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下午,正值日头最毒辣的时候。黄毛在背后追着,气喘吁吁,不由得撑着膝盖大喊道:“黄哥,莫急!我不是那脏东西。你且回头看我一眼!。”

    黄麻子闻言,脚下突然一个刹车,搞得他有些踉跄。他嘴里嗬嗬地呼着气,那狗却还惯性想着往前跑,他一个拉绳,那狗吃痛一声,直接倒了下来。

    他发红着眼,却也是什么也不管了,双手一寸一寸地收着绳,把那狗拖了过来。

    黄麻子回头,正想骂两句,却眼见这人的头发有些眼熟。他们村可没人有这一头黄毛,甚至可以说那难闻的气味也是他们村痞里头少有的。昨日黄麻子去见了一眼便记着了他,委实是因他太过邋遢了。

    “你跟来做个什么!”他不放松警惕,精神高度紧张着,嘴里只管大声吼话,壮大他那气场来掩盖他的心虚。

    黄毛一两个跨步,走到他跟前赔笑道:“哥,哥,这不是正好见着你了么。今日正想给你孝敬孝敬,这不是没找着你人么。”

    话落,他用手从怀里绕出几个油腻腻的铜板。那是今日早上那个烧饼铺给他找的散钱,上边还留着做饼馅时用的猪油。

    黄麻子心里倒是犹豫,但在他手上一扫,便立马被那几个铜板吸引了眼球,仿佛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引力似的。

    他吞了吞口水,心想本就没带什么盘缠,那受了他的孝敬,可不更方便他跑了?

    这么想着,脸上还是恶狠狠的样子,手却一把抢过那几个铜板,用袖子擦干净了上边的油,珍宝似的放进怀里。

    “你小子还挺上道。”他口风一松,手却拉紧了绳子,准备继续赶路。

    黄毛可会察言观色,麻溜上前按住他的手臂,说道:“哥,哥。咱们都是一个村儿的人,这不能帮一点就是一点么。”

    这话是歪打正着了。平时村里人都看低了黄麻子,总觉得他是恶的,什么都坏。家里余粮没了,也没人给他送点东西吃。

    他只得跟那些村痞制定计划,今日去偷这家,明日去偷这家。人家只当他在发昏,可日子一长,也渐渐看不起他来,对他是越发厌恶。

    黄毛这话,可是戳中他的心窝了。这小子一口一个哥叫着,真真是糖衣炮弹,不断轰炸着他的耳朵,心里的防线被寸寸瓦解。

    我就是耳根子软,我还是善良,那跟他交个好又有怎么样了?他心里如是想着。

    黄麻子稍稍放松了些,黄毛便趁热打铁,撺掇道:“哥,你看着日头毒,咱们啊去树荫底下慢慢说。这有什么困难,跟兄弟一说,咱一块想法子解决。有兄弟在,什么事叫事是不?”

    “小弟这话说的在理。”黄麻子被那一声声哥和兄弟喊着,心里那是一个飘飘然,他被捧着,自是当做真做了他这个大哥。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朝着树荫下走去。那狗跟死了一样被黄麻子拖着半死不活地往前走。

    来到树荫底下,黄毛甚是殷勤,又是用自己衣服擦了擦那土地,又是毕恭毕敬地请黄麻子过来坐。

    见状,黄麻子心里的底气越发的足了。黄毛是假意把自己当个小弟,但黄麻子却真把自己当个神气的大哥。

    黄麻子的脸是微微抬着的,用着救世主口吻说道:“这村里有古怪,我这是有先见之明,先逃了出来。”

    黄毛见他终于打开这话匣子,心里是乐开了花,脸上却装作受教的样子:“明白,明白。大哥说的是。”

    黄麻子更是得意,一股脑地把他那光辉事迹全部袒露了出来。

    “村里的人是没一个好东西!我前段日子,可是帮黄老太爷办成一件大事。他们却都是一头头蠢驴,不识得我的好!”

    黄毛知道线索来了,赶忙追问道:“此话怎讲?”

    黄麻子却仍有顾虑,黄毛赶在他开口之前补充道:“哥,你先听咱说句话。咱俩虽认识时间不长,可我昨日与村头阿全、阿赖他们可是了解了一番,咱们这一群人,可是以哥你为首。”

    “那些蠢驴,不识得哥你的好。我会讲这没关系,怎么说?因他们本就没什么水平,这欣赏啊,还是得咱这些人来。哥你跟咱才是一块的,这说出来让我们兄弟俩深入了解一番,这兄弟间的信任,可比外头那些蠢驴重要得多了。”

    黄毛嘿嘿笑两声,在黄麻子那上了兄弟天使的光环一样,整个人看起来甚是老实憨厚,连那难闻的气味也可以忍受起来了。

    “哥,我今儿可就把话放这了。信兄弟,我以后便一直做你的小弟了。咱们兄弟俩,谁跟谁啊是吧?”

    黄麻子大约是从未被人这番恭维过,对他来说,那意味着前所未有的来自别人的认可。

    这世上有人这么掏心掏肺跟他讲话,这也是人生中头一回了。有人找他做兄弟了!乡下人哪见过这样的好事,也就城里才能见到这拜把子当兄弟的好事!

    “小弟,你如此诚心,那为兄自然也不好辜负你这番好意啊!”黄麻子学着小时候他看过的话本,装作自己有点文化的样子大声说道。

    黄毛表面笑盈盈,内心却极看不起这黄麻子。要不是他是任务目标,这样的人物走在大街上,他也必定去踹个两脚再走的。

    “这事其实一时半会也讲不明白。只说啊,原本村西有个漂亮的女娃,她命好的咧,被黄老太爷看上,要去做他二儿子的媳妇了!”

    “没想到啊,这女娃性子可烈,连黄老太爷这样好的人家也看不上,一心只想逃了出去。这怎得逃得过我的法眼?”说到这,他得意非常,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便立即向黄老太爷报告了那女娃娃的去向,我可是直接促成了这桩好事啊!连黄老太爷为了答谢我,都给了我好些粮食,可够吃半个月的!”

    黄毛附和道:“这女娃忒不是个东西,连黄老太爷这么好的人家也瞧不上,真是贪心。”

    黄麻子道:“可不是!那黄老太爷,祖上可是出过个举人的,在村里头可找不到这样好的事情!”

    黄毛点点头,又问道:“后来怎样了?”

    黄麻子看了眼里有一丝心虚,可又想到他兄弟鼓励的话语,还是说了话,只是这声音小了下去,底气没那么足了:“谁知道那女娃自个想不开!一条白绫,就这么去了。”

    他急于寻求认同,“这怎么能怨我!说起来,我还差点促成了这件好事。”

    黄毛安抚一番,“哥,你定是没错的。这孽也不过是这女娃自个想不开,我懂。”

    黄麻子得到肯定的回答,握紧了手里的绳,大声说道:“没错,这事也原本不赖我!狗也是这么说的!”

    黄毛一惊,这话实在是有些灵异的味道,总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感觉。他视线落到那死狗身上,谁知道那狗却好似感应得到,马上抬头了。

    只见那狗张了口,在黄毛眼里却扭曲成了人类的嘴巴,嘴里长着规整的白牙,正是准备说话。

    他惊出一身冷汗,再也不去看那狗了。眼睛回到了黄麻子身上,他惊悚地发现黄毛此时也正上下打量着他,那眼神跟不远处的狗是一模一样的。

    那狗在仔细地打量着他。意识到这一点,他四肢开始酸麻,立即转移了话题,问起前几天村里头发生的怪事。

    “啊,确实是几个人不见了。”黄麻子缩缩脖子说道,“黄老太爷的老妻不见了,我现在是怀疑啊,她说不定是自己回了娘家去了!之后便是那药铺的老板老贾,要我说做生意的,经常跑南跑北不是正常?”

    这些话一来一回,再加上黄毛许多的场面话,不知不觉便到了黄昏时分。他们两人说得是口干舌燥了,便决定停下来休整片刻,去找村外的小溪,喝点水润润喉,顺便再洗漱一番。

    那小溪离得有些远了,天黑得快,那种熟悉的窥伺感又慢慢爬上黄毛的后背,让他的汗毛倒立起来。

    他赶忙想起这游戏规则,必须要设个守夜人。或许是在野外,周围又没有其他同伴,他心里慌得很,便想都不想点下了那个守夜人的按钮。

    按钮一灰,他发抖的双手才有所好转。他望着前方黄麻子已经走远的身影,喊了两句大哥等等我,便跑步追了上去。

    他们二人在小溪旁边歇了片刻,打理了一下自己,又走了许久找到一件破旧的草屋。

    这草屋说是很久以前,前朝还在的时候,想要建的驿站。结果刚建好了形,这皇帝便换了人做,如此这间草屋便搁置下来了。

    黄毛只觉得周身越来越冷,他只以为是他们为了找屋子和小溪走了太久有些累了,却不知这守夜人的制度相当于是宵禁。

    他消耗了全部系统为守夜人这个身份专门赋予的能量,现下为了抵抗黑夜的侵蚀,他却没有了能量了,便只能以肉体凡胎作为抵押了。

    他们二人伴着冷风,缓缓昏睡了过去。

    但那狗却还是醒的,不知为何,那狗裂开了大嘴,好似人类嘲笑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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