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胥十二年春,景帝身患肺病,病入膏肓,右丞相君相年得大梁头号商贾齐阮氏相助,私通六部尚书,策反皇帝身边红人范公公,公然起兵夺权篡位,致使景国上下大乱。他心狠手辣地斩杀了景帝,还一并腰斩了其后宫嫔妃,逼得皇后投湖自尽,数十位皇子被虏杀。

    内乱的战火烧遍了每一寸土地,到处都是烧杀抢掠、残垣断壁,百姓叫苦连天,居无定所。走火入魔的君相年却对这一切都漠不关心,他只醉心于夺取至高无上的权力,布局筹谋、笼络人心数十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终于不再是父辈口中的“无能鼠辈”。

    登基之后,他立君国,改国号为君坼,封大梁第一商贾嫡女齐阮晴为后,独女君如卿为长公主,短短五年内就纳妃六十,添了子嗣几十,整日沉迷女色,极尽豪奢,年年增收赋税,各州县也由此出现了数不胜数的贪官污吏,百姓生活日益艰难,举国上下怨声载道。

    君坼十年,三月初三,春光正好,君后齐阮氏四十大寿,决定在鸾凤殿大办庆寿宴,宴请各州县君王、官吏等人前来祝寿。

    景阳宫。

    “母后生辰快乐,卿儿羞愧,只能献薄礼一份。”君如卿微微一笑,令下人呈上一个雕有凤凰涅槃的红漆木匣。

    齐阮晴笑吟吟地接过木匣子,将钥匙插进锁孔,向右一转,木匣子“咔嗒”一声开了,而匣子中间躺着一只玉镯。镯子通体雪白,细看能发现表层下有几丝血红色渗染其中。

    “好生漂亮的镯子。”齐阮晴双眼放光,细细打量了一番玉镯,然后拿起,戴到了手腕上,随后爱不释手地用指腹摩挲。

    “这玉镯名唤啼血,以玛瑙为底料,取百年药材涵养光泽,是卿儿特意请人打造的,希望母后能够喜欢。”君如卿笑语吟吟道。

    “卿儿有心了。”齐阮晴拉过君如卿的手,“来,坐近点,母后可真是没白养你啊,要是你生母夕妃还在……哎,只可惜她命薄,看不见你如今孝顺的样子了。”

    说罢,齐阮晴低下头,神色悲悯地用手帕拭了拭眼泪。

    “母后莫要伤心,有您陪着,卿儿也很开心的。”君如卿的眸光黯了黯,轻轻拍了拍齐阮晴的手,“时辰也不早了,卿儿陪母后去鸾凤殿吧,要再不去,父皇也该等急了。”

    “卿儿说得是。”齐阮晴莞尔一笑,在君如卿的搀扶之下上了凤轿。

    鸾凤殿。

    “皇后娘娘到!十一公主到!”近侍太监卫篱在大殿门口吊起了嗓。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十一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王侯将相纷纷俯首跪拜,君相年则迈步走到了齐阮晴的面前。

    “臣妾……”

    “免礼了,今日是皇后的生辰,还在意这番礼数做什么?”君相年牵过齐阮晴的手,“皇后且好生坐着。”

    君如卿向来于君相年磁场不合,只是默默看了两眼相敬如宾的君相年夫妇二人,随后坐到了殿里不起眼的位置。

    “皇后和皇上感情真好啊!”

    “能不好吗?当年要不是齐阮氏推波助澜,长公主那会像现在这样抬不起头,圣上又怎么会轻而易举变成圣上呢?”

    “嘘,你小声点,要是被这皇帝老儿听到了,咱俩脑袋掉了就算了,要是连累了公子可就……”

    君如卿的感知觉从小就比别的孩子灵敏,她微微侧头,看见自己的斜后方站着俩交头接耳的黑衣侍卫,侍卫中间坐着一墨发鹤冠的玄衣男子。

    “池莲,那是从哪个州来的?”君如卿用指尖轻轻指了指,小声问自己的贴身丫鬟。

    池莲看了两眼,却微微皱眉道:“这……殿下,奴婢也不知道。”

    不知道?池莲是没落的商贾世家之女,应该跟随家族游历过不少地方,按理来说,不该不知道。

    君如卿抿了一口桌上的茶,思忖道:“没见过?”

    “没见过。”池莲点点头,看着君如卿思量的神情,笃定地说,“殿下,奴婢发誓,奴婢从小跟随爹娘走遍了君国,凡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奴婢都记得住,可是这个……奴婢真没印象。”

    “我知道。”君如卿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过了一会儿,便有些心烦气躁,于是缓缓起身,准备先行离开筵席。

    “今日是皇后大喜之日,朕也准备趁着这大喜之日宣布一件事。”君相年搂着皇后的腰,心情愉悦地说,“淮州江氏知衔,忠君爱国,战功赫赫,参军五年,征战百场,上月又以两千兵对阵一万敌兵,为我君国攻下蓼洲,实在是有勇有谋,堪当大任,正好,淮州暂无封王,朕今日封你为淮州越王可好?”

    话落,玄衣男子负手走出,站定在君相年面前,挥袖叩拜:“臣谢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君相年龙颜大悦,殿内歌舞升平,好一番逍遥快活的景象。

    君如卿挑眉,顿住脚步,又坐了回去,拖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着江知衔面无表情地退下,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白,江知衔不动声色地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在了一起,一个炽热,一个清冷。

    “诶诶,你看那长公主,是不是在看公子?”

    “好像……公子也在看她。”

    于风和于掣面面相觑,然后看向淡定喝茶的江知衔。

    “话太多,扣半月俸禄。”江知衔放下手中的茶杯,用“自求多福”的眼神赏了两人一记刀子。

    “别啊……”

    于风话未说完,于掣就一把捂住他的嘴巴,朝他使眼色:“别说了,再说就不止半个月俸禄了。”

    于风吃瘪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闭嘴了。

    君如卿淡定地移开目光,随意地咬了一口手上的桂花糕,默默地盘算着:江知衔?新晋的一州之主,难怪连池莲也没听说过,年纪轻轻就坐到了这个位置上,不简单,得提防。

    戌时,筵席结束,百官将相悉数离去,君如卿也带着池莲离开了鸾凤殿。刚走出去没几步,君如卿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江知衔。只见一堆大臣把他团团围住,个个脸上都挂着虚情假意的笑,而江知衔负手而立,从容至极地同他们交谈。

    “殿下,他们这是在……”池莲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主子。

    君如卿面色微凝,没等池莲反应过来,兀自上前,眸色微冷地说道:“各位大人真是好兴致,顶着大太阳也要和越王殿下交流交流。”

    大臣们一听见君如卿的声音,纷纷退开,低头行礼。

    江知衔不紧不慢地把身子朝向君如卿,然后看向她,眼神一如既往的看不出情绪,只听见他谦卑有礼的声音:“臣参见长公主殿下。”

    君如卿勾了勾嘴角,没有理会江知衔,而是踱着步,来到了大臣们的面前:“让我猜猜,你们能和越王聊些什么,水利、耕地,还是……商讨着怎么和新上任的地方新王扯上关系,将来好改朝换代?”

    “臣万万不敢!”大臣们惶恐地磕头。

    “诶,别急嘛,我只是开个玩笑。”君如卿笑着转身,来到了江知衔面前,歪着脑袋,温柔地说,“你说是吧,越王?”

    “臣惶恐。”江知衔退开一步,毕恭毕敬地回答,“不过,若长公主觉得大臣们同臣商量男女婚配,也是这等僭越之事,那长公主莫不是有些不分青红皂白了。”

    君如卿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老臣们膝下有女,越王殿下今年才二十,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自然是都想将女儿嫁给越王殿下的。”有大臣站出来解释道,  “不曾想让长公主殿下误会了。”

    “又或者说,长公主殿下也想嫁入我越王府?”江知衔挑眉看向面色微红的君如卿,漫不经心地说道。

    “越王慎言。”君如卿有些窘迫地看着江知衔,“今日是我错怪越王和各位老臣了,还请各位莫放在心上。”

    说完,君如卿就转身带着池莲脚步匆匆地离开。

    江知衔看着君如卿的背影,不禁觉得好笑,嘴角挂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这长公主是个脸皮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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