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佯怒瞪了他一眼。
“又说什么浑话，你何时能与沈小姐定下婚期就好了，省得朕挂心，这么大了也该成家了……”
“舅舅别念了，别念了……”谢燕庭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耳朵疼。”
皇上气地摆摆手，“快走快走，别在这碍朕的眼，气得我折子都没法批了。”
谢燕庭立即起身，给江念卿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御书房，恰好同路，便一道走着，不料半道上遇见了赵景鸣。
他似乎准备去庆和宫，见着江念卿与谢燕庭走在一块，眉头拧起，很是不悦。
江念卿则神色欢喜，小跑着到他身边，声音简直腻死人，“景鸣哥哥，好巧呀。”
赵景鸣眉头拧的更紧，刻意挪了半步与她保持距离，语气冰冷：“你在这做什么？又是与他一起。”
“我替贵妃娘娘给皇上送汤，方才路上偶然遇见谢世子的。”江念卿小心翼翼去看他的脸色，不安地发问：“景鸣哥哥，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江三姑娘，你怎么能骗人呢，咱们明明是一块从御书房出来的，一块走到这来的。”谢燕庭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煽风点火道：“若非表哥突然出现，我还准备一路送江三姑娘到庆和宫呢。”
江念卿有些傻眼。
这人怎么突然叛变了？！
赵景鸣脸色黑到不能看，目光冷如刀子，彷佛要活活将江念卿扎碎。
“江念卿，你这便是你说的偶遇？”赵景鸣对她的厌恶已经难以掩饰，音量也拔高，“上次我便同你说过，远离他这种人，你是不是根本没脑子！”
江念卿鲜少被人这样呵斥与责骂，下意识就握紧了拳头，没想到谢燕庭直接就将拳头伸到赵景鸣面前，晃了晃，一脸威胁。
“赵景鸣，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赵景鸣气的心口郁结，索性不理会他，直接转身朝着庆和宫走去，脚步又急又冲。
江念卿只得快步跟上去，追赶中匆匆回头看了谢燕庭一眼，目光难掩幽怨。
谢燕庭朝她偏头一笑，甚至还挥了挥手。
孟寻有点无语，很真诚的发问：“主子，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欠呢。”
“你懂什么，小爷这叫一箭双雕。”谢燕庭依然看着江念卿消失的方向，眼里笑意加深。
回庆和宫的一路上江念卿都在想，若是今晚许贵妃因为这事罚了她，明日一早她就找谢燕庭报仇去。
就如那位偏要撸起袖子打她的嬷嬷一般，用上一点点泻药就好，能让她不安生一整日。
一路追着赵景鸣的脚步进了庆和宫，江念卿累的微微喘气，想骂人。
若是不追，指不定他要怎么添油加醋污蔑自己；
追吧，这人脚上跟安了风火轮一样。
她努力平息着气息，不让自己太失态，而后同赵景鸣一起向许贵妃行礼。
许贵妃不大高兴，睨了江念卿一眼，“让你送个汤而已，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江念卿正要解释，赵景鸣先冷哼了一声。
“母妃让她去送汤，可她却与那谢燕庭厮混在一块，光天化日之下，丝毫不知廉耻。”
江念卿：“？”
厮混二字是从何而来啊？
许贵妃果然立即沉下脸，可就在江念卿准备在心里来回怒骂谢燕庭与赵景鸣一百零八回时，责罚的话却并没有落下，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念在你日日早起送汤的份上，本宫今日便不责罚你，你自己回去闭门反思。”
江念卿有些不敢相信，许贵妃今日是被人夺舍了吗？
平日无错也要寻衅罚她，今日有现成的由头，竟然轻易放过了她。
她低声问：“那汤还要送吗？”
“自然要送。”许贵妃单手揉揉额角，“这可是要紧事，耽误不得。”
江念卿立即装乖应下，行了礼退下。
赵景鸣似也不明白她的用意，不悦道：“母妃，我虽不想娶她，可是也容不得她这样败坏名声，自毁清誉，方才为何不严厉教导她？”
许贵妃看着他眉间仍有恼怒，安抚他道：“鸣儿，不必为此生气，母妃自有办法，你不想娶的女子，母妃定然不会让你娶的。”
赵景鸣听出她话中别有深意，“母妃有何打算？”
许贵妃神情得意，彷佛胜券在握，“鸣儿，你说，若是江念卿同谢燕庭有了什么，你和她的婚约还能作数吗？”
赵景鸣恍然大悟，而后有些犹豫，这方法是否可行。
“你与谢燕庭打架那日，我便想到了这个法子，那时候京中人人传他们的流言，那谢燕庭带着孙、钱家两位公子将那传流言的人打了一顿，无人敢再议论，但心底到底有了疑影，只需再添把火。”
她看着那搁置在桌上的食盒，屈指轻轻敲了敲。
“这，就是那把火。”
谢燕庭时常陪皇上下棋，留宿宫中，只需要江念卿多去御书房走动走动。
没有也能说成有。
第二天江念卿去送汤，果然又碰见谢燕庭。
他今日倒是起得早，江念卿到时他正临窗看书，十分认真模样，余光察觉江念卿，立即朝她招手。
江念卿熟视无睹，依旧站在廊下等。
他疑惑地皱眉，继续招手。
江念卿直接背过身。
谢燕庭直接从窗口翻出来，三两步走到台阶下，在江念卿身边站定，“江三姑娘，进去等，这外头冷得很。”
“我可不敢进去，不然又给人落下话柄，平白蒙冤。”她攥紧手中的食盒，语气低落，怨气倒丝毫没掩藏。
谢燕庭闻言笑起来，难得见她这有脾气的模样，比演戏时一味低眉顺眼好看得多。
只是不知何时她才能摘掉那张面具，扔掉娇柔可怜的皮囊，做回拥有鲜活喜怒哀乐的她自己。
见眼前人还在生气，他低声叹道：“我怎么会将你置于危险境地。”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江念卿的目光诧异而空茫，似是不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又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
谢燕庭身形僵住，没想到藏在心里的话竟这样突兀的宣之于口。
实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与地方。
她看着江念卿蹙起的眉头，强行为自己找补，哈哈笑道：“我的意思是，小爷不是那种……缺德的人，我昨天是事出有因，不是真的要害你。”
江念卿静静等着下文。
其实从江念卿昨日说许贵妃让她来御书房送汤时谢燕庭便有了猜测，凡事必有因果，许贵妃现下做的每件事定然都是为了促成退婚。
比如接她进宫，是为将她拘……在宫中，不得见赵景鸣。
而让她来御书房送汤，要么是在汤里做手脚陷害她，要么是让她在御书房或去御书房的路上出事。
前者太过冒险，东窗事发则自身不保，许贵妃自然不会蠢到这地步。
至于后者，许贵妃也不是第一次想传他们二人的流言蜚语了。
此招也并不高明，但人言终究可畏，一旦疑心有了，便容易无中生有，有口难辨。
于是他昨日故意拆穿江念卿的话，特意显示出几分亲密，就是为了让许贵妃知道。
他和她真的上当了。
江念卿听罢心中大惊，确实没想到这一层，甚至连许贵妃那日拙劣的演技都没能看出来。
她一心防护着食盒，恐在这里出了问题，没想到许贵妃竟然会选择故技重施。
“昨日她并未罚我，大抵是真的信了。”江念卿神色有懊恼，自己怎么会如此疏忽，竟给了她可乘之机。
谢燕庭彷佛看穿她的想法，话中有点安抚的意味。
“你无需伤神，没猜出来也很正常，谁又能想到堂堂贵妃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江念卿垂眸思忖半晌，而后低声道：“谢世子，多谢你点破此事，不然我只怕又要栽跟头，为了不让许贵妃计谋得逞，陷害你我，不如……我们还是避着些。”
谢燕庭目光暗了暗，她说的话早在他意料之中，杜绝流言成真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嫌。
久而不来往，流言自然渐渐消散。
可亲耳听到江念卿这么说，他心底还是涌起一阵失意，也只能尊重她的想法，低低应了声好。
此后几日，江念卿都刻意避着谢燕庭。
她宁愿站在廊下等，也不再提前进御书房。
谢燕庭坐在窗边，看着她立于晨光中清瘦的身影，心中不忍。
他打开门，依旧扬起笑：“江三姑娘，你进来吧，我恰好要出宫，这几日有事也不会留宿宫中。”
言外之意，每日早晨不会再在御书房相遇。
江念卿微微诧异，对上他含笑的眉眼与宽和的神色，她竟无端生出几分愧疚。
这人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好说话。
可不待她说什么，眼前人已经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接下来几日江念卿果然没再见到谢燕庭。
虽说是能悄无声息避开了许贵妃的诡计，可有时候她步于阶前，抬头看向那扇窗，却发现窗户紧闭时，心中竟莫名有几分失意。
在等待皇上下朝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无事可做，闲看落花，静观飞雁，不如从前谢燕庭在时插科打诨几句有趣。
窗外风起叶落，江念卿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失落。
却不解何意。
“又说什么浑话，你何时能与沈小姐定下婚期就好了，省得朕挂心，这么大了也该成家了……”
“舅舅别念了，别念了……”谢燕庭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耳朵疼。”
皇上气地摆摆手，“快走快走，别在这碍朕的眼，气得我折子都没法批了。”
谢燕庭立即起身，给江念卿使了个眼色。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御书房，恰好同路，便一道走着，不料半道上遇见了赵景鸣。
他似乎准备去庆和宫，见着江念卿与谢燕庭走在一块，眉头拧起，很是不悦。
江念卿则神色欢喜，小跑着到他身边，声音简直腻死人，“景鸣哥哥，好巧呀。”
赵景鸣眉头拧的更紧，刻意挪了半步与她保持距离，语气冰冷：“你在这做什么？又是与他一起。”
“我替贵妃娘娘给皇上送汤，方才路上偶然遇见谢世子的。”江念卿小心翼翼去看他的脸色，不安地发问：“景鸣哥哥，你不会又生气了吧？”
“江三姑娘，你怎么能骗人呢，咱们明明是一块从御书房出来的，一块走到这来的。”谢燕庭看热闹不嫌事大，还煽风点火道：“若非表哥突然出现，我还准备一路送江三姑娘到庆和宫呢。”
江念卿有些傻眼。
这人怎么突然叛变了？！
赵景鸣脸色黑到不能看，目光冷如刀子，彷佛要活活将江念卿扎碎。
“江念卿，你这便是你说的偶遇？”赵景鸣对她的厌恶已经难以掩饰，音量也拔高，“上次我便同你说过，远离他这种人，你是不是根本没脑子！”
江念卿鲜少被人这样呵斥与责骂，下意识就握紧了拳头，没想到谢燕庭直接就将拳头伸到赵景鸣面前，晃了晃，一脸威胁。
“赵景鸣，你是不是又想挨揍了？”
赵景鸣气的心口郁结，索性不理会他，直接转身朝着庆和宫走去，脚步又急又冲。
江念卿只得快步跟上去，追赶中匆匆回头看了谢燕庭一眼，目光难掩幽怨。
谢燕庭朝她偏头一笑，甚至还挥了挥手。
孟寻有点无语，很真诚的发问：“主子，你这样是不是有点欠呢。”
“你懂什么，小爷这叫一箭双雕。”谢燕庭依然看着江念卿消失的方向，眼里笑意加深。
回庆和宫的一路上江念卿都在想，若是今晚许贵妃因为这事罚了她，明日一早她就找谢燕庭报仇去。
就如那位偏要撸起袖子打她的嬷嬷一般，用上一点点泻药就好，能让她不安生一整日。
一路追着赵景鸣的脚步进了庆和宫，江念卿累的微微喘气，想骂人。
若是不追，指不定他要怎么添油加醋污蔑自己；
追吧，这人脚上跟安了风火轮一样。
她努力平息着气息，不让自己太失态，而后同赵景鸣一起向许贵妃行礼。
许贵妃不大高兴，睨了江念卿一眼，“让你送个汤而已，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江念卿正要解释，赵景鸣先冷哼了一声。
“母妃让她去送汤，可她却与那谢燕庭厮混在一块，光天化日之下，丝毫不知廉耻。”
江念卿：“？”
厮混二字是从何而来啊？
许贵妃果然立即沉下脸，可就在江念卿准备在心里来回怒骂谢燕庭与赵景鸣一百零八回时，责罚的话却并没有落下，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念在你日日早起送汤的份上，本宫今日便不责罚你，你自己回去闭门反思。”
江念卿有些不敢相信，许贵妃今日是被人夺舍了吗？
平日无错也要寻衅罚她，今日有现成的由头，竟然轻易放过了她。
她低声问：“那汤还要送吗？”
“自然要送。”许贵妃单手揉揉额角，“这可是要紧事，耽误不得。”
江念卿立即装乖应下，行了礼退下。
赵景鸣似也不明白她的用意，不悦道：“母妃，我虽不想娶她，可是也容不得她这样败坏名声，自毁清誉，方才为何不严厉教导她？”
许贵妃看着他眉间仍有恼怒，安抚他道：“鸣儿，不必为此生气，母妃自有办法，你不想娶的女子，母妃定然不会让你娶的。”
赵景鸣听出她话中别有深意，“母妃有何打算？”
许贵妃神情得意，彷佛胜券在握，“鸣儿，你说，若是江念卿同谢燕庭有了什么，你和她的婚约还能作数吗？”
赵景鸣恍然大悟，而后有些犹豫，这方法是否可行。
“你与谢燕庭打架那日，我便想到了这个法子，那时候京中人人传他们的流言，那谢燕庭带着孙、钱家两位公子将那传流言的人打了一顿，无人敢再议论，但心底到底有了疑影，只需再添把火。”
她看着那搁置在桌上的食盒，屈指轻轻敲了敲。
“这，就是那把火。”
谢燕庭时常陪皇上下棋，留宿宫中，只需要江念卿多去御书房走动走动。
没有也能说成有。
第二天江念卿去送汤，果然又碰见谢燕庭。
他今日倒是起得早，江念卿到时他正临窗看书，十分认真模样，余光察觉江念卿，立即朝她招手。
江念卿熟视无睹，依旧站在廊下等。
他疑惑地皱眉，继续招手。
江念卿直接背过身。
谢燕庭直接从窗口翻出来，三两步走到台阶下，在江念卿身边站定，“江三姑娘，进去等，这外头冷得很。”
“我可不敢进去，不然又给人落下话柄，平白蒙冤。”她攥紧手中的食盒，语气低落，怨气倒丝毫没掩藏。
谢燕庭闻言笑起来，难得见她这有脾气的模样，比演戏时一味低眉顺眼好看得多。
只是不知何时她才能摘掉那张面具，扔掉娇柔可怜的皮囊，做回拥有鲜活喜怒哀乐的她自己。
见眼前人还在生气，他低声叹道：“我怎么会将你置于危险境地。”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怔。
江念卿的目光诧异而空茫，似是不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又是不明白他为何要这样说。
谢燕庭身形僵住，没想到藏在心里的话竟这样突兀的宣之于口。
实在不合时宜的时间与地方。
她看着江念卿蹙起的眉头，强行为自己找补，哈哈笑道：“我的意思是，小爷不是那种……缺德的人，我昨天是事出有因，不是真的要害你。”
江念卿静静等着下文。
其实从江念卿昨日说许贵妃让她来御书房送汤时谢燕庭便有了猜测，凡事必有因果，许贵妃现下做的每件事定然都是为了促成退婚。
比如接她进宫，是为将她拘……在宫中，不得见赵景鸣。
而让她来御书房送汤，要么是在汤里做手脚陷害她，要么是让她在御书房或去御书房的路上出事。
前者太过冒险，东窗事发则自身不保，许贵妃自然不会蠢到这地步。
至于后者，许贵妃也不是第一次想传他们二人的流言蜚语了。
此招也并不高明，但人言终究可畏，一旦疑心有了，便容易无中生有，有口难辨。
于是他昨日故意拆穿江念卿的话，特意显示出几分亲密，就是为了让许贵妃知道。
他和她真的上当了。
江念卿听罢心中大惊，确实没想到这一层，甚至连许贵妃那日拙劣的演技都没能看出来。
她一心防护着食盒，恐在这里出了问题，没想到许贵妃竟然会选择故技重施。
“昨日她并未罚我，大抵是真的信了。”江念卿神色有懊恼，自己怎么会如此疏忽，竟给了她可乘之机。
谢燕庭彷佛看穿她的想法，话中有点安抚的意味。
“你无需伤神，没猜出来也很正常，谁又能想到堂堂贵妃会使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江念卿垂眸思忖半晌，而后低声道：“谢世子，多谢你点破此事，不然我只怕又要栽跟头，为了不让许贵妃计谋得逞，陷害你我，不如……我们还是避着些。”
谢燕庭目光暗了暗，她说的话早在他意料之中，杜绝流言成真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嫌。
久而不来往，流言自然渐渐消散。
可亲耳听到江念卿这么说，他心底还是涌起一阵失意，也只能尊重她的想法，低低应了声好。
此后几日，江念卿都刻意避着谢燕庭。
她宁愿站在廊下等，也不再提前进御书房。
谢燕庭坐在窗边，看着她立于晨光中清瘦的身影，心中不忍。
他打开门，依旧扬起笑：“江三姑娘，你进来吧，我恰好要出宫，这几日有事也不会留宿宫中。”
言外之意，每日早晨不会再在御书房相遇。
江念卿微微诧异，对上他含笑的眉眼与宽和的神色，她竟无端生出几分愧疚。
这人怎么这么善解人意好说话。
可不待她说什么，眼前人已经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接下来几日江念卿果然没再见到谢燕庭。
虽说是能悄无声息避开了许贵妃的诡计，可有时候她步于阶前，抬头看向那扇窗，却发现窗户紧闭时，心中竟莫名有几分失意。
在等待皇上下朝的这段时间里，她也无事可做，闲看落花，静观飞雁，不如从前谢燕庭在时插科打诨几句有趣。
窗外风起叶落，江念卿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失落。
却不解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