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杰的父亲出生于一个世代耕种的家庭，虽说衣食无忧却也饱受阶层之苦。少年时代的陆杰父亲决心改变自身的地位，他历经十数年的发奋苦读最后终于跻身官场。凭借着对权利的渴求和好运加身，到后来年老离职回乡之时亦然做到了封疆大吏。
鱼跃龙门之后，因其根深蒂固的小农思维，又加上看谁都象是锦上添花、趋炎附势之辈，在任上这许多年，他不但鲜有照顾家乡父老，就连族中子弟也有意思地疏远了。
这就使得颐养天年的他真正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不过，人毕竟是群居的动物，既如此，就会受到社会规则的制约。
当他和他的家庭遇到事情需要外界配合、帮助时，那些现在正得势的、曾经围绕在身边的挚友和一心看重的下属因抱着“你对我的照顾，是看在我的银子的面子上。”这一心态，会如何对他也就可想而知了；子侄虽说不计前嫌，可是常常会面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况。这就使得“人走茶凉”的感觉愈加强烈，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悔恨也时常涌上心头，“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们全都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之类的感叹在后生面前也愈来愈频繁的流露出来。可是，这终究于事无补，凡事只有用银子摆平。几番事情下来，前半生的“辛苦积蓄”基本被挤诈干净。
为了自身的前途，当然也为了缓解家庭的尴尬现状，不善读书的陆杰只好投身军旅，幸得一远房亲戚从中周旋，一番操作之后被安排到南方沿海一出入国门的关卡处工作。
人在遇到突发情况时首先顾虑到的大抵是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人或东西。
陆杰正是基于人的这种常理的应对方式，再一次阻住了瘦瘦的干巴老头的离境。
“老人家，麻烦您把包袱打开让我看一下。”手里毕竟拿着人家的“好处”，该有的客气还是不能少的。
“小哥，等我从那边儿回来时给你带些小玩意儿可好。外夷的船到时辰就走，到船上我还需要找舱室，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拜托你留给我尽量多的一些...适应船体摇晃的时间，行吗？”老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老人家，我也很难做。”打定主意的陆杰不为所动，也装出一副弱势的情形来应对，“这样吧，我们就走走过场，您打开我扫一眼就成。”
看陆杰的情形老者已然心知肚明：如不随其愿，眼前之人绝不会让自己轻易出关。便不再迟疑，嘴里一边含混不清的发着牢骚，一边拿鄙视寡情无义之人的眼神狠狠地扫了他一眼，返身走回到门洞的小桌前，站定脚步，歪脖抬肘取下斜背在身后的包袱平放到桌面上。并不等他，赌气似的解开结扣、摊开包袱皮，往旁边挪了一挪，微微侧脸目不转睛地瞪着随后跟上来的陆杰。
只一眼，讪讪的陆杰就后悔起来。“带着情绪”铺开在桌面上的包袱皮上，静静的、犬牙交错地躺着一摞原本折叠整齐的衣服。
此时，不但渐渐阻滞起来的出关者怨声载道，就连另外几个军士也有意无意的发出了不满的叹息。
歉疚之情早已把有理有据的推论吞噬干净，为了聊表歉意，陆杰决定先帮老者收拾好行李再客气地请老者出关。
当他的手刚一接触到衣物时禁不住心里一颤，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老者，只见老头正显现出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他不动声色的用手背轻轻往下压了压，可以肯定，老头心脏跳动的频率随着他手部动作的递进而疯狂增大。
衣服之间藏有东西，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此时，陆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被开到最大马力，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双眼也早已舍了老头紧张地注视着微微发抖的手了。
他象将要下潜的渔民那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不过又随即缓慢的轻轻呼出。突然，他的双手率先“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表层的几件衣服——
一个长约尺许、蓝不溜秋、器口处有明显粘合纹路的瓶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陆杰禁不住大张着嘴、泥塑木雕般的呆立在桌前，他直接无视了原本静静沉睡中的瓶子因为他的惊扰而用滚动来表达自己不满的行为。
蓦地，耳边响起一声惊叫，瘦瘦的干巴老头不顾一切的伸双手“抢”过瓶子并用双臂紧紧地护在胸前。
“一个如此瓶子，你至于这样紧张吗！”陆杰疑惑的看向老者。“莫不是这瓶中装有……”联想到眼前老头从一开始就与常人不一致的举动，一点灵光乍现，“嗯，用不起眼的瓶子装珍贵的物品，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可是，”陆杰彻底疑惑了，他先看看挑夫脚旁那两个柳筐，紧接着又把视线转移到老头怀中的瓶子上，“就这么大一个瓶子，里面要装什么宝贝，其价值要远远大于这么多金银？嗯，首先这宝贝的重量还要属于不沉的那种。”陆杰感觉自己的脑袋简直要爆炸一般，刚开始的贪婪此时已完全转化成为好奇，只是任其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
“老伯，您老这瓶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由于自己心里基本上把这定性为不可能的事情，低声下气也就在所难免。
“嘔，其实也没什么。”他内心的矛盾一定写在了脸上，老头踌躇再三终于决定告诉他实情：“是，是骨灰。实话告诉你吧，我的生意伙伴不幸遇难，他死前希望我能把他的积蓄和骨灰送回故土。受人托付，我也是没办法的事，不信你看。”他一边说，一边一手拔下塞在瓶口的一个毛巾团成的“塞子”，另一手抓住瓶颈最细的部位，将瓶子送到陆杰的鼻子下面。
“原来如此。”所有的不合理此时看来再顺理成章不过。陆杰禁不住暗暗点头，心里立马生出一种敬佩之情：在如今金钱至上的观念下，人与人之间竟然还有这种凌驾于金钱关系之上的友谊！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视情意于无价之人！
“老伯，其实这种情况经过正常申报是可以出关的，只不过……”话说到此，陆杰却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扭转话头：“您收拾停当就可以出关登船了”。话虽如此一只手却按住解开的包袱：“老伯，要不我来替你收拾这包袱，这样还可节省些时间。”
瘦瘦的干巴老头早已明白了陆杰的意思：“不劳烦军爷了。”边说边悄无声息地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到陆杰手中。
“那您老慢慢收拾，我就不打扰您了。”陆杰这才满意地放开手。就在他正要转身离开之际，耳旁突然想起炸雷一般的响声：
“刘莽，你可知罪！”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冷不丁一把抢过老头手中的瓶子……
鱼跃龙门之后，因其根深蒂固的小农思维，又加上看谁都象是锦上添花、趋炎附势之辈，在任上这许多年，他不但鲜有照顾家乡父老，就连族中子弟也有意思地疏远了。
这就使得颐养天年的他真正过上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不过，人毕竟是群居的动物，既如此，就会受到社会规则的制约。
当他和他的家庭遇到事情需要外界配合、帮助时，那些现在正得势的、曾经围绕在身边的挚友和一心看重的下属因抱着“你对我的照顾，是看在我的银子的面子上。”这一心态，会如何对他也就可想而知了；子侄虽说不计前嫌，可是常常会面对“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状况。这就使得“人走茶凉”的感觉愈加强烈，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的悔恨也时常涌上心头，“如果可以重新来过的话，我一定会给你们全都安排到合适的岗位上。”之类的感叹在后生面前也愈来愈频繁的流露出来。可是，这终究于事无补，凡事只有用银子摆平。几番事情下来，前半生的“辛苦积蓄”基本被挤诈干净。
为了自身的前途，当然也为了缓解家庭的尴尬现状，不善读书的陆杰只好投身军旅，幸得一远房亲戚从中周旋，一番操作之后被安排到南方沿海一出入国门的关卡处工作。
人在遇到突发情况时首先顾虑到的大抵是自己认为比较重要的人或东西。
陆杰正是基于人的这种常理的应对方式，再一次阻住了瘦瘦的干巴老头的离境。
“老人家，麻烦您把包袱打开让我看一下。”手里毕竟拿着人家的“好处”，该有的客气还是不能少的。
“小哥，等我从那边儿回来时给你带些小玩意儿可好。外夷的船到时辰就走，到船上我还需要找舱室，你看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拜托你留给我尽量多的一些...适应船体摇晃的时间，行吗？”老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老人家，我也很难做。”打定主意的陆杰不为所动，也装出一副弱势的情形来应对，“这样吧，我们就走走过场，您打开我扫一眼就成。”
看陆杰的情形老者已然心知肚明：如不随其愿，眼前之人绝不会让自己轻易出关。便不再迟疑，嘴里一边含混不清的发着牢骚，一边拿鄙视寡情无义之人的眼神狠狠地扫了他一眼，返身走回到门洞的小桌前，站定脚步，歪脖抬肘取下斜背在身后的包袱平放到桌面上。并不等他，赌气似的解开结扣、摊开包袱皮，往旁边挪了一挪，微微侧脸目不转睛地瞪着随后跟上来的陆杰。
只一眼，讪讪的陆杰就后悔起来。“带着情绪”铺开在桌面上的包袱皮上，静静的、犬牙交错地躺着一摞原本折叠整齐的衣服。
此时，不但渐渐阻滞起来的出关者怨声载道，就连另外几个军士也有意无意的发出了不满的叹息。
歉疚之情早已把有理有据的推论吞噬干净，为了聊表歉意，陆杰决定先帮老者收拾好行李再客气地请老者出关。
当他的手刚一接触到衣物时禁不住心里一颤，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老者，只见老头正显现出一丝肉眼可见的慌乱。他不动声色的用手背轻轻往下压了压，可以肯定，老头心脏跳动的频率随着他手部动作的递进而疯狂增大。
衣服之间藏有东西，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此时，陆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已被开到最大马力，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一双眼也早已舍了老头紧张地注视着微微发抖的手了。
他象将要下潜的渔民那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不过又随即缓慢的轻轻呼出。突然，他的双手率先“发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表层的几件衣服——
一个长约尺许、蓝不溜秋、器口处有明显粘合纹路的瓶子赫然出现在眼前。
陆杰禁不住大张着嘴、泥塑木雕般的呆立在桌前，他直接无视了原本静静沉睡中的瓶子因为他的惊扰而用滚动来表达自己不满的行为。
蓦地，耳边响起一声惊叫，瘦瘦的干巴老头不顾一切的伸双手“抢”过瓶子并用双臂紧紧地护在胸前。
“一个如此瓶子，你至于这样紧张吗！”陆杰疑惑的看向老者。“莫不是这瓶中装有……”联想到眼前老头从一开始就与常人不一致的举动，一点灵光乍现，“嗯，用不起眼的瓶子装珍贵的物品，来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可是，”陆杰彻底疑惑了，他先看看挑夫脚旁那两个柳筐，紧接着又把视线转移到老头怀中的瓶子上，“就这么大一个瓶子，里面要装什么宝贝，其价值要远远大于这么多金银？嗯，首先这宝贝的重量还要属于不沉的那种。”陆杰感觉自己的脑袋简直要爆炸一般，刚开始的贪婪此时已完全转化成为好奇，只是任其绞尽脑汁也想象不出。
“老伯，您老这瓶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宝贝？”由于自己心里基本上把这定性为不可能的事情，低声下气也就在所难免。
“嘔，其实也没什么。”他内心的矛盾一定写在了脸上，老头踌躇再三终于决定告诉他实情：“是，是骨灰。实话告诉你吧，我的生意伙伴不幸遇难，他死前希望我能把他的积蓄和骨灰送回故土。受人托付，我也是没办法的事，不信你看。”他一边说，一边一手拔下塞在瓶口的一个毛巾团成的“塞子”，另一手抓住瓶颈最细的部位，将瓶子送到陆杰的鼻子下面。
“原来如此。”所有的不合理此时看来再顺理成章不过。陆杰禁不住暗暗点头，心里立马生出一种敬佩之情：在如今金钱至上的观念下，人与人之间竟然还有这种凌驾于金钱关系之上的友谊！这世间竟然还有这种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视情意于无价之人！
“老伯，其实这种情况经过正常申报是可以出关的，只不过……”话说到此，陆杰却不再继续往下说而是扭转话头：“您收拾停当就可以出关登船了”。话虽如此一只手却按住解开的包袱：“老伯，要不我来替你收拾这包袱，这样还可节省些时间。”
瘦瘦的干巴老头早已明白了陆杰的意思：“不劳烦军爷了。”边说边悄无声息地把一个硬硬的东西塞到陆杰手中。
“那您老慢慢收拾，我就不打扰您了。”陆杰这才满意地放开手。就在他正要转身离开之际，耳旁突然想起炸雷一般的响声：
“刘莽，你可知罪！”
与此同时，一只大手冷不丁一把抢过老头手中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