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云禳随父亲去山里上香,回来的路上遇上了暴雨,山路隔断,一行人正踌躇无措之际,忽见山坳处奔来一拨人马,个个蒙面持刀,分明就是土匪流寇。

    云禳等人大惊,来不及逃走便被追上了,土匪们在牛车上下搜寻时,云父颤颤巍巍地说:“各位好汉,咱们今日萍水相逢,也是缘分,老朽愿将这里所有财物尽数献与各位,诸位就当赏个脸,与老朽交个朋友。”

    为首的土匪笑道:“你这老汉倒是明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兄弟要是不收,岂不是不给你面子?兄弟们,动起来。”

    闻言,流寇们便将一行人车上身上的财物全数搜刮殆尽,云父虽然爱财,但更惜命,如今能破财免灾,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他擦了擦额头的汗,悬着的一颗心刚放到一半,便听那土匪头子说:“哟,方才没注意,老哥哥家倒是有个貌美的小姐嘛。”

    云父一惊,忙道:“粗俗丫头,上不了台面,而且已经许了人家了,只怕是碍了大爷的眼。”又对下人吩咐道,“快将小姐扶进车里去。”

    土匪头子道:“慢着!我说老哥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你家养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我们兄弟看一眼都不成?要我说,兄弟家中正好没个主事的夫人,老哥哥不如亲上加亲,将小姐许配给兄弟我,岂不好?”

    云父大惊失色,忙道:“小女何德何能,岂堪服侍大爷?何况小女已经许了人家……”

    土匪头子一把推开他:“别放屁了,给我滚远点。”然后向着云禳走了过来。

    云禳惊吓过度,竟连跑都不会跑了,眼看着就要被绑走,云父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危险了,上去拉扯土匪头子,土匪一气,抬脚一踹,此刻正下着雨,脚下路滑,云父竟失足掉下山去了,事发过于突然,在场所有人都呆了一呆。

    远处山顶上看热闹的潘桃儿最先反应过来,一脚将身旁的杨戬踹下了山崖,杨戬只来得及说一句:“我去……”便没影了。

    “救人”两字随风散在了山谷间。

    事已至此,土匪们面面相觑。一个土匪小声地对土匪头子说:“老大,这下怎么办?”

    土匪头子挠了挠头:“先把这娘儿们带回去再说。”

    云禳刚刚经历了丧父的打击,震惊悲恸地连话也说不出来,此刻被土匪们一拉扯,直接昏死了过去,被人扛在肩上掳走了。

    她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山洞中,守着她的那个土匪一见她醒了,忙大喊:“人醒了!”

    门外立时齐刷刷涌进来一票土匪,云禳被吓得坐起身往后退了数十步,直到后背抵在墙上才不得已停下来,她颤颤巍巍道:“你们饶我一命吧!”

    为首的土匪清了清嗓子:“放心吧小娘子,只要你乖乖配合我们,我不会要你性命的。”

    云禳一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登时难受绝望地落下泪来,土匪们见状,互相看了看,尴尬地沉默了片刻,还是土匪头子鼓了鼓勇气,走上前去蹲在云禳面前,捏了捏她的脸,说:“还真是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啊。你爹说你许了人家了,是谁家?”

    云禳觉得这土匪身上的气味让她恶心犯呕,但她又不敢表现出来,擦了擦眼泪,想了想,道:“我未婚的夫婿是沙员外家的公子。大爷们,你们放我回去吧,沙员外一定会好好感谢你们的。”

    土匪头子道:“沙员外我们兄弟倒是听说过,只不过,他老人家只有一位公子,而且已经被他赶出去了,你说的可是那位公子?”

    云禳无言以对了,本想借沙员外的名声吓一吓他们,如今看来是行不通了。希望落空,眼看她又要落下泪来,忽然洞外蒙头闯进来一人,嘴里嘟囔道:“这天杀的下这么大的雨,幸亏我……”嘟囔声在她看清了洞内局势后戛然而止。

    云禳下意识道:“潘公子?”

    洞内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土匪头子站起来道:“哪里来的野小子?这里没你的事,给老子滚。”

    潘桃儿打量了一下四周,笑道:“哟,不知各位哥哥在此处休息,冒昧打扰,失敬失敬。”

    土匪头子不耐烦道:“行了行了,滚吧。”

    潘桃儿却道:“哎,哥哥们莫急,相遇也是缘分,这外头雨下的这样大,怎不容弟弟在此处躲躲雨呢?”

    土匪头子道:“躲雨可以,钱拿来。”

    “好说好说,今日你我交个朋友,日后小弟请诸位哥哥去家里坐坐,好好招待。”潘桃儿边说边大喇喇地往洞深处走,走了几步忽然瞧见云禳似的,说,“哟,不知这位是?”

    土匪头子道:“是你嫂子。”

    潘桃儿笑着蹲在云禳面前,道:“可兄弟我怎么瞧着,像是我那未过门的娇妻呢?”

    土匪头子笑了:“我说兄弟,你编瞎话前好歹打听打听,这位分明是沙员外公子的相好,怎么又成了你的未婚妻了?”

    “故而现在不是,可难保以后不是。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小弟有幸见过小姐一面,一见倾心,小弟发誓,今生非她不娶。”

    云禳完全不知潘桃儿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大气也不敢出,任她胡扯。

    潘桃儿站起身道:“哥哥们放心,弟弟也知道规矩,如今既然她在哥哥手里,便是哥哥的人了。只是,我想跟哥哥打个商量,这女子弟弟实在难舍,不如我出价一百枚钱贝买下她,如何?”

    此言一出,云禳的希望又重新燃了起来,怔怔地盯着潘桃儿,她仍旧那一副似笑非笑意味不明的表情。

    土匪们互相看了看,头子说:“你舍得为她花这么多钱?”

    潘桃儿笑道:“常言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人。兄弟我好不容易遇上个这般钟爱的,怎舍得弃她不顾?”

    “可我看那小娘子心里可是没有你半分位置呢,你就不怕自己的心思打了水漂?”

    潘桃儿又蹲在云禳身前,深情款款地看着她,捧起她的手,说:“我的心是她的,可她是自由的,我怎能以救命之恩相要挟,强迫她呢?我一心一意待她好,惟愿她快乐平安,至于她心里有没有我,我都无所谓。”

    这一番真情告白把云禳听得一愣一愣的,土匪头子也忍不住赞叹道:“好小子,是个汉子,我交你这个朋友了,钱给我,女人你拿去。”

    潘桃儿忙千恩万谢地给了钱,拉着怔怔的云禳走出了山洞,一直走了两里路,云禳才大梦初醒,忍不住喜极而泣,潘桃儿听到她的抽泣声,头也没回,道:“莫要哭了,天上下的雨还没有你的眼泪多。”

    云禳擦了擦眼泪,小声道:“多谢潘公子。”

    潘桃儿停下脚步,回头,欺身过去,在云禳耳畔笑道:“不必谢,只要你以身相许,你我便算两清。”

    云禳一怔,猛地向后退了两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潘桃儿忙扶住她,笑道:“哄你的,你怎的这般不禁逗?”

    云禳又气又羞,却也无可奈何。

    潘桃儿冲她伸出手:“雨天路滑,小姐还是受累,扶着在下吧。”

    云禳踌躇片刻,将手递给潘桃儿,二人一前一后继续行走在山路上。

    云禳忽然问:“还未请教潘公子名讳。”

    “单名一个朗字。”

    云禳低声念了一遍:“潘郎?”

    潘桃儿笑了:“小姐发音还是要准确一点,不然旁人说我占你便宜。”

    云禳一愣,红了脸颊,轻轻呸了一声,不说话了。

    不多时,夜黑了,夜间行路危险,正巧他们发现一间破旧的茅屋,二人便打算在此地休息一晚,明日天亮了再赶路。

    云禳坐在屋内,看着潘桃儿忙前忙后地生火烧水,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我瞧公子像个财大气粗的贵人,怎的会做这些粗活?”

    潘桃儿道:“我也是去年才变成有钱人的,在此之前我就是个泥腿子。”

    云禳好奇:“是何缘故?”

    “我本是朝歌人,祖父家产丰厚,生了两个儿子——我伯父和我父亲,祖父去世后伯父掌家,他素与我父不睦,便将我一家人都逐出了家门,谁曾想他作恶多端,祸延子孙,竟至死无一儿半女,这万贯家财无人继承,到最后还是得便宜别人。去年我伯父死了,族人接我父亲回去掌家,不巧得很,我父亲多病,早在三年前便不在了,而今这一脉竟只剩我一支独苗,于是我便从田舍郎摇身一变成了潘家的少东家,你说人生是不是奇妙得很?”

    云禳点了点头:“可想是公子行善积德,才有此福报。”

    “倒也不知是福还是孽,如今我潘家人丁单薄,族人虎视眈眈,若有一日我无后而终,他们必会一拥而上侵吞家产,要是我能尽快娶一知心女子,与她开枝散叶便好了,我家祖产也有人继承了。”说着,潘桃儿侧头冲云禳一笑,“云小姐可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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