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琳一上楼,客厅恢复安静,偌大的空间一旦静下来,让人有些不适。

    浮在表面的一丝欢愉情绪瞬间消散于无形,宋舟的心缓缓往下沉,脸上也再难以挂住笑,只呆呆望着对面落地窗外一株光秃秃的树出神。

    陈孚将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捧住她的脸逼她与自己对视,“不高兴了?”

    宋舟垂下眼睫,轻声道:“没有。”

    陈孚在心里叹气,上回一个苏雯就已经闹得他够呛,这回又冒出个孙若樱来,他怎么也没料到孙若樱今天会来他家,他要是知道,一定叫陈琳闭门谢客。

    “她以前是我妈的学生,今天我妈生日,她过来看一下,没别的,我平时跟她偶尔有些工作联系,不多,现在跟她们行里的工作基本都是杨敏带人在负责。”

    这话宋舟是信的,陈孚的情绪变化她感觉得到,他不至于一面说带她回家一面又叫前女友在家等着,他不是这样的人。

    她只是想不通,孙若樱怎么会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是陈琳觉得她更好?还是她想回头跟陈孚和好?

    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那个破坏她感情的人?

    或许她当时不过是跟陈孚吵架赌气,陈孚却当真了,然后很快就找了她这个下家。

    孙若樱不清楚当时的情况,大概会觉得是她趁虚而入抢走了陈孚。

    陈孚被分手一个星期就跟她在一起,是不是为了跟孙若樱赌气呢?

    ……

    不能再这么想下去了。

    宋舟闭眼晃了两下脑袋,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甩出大脑。

    再睁眼,她凝神盯住咫尺间的陈孚,脑海里冒出一个问题,接着就问了出来:“如果没有我,你会跟她和好吗?”

    “不会。”陈孚没有丝毫犹豫。

    “为什么?”

    “分了就是分了,为什么要和好?”

    宋舟还想继续问,陈孚捧住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口,堵住她的话,看她的眼神里含有警告意味:“我不吃回头草,所以你要记住你答应过我什么。”

    宋舟轻抿唇角,她没有道理不信陈孚亲口说的话,反而去信自己的无妄猜测,这些时日陈孚的悉心照顾比什么都真,她可以怀疑别的,但不可以怀疑他的用心。

    她贴过去抱住陈孚,在他耳边轻语:“我不会忘记的。”

    四年前她能孤身一人在新疆安身立命,四年后她自然也能在北京好好生活下去,更何况,她这次不是一个人。

    无论如何,陈孚愿意跟她在一起,她既然来了,就不会再轻易放手,她会更努力,努力配得上他。

    陈孚将她抱起来放进轮椅,“走吧,带你转转。”

    厨房里刘姨在备菜,把晚上的菜一一报给他们听,陈孚说要吃新疆烤包子,刘姨为难地看着他,“这我还真不会,蒸包子行吗?”

    宋舟轻捏陈孚的手,笑着解释:“他开玩笑的。”

    “刘姨,下次我带你去吃烤包子,你肯定喜欢,比蒸包子好吃。”

    陈孚说着从刚切好的卤味盘里拈一块肉喂给宋舟,又拈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刘姨作势要拍他的手,“洗手了没?”

    “洗了。”

    临走之前又伸手拈了两块,活像个放学回家闻见饭菜香溜进厨房偷嘴的小孩。

    吃着偷来的卤肉,陈孚推着宋舟在家里楼上楼下转了一圈,最后在院子草坪里坐着晒太阳。

    冬日暖阳静静照着,天空很蓝,没有云,四下安静,草木虽然枯黄,但庭院整洁开阔。

    别墅也好,庭院也好,没有想象中可能让她无所适从的过度奢华,跟住在这里的人一样,没有想象中可能让她敏感受伤的高不可攀。

    杨敏回来,站在院子里跟他们聊天,聊陈孚为了去新疆跟她吵架,也聊她女儿新学会一支舞要跳给舅舅看,陈琳和杨山文也从屋里出来,聊隔壁家的猫总来串门,聊明年这院子要如何翻新,聊今年过年要过个大团圆年。

    陈孚的话不多,他半眯着眼睛认真听自己的家人热热闹闹聊天,手指仍在宋舟的耳垂上捏着,偶尔听得笑了,捏一捏宋舟的耳垂,间或吐一两句语带戏谑的锋利言辞,引得大家发笑。

    他大概很享受这一刻。

    不管怎样,宋舟感觉自己被很好地包容接纳了。

    虽然她仍然清楚地知道,这样富足有余从容不迫的生活不是人人都可能拥有的,陈孚于她而言仍有某种难以逾越的距离,但他不再是飘在空中难以触及的,他正在她面前一点点落地,变得更加具体,她开始真正进入他的生命。

    宋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家庭的温暖,要不是陈孚盯着,她真想好好地喝一杯。

    晚饭后,一家人坐在客厅里,话题聊到陈孚小时候,陈琳让刘姨抱来一本相册,宋舟看到了从小不点到上大学的陈孚。

    “你看像不像女娃娃,每次抱出去人家都以为他是女孩。”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以为是个妹妹呢,害我白高兴一场。”杨敏补充道。

    宋舟笑得肩膀一抖一抖,陈孚低眉看她,暗暗捏她的耳垂。

    相册一翻就有讲不完的故事,里面有杨敏已故的生母,但没有陈孚的生父,他们的言谈中并不回避他们是后来才成为一家人。

    陈琳开朗,杨敏直爽,杨山文温和,跟家人在一起的陈孚像一只晒太阳的大狗,偶尔被玩笑弄得不爽了,出言怼两句,然后又懒洋洋趴回去。

    他的坏脾气消失殆尽。

    做他的家人应该是件幸福的事情。

    宋舟心里生出一种期望——也许她和陈孚真的会结婚,会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小家,生一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这个孩子会得到很多很多的爱,等到他们老了,孩子长大了,带着男朋友或女朋友回家,他们也像今天这样坐在一起翻看相册和视频,他们可以从她和陈孚重逢开始看起,手机里的照片和视频她都有好好存档。

    这期望让她浑身充满生机,胸膛里似有无尽热情要喷涌而出,但她莫名又有些害怕,怕自己要的太多,怕老天觉得她不知满足,怕眼下的顺利只是错觉。

    *

    到家时间不早了,陈孚直接抱着宋舟去洗澡,虽然她现在已经可以自己洗澡,但陈孚有时间还是会帮她洗,今天他干脆一起洗了。

    浴缸上横架一块特制木条隔板,宋舟坐在上面,陈孚用淋浴喷头给她冲洗身体。

    她微微仰着脸,几缕湿发贴着脸颊,瓷白肌肤透着粉红,杏眼湿漉漉,水珠顺着颈颌线条往下坠,经过两个多月的静养,触目惊心的青紫血痂悉数褪去,肌肤焕发出莹莹新辉,仿佛剥壳的鸡蛋。

    “你提前跟她们说了,是不是?”宋舟轻问。

    “说什么?”陈孚似不经意。

    “她们谁也没问我家里的情况。”眼前男人光洁的胸肌上有水珠划过,宋舟不自觉伸手摸了上去。

    陈孚朝自己胸前瞥一眼,唇角轻扯,“有什么必要问?她们只要知道你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也不是千年狐狸修成人形来找我报恩的,就够了。”

    宋舟禁不住抿唇,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妖怪。”

    “是什么?兔子精,蛇精,花精,猴精,老虎精?你什么精都不是,你就是只爱咬人的小狗。”

    宋舟被逗笑,弯着双眼嗤嗤笑,柔软情意从她的眸中溢出,像月光一样照进他眼里,陈孚移开目光,喉结生硬滚动,收起淋浴喷头,拿一块宽大的浴巾把宋舟擦干净,顺手一裹,抱了起来。

    宋舟软绵绵靠在他怀里,伸长两条细白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脸颊轻轻蹭他的颈侧。

    “别乱动。”陈孚推开浴室玻璃门,目光始终落在别处。

    “你为什么不看我?”宋舟满眼无辜,声音娇柔。

    陈孚飞速扫她一眼,鼓起的喉结快速滚动,手在她身上轻掐,“别乱撩,我现在是柳下惠。”

    宋舟低声嗤笑,气息打在他肩窝处,仿佛在他身上点火,陈孚暗暗咬牙,弯腰把人往被子上轻轻抛去。

    身体挨着被子的瞬间,宋舟双手用力勾陈孚的脖子,陈孚出手撑住,“宋舟,别招……”

    剩余的话被堵在了嘴里,两片濡湿的唇贴上来,小巧舌头像鱼一样游走,逮着机会就溜进了他的唇腔,紧跟着是温润柔软的身体,沐浴后的水汽和馨香分秒间攻陷陈孚当了两个多月柳下惠的意志。

    他毫不犹豫加深这个吻,身体压下去,翻腾的血液点燃房间里的空气。

    触到她左腿的瞬间,意志稍微回笼,他强行按下火燎般的欲念,捧着宋舟的脸亲个不停,气息粗重,音色低哑如含沙,“乖,别乱动,等你好了我们再做。”

    说着他一咬牙,准备起身,宋舟双手箍紧他的腰背,双眸闪着水光,情动非常,声音喑哑娇柔,又带了点委屈的鼻音,“你不想要我吗?”

    陈孚不大喜欢用手,这两个多月朝夕共处他硬是忍住了,他忍住了,宋舟却莫名觉得心里有些空,尤其对比之前异地的时候分开一个星期他就熬得跟个千年鳏夫一样,她现在越加想要将他招惹出来。

    额角太阳穴猛跳,陈孚感觉自己在受酷刑,眼前的女人面颊绯红,唇如娇花,眼含春水,尤其还在娇滴滴问他:“你不想要我吗?”

    还真是狐狸精变的。

    陈孚俯身咬住她的唇,狠狠磋磨,但到底心有顾忌,不敢有大动作,放缓轻吻,细声安抚:“医生说了,骨痂生长还不稳定,还要注意。”

    宋舟看着他,一副楚楚可怜相,“前天拍片子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陈孚喉结滚了滚,尝试继续说服她也说服自己,“不是会抽筋吗?”

    “可是我想要你。”宋舟攀着他不松手,蛮横地撒起娇来。

    陈孚发现自己还真是对她束手无策,他刚准备板起脸,宋舟又吻了上来,缠着他不放,实打实的妖精。

    她的手也不再老实,四处摸来摸去,陈孚抓住她两只手扣在头顶,忍无可忍,扯过被子和枕头让她靠着,小心摆好她受伤的那条腿,这才重新松开她的手。

    “……不舒服就说。”

    “嗯。”

    ……

    宋舟捧住陈孚的脸,将人扯起来,直起身体坐过去,两个人紧紧相拥,同时发出满足的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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