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六层。

    没有八层眺望的景色好,没有七层人少的清净,没有五层爬楼的轻松,但是空架子多,弟子们贴个小牌子,就可以占为己有,储存自己的东西。

    付银朱抱着楚焰推荐的书,找到曾经自己至爱的位子。

    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接着,她晃到曾经存笔记的架子前,那里有个大书匣,里面放着她笔记和剪报。

    付银朱拿起书匣打开一看——

    《东海传信》的摘抄、月例考试的复习计划、刚来茶宗练字的废纸、自己回忆原著的同人片段……比她预想的少了很多。

    身处幻境里她没有机会像以前那样孜孜不倦,但翻看这些回忆碎片,她想起初至茶宗一个人自娱自乐的时光。

    等一下,《东海传信》的摘抄,有这么多吗?一句一句,零零散散写在纸上,也不像是自己的风格啊。

    ——付银朱看着纸上陌生的内容,有点困惑。

    或许是最开始练字时所写的内容吧。这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很似她的风格,于是她不再多想,回到书堆前。

    楚焰推荐了几本幻境升仙的纪实。幻境里“物真人假”,纪实里有详细的案例。幻境之中,除了渡劫者本身,离天雷足够近,亦可身临其境处在幻境之中,成为观众。

    许多纪实记载过渡劫者求助幻境观众的内容,但只有一本渡劫者讨厌观众,想把他们赶出去。可惜这名渡劫者失败了,他在幻境里葬身东海深处。

    东海深处,是这位渡劫者听仙门前辈得知的幻境突破点。楚焰给另一本的纪实里,记载着一位渡劫者向幻境之中的观众寻求帮助,结果去往东海深处之后,观众消失无踪。

    他总结过可能的原因,就是他动了天命星晷。但是天命星晷的用途不明,茶宗虽曾有人前往东海深处,但是无从操作,无获而归。

    仙岛众人通常认为天命星晷的用途就是幻境里驱逐外人的。付银朱翻了几本纪实,似乎有观众来幻境里帮忙,渡劫升仙更容易。

    付银朱不敢断然定论。她跑去问藏书阁一层值班的弟子问过一圈,师尊答疑也问了个来回,一无所获。

    他们都说,天命星晷由来已久,用途不明。

    她却会心一笑。

    可好心情转瞬消失。

    发现天命星晷的妙用这种事情,她无人倾诉。陆星炽要是在身边就好了。总不能飞奔去海边找楚焰吧。即使再感激楚焰对自己的帮助,付银朱也觉得自己的行为会引来更多困扰。

    海边的楚焰,和姜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姜述把食盒打开的瞬间,远处的海鸥飞冲过来。她挥手赶,赶不走,想用仙法,被楚焰阻止。

    楚焰拿出一小盘:“让它们吃吧。”

    “可是……”姜述舍不得,每个小碟子都是她特地选来的。她看着海鸥在边上啄了两下,飞走了。

    浪费食物啊。姜述失落:“它们走了,只是馋,不是饿。”

    “先放那边,一会儿我拿起给锁妖塔。”

    “小妖也要吃那么好的吗?”姜述疑惑,“锁妖塔的妖,怕是尝过好的,又要闹事。”

    “会闹事吗?为何?”

    姜述解释道:“锁妖塔同牢狱似的,日复一日重复不变的日子能泯灭记忆,突然来了一顿好的,让他们想起来,想要重获自由……不就会闹事吗?”

    “想起来而已,不一定会闹啊……”

    楚焰语气平淡,但姜述紧张起来:“我是学习不用功,错了什么吗?”

    楚焰被姜述慌张的小表情逗笑了:“哪科教的呀?书本上也没提过。”

    “你知道得那么清楚,你来茶宗,是为了降妖除魔吗?”姜述反而更觉尴尬,“不对,你想去锁妖塔做守卫?”

    楚焰倒是头回听到这种机会,他注视着姜述,眼波闪闪:“可以吗?算了,我和掌门发过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修仙。”

    “我可以帮你去问问。你看起来,对小妖那么关心……”

    楚焰摇摆不定:“只是有所了解。”

    姜述顺着楚焰的兴趣,聊了下去。楚焰不喜欢茶宗的妖魔图鉴,妖和魔相提并论,他觉得并不合适。小妖做恶,多是无知,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处境,比保持先天习惯的精怪,多一些对环境和能力边界的试探。小妖错一次,就要被仙界赶尽杀绝一般抓捕进去,实属可怜。

    魔族不一样,魔族知善恶,懂是非,但和凡人通情达理不同,行事严格,分高下,争先后,无时无刻不处在教条的枷锁里。

    “举个例子?”姜述迷迷糊糊,“还是别了,你这样一说,总觉得茶宗赶尽杀绝的举动,仿佛走火入魔了。”

    “我可没往那边想。”

    姜述望着黑漆漆的大海,噘着嘴:“你给我设套。这事你千万别传到别人拿去,我可不想被举报到徐生堂。”

    “行,那收拾东西回去吧,”楚焰将碗筷装回食盒,“我来海边,也就是听听锁妖塔的事。”

    “听出来了。”姜述刚吃完,还想坐一会儿,更何况她盼着今晚能见到夜光藻。

    楚焰看出来她揉肚子的小动作:“那再歇一会儿,走路消消食?”

    “好!”

    他们刚收拾完,姜述起身朝前走,楚焰拦住她:“危险!”

    姜述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海里闪着蓝色的亮光。

    她欣慰地笑着说:“那不是妖怪。”

    楚焰松了口气,却半信半疑。

    “走近看看?”姜述邀请他。

    夜光藻到底有多好看呢。付银朱也很好奇,但却没有机会。她听闻后,一连几夜去海边,都没见到。

    反而归寝太晚,她在苏息院撞见魏淮竹,对方劝她多休息。

    “只是傍晚去同尘院帮工,再散个步,就到这时候了。”

    “同尘院啊,”魏淮竹望天,“对了,你可曾想过在膳食会,想做什么?”

    “都有什么分工呀?”

    “入会流程走了,你便知晓。不过,你擅长和魔族沟通,又愿为同尘院做事,我这位子,你可否愿接?”

    “自然愿意,什么都愿意。”付银朱微笑回答,“四师兄,你言外之意,不想干了吗?”

    “不像你的风格啊,问起来可真直接啊。”魏淮竹长舒一口气,“我另有打算。”

    “这说明我也没猜错呀。”

    “是,不过同尘院、锁妖塔,”魏淮竹观察她的神情,“这些和妖魔接触的地方,容易被非议,你不介意吗?”

    付银朱不喜不惊:“还能在背后说我什么呢?茶宗弟子,还是知分寸的。”

    “你想得开,我就放心了。早前看你在苏息院形单影只,我还担心过。”魏淮竹为自己的多虑而尴尬,以笑掩饰,“等入了膳食会,你不愁人来帮忙。”

    “白日遭遇,小事一桩。”付银朱领他心意,“多谢四师兄关心。不扰你休息了,你伤势不轻。”

    苏息院里多戏的,只有余玉响一人。

    付银朱在苏息院里练画功,速写路人。其他人玩也好,学也好,各忙各的,没人在乎付银朱坐在凉亭里摆弄纸砚做什么。

    余玉响除外,她见付银朱画画,也开始画。

    她还拉着其他修养中的弟子一起,搞了个绘画比赛。

    付银朱听到有弟子问余玉响要不要来邀请自己。

    但他们把画作挂满墙上,盲选佳作时,也没有叫上付银朱。

    魏淮竹大抵是看到了这一幕吧,苏息院热热闹闹作画,没有叫上最先挥墨的付银朱。

    余玉响在评比中得了第一名,大家围着她庆祝的时候,付银朱注意到她特地扭头朝凉亭看了一眼。

    随便余玉响怎么做啦。

    付银朱不在乎这种小孩子把戏。

    前一重幻境,付银朱自己努力寻找官配,惹了一身祸事,她这次才去保守策略——

    置身事外,什么CP都嗑,做一个营养均衡的杂食家。

    楚焰和姜述,反过来也可以。

    楚焰和施布泽,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施布泽和姜述,付银朱在学习小组时看着他们,怎么看都不般配。

    虽然施布泽很是听姜述的话,看她也是星星眼,但付银朱怎么观察,都觉得气场不和。

    “银朱,怎么了?”姜述见付银朱走神,关心地问道,“背串了吗?”

    “没有,没有,还在背呢。”

    “一会儿默写哦,努力进前三名!”姜述提醒她。

    “嗯!”

    嗑真人CP就是这点不好,付银朱藏不住自己出神的样子。

    还是回去藏书阁一个人默默写同人吧。

    默写《仙声仙语》时,付银朱也在胡思乱想,真是半个月没写同人,手痒了。

    学习小组散场,她急着走。

    姜述却留下她:“你还想不想入会啦?”

    “想,当然想。”付银朱态度转好。

    付银朱急需出海。

    有人陪同地安全出海。

    加入犹兮堂膳食会,和他们一起出海。

    若能去东海深处,最好不过。

    幻境之前,她在东海寡岛,想前往东海深处,都不用劳烦谁,几个弟子说走就走,甚至没有灵根的谷禾禾,仿佛度假一般,跟着往返,都没出事。

    可如今没有那么轻松。

    茶岛和寡岛位置相距甚远,行船必然途径妖魔横行之地。

    若是绕道,一个月内回不来,还得找掌门特批才行。

    特批之事,没有犹兮堂膳食会帮忙,肯定拿不下来。

    付银朱元气满满地问姜述:“我是要走入会流程了吗?”

    “是要走流程了,”姜述脸上表情黯然,“但,入会流程第一关暂缓。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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