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止没说话,一贯的沉默就是默认。今安没有去看路宁止是何种表情就快速的低下头,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在这个时刻。

    如果说之前是路宁止在躲着她,那此刻就是互换。

    长长的红线从今安手腕蜿蜒而下,夜色笼罩下的月色寒凉的同初冬的霜,今安躺在屋内的床榻上,路宁止坐在她的身边。这是早就会出现的场景,意料之中。

    红线缠绕在手腕处,像及了话本中月老的红绳。

    路宁止的手将今安的手握住,轻轻的吻落在了她的指尖,红绳飘动。

    自从知晓手腕上缠上了双生,路宁止找寻过这方面的锻造术法,一点点的试才将双生上的同向感知给抹去,变成了一个只能找人的绳子。只是如今,他要亲手解开这份羁绊。

    在那之前,路宁止低低唤了一个人名,红绳愈艳。

    他说:“我怎么会认错呢。”

    路宁止出了正门,就发现了谢苑的身影。

    “师兄。”谢苑唤道。

    路宁止应了一声,他这些年同谢苑并不联系,就算同她联系也并不仔细的端详过这个人,少时在望月小居里的少女变成了如今内敛的模样,他开口道:“替我,不,照顾好她。”

    谢苑错愕,“师兄,你要去哪?”

    路宁止:“……”

    他向前走,没想解释。从小的路宁止都不爱解释他的所作所为,只有扶月才能撬开他的嘴,打开他的心,听到他的示弱。

    谢苑心在突突的乱蹦,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说不出来,便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师兄,你让安安看到这些场景,是想逼迫她吗?”

    路宁止顿住,一双漆黑的眼盯着谢苑,盯的她后背发毛。

    “你布的阵法,凭安安自己一个人是走不出来的,你可以一直把她困在美好的梦里,为什么把她放出来了。你可以带她走,去这世间的任何一个地方,你是有办法让她不看到这些惨状的,你可以的。”

    路宁止未语。

    这些年的画地为牢,谢苑未去见也可以想象的到,她并不明白为何师兄会这样做。

    玄宗练剑,谢苑总不是很认真,时常睁着一双眼,看上去是十足的乖孩子,可一颗心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一到考核之际,就抓着路宁止给她指导,要不就是大师兄,一张脸可怜巴巴的,湿漉漉的眼睛里俏皮的坏心思,不像现在,是世间沧桑留下的悲苦。

    路宁止开口:“我有必要告诉你吗?阿苑,你不是小孩子了,不是那个只要说上一个问题就会有人回答的年纪了。”

    谢苑在路宁止离开时,拉住了他的衣角。

    她的泪落下来。

    “谢苑。”

    谢苑的手攥紧,“师兄,我总觉得你这一走,我好想就不会再见到你了。”

    断断续续的语句并未让路宁止皱眉,一道寒光闪过,剑锋割裂了衣袍,留给谢苑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和一截布料。

    *

    今安醒来之际,大雨狂风呼啸,丹云花被摧残的东倒西歪,扶着门框今安站了一会。

    路宁止再哪?

    每一次从睡梦中醒来,今安总觉的有些心慌,她想见他,从梦里醒来的第一眼就想见上。

    大雨而下,隔着飘渺的雨丝,今安隐约产生了一个幻觉,她似乎见了轻飘飘的云雾,闻见了驱散不了的草药气,是说不出的难过窒息。

    扶月,她在心里说。

    今安在庭院中没找到路宁止,反而找到了长痕与谢苑,两人沉默的坐在大厅里,直到今安走进去,两人才动起来。

    “你们怎么来了?”

    按照路宁止那个性子,不该放你们进来的。

    对于时不时冒出来的心声,今安已经能很好的去适应了。

    ”路宁止去哪了?”两个人和哑巴一样,一个字也不说,今安只能先开一个头去问,只是得到的还是沉默。谢苑的面色不大好,可以用四个字来概括,面若死灰。

    今安笑道:“该不会是他出事了?”

    谢苑手上的茶盏啪的一下落在了桌面,引的今安唇边的笑僵住,长痕不着痕迹的瞥了她一眼。

    知道路宁止身死道消的今安一张脸上都是不可置信,任谁在前一天还见过那人,第二天那人就从他人口中成了已亡人,谁也不会相信,只是谢苑告诉今安,不是前一夜,而是几天前。

    谢苑没有料到,七与九也没有料到。

    今安一脸茫然之际,七与九就已经赶到。

    七抿着唇一言不发,等到人看向他时,才张开,说来说去也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今安手脚僵硬,面上的表情都是快要溃散的不知所措,“是不是人失踪了?失踪了人就去找,你同我说他……”死这一字,今安没说出来,“算什么,去找啊。”

    今安拉着长痕的衣袖,望着谢苑。

    拉不动人今安自己就奔出去,却被长痕一把给拉住。

    他说:“我来告诉你。”

    其中说明了他为何会来这里,为何路宁止会死,长痕一一都告诉给今安,不留余地。

    他说:“路宁止代替你去北域完善了那快要破裂的阵法,用自己的命,我是由他传来的消息才来到此处的。”长痕对路宁止的死并不悲伤,更多的是一种动容,还有一点的妒忌。

    那双眼睛里包着泪,都是因为路宁止。

    长痕曾有一瞬的欣喜于着人死了,他会有机会,只是,这人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没关系,住着就住着,只要她在他身边就行,阴暗滋生,他从来都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为什么替我?”今安红肿着眼。

    长痕看向一旁的七。

    七道:“你大约已经知晓了自己是谁了吧。”从大人死去的那一日,另一半所残留的神格会不受控制的向另一半靠近,神魂动荡在一定程度上会让其濒临死亡,可与其相对应的便是生,以及上一辈子的记忆复苏。

    今安是一无所知,站在一旁的长痕则手抚摸着腰间,那挂着个乾坤袋。

    “大人救你的时祭出了一半神格,并非一定是你,可你活了,惹上了因果,所以只能是你,只是路宁止代替了你,他用他的神魂补上了你的空缺。”

    七所说的,今安通通不知情。

    她向后退,不明白,她只知道哭,撕心裂肺的哭。

    在路宁止离世的七日后,那应该被遗忘在记忆里的、属于扶月的记忆乍现,一幕幕的出现在今安的脑海里,对啊,世间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人,路宁止怎么会认错呢?

    今安跌坐在地上,口中鲜血溢出。

    长痕一众人拉她,今安不为所动。

    混乱的记忆冲散了零碎的理智,使她又哭又笑,初见时的烟火炸裂,雷声震耳,飘雪洋洋,是三次心动,她怎么就都忘了呢?他当时有多难过。

    今安挣扎着站起来,她说:“我要去找他,我会找的到他。”

    长痕没拦住她,可谢苑拦住了。

    “安安,师兄不会希望你这么做的,你应该懂的,他为什么会让你见到满地纸钱,人间惨象,他在给你做选择,等你给他答案。”谢苑喉咙干涩,“他想你活。”

    比起自己,他更想你活。

    至这一天,今安生了一场大病。她的身体在快速的溃败,是可见的死气。没了路宁止的照料,那后院里的丹云也不复生机。按理来说,今安身体有一半神格与路宁止给的灵力,不致于于此,只能说是心病,这个人不想活了。

    那一日,长痕走至榻前,今安又在哭,无声的流泪。

    可怜兮兮的。

    的确可怜,长痕攥着乾坤袋,对着今安道:“路宁止临走前给了我一样东西,他说,如果他没有回来,而你走不出来,那么,他想你不如不想起他,不想起那些记忆,所以,他要求我封印你的记忆,娮娮,你说我该如何?”

    这时,那人才看向他,长衡不禁悲哀。

    只有在提及这个名字时,这人才看他。

    从那时起,今安就逐渐好起来,丹云花也好起来,原因是今安在屋里翻出了路宁止的养花手册,他说丹云最喜灵力,他交给他的乾坤袋里有个黑色的乌木匣子,如果丹云枯了,就把匣子埋进土里,丹云会活的。

    今安如此做了,丹云果然恢复如初。

    只是,她还是不开心。

    记忆逐渐恢复,少时的路宁止的形象便愈发的清晰,她想象不到六十年里他是怎么过来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好像也明白了,是无法割舍,是痛苦不堪。

    今安后来也学着种丹云,只是种的永远都没有路你宁止那般的好看。

    漫长的生命流逝,今安登上了修仙的这一条路。

    有人找了她六十年,她想,也许她也找的到呢?

    重锦十四年,水陵莲花盛开,莲子清香,那人一如初见。

    *

    今安等了路宁止三十年,她还是见到了他。

    十八岁那年的夺得的点不燃的灯芯终究还在是在少年的坚持下,寻找到了烟火点染,他再一次向上天祈求,灯火摇曳,他的期望终究在某年后的今天得到眷顾。

    这是神明最后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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