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卿先出了树林,准备回席上去,才到殿门口便见江流月的丫鬟阿莲白着匆匆跑过来。

    “三姑娘,救命,求您救命……”她神情焦灼,直接就要跪下。

    “阿莲,出什么事了?”江念卿连忙扶住她。

    “四姑娘落水了……”

    阿莲惊慌失措,声音颤抖的厉害。

    江念卿心中一紧,皱起眉头,“快带我过去。”

    她跟着阿莲往那边去,发觉这地方就在她方才爬树的附近。

    寂静树林外是一片湖泊,看着不大,但夜色笼罩下颇有几分幽深。

    江流月正在水中挣扎,她呛了好几口水,浑身湿漉,无力地扑腾着双手,脸色惨白的吓人。

    江念卿利落地解开披风丢给阿莲,纵身跳入湖中,被冰冷湖水刺的瑟缩了。

    阿莲捧着披风看着江念卿瞬间没了踪影,吓得人都木了,眼见着有宫女经过,大叫一声,连滚带爬过去呼救。

    “救命啊,三姑娘、四姑娘都落水了!”

    这边江念卿快速游到了江流月身边,伸手托住她的腰让她稍微往上,让她的脑袋得以露出水面,呼吸能顺畅。

    可江流月意识已不甚清楚,她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熟悉的身影,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三姐姐,我是不是已经死了,怎么我临死前看到的人是你,就因为你长的好看吗……凭什么我做鬼也没你漂亮……”

    江念卿听见她吓得胡言乱语,伸出手僵硬地拍拍她的后背,算是安抚。

    “你没死,还活着,我这就带你上岸。”

    江流月闻言愣了愣,她泪眼朦胧看着江念卿,似乎是不敢相信。

    “三姐姐……”

    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江念卿揽着江流月,慢慢朝岸边游去,她水性是好,但力气终究有限,带着个昏迷的人游水还是有些费劲。

    就在快到岸边时,突然听到不远处凌乱的脚步声,吵闹的很。

    “快、快,就在前面……”阿莲声音惊惶,哽咽道:“三姑娘看见我家四姑娘溺水,受不了刺激,就跳下去陪她……”

    江念卿顿时一口气哽在喉间。

    倒也不必这么胡说八道。

    只是外人眼中她还是个病秧子,确实不能让人知道她水性好,若有心人怀疑,只怕又要暴露。

    于是江念卿立即闭上眼睛,手臂看似无力垂下,实则暗暗托着江流月,让她不至于沉没。

    于是一群人着急忙慌拥过来时,看见的便是两颗脑袋浮在水面。

    阿莲喊的撕心裂肺,“四姑娘!”

    小杏哭的悲痛欲绝,“小姐!”

    皇后大惊,立即叫侍卫下水救人。

    然而有个身影比侍卫还快,毫不犹豫地扎入水中,快速朝江念卿游去。

    许贵妃眸光一闪,迟疑道:“那是……谢世子?”

    谢燕庭游到江念卿身边,扶住她想探她的呼吸,手却不自主地微微发颤。

    就在手指堪堪要触碰到时,“昏迷”的江念卿忽而低语了一句。

    “世子,别闹。”

    谢燕庭先是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悬起的心骤然落下,安稳着了地。

    他带着江念卿与江流月往回游,随后而来的侍卫立即接过,将两人带上岸,谢燕庭倒不着急了,慢悠悠往回游。

    他后知后觉,从江念卿方才的低语中呷出几分亲密,心跳又快了起来。

    侍卫将人捞上来后立即探了呼吸,点点头示意都还有气,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皇后看向浑身湿漉的谢燕庭,担忧又责备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莽撞,这样跳下去,若出了事可怎么办?”

    谢燕庭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水,笑道:“救人要紧。”

    许贵妃的目光在谢燕庭身上打转,意味深长。

    江念卿与江流月被送去最近的偏殿,谢燕庭在另一侧厢房中沐浴更衣,赵时安蹲在屏风外,一脸紧张道:“表哥,你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那湖又不深。”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这样大庭广众下跳水救江三姑娘,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清者自清。”谢燕庭面不改色心不跳。

    当然,他是已经浊了。

    沐浴更衣后,谢燕庭朝江念卿那去,赵时安像个跟屁虫一般走在他旁边,喋喋不休同他说自己方才一路过来时听到多少人议论此事。

    说英雄救美也有,说不清不楚也有。

    谢燕庭思绪早已飘远,江念卿在众人面前演戏装昏迷,唯独向他“坦白” 。

    这种唯一感令他愉悦至极,脚步都轻快不少。

    只是,湖水那样冰冷,就算是演戏也不该往里挑,多伤身体。

    赵时安一头雾水看着一会笑一会皱眉的谢燕庭,表哥这是抽什么邪风了?

    进殿时,太医刚给两人把完脉,说湖水冰凉恐伤其身,又惊吓过度,要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许贵妃责怪阿莲与小杏看护主子不力,两个丫鬟吓得跪地求饶,幸而有皇后解围。

    她说,是否意外,得等两位姑娘醒了才知道。

    谢燕庭目光在江念卿脸上转了一圈,虽然知道她是装的,可见她苍白着脸躺在这,还是心生不忍。

    他瞧着站在榻边神色淡淡的赵景鸣,心中腾起一阵怒意,计上心来。

    “表哥,方才我在席上没见着你同表嫂,还以为你俩在一块说话呢。”

    赵景鸣脸色僵了下,“我在外头醒酒,没注意到她离席。”

    谢燕庭叹气,看向皇后与许贵妃,正色道:“此事可得严查,今日表哥生辰,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敢这般生事,谋害表嫂。”

    皇后点了头,许贵妃则刻意劝慰,“世子莫恼,本宫一定查明真相,绝不会让江三姑娘平白受委屈。”

    谢燕庭很自然揽着赵景鸣,笑道:“表哥,怎么样,表弟我可够义气吧,不仅替你救了表嫂与姨妹,还替你求得皇舅母与贵妃彻查此事,你也不必忧心是何人使坏了。”

    赵景鸣露出淡淡笑容,“表弟费心了,多谢。”

    “不谢不谢,都是一家人嘛。”

    “许是天黑路滑,江三姑娘不慎跌入湖中,你何必妄自揣测,宣王还没发话呢。”沈梦娴像是叮嘱他,声音却正正好都能听得到。

    闻言,众人也都狐疑,往日从未见这位谢世子对什么事都不上心,今日倒是新鲜,对江三姑娘如此在意。

    似乎从前,他就无端招惹过人家。

    宫中近日也有流言,传他们二人日日在御书房会面,言行暧昧。

    莫非……

    众人看谢燕庭与江念卿的目光顿时意味深长。

    这场面十分合许贵妃的意,她假意叮嘱了太医几句,而后吩咐宫人将江念卿与江流月挪回庆和宫。

    皇后察觉到不对劲,看向身边的谢燕庭,犹豫着开口。

    “燕庭,你对念卿……”

    “旁人不信我,难道舅母还不信吗?”谢燕庭从廊下花盆里拾了颗鹅卵石,反复抛着玩,又变成那副对什么事都不在意的闲散模样。

    “我就是想气那个赵景鸣,舅母你刚才看见没,他脸都青了……”

    皇后无奈摇摇头,这确实是谢燕庭能干出来的事,还是小孩子心性。

    她想起桩正事,笑道:“前几日昀儿从平州来信,剿匪大获全胜,他正在回来的路上,大抵赶得上除夕宫宴。”

    “那敢情好,表哥离京三个月,我们玩叶子牌都四缺一。”

    “混小子,被皇上发现可饶不了你们。”皇后佯怒道。

    “舅母不说,舅舅哪会知道。”

    谢燕庭将鹅卵石瞄准了抛入池中,连打五个水漂,而后潇洒拍拍手,神色悠哉。

    无人见他眼中晦暗。

    别院中寂静无声,两位丫鬟各自守在自家小姐榻前。

    屏风那侧阿莲还在抹眼泪,这边小杏却满目从容。

    方才给江念卿换衣裳时她偷偷挠自己的掌心,小杏便瞬间明了。

    江流月是真的昏迷不醒,她却是在假寐,只怕没有那些人吵吵囔囔,这会都睡着了。

    果然,人群散尽后,江念卿便困倦地睁开眼睛,示意她灭了蜡烛,晃得她眼睛疼。

    小杏便吹灭烛火,乖巧地躺在江念卿床边的矮榻上。

    睡到后半夜,江念卿忽而听到几声抽泣,声音渐响,还有几声模糊的呓语。

    接着小莲惊惶地问,“四姑娘你怎么了?”

    江念卿起身,掌了盏灯走到屏风那边,见小莲跪伏在榻边,低声问道:“小莲,怎么了?”

    小莲如见救星一般,慌张道:“三姑娘,我家小姐似乎魇住了。”

    江流月满头大汗,脸色惨白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梦到什么可怖的场景,神色痛苦,不停在叫唤什么。

    江念卿坐到榻边,凑近了听,才发现江流月喊的是救命。

    她神色一凛。

    她伸手握住江流月紧紧攥住被子的手,低声道:“四妹妹,你醒一醒……醒了我们就回府,好不好?”

    江流月似乎听见了,神色缓和了些,可下一秒低又叫唤起来。

    “小莲,你去门外守着,若有人来立即通报。”

    小莲不明所以,但此刻也别无他法,立即出门去守着。

    江念卿给江流月把脉,发觉她脉象浮躁缭乱,立即折返到自己榻上,从包袱中取出银针,给江流月施了几针。

    待江流月眉头松散,取下她胳膊上的银针收好,轻声唤醒她。

    江流月缓缓睁开眼睛,眼中尽是茫然,在看到江念卿后怔了怔,在湖中挣扎的记忆随之涌来。

    她浑身一颤,惊恐道:“三姐姐,有人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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