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双胞胎

    01

    不止有一个人说过,我和苏淼长得很像。也不止有一个人认错过我们,他们经常对着我喊“你就是苏淼同学吧?”。对此,我们俩只能相视一笑。

    第一次被认错的时候,我们俩还会跑到镜子面前去照照。你说像吧,那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但是,看了半天,我们也还是找不到具体的相似之处。问了好几个同学,也没有一个人说我们长得像。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们大抵是陷入了思维误区,因为那些会把我们认错的人都是陌生人,先前不曾见过我们的陌生人。

    但是,当时的我尽管还是找不到原因,却深深地将这个错误记在了心里。

    我拼了命地想要将自己和苏淼区分开来。简单地说,我单方面地和苏淼展开了一场比赛。

    02

    我和苏淼是在初中的时候正式认识的,但早在小学,我就已经听说过她了。或许每个班都会有一个交际高手,他们好像与学校里的每个人都认识,随口就能说出那些“名人”的消息。而那时候的苏淼就是这众多“名人”当中的一个,她有着一手的好书法,还是她们班级的班花,学习成绩也不错。

    但让苏淼真正出名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她与一个男生的绯闻,有传言说那个男生喜欢她,而这个男生先前也是“名人”。

    就这样,苏淼出了名,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成为了我们班级女生课间聊天的话题之一。知道她的人就能在交谈中占据上风,不知道她的人只能默默点头应和,但我敢肯定大部分的人其实都没有见过苏淼,也没有见过传说中喜欢苏淼的那个男生。

    但是,我们班的交际高手小H她不一样,她不仅见过苏淼,还和她是好朋友,拥有苏淼的联系方式。在我没有和苏淼正式认识之前,许多关于苏淼的事情都是小H告诉我的。

    从此,我单方面地认识了苏淼。

    临近小学毕业,小H却突然告诉我,苏淼就是个坏人。她拉着我说了好久苏淼的坏话,具体的事情我已经记不大清,但那时候她充满愤懑的眼神却深深地刻在了我的脑海当中。那是我第一次看见小H表露出对一个人的厌恶,这多稀奇。

    可是,那时候的我也没有见过苏淼,不懂小H的“良苦用心”。

    03

    上初中之后,我和苏淼正式打了照面,我们身高相近,所以军训的时候站在一起。或许是因为军训中“同甘共苦”经历的催化,我们迅速地成为了好朋友,连吃饭都要一起。我知道了更多有关苏淼的事情,我见过她的父母,去过她的家里,也终于见到了传言中那个喜欢她很久的男生。

    苏淼和他确实相配,但苏淼坚持称他们只是朋友,尽管我不止一次看到他们在网上聊天。苏淼总是笑着对我说起他们之间的事情,一边否认,一边说他们的过往。

    但我已经相信了苏淼的说辞,认定他们只是朋友,也不再调笑他们之间的关系,苏淼也渐渐地不再对我说他们之间的事情了。除此之外,我们还是保持着无话不说的关系。

    来到初中的第一次考试,苏淼是第一名,当天晚上,她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年级,这并不夸张。初中生还是不擅长掩饰自己的情绪,我看见了苏淼谦虚下的笑意。回教室的路上,苏淼挽着我的手,诉说她的欣喜,她说自己也没有想到会考的这样好,明明考前根本没有怎么复习。

    等我们要分开的时候,苏淼才收敛了些许笑意,问:“你考的怎么样呀?”

    我只是随便搪塞了一句:“马马虎虎吧,就那样,肯定没有你考得好呀。”

    苏淼只是弯了弯唇角,不冷不热地说:“那你要加油呀。”

    对此,我不置可否。等苏淼离开,我也转身,走入那片路灯下的黑暗。

    我考的并不好,完全没有达到自己的期望,甚至有一门课只考了七十多分,与苏淼的九十多分相差甚远。上初中之前,我一直是一个优等生,并决心要继续做个优等生。

    于是,我开始更加努力地学习,终于取得了自己想要的名次,而苏淼也不再是第一名,她的那次荣耀恍若昙花一现。接下来的三年,第一的宝座都被一个男生给牢牢地占据。

    一开始,我的学习成绩虽然有了好转,但还是没能超过苏淼,我们的相处也仍然像以前一样。但后来,我的成绩继续上升,苏淼却止步不前,我们之间发生了一些变化。每次考试前,她开始借用我的笔记和书,每次考试后她开始不断地找我估分。

    尽管苏淼并没有直接在我的面前去计算我们之间的分差,但我知道她一定在暗暗地和我比较。

    因为,我也是。

    04

    但我们还是好朋友,吃饭要一起,出去玩要一起,只要有对方在身边,我们都要一起。

    只是,相较于从前,我们之间的感情渐渐地趋于平淡,笑声也慢慢地少了,也有其他的同学开始与我们各自接触。

    这一阶段也没有持续太久,事情又迎来了一个转折点——

    又有一个男生开始追求苏淼。

    说来也好笑,我们班的五个女生开始被另一个班级的五个男生追求,这几乎是同时间段的事情。因着这莫名的缘分,那五个女生逐渐走在一起,成为了好友,至少是表面上的好朋友,而我也在这之间。

    初中生之间的追求总是幼稚的,大多都被裹上了一层同学起哄调笑的蜜糖。这突如其来的关注度难免会让人迷失方向,我渐渐地发现有两个女生的态度开始动摇,她们在犹豫过后还是选择了接受,尽管这样的连饭搭子都算不上的“恋情”只持续了短短几天。

    最后,连我也开始怀疑自己。在收到那条请求短信的时候,我的心又急又慌,我在房间里走了许久,久到连一向催促我少躺在床上的母亲都发现了我的异样。我想了很久,才慢慢地将脑海中那乱成一团的毛线整理好,然后抽出了属于这条短信范畴的那一根。

    我拒绝了他,并且删除了一系列与他有关的人,包括那些所谓的“兄弟”和“媒人”。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正确,但我是个谨慎过头的人,根本不敢冒一点风险,更何况,对我来说,来自校园绯闻的关注度已经不再能满足我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无情的人,许多人都这样说。

    苏淼大概并不知道我的心路历程,就像我也不知道她的,我只知道,她最后也还是拒绝了对方。

    但此时,我们之间的裂缝终于开始向外延伸开,从无话不说到找些话说。

    05

    我开始专心地学习,在一个量变的临界点后,我成为了新的第一名,并且长期地保持了下去。而我为此付出的代价包括但不限于极少的休息时间,一日也不敢停下来的疲惫感,还有就是和苏淼的无声决裂。

    苏淼是个吃饭讲究细嚼慢咽的女孩,而我有着一副急性子,巴不得早点吃完就回教室继续学习。很久之前,我和苏淼之间还有着说不完的趣事可以当作调和剂,但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不见了。我们都在尽量寻找话题,但事实就是我们已经找不到话题了,只能默默地低下头吃饭。

    终于,在一个平静的中午,我和苏淼吃完饭,我们挽着手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我转头,对苏淼说出了那句话,我连借口也没有找,就将自己的目的直接道出。苏淼表现得比我还要平静,她看着我抽出那只戴着手表的,一路上被我抬起过五六次的手,然后点了点头。

    我直接走了,快步回到了教室,坐下继续学习。过了好久,等我写完卷子,起身去接水的时候,我在教室门口遇见了挽着另一个人手的苏淼,她们笑着聊天,姿态亲密。

    那一刻,我的心里是说不上的感觉,但也只有一刻。

    我和苏淼目光交汇的时间也只有那一刻,在对上之后,我们就不约而同地顿了几秒,尔后找寻了同一个时间点移开目光。

    仿佛命运之神也在帮我,苏淼被调离了我附近的位置,我们开始“天各一方”。学习塞满了我的时间,我忙于追寻成为第一名的快乐,逐渐忘记了苏淼。

    那年,我确实成为了人人艳羡的第一名,却还是和苏淼进入了同一所高中,成为了邻班同学。

    06

    在高中碰面的时候,我们就像是普通的初中同学,相□□头问好,维持着最基本的社交礼仪。没有人知道我和苏淼曾经也是亲密无间的好友,也没有人会将我们认错,这或许是因为我发胖了,在体型外貌上与苏淼有了明显的区别。

    但我都不在乎,我仍然刻苦学习,却始终稳居第二名。我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试过了无数个方法,却只能是第二名。

    光辉永远被第一名掩盖的第二名。

    在每一个为此感到遗憾的夜晚,我都会想起苏淼,想起那个曾经辉煌一时但现在却“寂寂无名”的苏淼。

    我很想知道苏淼是如何去看待这一切的,但我始终没能问出口。

    高考后,我如愿被理想院校录取,苏淼却擦边进入了一所省内师范大学。我们终于从交叉点离开,变成理想中的平行线。

    只是,在这几年当中,我曾经用小号不小心点赞过苏淼的微博。而在我换了一个号之后,有一天,苏淼也点赞了我的微博。但当我点进详情的时候,她已经取消了。

    母亲问我在笑什么,我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奇妙。

    我突然不再想要去深究苏淼这一路的想法,因为我知道她一定和我一样。

    我们不是双胞胎,却有着神奇的心灵感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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