有他们一辆车在动。

    当车在一处凹壁下停下时,抬头山遮半日,风清鸟鸣,宛在碗底,自成一届,与世隔绝,仙境也不过如此。

    桃花谷果然谷如其名。

    陈松林不免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大公司,这么好的地方,他就是把他们家的图书公司卖了都买不起啊。

    “两位这边。”小飞在身侧引导,脸上的笑容自见他起就没停下,同时他又十分知趣,多余的一句不问,亲切贴心,十分难得。

    在小飞的引导下,两人在室外连穿半个山谷,来到谷底的另一边,看到了一间单独的小房子,那里原本是一间供员工们临时休憩的观景房,如今改造成了常萱一家人的住处。

    它远离工作的建筑群,房子前还有一个小平台,可以一边烧烤一边观景,是个绝佳的地方。

    小飞上前按了下门铃,没一会门就开了。

    “清姨。”徐雨萌一眼认出宋清,直扑了上去,吓人家一跳。

    待她看清是徐雨萌,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只不过当再看到跟前的陈松林时,不免生出一些尴尬。

    宋清还是很大方的,一边抱着徐雨萌一边朝陈松林说:“进屋吧,先进屋再说。”

    “阿姨那我走了,有事您叫我。”小飞趁机说道。

    “麻烦了。”宋清朝他客气一句。

    这时徐雨萌已经缓过来,放开她,急道:“萱萱呢,她在哪,她没事吧?!”

    宋清脸上笑呵呵的:“没事,知道你们要来,跟她爸下地摘菜去了。你们等一会,他们马上回来。”

    “这里还有菜地?在哪,我也去,清姨带我们一起去呗。”徐雨萌拉着宋清就要往外走。

    宋清拧不过她,朝陈松林说:“你先在这坐一会?”

    陈松林找地方放下手里的满天星跟水果篮,回道:“我也去吧。”

    “你这孩子,来就来了还带什么水果。”宋清客套一句,眼睛实际上盯着的是陈松林手里的满天星,接着说道,“那我们一起吧,路有点远,不太好走。”

    “没事,就是种在悬崖上我也能爬上去。”徐雨萌喜不自胜,她的心早就扑在常萱那了,什么菜地不菜地的根本不关心,只要能尽快见到常萱就行。

    “走吧。”宋清边带路,边跟两人介绍菜地的由来,说是当初闲着无聊,他们自己在崖底下的一些小地块上自己开挖出来的,这里本来并没有菜地。

    期间不管是徐雨萌还是陈松林,都想问克隆以及真正常萱的事,但两人全忍住了。

    尤其是陈松林,徐雨萌还会接几句嘴,一路上他一句话没有,安静得就像个哑巴。

    三人先是走过一段人工铺就的石阶,石阶到底没路后,又走向了旁边看着像新踩出来的路,两边灌木杂草丛生,一不小心就容易扭伤或摔倒。

    在宋清喊了无数声“小心”后,三人终于走出这段艰难的新路,柳暗花明,看到了一块块收拾得还算不错的菜地。

    这些菜地并不是连在一片的,地形狭小的缘故,只能一小块一小块的开挖,最大的一块不超过五个平方,最小的甚至只有一两个平方,一共看过去有七八块,每块种的也都几乎不一样,大致有玉米、红薯、萝卜、芹菜、菠菜、莴笋等应季菜,摘来就能吃。

    除了这些菜地,同时映入陈松林跟徐雨萌眼帘的还有正在远处萝卜地里拔萝卜的常萱跟常彪两父女,五人十目相对,其中两人的视线很好找,老公找老婆,陈松林跟徐雨萌的也很好找,唯一目标常萱。

    只有常萱要以一对二,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最先看的是陈松林,然后才看向徐雨萌,最后再假装无视陈松林,一整个自欺欺人。

    作为旁观者清的徐雨萌,并不在乎她重色轻友,第一时间大呼着小跑了过去:“萱萱!”

    “你慢点,别摔了。”常萱一边提醒,一边尽可能的朝她跑来。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一米……两人相拥的那一刻,不是火星撞地球,而是整个宇宙以她俩为中心就地爆炸,什么思念、什么担心、什么生命在那一刻统统不重要了,炸就得了,毁灭吧,一切毁灭,涅槃才能重生。

    只不过这重生的时间有点长,仿佛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两人才缓缓松开彼此,为彼此轻擦眼泪。

    这是幸福的重生的眼泪,无比珍贵。

    “哎呀,我好像把这片菠菜踩烂了。”徐雨萌后知后觉,两脚无处安放。

    “没事,反正吃不完。”常萱小脸上的梨涡就像空气,伸手可触,没有一点隔阂,“这些都是我们亲手开垦播种的,刚才我跟我爸刚拔了点萝卜,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我都行,只要是你种的石头我都吃。”

    “讨厌。”常萱拉着徐雨萌的小手,走向另一边的红薯地,“待会焖点红薯吧,你喜欢吃。”

    再后面她们两个小姐妹就自成世界了,一个挖一个捡,别说陈松林,就连宋清、常彪也被屏蔽在外。

    宋清看准时机拍了拍陈松林的肩膀:“之前的事阿姨跟你说声对不起,我……”

    “阿姨不用,我能理解,真的,您没错,是我太冒失了。”

    “你不怪我就行,她们挖红薯,你帮我拔点莴笋吧,这个针针喜欢吃。”

    “好嘞。”陈松林的开心写在脸上,拔起莴笋来就跟抓着常萱的手似的,死死不肯松开。

    五人在这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摘挖拔了一个星期都吃不完的菜,然后三个女性先回家了,苦力搬运的活全留给了两位绅士。

    陈松林依然很开心,因为可以借机认识常萱的爸爸。

    两个大男人一趟趟的往外抱蔬菜,一句句的相互交流,当把所有的菜都运回家,彼此早就“熟透”了。

    接着就是轮流洗澡,三位女性在他们忙完以前就已经轮番洗好了。

    进卫生间时,陈松林暗暗自喜,早上退房是对的,不然这会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得多尴尬。

    洗完澡出来,没一会他就开始暗淡了,在宋清的带领下,他正式参观了这间小房子的里外,这里一共只有一层八十多个平方,临时被他们隔成了两室一厅一厨一卫,也就是说,除非他晚上睡客厅,不然这里根本没有他的借宿之地。

    一般的客人怎么可能睡主人家的客厅?除非他现在已经正式跟常萱确定恋爱关系,并得到了她父母的认同。

    普通男同学关系再好,第一次来家也不好睡客厅吧?

    还有一个就是常萱把自己跟徐雨萌关进了房间,完全当他不存在,他只能在外面不尴不尬的“应付”她的爸妈,虽说讨好未来的岳父岳母同样重要,但当下确定他们的关系才是重中之重啊。

    何况他还有那么多的话想当面跟她说呢。

    “小陈啊,中午我们简单吃点,晚上叔叔给你们拉拉面怎么样?”

    “我都行,谢谢叔叔。”

    其实他想说的是:叔,能不能把常萱叫出来,我不饿。

    “小陈来,吃点水果,阿姨先帮叔叔做饭去了,你自己吃啊。”

    “没事阿姨,你不用管我。”

    其实他想说的是:姨,我的亲姨,你应该让我把水果端给常萱吃啊,给徐雨萌也行,替我找个接近她们的借口啊。

    可惜孤独如他,被整个世界抛弃,只能独自默默在小客厅的小沙发上缩坐着。

    “你真把他一个人扔在外面不管啊?”与此同时,身在常萱房间里的徐雨萌,终于替他说了一句话。

    可得来的是:“你别管,我自有打算。”

    厨房里也有人小声为他说话,那就是常彪:“人来都来了,不管怎样,把人家一个人晾着总不好吧,我看这小陈还挺不错的,你去跟女儿说说。”

    宋清拿白眼瞪他:“女儿的事让她自己处理,你别管。”

    都是“你别管”,这下就连老天也没办法了。

    陈松林在客厅独自干坐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开饭了,常彪说是中午随便吃点,五个人他却硬是做了六个菜和一碗汤。

    其中荤菜有一条黄鱼和一斤排骨,剩下的四个蔬菜和汤都是之前他们自己在地里摘挖的,搭配着或鸡蛋或木耳,或煲汤或生炒,全都色香味俱全,诚意十足。

    只不过屋里的格局并没有任何改变,常萱只顾给徐雨萌夹菜让她多吃点,陈松林依旧只有常彪跟宋清时不时的照顾他一下,一顿饭食之无味,脸却先笑僵了。

    吃完饭就在他苦恼难道下午自己也要一个人干坐沙发时,常萱总算眼里有他看到他了。

    “你出来下。”常萱把徐雨萌锁在房间,经过客厅,直走向门外。

    这会的常彪跟宋清正在收拾厨房,客厅只有陈松林一个人,这话显然不可能对除他以外的第二个人说。

    他顿时间深埋在地底下不见天日的心,就跟雨后的笋子一般,一下从地底冒了出来,鲜花、阳光、蓝天我来了——他恨不能大吼出来!!

    常萱走到屋外十多米处的一个崖底纳凉处,回身对着笑靥如春的陈松林,她的脸上却只有寒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不是她,希望你打消你心里的念头。”

    “我……”

    陈松林还没来得及解释,常萱又说:“她已经不在了,我不希望被人当成别人,这样很不好,希望你能明白。”

    “那你跟徐雨萌……”

    “如果你是女生我也可以同样对待你,可惜你不是,不是吗?”

    “我……”

    “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你真喜欢她,就请放在心里,或者回你们的黄枫镇自己悼念去,这里只有我。我也只能是我。再坐一会,就自己离开吧,我们连同学都不是,这不合适。”

    这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说出如此狠心的话,这一刻陈松林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被伤到了,索性伤到的只是心,心在疼血在流,脑子完好。

    他一把抓住将要离开的常萱:“我就一个要求,一个要求可以吗?”

    见常萱不说话也不反抗把手抽走,陈松林牢牢盯着她,用尽所有的情感,祈求般的柔声道:“你能把我的微讯加回来吗?”

    “不行。”

    啪,像是一个巴掌把他拍醒,又像是一颗心落地彻底破碎、心血模糊,最狠的是,常萱还在同一时间抽走了她的手,就像夜空天边的流星,不带一丝情感。

    你是冷血的吗?

    陈松林擦把自己受创的眼泪,不,你一定有你的苦衷,你是在怕什么是吗?越狠说明你越怕越在乎,不是吗?

    这么换位一想,碎了的心忽然就愈合了,冰冷的流星变成了绚烂的烟火,一切都是演的有迹可循的,自己怎么这么傻?

    冰冻非一日之寒,化冰自然也急不得,想清楚这些,陈松林瞬间就释然了。

    刚刚他就像坐了一趟人生的过山车,高峰低谷,说转换就转换,快到他想呐喊,不然会头晕。

    他没有死缠烂打,进屋拿上自己的双肩包,大大方方的告别了叔叔阿姨,常彪心里叹息,专门送他到停车的凹壁。

    这里不好打车,又叫小飞亲自送他出去。

    去哪呢?

    小飞问他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望着窗外走了一会神,拿手机搜了一下附近的宾馆酒店,最近也在十公里以外——那就它了。

    陈松林下车的民宿,位于龙虎山景区的东边入口,办理入住后,他的思路特别清晰,十公里离桃花谷太远了,他得找到一个更近的地方。

    进房间当即搜索,搜到一个叫“曹家涧”的地方,那里离桃花谷不到三公里,他片刻不愿耽搁,在软件上租了一辆车,立马就过去了。

    曹家涧是一个原始的小村庄,跟桃花谷一样,虽然都在龙虎山景区内,但因为偏远,并没有得到景区的什么恩惠,十几年前这里什么样,如今依然差不多。

    整个村子只有十几户人,村如其名,建在了两山的山涧之上,两边的人家面对面遥相呼应。

    跟绝大多数的农村一样,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村里基本只剩一些老人家,因为在这孩子上学也不方便,年轻的爸妈们一咬牙,索性把孩子都带上了。

    但这里的房子都保持得挺好的,陈松林进村后很快看到一个老人家,简单聊几句,就把自己想在这边租房的意愿跟他说了。

    那人很热情,把他带去了村长家,村长听说有外人尤其是年轻人愿意来他们这租房,比那老人家还热忱,当即带他去看村里可以整租的房子。

    一共有三家常年闲置的,陈松林选了一家路况比较好,进出车子比较方便的,但并不能马上入住,还得重新修饰一翻。

    合同是跟村里直接签的,五年起租,不管究竟能不能住那么久,陈松林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签了。

    交了房租和整修的钱,再跟村长约定半个月后入住的时间,他就原路回去了。

    第二天他像没事人那样的买票回了南城,重新单独给他老妈过了一个50岁的生日,并在那待了十天,然后说自己跟朋友约好了要去北市闭关写下一部小说,陶梦灵也没有多问,只是叫他自己在外保重身体,少吃外卖。

    陈松林满口应承着,当天就把他们家一辆闲置的车带走了,一路跟他回了北市。

    在北市住一晚,第二天去曹家涧看房。

    那是栋小三层的小民房,比常萱在高山镇租的那间要大上一整号,这里一楼也是厨房跟客厅,但二楼三楼加起来一共有六个房间。

    他用不了这么多,着重把二楼的三个房间收拾出来就够了。

    他过来的时候,村长按照约定,已经提前帮他把屋子收拾好了,他只需根据自己的意愿再添置些家具就可以入住。

    陈松林嫌麻烦,看了房间稍微量了尺寸,就在手机上一次性把所有家具都订了。

    搬家具又花了两天时间,让屋子再整体透透气什么的,等他正式搬进去已是十天以后。

    期间,他专门去了一趟海滨,他还没租下曹家涧的这间房子前,他就已经打起了徐雨萌的主意。

    在他软磨硬泡外加包吃包住包送的“三包”政策下,徐雨萌终于被他说动,愿意从海滨搬来跟他一起住。

    所以他去海滨是专程替徐雨萌搬家去了。

    “怎么样这地方还不错吧,我没骗你吧,清净优雅,最适合写作了。更重要的是离桃花谷还近,方便你每天去看她。”

    徐雨萌站在二楼朝阳的房间,轻笑道:“反正我还是那句话,你跟萱萱的事我不管,你也别想叫我帮你。还有就是每天除了吃饭你别来烦我,不然我立马走人。”

    “放心吧我的大小姐,您就安心住下吧,小的现在就给您做午饭去。”

    陈松林是会做饭的,在海滨时徐雨萌特地考察了一番,若非他做的菜还过得去,说什么她都不会来。

    至少不会来他这,如果每天要让她做饭的话,那她还不如自己在北市租个房子呢。

    第二天一早,徐雨萌就坐着陈松林的无人车去桃花谷看常萱了。

    陈松林按照约定没有跟去,除非常萱松口同意,不然他都不能一起去。

    对此陈松林看得很开,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努力把徐雨萌留在自己这边,只要徐雨萌在他身边一天,常萱就不可能真的把他忘掉。

    时间一久,再求求徐雨萌帮自己说说话什么的,日久见真心,他相信迟早常萱会改变心意的。

    但好景不长,才半年他这个美梦就无门了。

    徐雨萌在一次线下作者的交流活动中,对一个喜欢留胡子的男青年一见钟情,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天使,只花了一周就强行拿下了对方。

    又过了半个月,她嫌将近两百公里的异地恋累人,就主动搬出曹家涧前往北市市区跟她的胡茬王子24小时缠绵去了。

    因为她的王子是个有事业编制的人,不方便搬来曹家涧,就只能她去迎合他了。

    典型的重色轻友,奋不顾身。

    徐雨萌一走,曹家涧偌大的房子里陈松林不仅少了个可以说话一起吃饭的朋友,更是少了一个能够天天在常萱眼前晃荡、每天提醒她外面还有一个痴情男在等她的人。

    陈松林也很无奈,常萱出不来,自己进不去,政府对常萱的相关“处罚”也迟迟没有,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这比被直接判了十年二十年还折磨人。

    有了时间就有了具体的盼头,可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

    不管怎样,有一点他永远不会变,那就是一定会等常萱出来,或是她接纳了自己让自己进去陪她。

    为表决心,徐雨萌搬走的当晚,他在他个人的小说号上发了一首诗:

    我不喜欢云,因为云会变,你不会变;我也不喜欢雨,因为雨会停,我不会停,爱你永不止。矢志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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