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冯秀
“孙大家的，孙大家的。”李青芳正在院子里扫地，远远就听见有人扯着大嗓门喊她。
李青芳心中不解，但也笑着出去迎接，来人是隔壁的婶子，两家人关系不错，她虽然嘴巴有些管不住事，但是是个热心人。
李青芳二嫁的婚事就是她帮忙张罗的。
“嫂子，您有什么事？”
“你儿子不得了啦！”
李青芳心头一紧，继子向来看不惯自己，要不是现在肚子里揣了一个，在孙家更没有立足的地方了。
牛大嫂来时是笑着的，继子应该没闹出什么大事，不过不管好事坏事，李青芳总希望相安无事，风平浪静最好。
“武儿怎么了？”
牛大嫂也是一愣，立刻摆摆手道：“不是这个，是你前头丈夫的儿子，叫喻自乐的那个。”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李青芳有些恍然，自己改嫁之后，这么些年，也再没见过那个孩子一面，也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了。
她尴尬地笑笑：“是他啊，他出什么事了？”
“我说他一定是发达了，现如今正在县城门口摆摊发那什么叫护手膏的东西呢，听说是猪油做的。”说着，牛大嫂打开手上那个小竹筒的盖子，陶醉的闻了一下，“你闻闻，还有点香嘞。”
“这样啊。”李青芳表情淡淡的。
牛大嫂自顾自地说：“他说自己种出来什么东西，心里高兴，就做了这个护手膏来发。要我说，他肯定是发达了，不然猪油做的东西，他能这么不要钱似的发？
我刚刚用了一下，涂上可润了，手也不干了，就是一点不好，一个人只能免费领一罐，他眼睛尖，盯着一点错不了的。
你是他亲娘，他该给你送来不少吧。”
牛大嫂成也一张嘴，败也一张嘴。和很多媳妇婶子关系不好，就是因为她嘴太直，一下就戳中别人的痛处，别人心中不爽快了，她还没明白发生什么。
李青芳心中一涩，想到见喻自乐最后一面时的场景，他追到哥哥家来了，穿得破破烂烂，人也瘦了。哭着让她和他回家，可是喻家那些豺狼似的亲戚，她还大好年纪，回去了，不知还得怎么熬。
还是哥哥出面，写了断亲书。
如今牛大嫂这种毫无关系的人都能从儿子手中得到这个玩意儿，自己这个亲娘却全然不知。
李青芳的心里怎么能不五味杂陈呢？
“我已经是孙家的人了，喻家的事我也管不着的。”
牛大嫂滔滔不绝的话霎时间暂停，颇为怪异的看了李青芳一眼。临出门时嘴里还嘀咕：“这做娘的心还挺狠。”
李青芳听见了，苦涩一笑，喻哥儿的心也狠，不然怎么会叫自己亲娘这样没脸，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心中竟有些怨恨起喻自乐来。
正在城门口摆摊的喻自乐显然没想到原身的亲娘，不过就算他想到了也不会去送。李青芳那边拖着孙家一大家子人了，凑上去不是自找麻烦嘛。
“您手上的冻疮回去了可以切生萝卜擦，或许能缓解呢。”
“我为什么不要钱的送？哦，我这是给我种的木耳做宣传呢。”
“我能种木耳啊，我怎么种不出来，我不仅会种，我还能免费教呢！”
“只要来年二月开始，帮我做三个月的工，我就免费教，包吃一顿饭，不包住。”
“只教这一次，以后再想学，就要给我教五十两银子的加盟费。”
众人都被五十两银子吓一跳，也没人在意什么是加盟费了。
五十两！这个年轻人真的是脑子烧坏了吧，不然能叫出五十两银子的价格？
来这儿领护手膏的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见过五十两银子，甚至都不敢想象五十两能办多少事。
他们更加坚定了眼前这个人有点傻，还没听说过谁会种木耳，不过，不傻也不会在这里免费送了。
大多数人当一个笑话听听就过去了。
喻自乐不厌其烦地对着每个来领护手膏的人说这些话，给木耳做宣传是他最新想出来的理由，不然总有人对他为什么发东西刨根问底。
宣传木耳听起来不靠谱，总比他无缘无故大发善心好一点吧。
“小哥给我一盒。”面前一个中年男人讨好的笑。
“诶，你昨天不是领过了吗？我这边的牌子写着，一个人只能领一次，你要不清楚，我再告诉你一遍。”喻自乐伸手挡住男人往前伸的手。
“我什么时候领过了？你不要欺负我穷就不给我！”男人的嗓门大起来，眼里净是凶狠。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对他们有利可图的时候，他们还愿意装作一条卑躬屈膝的狗，稍微不顺着他的心意，便要化作豺狼咬下一块肉。
喻自乐早在摆摊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种事了，免费的东西，谁不想多拿一份？
看见周围的人都望向自己，喻自乐气定神闲：“你左手第二指上有一个疤，我昨天见过的，怎么会忘。更何况现场这么多人我都发得了，如果你真是第一次来，我也不缺这一罐。”
“是呀，喻小哥可是读书人，脑子好用着呢。”
“这个不是下口村的王癞子吗，在村里也是一个混混。”
“我们都领到了，肯定是你有问题。”
周围的人纷纷出声支持喻自乐，男人垂下头恼羞成怒，发狠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搂进怀里，转身就跑。
喻自乐愣了一瞬，知道自己是追不上的，拿起桌子上散落的竹罐就朝男人掷去。
瞬间，男人摔倒在地上，不过不是喻自乐砸的，是他自己摔倒了。
喻自乐赶紧跑上去，想拿回自己那些竹罐。
“吵吵什么呢？都散开，散开！”穿着衙役制服的人手中拎着棍子，拨开人群，来到喻自乐面前。
倒在地上的男人正不断叫唤，想要讹喻自乐一笔。
“官爷，官爷，他把小人打了一顿。”男人急忙控诉。
衙役气定神闲地和喻自乐打招呼，“喻小弟，这是遇见什么麻烦了？”态度算不上亲密，可是相比衙役对一般百姓的凶狠模样。围观的众人已经认定喻自乐是有关系有身份的人了。
至于躺在地上的癞子，也不叫唤了，脸上一片灰败。
衙役来管这件事，不是应该他守着城门应该管，而是喻自乐来的第一天就给他们送了不少护手膏，每日来得早还会给他们带早食。他们总会给点好脸色的。
这件事本就不是喻自乐的错，王癞子被衙役带走后现场就归于平静了。
喻自乐继续站在自己的小摊前送东西，送完桌子上这些他就准备回去了。
现在天越来越冷，喻自己每天都做护手膏，打算一直发到第一场雪下下来，就暂停。
站在城门口实在是太冷了，喻自乐穿着棉鞋，脚还是觉得一片冰凉，再多待几天，只怕脚也要冻烂了。
那边衙役将人待会衙门，也没打算关进牢里，关在牢里也是要吃饭的。这人犯的也不是什么能关多久的大罪，他便准备叫来兄弟，打几板子长长记性便放出去。
没想到正巧被冯秀遇见。
“你们这是做什么？怎可滥用私刑？”冯秀厉声呵斥。
衙役面露苦色，怎么就正好遇见县令了，这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只能解释道：“他偷别人家的东西，刚刚城门外排队的人都见到了。”
“他偷了何物？价值几何？”
“是城门口一个叫喻自乐的人发的护手膏，免费发的，一人一罐，不值钱。”
面对县令，衙役和喻自乐的那点交情便不值一提了，他将喻自乐的情和盘托出。
“既然是不值钱的东西，他为什么偷？”
“城中也有人花一文钱收购，再十五铢卖出去，赚个差价，这个王癞子应该是想赚这一文钱。”
“他偷了多少？”
“大概十几个吧。”衙役也不太清楚，当时罐子零零散散洒落一地，“县令您要是想知道，我去将喻自乐带过来。”
冯秀摆手止住，走到王癞子面前问：“他说得这些，你可认罪？”
王癞子平常在乡里横行霸道，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衙役了，如今见到县令，早已吓破了胆，那里敢胡乱攀扯。
“小，小人，认罪。”
“偷窃金额不满二十二钱，处罚金一两。”冯秀按照律法直接给出定论。
王癞子的脸色更加难看，让他拿出一两银子，还不如打他几板子算了。
衙役几人带着王癞子就要离开，却突然被冯秀叫住。
“陈衙役，你留步。”
陈衙役的背影一僵，心中不断反思刚刚那里行为不对惹到县令了。
“你说这个护手膏转手卖十五铢，你这么清楚，是买过吗？”
陈衙役觑一眼面无表情的上司，“小人没买过。”
“是不好用吗？”
“没有，没有，这东西是极好用的，涂在手上冷风吹起来也没那么疼了，我内人也极爱用。”
“是么，那小小一罐，能耐用么？你不买，怎么够用呢？”
陈衙役冷汗都要下来了：“小人家里，喻小哥送得多些。”
冯秀重重哼一声，“一人一罐？他倒是会拉拢人心。”
冯秀语气中的嘲讽溢出，吓得陈衙役头垂得更低了。等到面前完全没有声音，再抬头，发现县令已经离开了。
李青芳心中不解，但也笑着出去迎接，来人是隔壁的婶子，两家人关系不错，她虽然嘴巴有些管不住事，但是是个热心人。
李青芳二嫁的婚事就是她帮忙张罗的。
“嫂子，您有什么事？”
“你儿子不得了啦！”
李青芳心头一紧，继子向来看不惯自己，要不是现在肚子里揣了一个，在孙家更没有立足的地方了。
牛大嫂来时是笑着的，继子应该没闹出什么大事，不过不管好事坏事，李青芳总希望相安无事，风平浪静最好。
“武儿怎么了？”
牛大嫂也是一愣，立刻摆摆手道：“不是这个，是你前头丈夫的儿子，叫喻自乐的那个。”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李青芳有些恍然，自己改嫁之后，这么些年，也再没见过那个孩子一面，也不知道他长成什么样了。
她尴尬地笑笑：“是他啊，他出什么事了？”
“我说他一定是发达了，现如今正在县城门口摆摊发那什么叫护手膏的东西呢，听说是猪油做的。”说着，牛大嫂打开手上那个小竹筒的盖子，陶醉的闻了一下，“你闻闻，还有点香嘞。”
“这样啊。”李青芳表情淡淡的。
牛大嫂自顾自地说：“他说自己种出来什么东西，心里高兴，就做了这个护手膏来发。要我说，他肯定是发达了，不然猪油做的东西，他能这么不要钱似的发？
我刚刚用了一下，涂上可润了，手也不干了，就是一点不好，一个人只能免费领一罐，他眼睛尖，盯着一点错不了的。
你是他亲娘，他该给你送来不少吧。”
牛大嫂成也一张嘴，败也一张嘴。和很多媳妇婶子关系不好，就是因为她嘴太直，一下就戳中别人的痛处，别人心中不爽快了，她还没明白发生什么。
李青芳心中一涩，想到见喻自乐最后一面时的场景，他追到哥哥家来了，穿得破破烂烂，人也瘦了。哭着让她和他回家，可是喻家那些豺狼似的亲戚，她还大好年纪，回去了，不知还得怎么熬。
还是哥哥出面，写了断亲书。
如今牛大嫂这种毫无关系的人都能从儿子手中得到这个玩意儿，自己这个亲娘却全然不知。
李青芳的心里怎么能不五味杂陈呢？
“我已经是孙家的人了，喻家的事我也管不着的。”
牛大嫂滔滔不绝的话霎时间暂停，颇为怪异的看了李青芳一眼。临出门时嘴里还嘀咕：“这做娘的心还挺狠。”
李青芳听见了，苦涩一笑，喻哥儿的心也狠，不然怎么会叫自己亲娘这样没脸，毕竟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心中竟有些怨恨起喻自乐来。
正在城门口摆摊的喻自乐显然没想到原身的亲娘，不过就算他想到了也不会去送。李青芳那边拖着孙家一大家子人了，凑上去不是自找麻烦嘛。
“您手上的冻疮回去了可以切生萝卜擦，或许能缓解呢。”
“我为什么不要钱的送？哦，我这是给我种的木耳做宣传呢。”
“我能种木耳啊，我怎么种不出来，我不仅会种，我还能免费教呢！”
“只要来年二月开始，帮我做三个月的工，我就免费教，包吃一顿饭，不包住。”
“只教这一次，以后再想学，就要给我教五十两银子的加盟费。”
众人都被五十两银子吓一跳，也没人在意什么是加盟费了。
五十两！这个年轻人真的是脑子烧坏了吧，不然能叫出五十两银子的价格？
来这儿领护手膏的大多数人，这辈子都没见过五十两银子，甚至都不敢想象五十两能办多少事。
他们更加坚定了眼前这个人有点傻，还没听说过谁会种木耳，不过，不傻也不会在这里免费送了。
大多数人当一个笑话听听就过去了。
喻自乐不厌其烦地对着每个来领护手膏的人说这些话，给木耳做宣传是他最新想出来的理由，不然总有人对他为什么发东西刨根问底。
宣传木耳听起来不靠谱，总比他无缘无故大发善心好一点吧。
“小哥给我一盒。”面前一个中年男人讨好的笑。
“诶，你昨天不是领过了吗？我这边的牌子写着，一个人只能领一次，你要不清楚，我再告诉你一遍。”喻自乐伸手挡住男人往前伸的手。
“我什么时候领过了？你不要欺负我穷就不给我！”男人的嗓门大起来，眼里净是凶狠。
有些人就是这样，你对他们有利可图的时候，他们还愿意装作一条卑躬屈膝的狗，稍微不顺着他的心意，便要化作豺狼咬下一块肉。
喻自乐早在摆摊的时候就料到会有这种事了，免费的东西，谁不想多拿一份？
看见周围的人都望向自己，喻自乐气定神闲：“你左手第二指上有一个疤，我昨天见过的，怎么会忘。更何况现场这么多人我都发得了，如果你真是第一次来，我也不缺这一罐。”
“是呀，喻小哥可是读书人，脑子好用着呢。”
“这个不是下口村的王癞子吗，在村里也是一个混混。”
“我们都领到了，肯定是你有问题。”
周围的人纷纷出声支持喻自乐，男人垂下头恼羞成怒，发狠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搂进怀里，转身就跑。
喻自乐愣了一瞬，知道自己是追不上的，拿起桌子上散落的竹罐就朝男人掷去。
瞬间，男人摔倒在地上，不过不是喻自乐砸的，是他自己摔倒了。
喻自乐赶紧跑上去，想拿回自己那些竹罐。
“吵吵什么呢？都散开，散开！”穿着衙役制服的人手中拎着棍子，拨开人群，来到喻自乐面前。
倒在地上的男人正不断叫唤，想要讹喻自乐一笔。
“官爷，官爷，他把小人打了一顿。”男人急忙控诉。
衙役气定神闲地和喻自乐打招呼，“喻小弟，这是遇见什么麻烦了？”态度算不上亲密，可是相比衙役对一般百姓的凶狠模样。围观的众人已经认定喻自乐是有关系有身份的人了。
至于躺在地上的癞子，也不叫唤了，脸上一片灰败。
衙役来管这件事，不是应该他守着城门应该管，而是喻自乐来的第一天就给他们送了不少护手膏，每日来得早还会给他们带早食。他们总会给点好脸色的。
这件事本就不是喻自乐的错，王癞子被衙役带走后现场就归于平静了。
喻自乐继续站在自己的小摊前送东西，送完桌子上这些他就准备回去了。
现在天越来越冷，喻自己每天都做护手膏，打算一直发到第一场雪下下来，就暂停。
站在城门口实在是太冷了，喻自乐穿着棉鞋，脚还是觉得一片冰凉，再多待几天，只怕脚也要冻烂了。
那边衙役将人待会衙门，也没打算关进牢里，关在牢里也是要吃饭的。这人犯的也不是什么能关多久的大罪，他便准备叫来兄弟，打几板子长长记性便放出去。
没想到正巧被冯秀遇见。
“你们这是做什么？怎可滥用私刑？”冯秀厉声呵斥。
衙役面露苦色，怎么就正好遇见县令了，这可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只能解释道：“他偷别人家的东西，刚刚城门外排队的人都见到了。”
“他偷了何物？价值几何？”
“是城门口一个叫喻自乐的人发的护手膏，免费发的，一人一罐，不值钱。”
面对县令，衙役和喻自乐的那点交情便不值一提了，他将喻自乐的情和盘托出。
“既然是不值钱的东西，他为什么偷？”
“城中也有人花一文钱收购，再十五铢卖出去，赚个差价，这个王癞子应该是想赚这一文钱。”
“他偷了多少？”
“大概十几个吧。”衙役也不太清楚，当时罐子零零散散洒落一地，“县令您要是想知道，我去将喻自乐带过来。”
冯秀摆手止住，走到王癞子面前问：“他说得这些，你可认罪？”
王癞子平常在乡里横行霸道，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衙役了，如今见到县令，早已吓破了胆，那里敢胡乱攀扯。
“小，小人，认罪。”
“偷窃金额不满二十二钱，处罚金一两。”冯秀按照律法直接给出定论。
王癞子的脸色更加难看，让他拿出一两银子，还不如打他几板子算了。
衙役几人带着王癞子就要离开，却突然被冯秀叫住。
“陈衙役，你留步。”
陈衙役的背影一僵，心中不断反思刚刚那里行为不对惹到县令了。
“你说这个护手膏转手卖十五铢，你这么清楚，是买过吗？”
陈衙役觑一眼面无表情的上司，“小人没买过。”
“是不好用吗？”
“没有，没有，这东西是极好用的，涂在手上冷风吹起来也没那么疼了，我内人也极爱用。”
“是么，那小小一罐，能耐用么？你不买，怎么够用呢？”
陈衙役冷汗都要下来了：“小人家里，喻小哥送得多些。”
冯秀重重哼一声，“一人一罐？他倒是会拉拢人心。”
冯秀语气中的嘲讽溢出，吓得陈衙役头垂得更低了。等到面前完全没有声音，再抬头，发现县令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