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上陡然间息了声，诧异的几道目光暗测测地投向正大发厥词的李郴身上。
听到他这样一番说辞，拓跋凛抬手摸了两把胡须，看向了身边的女儿，拓跋懿神情中透露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烦躁，但没有作声。
“殿下，”杨朗笑呵呵道，打了个圆场，“皇族婚事乃是国事，岂是能在宫宴上定论的呢？”
李郴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其他几位官员一道拦截住，也不好继续了。
歌舞声再起，皇上面色如常，但看向拓跋懿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些别的意味，不出所料地被万庭栖瞧见。
看来圣上是真有此意。
倒叫李郴得了巧。
万庭栖心里莫名其妙堵得慌，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她也不知为何。
她想起李景至今未婚的理由。
“我有一故交，她性子直爽。“
“拟态，并非求真，我也知道。“
李景当真是个痴情的人，只是，她还不能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不能把他也搅进来。
但万庭栖还是很感谢李景，阔别十余年，他还记得她，不容易。
她感谢他的在乎，家里人走了个干净，如今有个难得的相识，也仿佛重活人间一般。
只是事情过去太久，李景不是那个周公子，她也已经不是宋婉了，他们的苦恼也不再拘囿于那一方天地。
世事难料。
“正月里来迎新春，我来贺呀你莫称谢……“伶人高亢的戏腔将万庭栖从回忆中惊醒，她失神地看着眼前歌舞正盛的宴台，一时语塞。
宴会进行到半途，忽然间觉着头晕，她只得安排林轩进来接她的班，李景见状，侧过头问了两句，便让她离开了。
“出去透透气，也好。“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沾了醉意，眼神却还清明。
离了莺歌燕舞的坤宁殿，夜间迎面而来的冷风吹拂在脸上，夹杂着寒意，让万庭栖清醒不少，她穿过护卫森严的层层队伍，站在了外殿的大门外，此处离宫宴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耳聪目明些，便能将殿内的动静觉察个一清二楚。
明月昭昭，偌大的宫城内，高耸的城墙沉默地伫立着，阻挡了都城外嚣叫的风，偶尔会盘来一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鸟来，低声哀鸣，游荡在漆黑一片的夜里，很快不见了踪影。
万庭栖从方才那花红柳绿的处境中解脱，眩晕的思绪才得以解脱，人回了神。
只见从远处走了个由宫人层层叠叠簇拥着的蓝衣少女，沿路当值的官兵见了，纷纷欠身作揖。十分恭敬。
万庭栖正好奇着，那红衣少女便来到了她身旁，再劝说声中将身旁的仆从一道屏退了。
她抬起头，稚嫩的脸上还化着妆，怪不得方才自己没认出来。
“公主殿下，“万庭栖压低声音道，“前来所谓何事？”
今夜是圣上宴请外族的日子，李昭乐尚且年幼，不在出席之列，怎么会来？而且，看这派头，不像赴宴，像是来找自己的。
李昭乐着了宫装，两只眼睛一如既往地鲜亮，可身上的装饰却不同以往，珠玉缀发，画了眉，眼间缀了朱砂，唇红齿白。
“我今日来，是有事拜托你。”她紧张地朝着周围看了两眼，这才小声道。
“何事？”
一块绸缎包裹着的东西被呈到万庭栖面前，那是些相当精致的珠钗玉饰，品质之高，在民间极难寻着，一看便知是出自宫里，而且，据这形制来看，多半都是李昭乐自己的用例。
平阳公主宠命优渥，这些东西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那这时候把它们拿给自己，是何用意？万庭栖暂且还纳闷。
“这是我挑出来的几件还算值钱的东西，”她捧着那些珠宝，小心翼翼道，“你还记得那天城楼门前的那些被赶的商贩吗？”
万庭栖道：“知道。”
“请你把这些东西拿去，在市上换成钱，救济一下他们吧。“李昭乐漆深的眸子像小动物一样直直地看着她，语气怯生生的。
听了这孩子的央求，万庭栖蓦的不知该如何回话。
“侍卫，我听宫里的嬷嬷说了，镐京城外遭灾好久，那些避难的百姓都过得很苦，“李昭乐认真道，接着将怀里的包袱再往前递了递，”这些东西我平时也用不着，你拿去给他们吧。“
想不到李昭乐看上去不谙世事，心里却是热的，万庭栖心里一暖。
“你快拿着呀，“李昭乐又探头探脑地朝周围看了几圈，生怕再看见人，慌忙道，”以后再有机会，我会再拿给你的。“
那捧流光溢彩的珠钗裹子被硬塞进万庭栖怀里。
“……殿下，您真是好心肠，“见拒绝不得，万庭栖只好苦笑着收下。
只是，这些东西也只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外敌不去，国蠹不除，万千苍生便永远也见不着光明的天，这世道大多数的人，命数只在苦和极苦间徘徊，只求某得个一生顺遂，却也难得。
隔着好一段距离，坤宁殿内的笙笙竹曲演奏正酣，杯盏相托的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喝彩叫好之喝此起彼伏。
万庭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微不可闻。
她道：“殿下吩咐的是，小的明白。”
李昭乐满意地点点头，拍拍万庭栖的脸，唇上勾勒出一丝笑意。
“我这次出来是瞒着嬷嬷的，得赶紧回去，你在这儿好好当值，我走了。”她脸色忽然紧张起来，提起层层叠叠的黛蓝色裙摆，嘱咐道。
万庭栖低头作揖，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时候不早，宫宴也到了结束的时候，坤宁殿内果不其然地起了动静。
接下来便是惺惺作态地道别，散场，各自回府，无甚要事，但万庭栖还是注意到了，那位外族公主的眼神似乎在李景身上停留了许久。
她沉默着扶着李景上了辇车，正想下来，却被他一把抓住。
“留在这儿。”李景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很多，像是沾了酒气。
哪有主子跟侍从共乘一辇的事，万庭栖觉得荒唐。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殿下，这万万不可。”接着便想将手抽出来，却没能成功。
万庭栖想走，李景不放开，一时间两人都僵住了，这时，林轩走了过来，道：“万大人，您今儿个也身子不适，就顺殿下的意思来吧。”
说着便将车辇那侧的人安排走，还不忘回身冲万庭栖眨眨眼睛。
万庭栖：“……”
眼下这个情形，也只能按李景的意思来了，若是叫宫里其他人见到，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那就不好办了。
她一咬牙，脚尖一点，便进到辇内。
林轩替他们放下了辇上的幕帘，内里顿时暗下来，轩窗外的光亮骤然间消失。
马夫扬起缰绳，抬手一震，马匹便撒开蹄子，辇内轻微摇晃起来，随行的队伍出发了。
李景一言不发，头靠在身后的栏上，脸色苍白，但耳间泛着不自然的红。
“……殿下？”怕他身体有恙，万庭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这不喊还好，一出声音，她立刻就后悔了。
李景似是听见了声，也仿佛没听见，身体向前倾，险些倒下去，万庭栖连忙伸手接住他。
他这样子，显然是喝醉了，不由得叫人犯难。
他平时参与宴饮，都是泛泛而过，权当是劳心之事，从未有过喝醉的情形，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她这在底下做事的，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景缓缓将头埋在万庭栖颈间好一会儿，忽然间开口道：“婉儿。”
万庭栖如遭惊雷炸起，身体却不能动弹分毫。
“你别走。”
李景说着，伸手紧紧抓住了万庭栖的右手，猛然发力，直接将她按到了座上。
发冠乱了，对方黑色的发丝垂下来，几乎要遮挡住她整个视线。
“殿下，您喝醉了。”
万庭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带着无比想让对方清醒的冷。
“我没醉。”
李景的指尖掠过她的面颊，动作轻柔，在此时此刻，却显得显得分外惊悚。
“殿下。”
这句话的尾音带了颤。
“婉儿，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殿下，我……”
“婉儿，”李景的眸子中带了深切的红，声音第一次带上些难以名状的恐惧，“我现在不是那个卑贱的人了，也配得上你了，你行行好，回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殿下，”万庭栖被压倒在座，脸被李景垂下的发丝绕得发痒，眼睛却还直视着他那张颇为失态的脸，“您真的醉了。”
“婉儿，我不想同别人成家，我只想跟你一人成亲。”
他俯下身子，一只手制住万庭栖的左手，哪怕她并没有用力，但李景还是攥得很紧，另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滚烫的唇印在她的唇上。
霎时间天地似乎失了颜色，万庭栖听不见夜间常伴的阵阵风声，也察觉不到身下摇晃的车辇，她只是觉着头脑里很热，热得像是要开出花来。
“殿下……！”她空闲出的那只右手推了推李景的胸膛，纹丝不动。
但她也不敢强行推开对方，闹出大的动静，叫外头的人知道，怎么了得！
李景细致地舔舐着她的唇角，很快便掀起她的牙关，缠住她的舌尖不放，仔细地勾勒着什么。
“……殿下，”她在被啃咬的间隙里勉强透出一道微弱的声音来，“外面……还有人，林轩，他们都在……”
李景并未因此放缓节奏，像是未听见，或者说，他听见了，但置若罔闻。
“婉儿，我为你情伤至此，你告诉我，”他的唇向下移，那只原本禁锢万庭栖右手的那只手放开，勾起她脖颈间的那层衣襟，向外拉开。
“你心悦我吗？”
万庭栖两只手都紧紧攥住身下造价昂贵的辇席，浑身僵硬，不敢有丝毫动作。
颈间湿润的触感令她头皮发麻，更多的是热，难以被遏制的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没有，殿下，您……”万庭栖无可奈何，她只得闭着眼。
“你心悦我吗？”
李景语气里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执妄，手从脖颈间探向万庭栖的腰间。
“李景！”
万庭栖是真急了，这一声分外仓惶。
李景的动作不停，辇内混乱的声音交错不息，淹没在马匹的粗喘声和行进的脚步声中。
他的手很烫，像是要将人灼伤，这仿佛是某种引信，一路掠地，让万庭栖胸口那片怖人的瘢痕都跟着燃烧起来。
“我心悦你，我心悦你，殿下，不要再继续了……”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压抑的哭腔。
“真的吗？”
“真的，周公子，一字不假。”她脸上沾了泪，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又是李景的。
眼前除了李景那张苍白中带着迷茫的脸，只有辇内黑漆漆的顶，偶有月光从幕帘的罅隙里沁了进来，几乎微不可见。
半生荒唐，竟可至此。
她难掩疲惫地闭上眼。
听到他这样一番说辞，拓跋凛抬手摸了两把胡须，看向了身边的女儿，拓跋懿神情中透露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烦躁，但没有作声。
“殿下，”杨朗笑呵呵道，打了个圆场，“皇族婚事乃是国事，岂是能在宫宴上定论的呢？”
李郴还想说些什么，但被其他几位官员一道拦截住，也不好继续了。
歌舞声再起，皇上面色如常，但看向拓跋懿的眼神里明显多了些别的意味，不出所料地被万庭栖瞧见。
看来圣上是真有此意。
倒叫李郴得了巧。
万庭栖心里莫名其妙堵得慌，感觉有些喘不上气，她也不知为何。
她想起李景至今未婚的理由。
“我有一故交，她性子直爽。“
“拟态，并非求真，我也知道。“
李景当真是个痴情的人，只是，她还不能将这一切都说出来，在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不能把他也搅进来。
但万庭栖还是很感谢李景，阔别十余年，他还记得她，不容易。
她感谢他的在乎，家里人走了个干净，如今有个难得的相识，也仿佛重活人间一般。
只是事情过去太久，李景不是那个周公子，她也已经不是宋婉了，他们的苦恼也不再拘囿于那一方天地。
世事难料。
“正月里来迎新春，我来贺呀你莫称谢……“伶人高亢的戏腔将万庭栖从回忆中惊醒，她失神地看着眼前歌舞正盛的宴台，一时语塞。
宴会进行到半途，忽然间觉着头晕，她只得安排林轩进来接她的班，李景见状，侧过头问了两句，便让她离开了。
“出去透透气，也好。“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像是沾了醉意，眼神却还清明。
离了莺歌燕舞的坤宁殿，夜间迎面而来的冷风吹拂在脸上，夹杂着寒意，让万庭栖清醒不少，她穿过护卫森严的层层队伍，站在了外殿的大门外，此处离宫宴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耳聪目明些，便能将殿内的动静觉察个一清二楚。
明月昭昭，偌大的宫城内，高耸的城墙沉默地伫立着，阻挡了都城外嚣叫的风，偶尔会盘来一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鸟来，低声哀鸣，游荡在漆黑一片的夜里，很快不见了踪影。
万庭栖从方才那花红柳绿的处境中解脱，眩晕的思绪才得以解脱，人回了神。
只见从远处走了个由宫人层层叠叠簇拥着的蓝衣少女，沿路当值的官兵见了，纷纷欠身作揖。十分恭敬。
万庭栖正好奇着，那红衣少女便来到了她身旁，再劝说声中将身旁的仆从一道屏退了。
她抬起头，稚嫩的脸上还化着妆，怪不得方才自己没认出来。
“公主殿下，“万庭栖压低声音道，“前来所谓何事？”
今夜是圣上宴请外族的日子，李昭乐尚且年幼，不在出席之列，怎么会来？而且，看这派头，不像赴宴，像是来找自己的。
李昭乐着了宫装，两只眼睛一如既往地鲜亮，可身上的装饰却不同以往，珠玉缀发，画了眉，眼间缀了朱砂，唇红齿白。
“我今日来，是有事拜托你。”她紧张地朝着周围看了两眼，这才小声道。
“何事？”
一块绸缎包裹着的东西被呈到万庭栖面前，那是些相当精致的珠钗玉饰，品质之高，在民间极难寻着，一看便知是出自宫里，而且，据这形制来看，多半都是李昭乐自己的用例。
平阳公主宠命优渥，这些东西对她而言算不得什么，那这时候把它们拿给自己，是何用意？万庭栖暂且还纳闷。
“这是我挑出来的几件还算值钱的东西，”她捧着那些珠宝，小心翼翼道，“你还记得那天城楼门前的那些被赶的商贩吗？”
万庭栖道：“知道。”
“请你把这些东西拿去，在市上换成钱，救济一下他们吧。“李昭乐漆深的眸子像小动物一样直直地看着她，语气怯生生的。
听了这孩子的央求，万庭栖蓦的不知该如何回话。
“侍卫，我听宫里的嬷嬷说了，镐京城外遭灾好久，那些避难的百姓都过得很苦，“李昭乐认真道，接着将怀里的包袱再往前递了递，”这些东西我平时也用不着，你拿去给他们吧。“
想不到李昭乐看上去不谙世事，心里却是热的，万庭栖心里一暖。
“你快拿着呀，“李昭乐又探头探脑地朝周围看了几圈，生怕再看见人，慌忙道，”以后再有机会，我会再拿给你的。“
那捧流光溢彩的珠钗裹子被硬塞进万庭栖怀里。
“……殿下，您真是好心肠，“见拒绝不得，万庭栖只好苦笑着收下。
只是，这些东西也只能解他们的燃眉之急，外敌不去，国蠹不除，万千苍生便永远也见不着光明的天，这世道大多数的人，命数只在苦和极苦间徘徊，只求某得个一生顺遂，却也难得。
隔着好一段距离，坤宁殿内的笙笙竹曲演奏正酣，杯盏相托的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喝彩叫好之喝此起彼伏。
万庭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微不可闻。
她道：“殿下吩咐的是，小的明白。”
李昭乐满意地点点头，拍拍万庭栖的脸，唇上勾勒出一丝笑意。
“我这次出来是瞒着嬷嬷的，得赶紧回去，你在这儿好好当值，我走了。”她脸色忽然紧张起来，提起层层叠叠的黛蓝色裙摆，嘱咐道。
万庭栖低头作揖，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
时候不早，宫宴也到了结束的时候，坤宁殿内果不其然地起了动静。
接下来便是惺惺作态地道别，散场，各自回府，无甚要事，但万庭栖还是注意到了，那位外族公主的眼神似乎在李景身上停留了许久。
她沉默着扶着李景上了辇车，正想下来，却被他一把抓住。
“留在这儿。”李景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很多，像是沾了酒气。
哪有主子跟侍从共乘一辇的事，万庭栖觉得荒唐。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道：“殿下，这万万不可。”接着便想将手抽出来，却没能成功。
万庭栖想走，李景不放开，一时间两人都僵住了，这时，林轩走了过来，道：“万大人，您今儿个也身子不适，就顺殿下的意思来吧。”
说着便将车辇那侧的人安排走，还不忘回身冲万庭栖眨眨眼睛。
万庭栖：“……”
眼下这个情形，也只能按李景的意思来了，若是叫宫里其他人见到，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那就不好办了。
她一咬牙，脚尖一点，便进到辇内。
林轩替他们放下了辇上的幕帘，内里顿时暗下来，轩窗外的光亮骤然间消失。
马夫扬起缰绳，抬手一震，马匹便撒开蹄子，辇内轻微摇晃起来，随行的队伍出发了。
李景一言不发，头靠在身后的栏上，脸色苍白，但耳间泛着不自然的红。
“……殿下？”怕他身体有恙，万庭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这不喊还好，一出声音，她立刻就后悔了。
李景似是听见了声，也仿佛没听见，身体向前倾，险些倒下去，万庭栖连忙伸手接住他。
他这样子，显然是喝醉了，不由得叫人犯难。
他平时参与宴饮，都是泛泛而过，权当是劳心之事，从未有过喝醉的情形，这样突如其来的状况，她这在底下做事的，倒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李景缓缓将头埋在万庭栖颈间好一会儿，忽然间开口道：“婉儿。”
万庭栖如遭惊雷炸起，身体却不能动弹分毫。
“你别走。”
李景说着，伸手紧紧抓住了万庭栖的右手，猛然发力，直接将她按到了座上。
发冠乱了，对方黑色的发丝垂下来，几乎要遮挡住她整个视线。
“殿下，您喝醉了。”
万庭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带着无比想让对方清醒的冷。
“我没醉。”
李景的指尖掠过她的面颊，动作轻柔，在此时此刻，却显得显得分外惊悚。
“殿下。”
这句话的尾音带了颤。
“婉儿，你知不知道我多想你。”
“殿下，我……”
“婉儿，”李景的眸子中带了深切的红，声音第一次带上些难以名状的恐惧，“我现在不是那个卑贱的人了，也配得上你了，你行行好，回来看我一眼，好不好？”
“殿下，”万庭栖被压倒在座，脸被李景垂下的发丝绕得发痒，眼睛却还直视着他那张颇为失态的脸，“您真的醉了。”
“婉儿，我不想同别人成家，我只想跟你一人成亲。”
他俯下身子，一只手制住万庭栖的左手，哪怕她并没有用力，但李景还是攥得很紧，另一只手挑起了她的下巴。
滚烫的唇印在她的唇上。
霎时间天地似乎失了颜色，万庭栖听不见夜间常伴的阵阵风声，也察觉不到身下摇晃的车辇，她只是觉着头脑里很热，热得像是要开出花来。
“殿下……！”她空闲出的那只右手推了推李景的胸膛，纹丝不动。
但她也不敢强行推开对方，闹出大的动静，叫外头的人知道，怎么了得！
李景细致地舔舐着她的唇角，很快便掀起她的牙关，缠住她的舌尖不放，仔细地勾勒着什么。
“……殿下，”她在被啃咬的间隙里勉强透出一道微弱的声音来，“外面……还有人，林轩，他们都在……”
李景并未因此放缓节奏，像是未听见，或者说，他听见了，但置若罔闻。
“婉儿，我为你情伤至此，你告诉我，”他的唇向下移，那只原本禁锢万庭栖右手的那只手放开，勾起她脖颈间的那层衣襟，向外拉开。
“你心悦我吗？”
万庭栖两只手都紧紧攥住身下造价昂贵的辇席，浑身僵硬，不敢有丝毫动作。
颈间湿润的触感令她头皮发麻，更多的是热，难以被遏制的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没有，殿下，您……”万庭栖无可奈何，她只得闭着眼。
“你心悦我吗？”
李景语气里带了些难以言喻的执妄，手从脖颈间探向万庭栖的腰间。
“李景！”
万庭栖是真急了，这一声分外仓惶。
李景的动作不停，辇内混乱的声音交错不息，淹没在马匹的粗喘声和行进的脚步声中。
他的手很烫，像是要将人灼伤，这仿佛是某种引信，一路掠地，让万庭栖胸口那片怖人的瘢痕都跟着燃烧起来。
“我心悦你，我心悦你，殿下，不要再继续了……”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的压抑的哭腔。
“真的吗？”
“真的，周公子，一字不假。”她脸上沾了泪，已经分不清哪些是她的，哪些又是李景的。
眼前除了李景那张苍白中带着迷茫的脸，只有辇内黑漆漆的顶，偶有月光从幕帘的罅隙里沁了进来，几乎微不可见。
半生荒唐，竟可至此。
她难掩疲惫地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