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斗了起来,一时间难分胜负,地道上方震耳欲聋的脚步声愈发迫近。

    那高大男子一个侧身,闪过刺来的短刺,面罩下发出一声嗤笑:“区区小贼,也敢在杨朗老府上造次,我看你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万庭栖不语,心中暗暗思考着对策。

    这地道里空间狭窄,难以施展,眼前的这人身形壮硕,几番交手下来,不难看出力量确实远胜于她。

    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万庭栖心一横,快步直接冲向那人面前。

    高大男子见状,随意地伸出一只手,打算就此将她拦下,看来是对自己的实力自信无比。

    可下一秒,他原本散漫的神情就顿住了。

    对方扬起手,一把白烟四散开来,刺痛如闪电般侵袭入眼。

    “……你!”一声低吼,高大男子赶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双目,企图缓解那难以抵御的痛楚。

    但这一次,万庭栖不打算给他机会了。

    她提气情深,单脚踏在泥墙上,借了力,侧身一脚,便踹在了那男子的侧颈间。

    然而,预料之中的情形并没有发生,那男子非但没有昏厥,反而犹如被激怒的困兽一般,发出更加粗戾的咆哮声。

    “你这该死小贼!”

    高大男子用手抓住了万庭栖的脚腕,奋力朝身后掷去,不料万庭栖一个燕子轻翻,借势在空中翻转身体,手撑在那男人的肩膀上,指间暗刃猛地亮了出来。

    噗呲。

    袖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入了他的大半个肩膀,血花在万庭栖眼前翻涌起来,时间的流逝仿佛放缓了速度,一帧一帧,如同走马灯一般映了出来。

    男人发出惊恐的悲鸣,血色如花,在幽暗阴沉的隧道之中绽放开来。

    略微调整了下身体,万庭栖稳健地落地,默默看着眼前男子沉沉欲坠的身形,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

    “来人,抓贼!”

    还没来得及喘息,耳边又是一道惊雷乍起。

    回头一望,数十个身着银甲的官兵冲了进来,手持兵器,骇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万庭栖的右手指尖沾了满手的鲜血,缓慢地滴落在地,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如纸,眼神森冷地投向他们,在她身旁,队里的总事已经瘫倒在地,身体不住地抽搐着。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的闯入,隧洞内猛地刮起一阵妖风,顺带着卷起万庭栖鬓边的碎发,面罩下露出一双猩红色的眼眸。

    领头的人咽了口唾沫,将手中的兵刃握得更紧,抑制不住地心颤。

    将手中湿滑的液体甩了甩,万庭栖攥紧手中的匕首,快步向前。

    “拿下!”

    像是为了壮胆一般,那领头人怒吼一声,话音刚落,众人群起而攻之,地宫内爆发出一阵声势庞大的混乱。

    握紧手中的刀,直取要害,万庭栖身形在人群之中来回穿梭,所到之处,引起一阵阵痛呼,有几个嘴里怒骂着挥舞兵刃,却被她找到破绽,迎面痛击。

    能知道这个地宫存在的人,定然是杨朗圈养在府里的亲信,竟是如此地不堪一击,万庭栖擦擦溅落到脖颈上的血,心中困惑。

    敌众我寡,一路厮杀,身上难免落下几处刀痕。吃痛之余,换来的是更为凶猛的攻势。

    随着体力的飞速消耗,万庭栖呼吸越发艰难,一个不留神,肩膀上被狠狠刮下了一大块皮肉,纵使她意志再坚定,此刻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天崩地裂的厮伤感下,她勉强稳住心神,强撑着冲了出去,泥阶上朵朵血花晕染开来,断断续续地流了一地,身后众敌紧随,她只能不停地跑。

    往上逃,黑暗逐渐褪去,点着两盏昏暗烛火的书室终于映入眼帘,万庭栖一只手堵住肩膀上的血窟窿,另一只手将那其中一盏烛台用力一拧。

    地道内传来机械运作的咔咔声,古朴的书架缓慢地挪动起来,将从地宫深处传来的叫骂声,咆哮声沉重地挡在身后。

    身体到处冒血,万庭栖头都开始发晕,她一咬舌尖,脑海中的刺痛感让她清醒不少,就在她打算原路折返的时候,又一声尖锐的叫声狠狠刺入本就不够清醒的思绪中。

    朝尖叫声的源头看去,万庭栖心中泛起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是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女子,双目瞪地溜圆,大张着嘴,手指颤抖地指着她。

    随着她一声惊叫,游廊里呈送茶水的小厮,厢房内疲于玩乐的众宾客,有的推门出来,有的从长廊的缝隙里探出头,纷纷顺着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到万庭栖的那一刻,眼神里升起强烈的恐惧。

    凶神恶煞。

    万庭栖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如同被剥了壳的鸡蛋,没有丝毫可供掩饰伪装的余地,她被这些恐惧的,憎恶的,嫌弃的眼神所包围,脚下如灌了浆般,分毫难以挪动。

    脸上虽然带着面罩,身形也做了调整,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暴露无遗。

    人群之中走出来一个沧桑的耄耋老者,他神色冷峻,默默注视着万庭栖。

    杨朗。

    他没有喊卫兵,也没有下拿人的命令,眼神里仿佛沾了些不明不白的意味,见他这副模样,周遭的宾客也是大气不敢出一口。

    万庭栖在这场沉默的注目礼中,如丧家之犬一般翻上了石墙,步履踉跄,匆忙逃了出去。

    夜色已经爬上天际,今天是个有星星的夜晚,万庭栖硬拽着身体游走在偏僻的巷子里,渴望寻得一处无人之地,把身上大大小小流血的窟窿给填上。

    她带着药,可以给自己涂。

    杨府前的戏台搭好了,箫鼓奏乐,交织而舞,伶人柔媚的歌声从很近的地方递了过来,参杂着中气十足的叫好声,万庭栖慢吞吞地转过身去,抬起头,眼前顿时绽开了一朵朵绚烂的烟花,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杨老大手笔,还请了烟花师傅,我们也算是大饱眼福了。”

    “杨老对女儿一向宠爱,自然是舍得的。”

    “你快看那边,这还有呢。”

    是两道语气欣喜的交谈声。

    夜晚满天繁星,万庭栖蹲在黑暗的旧巷子里,静悄悄地旁观着这一场无比热闹的盛会,不远处响起鞭炮的毕剥声来,还参着红色的,黄色的光,鲜亮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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