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子站在她夫君身旁,鼓足气势冲着正在吃饭的两人说道:“赵上旗,你可真是风流,前几日与另一位娘子眉目传情,今日你又在这里与这位娘子浓情蜜意。”

    吴非辞反驳道:“我夫君他才不会,你别是看走眼了。”

    “我看走眼,我……”那女子激动起来,她身侧的夫君给她使个眼色,气势才降下来。

    那女子继续道:“你前几日又没来,如何这么笃定你夫君没与那位娘子眉目传情?”

    “他不会指的是,他不会眉目传情。”吴非辞看一眼赵知临,只见他正垂眸,目光定定落在自己身上,她说道:“他眼睛有点毛病,不会流转,如何传情?”

    那女子的夫君一听,小声琢磨着:“怪不得箭术好,射得准,原来是眼不转,下次我也试试……”

    “你听到哪里去了?”那女子不让她夫君拐走话题,问赵知临:“赵上旗,前几日那娘子是你的谁?今日这位娘子又是你的谁?莫不是家里头有一个,家外头藏一个吧?”

    赵知临似听不见周遭人说的话,只看着吴非辞给他做的菜饭。

    吴非辞初来时并不适应这里的生活,更用不惯这里的柴火灶,也使不惯这里的重菜刀,更别说大锅木铲,她娇气,赵知临希望能让她一直这么娇气下去,至少在他这里,一直娇气,所以从未让她动手做饭。

    一碟羊肉凉切,那么重的菜刀,她还能切将这羊肉切成片,想来费了好些功夫,青葱鸡蛋,柴火势猛,能赶在鸡蛋没焦黄之前铲起来,应当是手忙脚乱了一会儿,羊肉汤,炖得很烂,她可能是担心不熟,所以多加点时间进去,羊肉没黏着锅底,不必细想就知道她站在一旁盯着,手在热腾腾的汤里搅来搅去,生怕糊底。

    石榴糕……她第一次做,很甜。

    骑着驴送餐食来,里头还装了汤,居然半点没洒,不知吴非辞在路上得多小心谨慎。

    他只在意关于吴非辞的所有细节,眼里也只有她,旁的人问了什么,说了什么,他不在意。

    营房里那几人见他果真是眼睛不会转,只会盯着他娘子看,半点未挪开,实在问不出什么,只能作罢,各自吃完饭后,陆续拉着自家娘子走出了营房。

    “里头那娘子也是沉得住气,我们问这么多,她硬是半句话不提。”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碰到什么事都扯着嗓子胡咧咧。”

    “你说什么呢?!我胡咧咧怎么了?我就是看不惯这些!”

    直到人声远去,吴非辞才长舒一口气,立马挽起袖子用手拿起碟子里那块羊肉骨。

    这羊肉骨是赵知临从羊肉汤夹出来放到碟子上晾凉的,就在吴非辞眼皮子低下,她盯着好久,刚才人多,没好意思用手拿,只能馋眼干看着。

    她欢喜地啃着羊肉骨,道:“早知道多带一双筷子了。”

    赵知临舀一小碗汤,她吃一口肉,就喂她一口汤,省得她狼吞虎咽的噎着了,“慢些,好好嚼几口再咽下去。”

    “夫君,我和你说,最近天气可坏了,白天好晒,晚上好冷,我都得盖两层褥子,可晚上还下雨,冻死我了。”

    “还有,我前天熏小鸡了,好重啊,我一次熏几只,圆滚滚毛茸茸的,真可爱,有一只小鸡一直欺负其他的小鸡,还啄我手,以后它长大了,第一个吃了它。”

    “阿清被四门学馆的生徒瞧不起,哼,我一出门,他们立刻服服帖帖,怂得很。”

    “阿谷抢了一只花灯向阿清炫耀,阿清却板着脸说爬墙危险,还扯出路不拾遗的大道理来,听得阿谷直摇头,说阿清好烦,再也不要和阿清玩了,没过一刻钟,她就又命令阿清抱她上树去。”

    “这石榴糕里的馅料我加得可足了,可惜有几个漏了陷,被我吃掉了。”

    “晚上好冷啊!”

    吴非辞在他耳边念叨着,兜来兜去,转了一圈,最后又说晚上好冷,还瑟瑟抖着肩膀,说:“我脚特别冷,都睡不着。”

    赵知临默默看着她,沉静而爱意溢满,最后搂过她双肩,贴在心口上,低声道:“我想你,很想你。”

    她说天气,说小鸡,说阿清,说阿谷,说夜里冷,唯独不说自己想他。

    “我可不想你。”吴非辞好面子,身子明明不由自主往他怀里钻,却嘴硬:“你看,我好几日都没来看你呢!可见我并没有那么想你。”

    桌上那个檀木嵌贝的食盒,她看起来像是不在意,但她听她说的话,分明是吃醋了,只是不想承认——我好几天没来看你是不想你,别的人天天来看你,别的人可是天天想你呢,哼!

    薄薄的自尊和浓浓的醋意互相闹着别扭,心里的占有欲突然跳出来作祟,醋意直接从言语间泄露出来,占了上风。

    “我朝食吃的是馓子,晚饭是馄饨或者汤水面,都是宫里供应的,没吃过别的,午饭不食。”赵知临拨了拨她前额碎发,抚着她脸颊,安抚似的摩挲着,道:“那些食盒谁送来,我其实不知道,也并不想知道。”

    草场外头的看台上,他平时休息的位置也会出现几个或檀木或红木或漆木的食盒,贴着他的名字,但显然都不是吴非辞送来的。

    吴非辞不会这么开窍,起码得多等几天她才会想起来,兴庆宫里还有一个夫君在,得去看看。

    她说道:“夫君不想知道,那我也不想知道。”

    “你不想知道,可我想让你知道。”一个身着华丽纱裙,目深鼻挺的女子大步走进来,摇了摇手中叮当作响的银钏,高傲地睥睨吴非辞,用蹩脚的中原话说道:“我是西宛最尊贵的索达公主,你的夫君,是我的心上人。”

    太后寿辰,各国使臣入宫朝贺,这位公主应当就是随着西宛使臣入的宫。

    “见过索达公主。”吴非辞从座位上起身,行了屈膝礼,道:“我是中原的吴阿婉,你的心上人,是我的夫君。”

    索达公主瞥她,“我打听过了,你只是公主府婢,你的夫君,迟早是我的人,你们中原的皇帝和太后答应过我,为我择一个中原的夫婿,我择好了,我的心上人就是他。”

    “我也打听了,你只是索达公主,你的心上人,已经是我的夫君了,你们的佛祖和菩萨曾说过‘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故此说来,心上之人不可得。”

    “难道他不是你心上人?怎的你可得我不可得?”索达公主蛮横问道。

    “我不信佛。”她淡淡回道。

    此时赵知临已收拾好食盒,大手揽过她腰身,略过那位索达公主,径直走出了营房。

    将她送至兴庆宫宫门外,嘱咐她:“夜里冷,被子多盖几层,我的衣裳也都拿出来裹好,别着凉了,踢被子更不能了。”

    吴非辞扯着他袖子道:“你总不回来,嘱咐我这些有什么用?”

    “过几天就回去了。”赵知临揉揉她头发,“若是想我,等我回家后,天天在你身边让你看着盯着。”

    “我才没有想……”吴非辞一下子就坚持不下去了,眼眶里盈泪,“我想你了。”

    赵知临低声笑了笑。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有一点想你,你身上热,用来取暖可好了。”她顿了顿,又孩子气地补充了一句:“吃饭的时候也有一点想,你做饭有一点好吃。”

    “我知道。”此处无人,赵知临终于能捏捏她小脸,“过几天我就回去,陪你吃饭,陪你睡觉。”

    她低着头琢磨了好久,抬眼时目光坚定,霸道地说道:“你只能陪我。”

    赵知临点头,“我只陪你。”

    她又说:“你只能和我好。”

    赵知临迎上她的目光,点头,“我只会和你好。”

    她又踮起脚尖,赵知临下意识俯下身凑近她——嗯?

    吴非辞往他脖子处狠狠咬上去,踮着的脚都快站不稳了还硬撑着不松口。

    赵知临俯得更低,手臂护在她后腰并往上稍稍托了托,让她离自己脖子更近,咬得更实。

    贝齿陷入他的颈侧皮肤里,湿润滚烫,吴非辞咬得生涩不熟练,或磋或磨,不得要领,只想给他身上留下个印记,所以怎么狠怎么来。

    咬完她就跑,连一句舍不得的话都不说。

    赵知临看她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指腹细细摩挲那处皮肤,深深浅浅,是她的痕迹。

    上学时他桌子里也有许多情书和其他女生殷勤示好,吴非辞也看到了,那时候的她完全不当一回事,面无波澜,有个女生放学带人堵住她,威胁她让出赵知临。

    她说:“他又不是我的,你们喜欢他你们堵他去,堵我有什么用?”

    那个女生说:“谁让你总缠着他?”

    她竟说:“那我不缠行了吧?”

    果然,之后快半个月时间,她都没有再缠着赵知临,直到那个女生放弃追求,她才又慢慢接近赵知临。

    那段时间赵知临一转脸就看到同桌的吴非辞一副你我不熟,少说废话的模样,她的画纸上也只有身体没有脸。

    气得赵知临每日头疼。

    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这个咬痕就是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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