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回到过去,试着让故事继续。”

    -------From 周杰伦《回到过去》

    “林不然,咱以后上课睡觉能老实点儿么,刚才你差点把我也给拽倒,好在你最后脱手了,否则咱俩得一起摔。”梅梅顺手拿起她和林不然的水杯,起身去接水。

    “我来我来,这次我来!”她叫住梅梅,从她手里抢过了水杯。

    “呦,孩子懂事儿了昂!来,顺道儿给我也来一杯~”

    是张小迪,那个在电话里说给林不然三十六岁的生日准备了神秘礼物的可爱女人。眼前的她,梳着齐刘海,扎着歪马尾,不折不扣,傻妞儿一个。

    林不然抱着三个水杯,往教室后排的饮水机走去。边走边打量着教室里的孩子们。

    这个笑呵呵的,正在嚼干脆面的,叫李凯,是班里最胖的小伙儿。他的书包里可以没有书,但不可以没有零食。谁要是饿了,找他准不会空手而归。人送外号,李宝库,书包就是小卖部。

    这个脑袋快要扎到镜子里的女生,叫刘晓园。用现在的话说,是个精致的猪猪女孩,对着镜子梳头和挤痘是她青春期最大的执念。这个爱好让她后来脸上没少留疤,头发也是越倒腾越稀疏了。

    这位坐在最后一排拿着电子辞典玩儿贪吃蛇的男生,好像叫什么南。他手里的这个电子辞典,曾常年在五班流动。不是用来查单词,而是用来进行“贪吃蛇排位赛”。用它玩过的人,都可以在上面留下自己的ID,而谁的ID可以荣登榜首,是那时全班都在争夺的目标。学习这事儿,大家都不带这么认真的。看他握着电子辞典眉头紧锁全身僵直的样子,就知道,目前他肯定不是第一。

    “他叫什么南来着?”林不然一边接水,一边努力回忆着。

    “刘宇南,你丫别挣扎啦,赢不过就认个怂吧。晚上炸鸡,就老实请得了!”边上的男生一边抖腿一边一脸嘚瑟地说。

    对,他叫刘宇南,边上的抖腿男,叫郑涛。是一位在游戏方面有着绝对上进心,在学习方面有着绝对放弃心的男子。

    “嘿嘿,看来我的记忆力,还不错。”林不然抱着三个水杯,冲着班里的同学们,一阵傻乐。

    “林不然,随身听藏哪儿啦?拿出来给我听一个呗!我要听《简单爱》,我想就这样牵着你的手不放开~”接水回来的时候,张小迪叉着腿向后骑在椅子上,一边摇头晃脑地哼着歌,一边大大咧咧地在林不然的书桌上一通翻。

    “对哦,这时候,她在迷周杰伦。哦不,应该说,是我们,在迷周杰伦。”林不然自己也是个周董的狂热粉丝。

    随身听?对于一个习惯用手机听歌,来自2022年的人来说,“随身听”这个词,可真够遥远的。

    “我有随身听么?”林不然坐下来,伸手掏了掏书包,别说,还真摸出了一个银灰色的随身听。它被长长的黑色耳机线缠绕着,上面贴满了各式各样花里胡哨的贴纸。

    林不然想起来了,这是她初中毕业的暑假,缠着爸爸用一整个假期的家务劳动换来的。当时,她还舔着个大脸拍着胸脯跟她爹保证道:“买它,纯是为了提升英语听力!”但其实,这里面从没装过任何一盘英语磁带。

    二十年前,磁带里的周杰伦,是什么样的声音?此刻,林不然自己也充满了好奇。

    “不借不借,我自己还听呢!”她一边拒绝着张小迪一边努力地拆着捆在随身听上的耳机线,并在心里感叹了一句“还是无线耳机省事儿啊……”。

    “切,这倒霉孩子,真不经夸,刚还说你懂事儿来着。我找凌晨借去,他肯定会借给我的!”

    凌晨,这是一个令人心动的名字。

    他是一位除了学习,哪儿哪儿都好的男生。颜值方面,尤为突出。

    应该算是五班,不折不扣的“门面担当”。张小迪同学曾在高一开学的时候说过:“感谢凌晨,为我们五班全体女生,打破了【帅哥总在隔壁班】的魔咒。”

    帅,是真的帅。该怎么去形容他的帅呢?

    首先,他帅得挺自然的。

    不做作,不突兀,不夹带任何攻击性。是个如春风拂面般清清爽爽的男孩儿。说话时,总是不自觉地挂着笑。眼睛一闪一闪的,特别亮。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明朗的气质,任谁都忍不住想要去亲近。是那种无论同学老师都愿意多看上几眼,多聊上几句的帅。

    其次,他帅得挺瞩目的。

    是那种走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的帅。长长的睫毛包裹着黑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眨眼时,仿佛风轻轻吹动着的合欢花。一个小巧而笔挺的鼻子,在一张干干净净的脸上,相得益彰。两片薄薄的嘴唇,笑起来会自然地形成一对可爱的括号。一头毛茸茸的碎发下,是修长利落的脖颈线条。

    的确,是个好看的少年。

    他还有另外一个令人心动的优点,就是嘴甜。

    “好可爱啊!”和“真厉害啊!”是他常挂在嘴边的两句口头禅。这两句,可以说是,男女通吃。因为,没有人可以在一个一脸真挚地夸你“好可爱啊!”或者“真厉害啊!”的人面前,抑制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也许是因为人美嘴甜的缘故吧,班主任强哥,把个子不算矮的他,安插在了班里的第一排。可惜了大家平日里上课,只能看到他一个圆滚滚的后脑勺。但是,对于老师们来说,一踏进五班的门就能看到他这张如春风暖阳般灿烂的脸,也的确甚是愉悦。尤其是当时几位年轻的女老师,推门进来看到凌晨,都笑得花枝招展的。上课时,她们讲话的语调也都软了不少。

    凌晨,实乃“五班吉祥物”也。

    “哎,晨晨,把你随身听拿来给姐听听呗,周杰伦的那盘《范特西》。”张小迪跟他关系很好,会跟着男生们一起叫他晨晨。

    “来啦~迪姐,请您享用!”吉祥物晨晨子,蹦蹦哒哒地从教室前排跑了过来。

    林不然,很没出息地把目光直勾勾地贴在了凌晨的身上。

    高中那会儿,林不然确实对他开启过非常强烈的心动模式。可以说,当时每天上学的动力,就是在学校能看上他那么几眼。但是,这应该算是她心底的一个小秘密,没人知道。甚至跟梅梅和小迪也没说过。因为,她总觉得这个想法多多少少是有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意思。还有就是,“喜欢”这事儿吧,说出来挺没羞没臊,怪不好意思的。

    “林不然,你可真够厉害的,强哥的课你都敢睡。五班睡神,非你莫属!”

    凌晨把随身听递给张小迪的时候,顺道把另一只手搭在了林不然的肩膀上。

    林不然,一个活了三十多年恋爱谈了不下五六七八次的情场女战士,对于“怦然心动”这种青春文学的词汇,是挺不屑一顾的。但,凌晨这只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又瞬间又把她拉回了十六岁的心动里来。那种原始的,带着些许兴奋和恐慌的酥麻感,让她浑身一颤,全身的血液都直冲大脑,嘴也跟着不利索了起来。

    “啊?哦,没,没啥。主要就是,困,太困了,没忍住……”

    她边说边把凌晨的手肩膀上缓慢挪了下来,好让自己的心率能恢复成一个正常人的水平。

    虽说林不然跟她的话痨闺蜜张小迪在高中时期,都是别人眼里的社交牛逼症,是那种跟校门口摊煎饼的大爷,楼道里搞卫生的大妈都能唠上几句的人。

    但是,她跟张小迪最大的区别在于,她面对美男时,这项技能就会暂时性丧失。比如凌晨,就是她当时的一道大坎儿。不管她刚才跟别人唠得有多起劲儿,只要凌晨一介入话题,林不然一准儿语言组织能力障碍。这种不争气的条件反射,也让她在整个高中三年,跟凌晨的交集并不是很多。

    “要不,咱出去透透气吧,正好你也清醒清醒,下节课,可不能再睡啦!”梅梅拽了拽脸涨得通红的林不然女士的胳膊。

    “对对对,咱去走廊里待会儿吧,教室里太热了,你看你这小脸儿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张小迪戳了戳林不然女士的脸蛋。

    在喜欢的人面前,被别人说脸像猴屁股,林不然觉得有些丢人。但她确实也控制不住自己,二十多年之后再次看见当年心动对象的内心澎湃,于是猛灌了几口刚接的凉水。

    “你还别说,林不然这脸红扑扑的还挺可爱的,像个年画娃娃。”凌晨看林不然脸色有点难看,主动开启了夸夸模式。

    “是吧,我还挺可爱的哈~”

    林不然摸了摸自己肉肉的脸,沉浸在凌晨的夸奖里。“我不出去,我就喜欢这种热!放心放心,下节课我准保不睡觉!”林不然对灯发誓。

    不知道南方的朋友们有没有感受过北方冬天人很多,暖气很足的室内,是真的热。

    这种热是从里往外冒的热,林不然上学那会儿,没少因为这种热而流鼻血。但对已在南方度过了十多个冬天的她来说,这种久违的热,却显得格外得珍贵。它像极了青春期横冲直撞却又生机勃勃的样子,它是一种面红耳赤的幸福,是一种踏踏实实的温暖,而现在,更是一种“欢迎回来”的热情。这感觉很美妙,让林不然忍不住嘴角不断上扬。

    “行吧,那咱就听歌~听周杰伦!来,你一个耳朵,我一个耳朵~”在小事方面,梅梅对林不然是带着一些宠溺的。她坐下来,把一只耳机塞进了林不然的耳朵里。凌晨也坐了下来,跟张小迪共享了一副耳机。

    “来来来,都把磁带倒到《简单爱》昂!我数1,2,3咱们同时按播放键!”张小迪兴奋地张罗着让大家一起同步感受这首歌的美妙。

    磁带开始缓缓地转动起来,耳机里传来沙沙的声音,然后是熟悉的前奏鼓点,四个人面对面地坐着,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笑的,反正随后,大家也都跟着开始笑了。

    这首歌,的确会让人忍不住觉得幸福洋溢起来。后来,张小迪跟凌晨这两位活宝还把桌上的铅笔拿了起来,假装是荧光棒一样举着,跟着节奏一起左摇右晃。他们四个人,就这样一起听着《简单爱》,沉浸在2002的冬天,某节课间的燥热里。此情此景,真想让这首歌,就这么一直单曲循环下去。

    “我想,带你回我的外婆家。一起,看着日落,一直到我们都睡着。”这歌词可真美啊,美得让林不然鼻头一酸。

    “2002年,可真好!”

    林不然托着热得通红的脸,一会儿很想哭一会儿又很想笑。

    “如果这是梦的话,请千万千万,不要把我叫醒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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