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三娘摇了摇头说道:“天机城回去好多回了。”

    三娘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却生生的止住。

    只能说道:“不管我知不知道情。”

    “计就是计。”

    “我如今既然知道了这些,也早该划清界限,是我贪图这一场欢愉,反而误了你的时辰。”

    涂山君直视三娘的眼眸。

    笑道:“你想死?”

    “不想。”

    “很好。”

    “好什么?”

    “不想死就好。”

    “我听你说了几段,还以为你要去死。”

    “为什么这么说。”

    “所谓的幡主,在修为不高于我的情况下,生死皆在我一念之间。”

    “说的更通俗一点,幡主的生死,与我的生死是关联的,只要我不死,幡主就没有办法活着摆脱尊魂幡。”

    “相信,其中道理,你我之间已无需言说过多了。”

    “如果你不想死的话,难道是想让我死?”

    “更不想!”

    三娘斩钉截铁。

    “那就没什么异议,咱们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不死,另一个人就离不开对方。”

    “你不想死,我也想你活下去。”

    “难道就因为你爹的深沉谋划,所以我就该杀了你?”

    “你太小瞧我涂山君了!”

    ……

    涂山君脚踩风箱。

    拉动炉内的火焰熊熊燃烧,将内里的铁锭灼烧的通红。

    从容不迫的取出。

    接着举起了手中的小锤开始捶打锻造,一锤,两锤,叮叮咚咚,清脆悦耳富有节奏的在耳边响彻回回荡。

    他已不再言语。

    亦无需多言。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

    识海中的金章石碑还需要锻造,成仙的不朽需要破解,还要感悟自身之道,提升道行,踏足圣人之境,没有时间卿卿我我。

    也最好将事情说的明白一些,免得横生什么误会。

    其实很多误会在相识的时候反而是最好解释的,随着相处时日久远,很多话都不好多说。

    深一句浅一句都容易引起歧义。

    既然三娘有这样的误会,那涂山君不妨承担起责任,大方的将之说出来。

    世人的看法和误会他并不在乎,身边人的看法,他还是很在乎的。

    他也早明白一个道理,没有什么清者自清,长了一张嘴,不能光用来吃饭喝酒、念咒骂娘,还得会说点心里话。

    许红裳看着炉火映照的男人侧脸,怔怔然良久。

    明明眼前的人普普通通。

    一不说话的时候,安静的心无旁骛,却总能带给她莫名的舒缓和坦然。

    就好像,只要待在他的身旁,就不需要为任何事情担忧。

    也不需要心浮气躁。

    笑了一声说道:“涂山大哥,你太自信了。”

    “自信当然是好事,只不过过渡的自信,就会变成自负。”

    “旁人不见得能够脱离尊魂幡的束缚,我却不一定,说不定我会是第一个脱离尊魂幡束缚的人。”

    “哈哈!”涂山君大笑。

    他踏上仙路以来,还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他与太乙横渡域垒,本以为太乙用办法摆脱尊魂幡,没想到只是阴神被留住。

    如此大宗子弟都无计可施,三娘又怎么可能有办法呢。

    因此,涂山君才会开怀大笑,甚至感叹似的说道:“如果三娘你真的有这样的办法,一定要将术法告诉我。”

    “这本就是我极为犯愁的事情之一。”

    许红裳微笑不语,背后的残翅蝴蝶忽然张开了翅膀。

    紧接着,蝴蝶翩翩起舞,环绕在涂山君的身侧。

    随后一道流光骤然钻入了涂山君的眉心。

    涂山君诧然。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

    许红裳说道:“看,这蝴蝶飞的多美。”

    又看向涂山君说道:“涂山大哥,若是来日有幸再次相见,你不要留手,一定要杀了‘我’。”

    话音落下的同时,她的身形已经远去,越过了面前的洞府,走到了祖地之外的天地,踏空而立!

    涂山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喊道:“等等!”

    嗡!!!

    天地泛起涟漪。

    整方天地好像在一瞬间冻结住了。

    涂山君奔跑的身影也同样如此,他的神色也同样保持着‘冻结’的模样,然而,他的目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发生流转,就好像原本被‘冻结’的身躯,出现一点波动。

    涂山君当然也被这无上威能镇压在于天地不能动弹。

    但他并不是第一回经历了。

    上一回,他在星罗太乙宗的门口,就已经见识过。

    无上威能将整个裴氏都笼罩了起来,莫名的空间波动惊醒了大器宗的一道身影,身影向着远方看去,呢喃道:“这是何人,施展出如此大神通。”说着,灵机气息化作了虚影,化作了遥遥天柱为大器宗撑起天地。

    嘣!

    被冻结的天地上空,浮现出一座巨大的法阵,法阵繁复到涂山君也根本都看不懂,只是看上一眼就好似面对神通道则,根本无从查起,更没有办法推演计算,与对方的法阵纹路相比,他领悟的阵法像是原始人的粗劣计算手段。

    法阵之中,一只擎天巨手缓缓从中伸展,扫清了面前的障碍,向着天空上许红裳所在的身影抓了去。

    由大法力凝聚而成的通天巨手,宛如遮天的黑幕,又像是攥住了长河和命运,使得蝼蚁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在这一刻降临的时候。

    一切的算计和运筹,似乎都成了笑话。

    出手之人的修为实力,根本就不是涂山君一个小小尊者能够抗衡,连裴氏的老祖裴落天也没有出现。

    或许圣人在这样的手段下,也同样显得孱弱,这才不敢面对。

    涂山君除了思绪能够转动,其他的什么都动不了。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际的阵法,以及那冻结天地的神通。

    踏空而立的红裳身影。

    侧目回转。

    张口道:

    不要死。

    要活下去。

    ……

    “死?”

    涂山君死过很多次,但这一回不同,那个人在告诉她,对抗这神通巨手,与送死无异。

    也许这一次的死亡和所有的死亡都不一样,因为曾经他死了,但他依旧存在,这一次如果他死了,就再也不会存在。

    在那道神通的主人看来,碾碎尊魂幡和一个器灵,也许和掸掉身上的尘埃无异。

    人是否会对衣服上的尘埃有所同情呢?

    应该是没有的。

    甚至更多的是厌恶。

    厌恶尘埃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因此,人会毫不迟疑的将尘埃扫落,若是比较在意的还会怒骂上两句,然后就抛掷脑后了,毕竟,这样的尘埃,连引起人注意的能力都没有。

    涂山君嘴角微动,横生的獠牙刺破了嘴唇,使得黑红色的鲜血流淌在如巉锯齿之间,双眸也在同一时间化作了黑红之色。

    那熊熊燃烧的双眸之中,只有愤怒。

    这愤怒让他想要向天嘶吼:“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就一定要死!”

    “为什么他们会短命。”

    “为什么他们就要经历更多的坎坷!”

    “为什么就不能好好活着!”

    嘶吼的恶鬼质问苍天。

    然而,一切依旧是寂静的。

    天不会作答,。

    许是问它的人太多了,它根本不需要理会一个蝼蚁的质问。

    就像是现在,哪怕涂山君已凭着强大的实力,能够在冻结的天地中走出一步,那道神通巨手依旧没有注意他。

    ……

    “冷静。”

    “不要出去。”

    裴落天的声音在涂山君的耳边响起。

    “待在祖地洞府,许宣的神通至少还能发挥一定的效用。”

    “你一定不要冲动。”

    涂山君的脚步果然一顿。

    沉默道:“所以,我就该的苟且偷生。”

    “就算这是苟且偷生,你也要冷静。”

    “如果你死了,以后谁为她报仇?”

    “别他妈自欺欺人了,现在敌人就在面前,都不敢出手,未来修为高了就敢出手了吗?惜命惜命,修为越高,越觉得应该隐忍,也就越觉得珍惜性命是正确的选择,忍,忍,忍,忍到时候时候个头。”

    “忍会成仙吗?”

    “忍不一定会成仙。”

    “你如果现在就死了,一定成不了仙。”

    涂山君冷笑一声:“呵!”

    “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想要成仙?”

    涂山君义无反顾的踏出一步,从神通庇护的洞府走出。

    甫一出现,神通的恐怖威压让他感觉窒息,就好像一个不会浮水的人,落入刺骨的寒潭,越是挣扎,越是想要游动,就越是会被寒潭挤压吞没,最后只能溺死其中。

    “出!”

    轰。

    漫天的黑气升腾。

    一道百丈高大的强盛鬼神在他的身后浮现。

    “道魔同体!”

    半魔半道半佛陀,百丈鬼神撑天阔。

    怒吼的神异。

    似乎终于撬开了一道缝隙。

    原本被冻结的天地竟出现了一丝不稳。

    涂山君纵然一跃。

    鬼神张开血池大口将之一口吞下。

    “杀!”

    漫天的杀意垂下,好似拳锋化作的钢丝扎的人生疼。

    ……

    深处。

    幽幽一叹。

    最后化作沉寂。

    裴落天感叹自己终究还是不敢出手。

    似乎也在惋惜。

    一个初步领悟法相的未来强者,竟会甘愿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以卵击石。

    ……

    “杀!”

    无穷的愤怒化作了一声杀。

    吞魂真意宛如一道撑天的高峰。

    在那百丈鬼神的挥舞下,轰然从天边的一角,砸向了天边的另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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