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开心吗?”

    戴佩妮隐在暗处,眼睛看着争论不休的兽人们,没有回应。

    “在那个人类身边卧底这么高兴吗?你知道的,你以前就像一个大冰块!我还以为你身上没有开心的功能呢~”

    靠过来的是一只只到戴佩妮腰间的大兔子,一身雪地似的毛发,纤长的耳朵,红宝石一样的眼睛,穿戴整齐,像一个可爱的体面的绅士。

    “她有摸你吗?那……那位少女,美丽的少女小姐,没有吗?抱你?亲你?吭,都没有?我不信……”维勒·阿西克大力搅弄着手指,靠得越来越近,耸动着鼻子试图闻到戴佩妮身上可能残留的味道,锲而不舍地追问。

    戴佩妮眉头越皱越紧,手上弹出利爪将他格开,忍无可忍低喝道:“闭嘴,维勒·阿科西!”

    一阵沉默蔓延开来,维勒抬头看着戴佩妮,湿润的眼睛流出红色莹莹的光。

    “你尾巴露出来了。”

    戴佩妮反射性动了动尾巴,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尾巴放了出来。

    兽人刚出生往往是兽形,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掌握变成人形的办法。这过程有快有慢,基本上成年之前都能在人身与兽形间熟练切换。

    兽形强大,有着突出的能力,但容易被本能掌控;人形灵活,思维上更加敏捷,但较为脆弱。因此,兽人们在生活中更青睐于取中间值——即只显露出部分兽形。

    成年兽人可以自如操控想要显露的部分,但也有不少年轻兽人误打误撞变形成功,亦或者情感波动太大导致部分变形。

    戴佩妮回忆了一下,猜测应该是被璐璐抱住的时候,尾巴不注意放了出来。

    ……难怪当时感觉有点奇怪。

    维勒冷眼看着眼前的少女耳朵也弹了出来,再开口显得冷静了许多:“如果刚刚我的追问让你感到不适,那么我像你道歉,灰狼小姐。”他抬了抬帽子,显出点慢条斯理的优雅。

    “我只是太想知道那位小姐的事了。”

    戴佩妮收回思绪,视若罔闻地离开了这个角落,她不愿意与这只神经质的兔子交谈。但即使走出很远,她仍能感觉到维勒的眼神粘着在背上,不曾偏移。

    夜色深深,璐璐搂着乖宝熟睡。

    外面传来一阵粗噶的鸟叫,衬得这夜晚更加安静了。

    天边的弯月隐没在了云后。

    怀中的小猫睁开眼,灵活地从璐璐的臂弯钻出来,三两下跃上窗台,回头确认少女仍在睡梦中,便毫不犹豫地直接一跃而下。

    深色的身体完美地潜藏入夜色,乖宝在空中利落地转身,轻盈无声地落在了树上。

    树上看上去空无一物。

    黑猫转动着耳朵,伏下身一个高高的起跳,在树影模糊的黑暗中,精准地按住了一只黑色的乌鸦。

    “……!”乌鸦想要尖叫,被乖宝一巴掌把声音拍回喉咙里。

    一猫一鸟在树枝上翻滚打架,将树叶撞得“哗哗”作响。

    “啪”地一声轻响,二楼的卧室亮起暖黄的光,猫和鸟都僵住不动了。

    本应熟睡的璐璐揉着眼睛“卡拉拉”推开窗,探出脑袋想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乖宝屏住呼吸。

    树种在院子的中心,离二楼的窗台并不很近,但小猫心里充满心虚带来的惶恐,好几次少女的眼睛扫过,他都要疑心自己是否已经被发现了。

    但实际上,没有夜视能力的人类只能看见树枝大致的轮廓,更深处是一片黑暗的虚无——看上去一切正常。

    璐璐打了个哈欠,她本也没觉得会有什么异常,在这里的生活一直十分安全。

    少女轻柔地合上了窗,预备回去延续她的美梦。

    看着最后一点缝隙也被合拢,一猫一鸟都松了口气。

    乌鸦伸出翅膀拍了拍乖宝的爪子,大力挣扎起来。乖宝这次没有使劲,从善如流地放松了力道,端庄地蹲坐下来,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这是只在鸟类中算很大体型的乌鸦,羽毛蓬松发亮,被打理得整整齐齐。几近白色的淡蓝色眼珠,有灵性地转着。右脚上套着一只小小的黄铜脚环。

    乌鸦一被松开就跳到了一边,低下头用自己尖尖的喙梳理起羽毛来。

    有不少羽毛在刚刚被乖仔抓掉抓乱,伊努特十分心疼。因此在乖宝冷声问道:“你来做什么?”的时候,他很有骨气的装作没听见的样子,仍旧打理着一根要掉不掉的尾羽。

    乖宝上去扬起爪子,就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首领要我带话给你!”伊努特一惊之下就要飞起来逃跑,立马被乖宝跳起来抓住了左边翅膀。

    乖宝亮出爪子,作势要拿他的翅膀磨爪,逼问:“什么话?说!”

    一身保养得油光黑亮的羽毛是伊努特最自豪最宝贵的东西,他吓得想大叫,又被乖宝的眼神逼退,咽了咽口水,小声“嘎噶”叫了下,不敢再卖关子,将他知道的一股脑全部说了出来。

    “……首领让我告诉你,他们已经安全撤离,你的任务完成,可以找个机会逃走了嘎!我知道的都说了嘎!”

    月亮离开了云彩的簇拥,将自己有限的光华洒向人间。院子里有了光亮,但乖宝却觉得自己的心缓缓坠入了黑暗。

    离开这里……

    这本来是自然而然的事,任何一个有理智的兽人身处他这样的境遇,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吧。

    但乖宝不知为什么仍旧坐在原地,脚像生了根一样。一想到离开这里,离开她,心就生出密密麻麻的疼痛。

    一旁梳理羽毛的伊努特看乖宝半天不动,惊奇地跳过来,歪头打量他的神色,说道:“你不会舍不得了吧?”

    嘎嘎,这小破猫居然会露出这种表情,真是笑死鸟了噶!噶!噶!

    伊努特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这看笑话的样子太过明显,惹得乖宝抬头看去。

    乖宝也咧出一个笑:“好笑吗?”

    伊努特:“……噶?”

    乖宝翻上二楼的窗台,拿爪子扒拉窗户,准备原路返回。

    灯光第二次亮起。

    “谁家的小猫咪出去鬼混,这么晚才回来啊?”

    璐璐伸出手,将僵住的小黑猫从窗台上抱下来。

    嗅到璐璐身上熟悉的气息,乖宝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敢看她。

    少女强硬地将他挡住眼睛的小爪子拿开,攥在手里,脸对脸靠得极近。

    乖宝难为情又带点讨好的叫了一声。

    此时乖宝整只猫被放在少女腿上,小胖肚肚和门户大开,被他拿尾巴挡住。

    璐璐没有体会到小猫的心思,她好不容易逮到小猫夜归,她只想趁猫之危。

    乖宝还不知道他接下来要面对什么,此时他的内心还在消化伊努特带来的消息,充满对璐璐的不舍,自然眼神带出来了些,湿润又信任地看着璐璐。

    土匪璐璐大受鼓舞,笑眯眯道:“我开动咯~”

    乖宝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这么变态,就像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能像璐璐一样有十八种吃小猫方式……这段记忆乖宝不想再回忆,他只知道以后很长时间,他都不敢再偷溜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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