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直开,到达目的地时已经是下午点了。

    李希泽先下了车,又绅士地帮我打开车门。

    “已经过了中午了,你饿了吧?这是我从练习生时期起就经常来的一家店。”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家韩料店,李希泽微笑着向我介绍,我却不觉瞪大了眼。

    金汉山?!

    我惊诧地回头一看,果然,我们现在正站在我的公司对面。

    不对,应该是前公司。

    我警觉地看了看周围,确认没有认识的人。

    我千算万算,确实没算到他会带我来这。

    “你来过这吗?”他问我。

    怎么可能没来过?几乎天天都要经过。

    “当然。”我强作镇定地说。

    “哦?真的吗?”他一脸惊喜。

    “这家店本来也以‘李希泽的爱来店’闻名,所以我也经常来。”我解释道。

    “那你还说不喜欢我!”李希泽大叫道。

    我看着他,正想再说:“这是为了接近其他成员啊!”却似乎提前被他发现了,他连忙伸出手来制止,“颇有自知之明”地说:“好了,停,别说出来,我知道,我是中间人。”

    工作人员们哈哈笑起来,我们先后走进了店门。

    “不过因为这家店很老了,所以没有包间之类的东西,大家都坐在大堂里。”李希泽解释道。

    “嗯嗯。”我点点头。

    我当然知道这些,我来这家店的次数恐怕只比回家和上班少。

    不过或许是节目组已经事先告知了店家我们将要来此拍摄,店里虽然零星地坐着几桌客人,他们看到我们也并不惊讶。

    大概是为了追求真实性,节目组没有包下整个场子,店家也没有驱逐客人或者关门。

    “就坐这吧。”李希泽选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也许是不想影响到其他人。

    我也乐得坐在这里,免得被熟人看到。

    老板这时候拿着菜单过来,我低下了头,害怕让他认出我来。

    “哦?这是……”

    然而,墨菲定律告诉我们,越害怕什么发生,什么就会发生。

    “林小姐,原来是你啊。”老板喜笑颜开地说。

    “你们认识?”李希泽问。

    “是啊,林小姐是我们店里的常客,她就在对面上班,经常过来的。”老板热情地解释,我却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和害羞。

    “你就在对面上班?”听到这个消息,李希泽惊呼出来。

    “对,对。”在老板面前,我也无法否认,只好笑着承认道。

    “这么巧!”李希泽的兴致一下高起来。

    “哦!我想起来了,之前在路边不小心溅到你也是就在这附近吧。”李希泽恍然大悟地说。

    “是的,就在前面不远。”我说。

    “那说不定会遇到你的同事们呢!”李希泽说这话时双眼都在放光。

    “当然啦,完全有可能的!”老板也帮腔道。

    可千万不要。我在心里想。

    “现在都上班时间呢,怎么会。”我抬眼看了看店里的钟,时针指向下午两点。

    “诶——你们有时候中午开会,下午点也会溜出来到店里来吃烤肉的,你忘啦?”老板却丝毫没有领会到我的心情,反驳道。

    我笑了笑,心里也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老板大人今天就发发慈悲,不要大中午的开会吧!”我默默地祈祷。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李希泽好奇地问。

    “韩语教育。”我说。

    “韩语?你会韩语?”他瞪大了双眼。

    “是。我去韩国留过学。”我说。

    咦?他没有事先看过我的资料吗?

    我在心里疑惑。

    还是这是为了节目效果故意做的反应呢?

    “我们有韩国小分队呢。”李希泽说。

    “我知道,黎歌行是队长。”我说。

    “看来了解得不少嘛。”李希泽说。

    那当然。我在心里想。

    或许是看到我满意的表情,李希泽撅起了嘴:“队长怎么了!你们都会说韩语,肯定很聊得来了。”

    看到他这佯装吃醋的样子,虽然知道是在做节目,我还是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是很优秀的组合呢。把中国文化推广到国外。人气很高呢。”这时,老板仿佛是在夸赞自己家孩子般得意地插话道。

    “谢谢,谢谢。”李希泽不好意思地站起来向他鞠了个躬。

    “从出道前他就经常来我家了,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孩子一定会成功的。”老板竖起大拇指说。

    “他又认真、又刻苦,经常从白天练习到第二个白天,有时候嘴里吃着东西都会睡着。”老板一说起李希泽来,似乎滔滔不绝。

    我在一旁疯狂点头,对老板的话一万个赞同。

    “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你边吃边打瞌睡,头一下子栽到火锅里了,烫得你大叫,吓死我们了。”老板说着大笑起来。

    李希泽也跟着笑。

    我看着他,不知不觉又陷入进去。

    在普通的生活场景下,原来,他是这个样子的。

    那么随和、平易近人,却又那么特别、神采飞扬。

    他高兴时毫不掩饰地大笑的样子,害羞时缩在墙角捂起的嘴,激动起来不由自主上下飞舞的手……好像真的是我某个认识了很久的朋友似的。

    我正入迷时,店门被推开了,一阵爽朗的笑声把我拉回了现实。

    “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是你!”

    我回头去看,心里大叫“哎哟”。

    墨菲定律再次发挥作用,程瑄居然真的来了。

    “你怎么在这?!”她惊讶地问。

    我思考着怎么回答,李希泽先站起来了。

    “这位是……”他看看程瑄,又看看我。

    “我的前同事兼好朋友。”我只好站起来介绍,挤出勉强的笑容。

    程瑄身后,还跟着三五个我并不太熟悉的新同事。

    这下完了。

    我想。

    “来一起坐吧。”李希泽大方地邀请他们。

    “可以吗?”程瑄也一点儿都不客气。

    于是,我们俩进入了他们的包围圈中。

    “你好,我叫程瑄。”程瑄伸出手来和李希泽握手。

    “你好,我是李希泽。”李希泽也伸出手去。

    “我知道。她天天都把你挂在嘴边。”程瑄说着扬起下巴指了指我。

    我赶紧伸手拦住她,当着那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

    “是吗?她说不喜欢我呢。”李希泽找到了救兵般,吐槽道。

    “怎么可能,她喜欢你比喜欢她男朋友都多呢!”程瑄调侃地笑道。

    “噢——!”其他人也大笑着起哄。

    “程瑄!”我重重地拍了一下她正好伸过来拿筷子的手,筷子散落一地。

    她怎么能当着李希泽说施文宇的事呢?

    “前男友,前男友。”她眨了眨眼,找补道。

    我气急了。

    “你疯了吗?”我怒火攻心,也顾不得这是什么场合了。

    “看来是真的?怎么这么生气?”李希泽看着我说。

    我一下子手足无措,有点后悔自己的失态,不知道该怎么收拾这个局面。

    “看来这个问题,我们得私下好好聊一下才行了。”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窘迫,李希泽以开玩笑地口吻佯装生气地道。

    “咦——!”其他人又哄笑起来。

    我也只好笑了一笑,这个话题就算过去了。

    接着,服务员上了菜,程瑄自来熟地和李希泽畅聊着,而我只希望这顿饭赶快结束,不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然而,程瑄又开口了。

    “你们情侣吃饭就这样各吃各的吗?”她颇有深意地问。

    “嗯?”李希泽坐直了身子看着她,我也紧盯着她,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情侣应该是这样的嘛。”

    她说着用生菜包了几块烤肉,一边说“啊——”一边亲密地喂进了她旁边的女生嘴里。

    那女生十分配合地吃完,还故作扭捏地说了句:“谢谢亲爱的。”

    等她们表演完,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我们。

    我的脸红成了苹果,虽然生程瑄的气,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口拒绝。

    “喂她吃、喂她吃、喂她吃……”大家甚至拍起手来。

    我不敢扭头去看李希泽,怕他会不情愿。

    “哈哈!”他也偷瞟了我一眼,见我没有拒绝,害羞地尖笑一声,转过去对着墙角深呼吸了一下,又转过来,尽量镇定地说:“知道了,知道了。”

    于是,我紧张起来,双手抓紧了裙摆,从余光里看着他拿起菜叶、放了一点米饭、又夹了几片烤肉、然后扭头问我:“你要辣的还是不辣的?”

    “都好。”我的嘴在活动,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我清了清嗓子,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连嘴唇都在颤抖。

    我囧极了,觉得在大家面前丢了面子。

    我现在已经无法思考,只期待着李希泽手上那个菜包快点进入我的嘴里,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

    “我不太能吃辣,那我就按我的口味给你做了。”他说。

    “好了。”他放下筷子,上刑场般悲壮地闭着眼又深呼吸了一次,然后睁开眼来看着我。

    我看到他的脖子也泛红了。

    我打算只要他的手一伸过来,我就一口把它吃下,什么多余的动作都不做,赶紧结束彼此的尴尬。

    旁观的大家在这一刻也都安静下来,凝神看着。

    然而他的手刚抬到半空,便又一下缩回去了。

    他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急忙用另一只手的手臂去捂。

    于是大家也又笑起来。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视线也模糊了。

    只是不知道眼前的汗,还是泪,还是单纯的大脑宕机。

    他低下头,做了几秒钟的心理建设,重新拉下嘴角,一边把手递过来,一边对着我说:“啊——”

    大家也都跟着张大了嘴。

    我慢慢把脸往前凑,不停地咽口水——免得一张嘴就流出来——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一下!”我说。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转过身漱了一下口,正要习惯性地把水咽下,想了一想,不能丢面子,又弯腰吐进了垃圾桶里。

    我再次咽了咽口水,尽量保持口腔的干燥状态,这才乖乖地张开了嘴。

    李希泽小心地把包饭放进我的嘴里,不由自主地也跟我一起张大了嘴,那真挚认真的表情,让我心动亿万次也不够多。

    有那么一瞬间,我差点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们真的在谈恋爱,我永远也不会失去他。

    想到这,我竟然有点想哭。

    已经享受过这些快乐的我,节目结束后要如何继续原来的生活呢?

    我只好努力地把每一秒的感觉都铭刻在心里,好为日后提供回忆。

    他把包饭整个送入我的口腔,又自然地弯下食指轻轻蹭了蹭我的嘴角。

    我触电般打了个激灵,猛地向后躲开。

    一瞬间后,我回过神来,开始担心我这下意识的反应是否会让他生气,他却温柔地轻声说:“沾上酱了。”然后往前挪了挪,又伸过手来……

    我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它抖动,像一根木桩一样定在原地。

    他的手一如之前的温暖、柔软,半个身子都凑到我的面前,他认真地望着我的嘴角,我的心跳极速加快,全身酥麻,整个人都快要融化了。

    我的余光里大家的表情已经逐渐疯狂起来,我却一点儿声音也听不见,除了我急促的呼吸,“呼、呼……”

    即使身旁摆着一大桌滋滋冒油的烤肉,我的鼻腔里,却只充盈着李希泽指尖的香气。

    那不是香水味,也不是化妆品味,就是属于李希泽的、独一无二的味道。是我那天晚上在他与我擦肩而过时闻过的味道。

    时间放佛慢了下来,我用心地观察他的每一寸肌肤,一缕阳光照到他的脸上,他微微抬头,正撞上我的目光,他看着我,轻轻一笑,如梦、如幻、令人疯狂。

    我的眼泪就要夺眶而出,蓦然,我感到喉头一甜,赶紧转过身去,顺手从桌上抽了张纸。

    “流鼻涕了。”我说。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我把纸打开来,上面是殷红的血。

    我又用手背悄悄蹭了蹭眼角,转回身来。

    “你该说什么?”

    大家乐此不疲地继续起哄。

    “说什么?”我还沉浸在刚刚的甜蜜氛围里,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得谢谢人家?”程瑄玩味地说。

    我蓦然想起她们刚刚表演的小剧场来,不禁害羞地笑了。

    “你的脸是被这火烤红的呀,还是为什么红的呀?”他们不放过任何一个调侃的机会。

    “好热呀。”我说着用手扇起风来。

    “咦——”大家一起叫道。

    “快说!”程瑄带头说。

    “说、说、说……”于是大家又拍起手来。

    我的心悸动不已,在他们的推波助澜下更加汹涌澎湃。

    我清了清嗓子,伸手示意大家安静,下了决心转过来面对着李希泽。

    这种时候是要看着他比较好、还是不看比较好呢?

    我略微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看着他更显得真诚。

    于是,我郑重地抬起头,认真看着同样无法镇定下来的他,小心地说:“谢谢……”

    有人这时瞪大了眼,有人双手紧捂着嘴。

    李希泽也绷不住了,露出牙龈害羞地笑着,半期待半慌张地看着我。

    “亲……”

    简单的三个字却是那么难以出口。

    我颤抖着,紧盯着李希泽这个定点。

    “要不牵着手说吧。”程瑄这时突然说。

    “……爱的。”我也同时说。

    “诶咦——”观众席上传来大家遗憾的嘘声。

    我自己竟也有些感到可惜,不禁责怪自己说得太快。

    “唉。”我默默叹了口气。

    李希泽手脚蜷缩地躲到墙角,我也低着头努力平复心率。

    这回是真的热了。我大口地喝着水,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

    在大家的嘻笑声中,这次聚餐走向结尾。

    程瑄他们回到公司上班,我和李希泽也走出门来。

    临分别前,我们一一道别,程瑄又突然神秘兮兮地凑到李希泽旁边跟他说:“她喜欢吃辣的。”

    我正要怪她多事,李希泽转过来问我:“是吗?”

    我只好笑着点了点头,程瑄便立马跑了。

    “不辣的也喜欢。”我担心李希泽会不好意思,又立马补充说道。

    “嗯……”他没有多说,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次的拍摄到这里就要结束了,李希泽接下来还有通告要赶。

    工作人员们愉快地边鼓掌边夸我们很有化学反应,李希泽谦虚地向大家鞠躬,我也笑着向所有人致意,心里乐上了天。

    言默的车还没到,李希泽要先走了。

    “希泽哥又要接着去工作吗?”我明知故问,没话找话。

    “是的。”他说。

    “嗯……”

    我看着他,一句“希泽哥哥要注意身体”就是说不出来。

    他会不会觉得我太僭越了呢?他是只把和我的接触当作工作还是怎样呢?

    我犹豫着,话到了嗓子眼,却发不出声。

    他的车快要开走,工作人员来催他上车。

    “下次去家里,我做辣鸡爪给你吃吧。”临别前,他突然说。

    “好!”我嘴角上扬,立马答应下来。

    “再见。”他说。

    “再见!”我也说。

    他歪了歪头,笑着做了个wink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再见!”我又大声说,冲着他的车努力地挥手,直到它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我心里的快乐无处释放,对着空气乱抓乱舞起来。

    “上车吧。”这时,言默正好把车开到我的身边,对我说。

    “现场的工作人员们都夸你呢。”苏玫因为工作提前离开了,现在跟着言默一起来接我。

    “是吗?”我一边问,一边怀着无比愉快的心情爬上了车。

    “感觉怎么样?”车开起来后,苏玫扭过头问我。

    “感觉……好极了!”我说。

    我努力想要描述,但言语太过苍白,我此刻悸动不已的心就是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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