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换了一身素衣的川雪海静静躺在医馆床上，胡媚儿坐在床边，双手捂住了眼睛，却捂不住倾泻而出的泪水。
川雪海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胡媚儿抬起头，问：“你笑什么？”
川雪海道：“我为何不笑？我倒要问你，你哭什么？”
“杨戬的孩子死了，难道还不值得我一哭？”
川雪海移开目光，看向胡媚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怀的是他的孩子？”
胡媚儿愣住了。
另一头，杨戬被天上的雨打得有些难受，便强撑着爬进了城隍庙，刚一进去，庙内原本四处躺着的一群乞丐立马站了起来，冲他道：“哎哎哎，老不死的，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赶快滚蛋！”
杨戬道：“我实在是爬不动了，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我在这里借住一晚。”
一个乞丐走上前一脚踹到杨戬背上，骂道：“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让你滚！”
杨戬被踹得又吐出一口血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另一个乞丐道：“该死的，这老不死的不会有什么病吧？可别传给咱们。”
其他乞丐忙上前一起将杨戬往外踹：“快滚快滚，要死去外边死去，晦气！”
杨戬就这样被他们一人一脚生生踹出了庙门，连一丝反抗也没有，乞丐们还想将他往远处踹一踹，哮天犬忽然杀到，松开嘴里半个发了霉的馒头，怒吼着冲上前去，乞丐们一见恶狗来了，惊慌失措地四散着逃了，哮天犬还欲再追，杨戬忙道：“哮天犬，让他们去吧。”
哮天犬又气又悲，跑到杨戬跟前，竟落下了泪。杨戬看见它的泪水，怔了怔，正要说话，胡媚儿大喊一声：“杨戬！”从远处跑来。
杨戬看着胡媚儿径直跑向自己，想扶却又不敢扶的模样，不由得问：“你怎知道是我？”
胡媚儿咬着下唇道：“废话，我还能认不出你吗？不就是老了点、丑了点、脏了点吗？”
杨戬哑然失笑：“那就请胡大姑娘将我拖进庙中吧，若再淋雨，我只怕真的挺不过今夜了。”
胡媚儿闻言，忙打横抱起杨戬，将他安置在庙内干草堆上，不等他说话，只扔了句：“等着。”便匆匆出去了。
深夜，一个醉汉撑着伞，晃悠悠地在路上走着，走过一个拐角时忽然撞上了一个人，撞得他倒退了三步，险些摔倒，他怒不可遏，正要发作，却见到那人是个容色美艳的小娘子，此刻浑身湿着，更显得玲珑有致，不由得呆了呆。
那小娘子惊慌道：“大爷，对不住，是奴家不长眼冲撞了大爷，大爷没事吧？”说着伸出手在醉汉胸前轻轻揉按着。
醉汉登时将理智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把握住小娘子的手，笑道：“没事，没事，你给我揉揉，我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小娘子娇嗔道：“大爷没事，可奴家却被大爷撞得心口疼呢。”
醉汉道：“唉哟，那快让大爷好好给你揉揉啊。”说着狠狠揉捏了几把。
小娘子吃痛，却伸出手迅速在醉汉腰上摸索着，醉汉正想夸她上道，她却摸到了什么，转身便跑。醉汉低头一看，忙撒丫子追，大喊：“你个臭女人！敢偷老子的钱！”
小娘子跑得飞快，醉汉根本追不上，一晃神就没影了，只留下一句话：“去你大爷的乌龟王八羔子，摸一下十五枚钱贝算他娘的便宜你个狗崽子了！”
胡媚儿回到城隍庙时，正要进去，忽听庙内杨戬道：“你现出真身吧，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胡媚儿脚步一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庙内，杨戬看着守在它身边落泪的哮天犬，道：“你大概以为天眼不在我手里，我便看不破你的真身了，可你怎么没想到，哮天犬忽然跑来找我，我怎么可能不怀疑？”
哮天犬疑惑地抬起头。
杨戬继续道：“我先前话说的重了，我看见你极力阻止我与凡人成亲，冒着受伤的风险也要杀了川姑娘，便以为你也跟那个人一样，是个冰冷无情、残暴自私的人，心里厌恶了你，可如今我已落得如此下场，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甚至不惜变成一条狗……”
胡媚儿走了进来，道：“你别跟狗说话了，当心吓着别人，我雇了一顶轿子，现在就将你抬去医馆医治，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杨戬只好闭嘴不言，任轿夫进来将他抬上轿子，抬至医馆。
杨戬一觉睡到第二日午时，总算是退了烧，醒来后见到床边只有胡媚儿，张口便问：“哮天犬呢？”
胡媚儿说：“我让它回玉泉山给玉鼎真人报信了，你如今这种情况，怕是也只有真人能帮你恢复法力了，但愿他老人家动作能快一点，让你少受些罪。”
杨戬脱口而出：“她又没去过玉泉山，哪里认得路？”
胡媚儿便说：“哮天犬只是哮天犬而已，它是你养了许多年的狗，自然认路，只是它的法力皆来自于你，如今你法力尽失，它便也与寻常凡间狗无异了，怕是脚程慢了许多，也不知何时才能到玉泉山。”
二人鸡同鸭讲，聊不下去，杨戬便问：“大夫说我这腿怎么样？”
胡媚儿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脱臼了，大夫已经给你正了骨，好好休养，等三个月后便可以下地了。”
杨戬点了点头，忽然道：“你昨日不惜丢下姐妹，也要逃出去，难道就是为了来伺候我这个废人的？”
“我何时要逃了？我是想出去帮你，谁曾想却被震飞了数十里远。”
“我既然封住你们，便是不需要帮忙，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否则以后不好办。”
“你如今这副模样也在你的判断之中？”
杨戬默然无语。
胡媚儿端来一盆水，亲自替杨戬擦脸洗头，她一边轻柔地搓洗着被泥水污脏的银丝，一边说：“川姑娘此刻正在隔壁房间，她没有大碍，你不用过分担心。”
杨戬道：“我还没有开口说，你便知道我在为她担忧？”
“这还需要明说吗？你那般将她放在心上，怎么可能不为她牵肠挂肚？”
“我只是放心不下她一个凡人独自在外漂泊罢了，这世道虽有法制，但恶人仍是不少，她一个弱女子，不懂如何保护自己，我担心她遇到危险，反成了我的过失。”
“知道了，你不用再三地表白心意。”
杨戬叹了口气：“如今她既然想走，那便请你予她些盘缠，再找几个人护送她回家吧。”
胡媚儿有些吃惊：“这是何故？你前些日子不还哭着喊着要与她长相厮守吗？”
杨戬看了胡媚儿一眼，想起来了，川雪海跑走时，她刚好被震飞了，想来还不知此事，于是便道：“川姑娘见我失了法力，变成这副模样，她便弃我而去了。”
胡媚儿洗头的手一顿。
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夜川雪海一个人行走在路上，怪不得她忽然性情大变，原来是这样。
胡媚儿有些难抑的高兴，说：“可你终归会重新夺回法力的，那时，你可还会去找她？”
“不会，”杨戬说，“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们二人已经两清，各不亏欠，不必再纠缠。”
“好！”胡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个洒脱的汉子！这下我就放心了。”
杨戬道：“你是担心我耽于儿女情长，忘了你们姐妹的事？不会的，我杨戬决定要做的事，便一定会做。”
“我知道我知道。”胡媚儿喜滋滋地帮他擦干头发。
杨戬看了看自己身上新换的寝衣，问：“是谁帮我换的衣服？”
“我呀。”胡媚儿说，“除了我还能有谁？”
杨戬闻言，登时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胡媚儿见他这反应，笑道：“行走江湖，难免不拘小节，你不必太过介怀，何况你与川姑娘同榻而眠多日，又何必在我跟前这般局促？”
“我何时……”杨戬明白过来，无奈道，“你误会了，我不曾与川姑娘有过什么，只是她因往昔伤痛，不敢一人入睡，我便夜夜在她外间小榻休憩，守着她罢了。”
竟然是这样？胡媚儿磨了磨牙，好你个胡柔儿，跟我玩这招。
她微微而笑：“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啊，没想到你这么乖。”
杨戬说：“我也很不了解你，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个性子。”
胡媚儿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嘛，你现在不也跟小时候有些不一样吗？”
“你又没见过我小时候，怎知我不是自来便如此？”
“猜也猜得到，人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性情自然会有所改变。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好好休息，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杨戬看着胡媚儿的笑容，她天生生得妩媚动人，一双眼秋波流转，勾人心魄，可此刻却露出些亮晶晶的天真来，当真是与以往不同得很，杨戬便点了点头，内心思索着下一步如何行动，不再与她交谈了。
川雪海失神地望着天花板，突然痴痴地笑了起来。
胡媚儿抬起头，问：“你笑什么？”
川雪海道：“我为何不笑？我倒要问你，你哭什么？”
“杨戬的孩子死了，难道还不值得我一哭？”
川雪海移开目光，看向胡媚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怀的是他的孩子？”
胡媚儿愣住了。
另一头，杨戬被天上的雨打得有些难受，便强撑着爬进了城隍庙，刚一进去，庙内原本四处躺着的一群乞丐立马站了起来，冲他道：“哎哎哎，老不死的，这里是我们的地盘，识相的赶快滚蛋！”
杨戬道：“我实在是爬不动了，还请诸位行个方便，让我在这里借住一晚。”
一个乞丐走上前一脚踹到杨戬背上，骂道：“你他娘的听不懂人话？让你滚！”
杨戬被踹得又吐出一口血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另一个乞丐道：“该死的，这老不死的不会有什么病吧？可别传给咱们。”
其他乞丐忙上前一起将杨戬往外踹：“快滚快滚，要死去外边死去，晦气！”
杨戬就这样被他们一人一脚生生踹出了庙门，连一丝反抗也没有，乞丐们还想将他往远处踹一踹，哮天犬忽然杀到，松开嘴里半个发了霉的馒头，怒吼着冲上前去，乞丐们一见恶狗来了，惊慌失措地四散着逃了，哮天犬还欲再追，杨戬忙道：“哮天犬，让他们去吧。”
哮天犬又气又悲，跑到杨戬跟前，竟落下了泪。杨戬看见它的泪水，怔了怔，正要说话，胡媚儿大喊一声：“杨戬！”从远处跑来。
杨戬看着胡媚儿径直跑向自己，想扶却又不敢扶的模样，不由得问：“你怎知道是我？”
胡媚儿咬着下唇道：“废话，我还能认不出你吗？不就是老了点、丑了点、脏了点吗？”
杨戬哑然失笑：“那就请胡大姑娘将我拖进庙中吧，若再淋雨，我只怕真的挺不过今夜了。”
胡媚儿闻言，忙打横抱起杨戬，将他安置在庙内干草堆上，不等他说话，只扔了句：“等着。”便匆匆出去了。
深夜，一个醉汉撑着伞，晃悠悠地在路上走着，走过一个拐角时忽然撞上了一个人，撞得他倒退了三步，险些摔倒，他怒不可遏，正要发作，却见到那人是个容色美艳的小娘子，此刻浑身湿着，更显得玲珑有致，不由得呆了呆。
那小娘子惊慌道：“大爷，对不住，是奴家不长眼冲撞了大爷，大爷没事吧？”说着伸出手在醉汉胸前轻轻揉按着。
醉汉登时将理智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把握住小娘子的手，笑道：“没事，没事，你给我揉揉，我就什么事也没有了。”
小娘子娇嗔道：“大爷没事，可奴家却被大爷撞得心口疼呢。”
醉汉道：“唉哟，那快让大爷好好给你揉揉啊。”说着狠狠揉捏了几把。
小娘子吃痛，却伸出手迅速在醉汉腰上摸索着，醉汉正想夸她上道，她却摸到了什么，转身便跑。醉汉低头一看，忙撒丫子追，大喊：“你个臭女人！敢偷老子的钱！”
小娘子跑得飞快，醉汉根本追不上，一晃神就没影了，只留下一句话：“去你大爷的乌龟王八羔子，摸一下十五枚钱贝算他娘的便宜你个狗崽子了！”
胡媚儿回到城隍庙时，正要进去，忽听庙内杨戬道：“你现出真身吧，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胡媚儿脚步一滞，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庙内，杨戬看着守在它身边落泪的哮天犬，道：“你大概以为天眼不在我手里，我便看不破你的真身了，可你怎么没想到，哮天犬忽然跑来找我，我怎么可能不怀疑？”
哮天犬疑惑地抬起头。
杨戬继续道：“我先前话说的重了，我看见你极力阻止我与凡人成亲，冒着受伤的风险也要杀了川姑娘，便以为你也跟那个人一样，是个冰冷无情、残暴自私的人，心里厌恶了你，可如今我已落得如此下场，旁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只有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甚至不惜变成一条狗……”
胡媚儿走了进来，道：“你别跟狗说话了，当心吓着别人，我雇了一顶轿子，现在就将你抬去医馆医治，有什么事等你伤好了再说。”
杨戬只好闭嘴不言，任轿夫进来将他抬上轿子，抬至医馆。
杨戬一觉睡到第二日午时，总算是退了烧，醒来后见到床边只有胡媚儿，张口便问：“哮天犬呢？”
胡媚儿说：“我让它回玉泉山给玉鼎真人报信了，你如今这种情况，怕是也只有真人能帮你恢复法力了，但愿他老人家动作能快一点，让你少受些罪。”
杨戬脱口而出：“她又没去过玉泉山，哪里认得路？”
胡媚儿便说：“哮天犬只是哮天犬而已，它是你养了许多年的狗，自然认路，只是它的法力皆来自于你，如今你法力尽失，它便也与寻常凡间狗无异了，怕是脚程慢了许多，也不知何时才能到玉泉山。”
二人鸡同鸭讲，聊不下去，杨戬便问：“大夫说我这腿怎么样？”
胡媚儿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脱臼了，大夫已经给你正了骨，好好休养，等三个月后便可以下地了。”
杨戬点了点头，忽然道：“你昨日不惜丢下姐妹，也要逃出去，难道就是为了来伺候我这个废人的？”
“我何时要逃了？我是想出去帮你，谁曾想却被震飞了数十里远。”
“我既然封住你们，便是不需要帮忙，你应该相信我的判断，否则以后不好办。”
“你如今这副模样也在你的判断之中？”
杨戬默然无语。
胡媚儿端来一盆水，亲自替杨戬擦脸洗头，她一边轻柔地搓洗着被泥水污脏的银丝，一边说：“川姑娘此刻正在隔壁房间，她没有大碍，你不用过分担心。”
杨戬道：“我还没有开口说，你便知道我在为她担忧？”
“这还需要明说吗？你那般将她放在心上，怎么可能不为她牵肠挂肚？”
“我只是放心不下她一个凡人独自在外漂泊罢了，这世道虽有法制，但恶人仍是不少，她一个弱女子，不懂如何保护自己，我担心她遇到危险，反成了我的过失。”
“知道了，你不用再三地表白心意。”
杨戬叹了口气：“如今她既然想走，那便请你予她些盘缠，再找几个人护送她回家吧。”
胡媚儿有些吃惊：“这是何故？你前些日子不还哭着喊着要与她长相厮守吗？”
杨戬看了胡媚儿一眼，想起来了，川雪海跑走时，她刚好被震飞了，想来还不知此事，于是便道：“川姑娘见我失了法力，变成这副模样，她便弃我而去了。”
胡媚儿洗头的手一顿。
原来如此，怪不得昨夜川雪海一个人行走在路上，怪不得她忽然性情大变，原来是这样。
胡媚儿有些难抑的高兴，说：“可你终归会重新夺回法力的，那时，你可还会去找她？”
“不会，”杨戬说，“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我们二人已经两清，各不亏欠，不必再纠缠。”
“好！”胡媚儿忍不住笑出了声，“真是个洒脱的汉子！这下我就放心了。”
杨戬道：“你是担心我耽于儿女情长，忘了你们姐妹的事？不会的，我杨戬决定要做的事，便一定会做。”
“我知道我知道。”胡媚儿喜滋滋地帮他擦干头发。
杨戬看了看自己身上新换的寝衣，问：“是谁帮我换的衣服？”
“我呀。”胡媚儿说，“除了我还能有谁？”
杨戬闻言，登时面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胡媚儿见他这反应，笑道：“行走江湖，难免不拘小节，你不必太过介怀，何况你与川姑娘同榻而眠多日，又何必在我跟前这般局促？”
“我何时……”杨戬明白过来，无奈道，“你误会了，我不曾与川姑娘有过什么，只是她因往昔伤痛，不敢一人入睡，我便夜夜在她外间小榻休憩，守着她罢了。”
竟然是这样？胡媚儿磨了磨牙，好你个胡柔儿，跟我玩这招。
她微微而笑：“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啊，没想到你这么乖。”
杨戬说：“我也很不了解你，我记得以前你不是这个性子。”
胡媚儿笑了笑：“人总是会变的嘛，你现在不也跟小时候有些不一样吗？”
“你又没见过我小时候，怎知我不是自来便如此？”
“猜也猜得到，人经历过一些事情以后，性情自然会有所改变。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好好休息，等过几日你身子好些了，我推你出去晒晒太阳吧？”
杨戬看着胡媚儿的笑容，她天生生得妩媚动人，一双眼秋波流转，勾人心魄，可此刻却露出些亮晶晶的天真来，当真是与以往不同得很，杨戬便点了点头，内心思索着下一步如何行动，不再与她交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