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般的青梅竹马
我叫叶落落,据说生我的时候,一阵大风刮来,树上的叶子纷纷落下,于是老叶给我起了这么个名字。我好奇地问:“那叫叶落不就完了,为什么还要落两次呢?”老叶责怪般地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一定是后悔生了我这么个总是喜欢问东问西的女儿。
半响,老叶才吞吞吐吐地回答:“因为那天落了很多的叶子。”
我又很想继续问下去:“落了很多的叶子不就是叶落多吗?落落,明显就是落了两次啊。”
看着老叶瞪着我的样子,我承认我胆怯了,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以后再有小朋友问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他:“因为落了树叶。”如果他再问,我就瞪他,这样,他也就不敢多问了。
其实,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是根据落落大方来的。那是我第一次学会一个成语,老叶单位的漂亮阿姨说:“落落真是大方啊,果然是落落大方。”
可能是因为阿姨长得太漂亮,我觉得落落大方这四个字听起来好美,可是后来长大了知道我弟弟真的取名叫大方时,我突然觉得这四个字一点也不好听,就像我弟弟那褶皱般挤在一起的脸。我是独生子女,他是我表弟,但他的到来,依然让我很不高兴,因为很多我独享的特权,都被他分去了。
我不再是姥姥姥爷独宠的小公主,好吃的要分享,好玩的要分享,连姥姥姥爷的爱也要分享。
老叶购置的游戏机,配套的新盘,总是让他先试玩。
自从搬来楼上住,他经常突袭似的来我家吃晚餐,每次都准能赶上我最爱吃的烧茄子,然后在我的怒视下吃掉大半盘。我怀疑有人泄露秘密给他,因为他也最爱吃老妈的烧茄子。
在学校,他调皮捣蛋上课不听讲,一到考试就要我帮他辅导功课。
我觉得,我人生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而他搬来后就住在我家楼上,甩都甩不掉。
就连这绑定的名字,也很不幸。直到长大,我才知道,其实我的名字根本不是来自于成语,也不是来自于树叶落下的意外,而是老叶的青梅竹马,小名叫洛洛,后来插队下乡,老叶就和对方失联了,与此同时他也失恋了,最关键的是,他似乎忘了对方的大名。
这真是一个俗套了的故事,让我瞬间觉得其实讨论树叶落几次确实没有什么意义。我暗自下决心,可不能像老叶一样,我叶落落才不要什么青梅竹马呢!当然,我不喜欢青梅竹马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他们都说张奇是我的青梅竹马,因为我俩从小就在同一个大院里长大。可我看到张奇,就浑身难受,只想要逃跑,青梅竹马四个字和他一绑定,瞬间就变得面目可憎。
这是我不堪回首的童年记忆。
从我有记忆起,只要在院里看到张奇,紧随而来的一定是漫天水花,他也不知道把滋水枪藏到了哪里,反正只要看到我,就咧着嘴大笑起来,然后迅速地抽出滋水枪滋得我无处躲无处藏,以至于我很多漂亮的小裙子都不敢在院里玩的时候穿,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奇就会带着魔性的笑冲过来,把我喜欢的裙子弄湿。老叶带着我去找过张奇的家长,他爸妈前脚答应得好好的,教训了张奇,可后脚张奇却记吃不记打,依然乐此不疲的用滋水枪跟我打招呼——美其名曰他挨打的代价。这个院是单位宿舍,大家都是熟人,张奇的奶奶和我姥姥是多年同事,碍于这个面子,老叶也不好再几次三番找家长了,只能带着我到别处玩耍。
后来,我忍无可忍,终于报复了他。那天电视节目里教大家玩水球,用水灌满气球制成水球,装满后系好用力一扔,四溅起水花,看起来异常过瘾。我灵机一动,找出之前买的气球,灌满了水,制成两个大“水球”,揣在我背带裤的大兜里,大摇大摆地走到院里的空场——那是我第一次期待张奇的出现。他果然不负众望,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就在他掏出滋水枪的那一刻,我用力把水球接连砸了过去,还好我手感挺准,两个水球一个砸中了脸,一个砸中了身上,漾起美丽的水花。看着张奇狼狈不堪的样子,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滋水枪,边滋边跑开了。远处,传来他的吼声:“叶落落你死定了。”
爱咋咋地,反正武器在我手里,大不了,我不出家门了,反正家里的娃娃也够我玩的。
可是方樱的暗号来了。我家门口墙上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对钩,我知道那是方樱告诉我可以去她家玩的信号。这是我和方樱两个人的暗号。方樱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校外我俩几乎形影不离,总是一起玩。不过她家管的严,所以如果她能出来玩,她就会在我家门口的墙上用粉红色的粉笔画个勾,如果本来约好了一起玩,但是临时有事,她就会来我家门口用绿色粉笔画个×,这样我出门的时候看到新的信号,就不去打扰她了。方樱的爸爸妈妈管她管得严到什么程度呢?她出门跟谁玩,玩什么都会受到限制,上次我就不小心听到她妈妈跟她说:“跟叶落落玩可以,她是好孩子。不要跟刘萌萌玩,这么小就迷港台歌星,还满手涂得乱七八糟的红指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孩子。”后来方樱有一段时间确实跟萌萌有些疏远,我就知道她还是那个父母、老师眼中的乖乖女,可是大人为什么要干涉我们和谁做朋友呢?喜欢歌星和臭美的也不止刘萌萌一个啊,我就硬拉着方樱和刘萌萌一起玩耍,她后来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儿。
去方樱家会路过张奇家,我决定低头小步快跑,免得被他发现。还好,一路比较顺利,方樱给我展示了她给娃娃新做的裙子,她的手真巧,还把娃娃打扮的这么好看,就像她本人一样。说方樱是我们班长得最好看的人,除了刘萌萌,应该没有人有异议,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薄薄的红唇,完美的鹅蛋脸,像漫画书上的人物,再加上方樱温柔又体贴,还会照顾人,我觉得简直就是书上说的最标准的贤妻良母,班里的男生们也争着对方樱好,比如张奇,从来就不会欺负方樱,他只会把方樱当做公主般护着,他甚至都没有在方樱面前掏出过滋水枪。所以从小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是看脸的。方樱的脸好看,大家喜欢她是应该的。
在方樱家玩得过于开心,以致于我把张奇完全抛在了脑后,可就在我蹦跳着往家方向走去的时候,悲剧还是发生了——我终于还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张奇手拿着新的超大滋水枪,堵在我回家必经的走廊里,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电梯突然发出“咚”的声音,我知道12层有人要下了,便迅速往电梯口跑去,希望赶在关门前能进入电梯这个保护屏障里,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我头也不抬的继续想要跑,却被拦了下来。
“落落?”我抬头,看到满头白发下那个温暖的笑容,突然心安了,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在这儿干嘛呢?”
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抱住了张奇奶奶,瞬间装成小可怜状:“奶奶,张奇他要拿滋水枪滋我!”
我知道张奇最怕他奶奶了。果然张奇转身就要逃跑,却被他奶奶喝住:“张奇,你给我过来!”
张奇慢慢地挪动过来,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弱了下来,他嗫嚅着说:“奶奶,是叶落落先欺负我的,她拿水球……”
“闭嘴!”虽然已经70岁了,但奶奶的一声吼仍然中气十足,连我都吓得哆嗦了下,“女孩子就是用来宠的,再说了,落落这么乖怎么会欺负你?即便她做了什么,也一定是你先招她的,快给落落道歉!”
虽然我的身体没动,但我承认我的表情出卖了我的内心,张奇愤愤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对不起”三个字,却还是被奶奶打了脑壳,疼的他咧起嘴来。
“大点声!你这是给谁道歉呢?说名字!”
“叶落落,对不起。”听起来似乎很真诚,但是我知道张奇不爽到了极点,不过没事我爽就行了,但我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原谅了他。
“落落,以后张奇要是再敢欺负你,就找奶奶来,我看他再敢!”
“谢谢奶奶,奶奶最好了。”我抱着奶奶,诚心诚意地说,有奶奶做护身符,我的日子应该会好起来了,“我帮奶奶拿东西,送奶奶回家。”
“不用,男孩子就是用来干活的。”奶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张奇,他顺从地接了过来,我扶着奶奶往她家走去,“落落,你学习好,也帮帮张奇,你不知道,你俩出生在同一个医院,多有缘分的青梅竹马,那时我还跟你姥姥说给你们定娃娃亲呢!”
我好像幻听了。没事,大人说话一向不算话的,小孩子也是善变的,反正我知道自己是一定不会跟青梅竹马扯上关系的。
半响,老叶才吞吞吐吐地回答:“因为那天落了很多的叶子。”
我又很想继续问下去:“落了很多的叶子不就是叶落多吗?落落,明显就是落了两次啊。”
看着老叶瞪着我的样子,我承认我胆怯了,到了嘴边的话,还是咽了下去,以后再有小朋友问我的名字,我就告诉他:“因为落了树叶。”如果他再问,我就瞪他,这样,他也就不敢多问了。
其实,我一直以为我的名字是根据落落大方来的。那是我第一次学会一个成语,老叶单位的漂亮阿姨说:“落落真是大方啊,果然是落落大方。”
可能是因为阿姨长得太漂亮,我觉得落落大方这四个字听起来好美,可是后来长大了知道我弟弟真的取名叫大方时,我突然觉得这四个字一点也不好听,就像我弟弟那褶皱般挤在一起的脸。我是独生子女,他是我表弟,但他的到来,依然让我很不高兴,因为很多我独享的特权,都被他分去了。
我不再是姥姥姥爷独宠的小公主,好吃的要分享,好玩的要分享,连姥姥姥爷的爱也要分享。
老叶购置的游戏机,配套的新盘,总是让他先试玩。
自从搬来楼上住,他经常突袭似的来我家吃晚餐,每次都准能赶上我最爱吃的烧茄子,然后在我的怒视下吃掉大半盘。我怀疑有人泄露秘密给他,因为他也最爱吃老妈的烧茄子。
在学校,他调皮捣蛋上课不听讲,一到考试就要我帮他辅导功课。
我觉得,我人生所有的不幸,都来自于这个从天而降的弟弟,而他搬来后就住在我家楼上,甩都甩不掉。
就连这绑定的名字,也很不幸。直到长大,我才知道,其实我的名字根本不是来自于成语,也不是来自于树叶落下的意外,而是老叶的青梅竹马,小名叫洛洛,后来插队下乡,老叶就和对方失联了,与此同时他也失恋了,最关键的是,他似乎忘了对方的大名。
这真是一个俗套了的故事,让我瞬间觉得其实讨论树叶落几次确实没有什么意义。我暗自下决心,可不能像老叶一样,我叶落落才不要什么青梅竹马呢!当然,我不喜欢青梅竹马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他们都说张奇是我的青梅竹马,因为我俩从小就在同一个大院里长大。可我看到张奇,就浑身难受,只想要逃跑,青梅竹马四个字和他一绑定,瞬间就变得面目可憎。
这是我不堪回首的童年记忆。
从我有记忆起,只要在院里看到张奇,紧随而来的一定是漫天水花,他也不知道把滋水枪藏到了哪里,反正只要看到我,就咧着嘴大笑起来,然后迅速地抽出滋水枪滋得我无处躲无处藏,以至于我很多漂亮的小裙子都不敢在院里玩的时候穿,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张奇就会带着魔性的笑冲过来,把我喜欢的裙子弄湿。老叶带着我去找过张奇的家长,他爸妈前脚答应得好好的,教训了张奇,可后脚张奇却记吃不记打,依然乐此不疲的用滋水枪跟我打招呼——美其名曰他挨打的代价。这个院是单位宿舍,大家都是熟人,张奇的奶奶和我姥姥是多年同事,碍于这个面子,老叶也不好再几次三番找家长了,只能带着我到别处玩耍。
后来,我忍无可忍,终于报复了他。那天电视节目里教大家玩水球,用水灌满气球制成水球,装满后系好用力一扔,四溅起水花,看起来异常过瘾。我灵机一动,找出之前买的气球,灌满了水,制成两个大“水球”,揣在我背带裤的大兜里,大摇大摆地走到院里的空场——那是我第一次期待张奇的出现。他果然不负众望,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就在他掏出滋水枪的那一刻,我用力把水球接连砸了过去,还好我手感挺准,两个水球一个砸中了脸,一个砸中了身上,漾起美丽的水花。看着张奇狼狈不堪的样子,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滋水枪,边滋边跑开了。远处,传来他的吼声:“叶落落你死定了。”
爱咋咋地,反正武器在我手里,大不了,我不出家门了,反正家里的娃娃也够我玩的。
可是方樱的暗号来了。我家门口墙上出现了一个粉红色的对钩,我知道那是方樱告诉我可以去她家玩的信号。这是我和方樱两个人的暗号。方樱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校外我俩几乎形影不离,总是一起玩。不过她家管的严,所以如果她能出来玩,她就会在我家门口的墙上用粉红色的粉笔画个勾,如果本来约好了一起玩,但是临时有事,她就会来我家门口用绿色粉笔画个×,这样我出门的时候看到新的信号,就不去打扰她了。方樱的爸爸妈妈管她管得严到什么程度呢?她出门跟谁玩,玩什么都会受到限制,上次我就不小心听到她妈妈跟她说:“跟叶落落玩可以,她是好孩子。不要跟刘萌萌玩,这么小就迷港台歌星,还满手涂得乱七八糟的红指甲,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孩子。”后来方樱有一段时间确实跟萌萌有些疏远,我就知道她还是那个父母、老师眼中的乖乖女,可是大人为什么要干涉我们和谁做朋友呢?喜欢歌星和臭美的也不止刘萌萌一个啊,我就硬拉着方樱和刘萌萌一起玩耍,她后来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儿。
去方樱家会路过张奇家,我决定低头小步快跑,免得被他发现。还好,一路比较顺利,方樱给我展示了她给娃娃新做的裙子,她的手真巧,还把娃娃打扮的这么好看,就像她本人一样。说方樱是我们班长得最好看的人,除了刘萌萌,应该没有人有异议,她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薄薄的红唇,完美的鹅蛋脸,像漫画书上的人物,再加上方樱温柔又体贴,还会照顾人,我觉得简直就是书上说的最标准的贤妻良母,班里的男生们也争着对方樱好,比如张奇,从来就不会欺负方樱,他只会把方樱当做公主般护着,他甚至都没有在方樱面前掏出过滋水枪。所以从小我就知道,这个世界是看脸的。方樱的脸好看,大家喜欢她是应该的。
在方樱家玩得过于开心,以致于我把张奇完全抛在了脑后,可就在我蹦跳着往家方向走去的时候,悲剧还是发生了——我终于还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张奇手拿着新的超大滋水枪,堵在我回家必经的走廊里,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大脑飞速运转的时候,电梯突然发出“咚”的声音,我知道12层有人要下了,便迅速往电梯口跑去,希望赶在关门前能进入电梯这个保护屏障里,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我头也不抬的继续想要跑,却被拦了下来。
“落落?”我抬头,看到满头白发下那个温暖的笑容,突然心安了,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在这儿干嘛呢?”
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抱住了张奇奶奶,瞬间装成小可怜状:“奶奶,张奇他要拿滋水枪滋我!”
我知道张奇最怕他奶奶了。果然张奇转身就要逃跑,却被他奶奶喝住:“张奇,你给我过来!”
张奇慢慢地挪动过来,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弱了下来,他嗫嚅着说:“奶奶,是叶落落先欺负我的,她拿水球……”
“闭嘴!”虽然已经70岁了,但奶奶的一声吼仍然中气十足,连我都吓得哆嗦了下,“女孩子就是用来宠的,再说了,落落这么乖怎么会欺负你?即便她做了什么,也一定是你先招她的,快给落落道歉!”
虽然我的身体没动,但我承认我的表情出卖了我的内心,张奇愤愤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对不起”三个字,却还是被奶奶打了脑壳,疼的他咧起嘴来。
“大点声!你这是给谁道歉呢?说名字!”
“叶落落,对不起。”听起来似乎很真诚,但是我知道张奇不爽到了极点,不过没事我爽就行了,但我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表示原谅了他。
“落落,以后张奇要是再敢欺负你,就找奶奶来,我看他再敢!”
“谢谢奶奶,奶奶最好了。”我抱着奶奶,诚心诚意地说,有奶奶做护身符,我的日子应该会好起来了,“我帮奶奶拿东西,送奶奶回家。”
“不用,男孩子就是用来干活的。”奶奶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张奇,他顺从地接了过来,我扶着奶奶往她家走去,“落落,你学习好,也帮帮张奇,你不知道,你俩出生在同一个医院,多有缘分的青梅竹马,那时我还跟你姥姥说给你们定娃娃亲呢!”
我好像幻听了。没事,大人说话一向不算话的,小孩子也是善变的,反正我知道自己是一定不会跟青梅竹马扯上关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