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铭把几束稻草卷在一起，几块木头堆叠在上面，然后用术法引燃，一个小小的火堆照亮了黑暗的破庙，外面大雨倾盆而下，雷声阵阵，火堆周围却安静得只能听到木头燃烧时细微的爆裂声。
言铭倒退一步，坐在临时用稻草编成的坐垫上，目光由火堆转向身旁的方鸾，她安静地坐在垫子上，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燃烧的火堆，但与其说她是在注视，不如说是在发呆，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像烟花谢幕后虚无的天空。
言铭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盯着火堆看太久，眼睛会不舒服的。
这一路她都太乖顺了，言铭拉着她走她便走，要她坐她便坐，连他在树林差点捅穿蓝山，被隐身在不远处的方鸾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知她维持这样的状态多久了，言铭在极渊外的山中见到她时，她就已经是这副模样。
那样的相遇是言铭出乎意料的，那时他刚从极渊出来不久，第一件想做的事却是去找方鸾问个清楚，他在极渊想了三十年，仍是不知为何方鸾要算计他，是她的恶趣味吗？可是不该的，他在方鸾身边待了十年，那些平淡的日常是无法伪装的，言铭至今记得她为一只受伤的兔子上药时温柔的神情，言铭很清楚她的原则与底线。
言铭想不通，所以他要去找她，他一定要听她亲口说出事实，但没想到方鸾自己找来了。
她身上一股异味，穿着肮脏的外袍，脸上尘泥累累，言铭早早地就避开了，却没料到她直直地跑过来，若是言铭不曾在她身边整整十年，对她极为熟悉，便要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掀翻在地了。
他注意到她眼里的细微的神采，像漆黑的夜空忽然升起一束烟花，此时烟花骤然绽开。
“……师父？”言铭惊疑地开口，老实说，这个样子委实不像方鸾。
方鸾把两个东西塞到他手里，她说：“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她盯着言铭喃喃。
不要害怕……什么意思？
言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害怕什么？”他不顾脏污抓住方鸾的双臂，盯着她的眼睛，却见她喃喃念着“不要害怕”，声音逐渐低下去，连眼睛里的神采也逐渐暗淡，像烟花的谢幕。
言铭有些慌乱，“害怕什么？你说我不要害怕什么？”
没有回答，方鸾的眼睛再也没亮起来，她的眼神空荡荡，对外界的举动不再有任何反应。
言铭看向那两个东西，一个莲花型灯盏和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灯盏名为“千盏烛”，是制作非常简单的器物，只要输入一点灵力就能燃很久，而方鸾的这一盏灯有些不同，其中加了一个精妙的微型阵法，阵法催动后能自动吸取灵气，除了维持灯盏的燃烧还能撑起一个小型结界；而油纸包着的是两个已经凉透了的包子，他猛然想起最后一次见方鸾的时候，他撒娇说想吃包子，方鸾答应了，而后他被追杀，从此再也没见过她。
言铭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千盏烛是弟子们用来照明的物件，不会嵌入阵法，也不会撑起结界，方鸾的千盏烛和包子都是为他而来的，她是不是真的有心算计了他？若说不是，跳入极渊之前的言铭早就有自保能力了，何必用这特殊的千盏烛？若说是……若说是，便只能是了。
言铭朝她体内输入灵力，她没有接收他传过来的灵力，但也没拒绝灵力的探入，言铭发现，她的神魂缺失了一块，并且不该是她自愿剥离的，否则她不会是这副模样。
言铭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
方鸾的确算计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在极渊的三十年中他如何自我反驳，事实都在这一刻赤裸裸地表明，方鸾确实有心算计他。
但她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制作了千盏烛，却又没送到他手里。
他有了一个猜测，方鸾在修道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能，能够强行剥离她神魂的，该是又一个大能，如果她能被人剥离神魂，那当年暗中陷害他的，究竟还是不是方鸾？或者说，是不是来自方鸾本人的意志？
这个猜测他曾经想过，不过因为亲眼见识过方鸾出手，便放弃了这个可能，然而如今眼前的一切让这个不可能的猜测合理起来，如果方鸾当年是被人操控的，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他思考片刻，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纸鹤，对它说了几句话便让它飞走了。
他转头看着方鸾，她木木地站着，几滴雨水落下来，或许是要下小雨了，他拉起方鸾，她乖乖地跟着他走，在他意料之中，被剥离神魂的人很容易失去意识成为傀儡，否则神木门也不会曾经有人想要把言铭捉去制成傀儡了。
言铭心里有些发苦，当年他想尽办法要方鸾听他的，如今她这么听话地跟着他，言铭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木头燃烧时的“噼啪”声将他拉回现实，破庙外，雨还在下，下得奇大无比，简直像要把往后数十年的雨都在这时下完一样，雷声不知疲倦地响着，震彻天地，但什么声音都传不进这个破庙，言铭设了一个隔音的结界。
他往火堆中添两块木头，又用一根手指粗的树枝拨了拨，让火堆保持燃烧。
他起身，轻轻扶着方鸾躺下，用手合上她的双眼，随后垂眸看着燃烧的火堆，道：“出来吧。”
一对泛着红光的眼睛霎时在破庙的阴影中睁开，穿着深红衣裙的少女从阴影处显了身形走出来，笑嘻嘻地蹲到火堆旁，“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她意有所指，嘴角的笑容半是戏谑半是得意。
少女名为红铃，是如今魔族的尊主。
红铃从乾坤袋里拎出两小坛好酒，对言铭道：“喝不喝？就当给你接风洗尘。”
言铭与红铃是多年的好友，三十年前言铭跳入极渊后，她便只通过蛇蔓与他交流，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今说是“接风洗尘”，倒也没有用错了词。
好友的邀请，言铭当然应允，二人拎着酒坛到了门口，雨粒豆子一般砸下来，溅起的水花被结界隔绝在外。
坐在老旧的门槛上，言铭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他放松下来，“你偷偷跑出来，不怕魔族的长老找你麻烦？”
少女嘴一撇，“我留在那里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催婚的折子都能堆满我的寝宫了，”她冷哼，“那群老家伙，打着为我扩充后宫的旗号，嘴上说得一个比一个好听，候选的折子上又何曾少过他们自家的魔。”
谁能想到堂堂魔尊会因为至今没有封立后宫而被长老催婚呢，虽然打败前任魔尊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被折子折磨的心理准备，但这次那群老家伙实在逼得太紧，她不得不出来透透气。
她似乎想起什么，笑嘻嘻对言铭道：“我的终身大事不急着解决，但是你——”她夸张地拖长了声调，“和你师父的事，什么时候解决？”
“再说吧。”言铭含糊道，“师父如今的情况……不大好。”
“你师父怎么了？”
“她丢了部分神魂，成了活死人。”言铭看着雨幕外的远方，似乎在出神。
红铃恍然大悟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本轻薄的小册子扔给他，“原来你让我带《回魂诀》是为了帮你师父夺回神魂。”
言铭翻着只有几页的《回魂诀》，点头，“我怀疑那件事另有隐情。”“那件事”自然指的是方鸾算计言铭的事。
红铃联系方鸾如今被夺神魂，很快就有了和言铭一样的推测，她皱着眉仔细地想了想，“这些年我魔族和人族有了很多来往，据我所知，你师父这三十年一直在外游历，但这只是紫薇派对外的说法，也有青鸾上尊实际是失踪了三十年的消息传来，不知是真是假，究竟如何，不好定论。”
言铭道：“这三十年，火鸾焰在其他地方出现过么？”
“有这种言论，但真假难辨，魔族与人族和平交往也才堪堪三十年，而且各修道派对魔族与妖族看得很紧，我的魔无法收集到精确的信息。”妖族魔族和人族和平交往后互相都在派探子互相查探情报，等和平关系更进一步，这样的探子肯定更多，红铃手下早就有魔来报了，但是考虑到人族那边的探子至今没出事，红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暗地里发布了部分虚假消息混淆虚实，人族那边应该也是这个态度，这是三族要真正走向和平的必经阶段。
言铭的手指在酒坛冰冷的表面摩挲，按红铃的情报，或许这些年根本没有人见过方鸾，她失踪了，紫薇派对外谎称方鸾是去游历，恰逢方鸾唯一的徒弟“死”了，说她去游历顺便散心也合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夺回神魂可不是说说就行的。”红铃看过那本《回魂诀》，其中几样材料颇为难得，且散落各族内，就连魔族也不能完全集齐。
“我想……先集齐材料，顺便查查师父的事。”言铭道。
红铃闻言扔给他一个乾坤袋，“喏，里面是魔族地界的材料，妖族地界的还差一样狐葚，人族地界的可就靠你自己了。”或许是因为这是魔族的东西，需要的人族材料只有北国的雪莲，本来魔族存有一株，但不久前被用掉了。
言铭拿着乾坤袋，郑重其事地对她道：“谢谢。”
红铃一摆手，“小事而已，咱俩什么交情，再者，当年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早就死在前任魔尊手里了，哪里还有今天。”
雨水小了些，但仍然能把走出屋子的人马上淋个湿透。
好友多年重逢，该是有很多话题聊的，虽然从前红铃也曾通过蛇蔓给他传递消息，但终究和面对面谈话是不一样的，两人就像多年前一样彻夜长谈，天亮时，地上只剩两个空空的酒坛子，雨也停了，红铃起身伸了个懒腰，向言铭道别。
“哦，对了，”她回头提醒言铭，“紫薇派最近接了北国皇帝的悬赏，北国的二皇子死了，据说和‘异端’有关，你小心些。”
“异端”是新崛起的独立势力，准确来说，撑起人界结界的“天柱”倒塌前就有过这个势力的消息，但是掀起的波澜太小，加上当时人族和妖、魔族的关系日益紧张，这个势力理所当然地被忽略了，直到近三十年才开始“声名鹊起”，其中的成员似乎来自三族，也不知组织者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现在还存在矛盾的三族成员共事。
“好。”言铭点头，目送红铃驱动法器离开。
他回到破庙内，方鸾安安静静地闭着眼，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睡着。虽然睡觉对修道者来说可有可无，但大多数修道者都很愿意像普通人那样按时作息，方鸾也不例外，非特殊情况一律早睡早起。
他小心地抚开方鸾的眼睛，扶她站起来。
“师父，”他说，“今日我们要去北国。”
方鸾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
“走吧。”他朗声道，像从前和方鸾一起下山一样高高兴兴，拉起方鸾走到破庙外，唤出剑柄上刻了竹枝的剑，带着方鸾，御剑去北国。
言铭倒退一步，坐在临时用稻草编成的坐垫上，目光由火堆转向身旁的方鸾，她安静地坐在垫子上，没什么表情地注视燃烧的火堆，但与其说她是在注视，不如说是在发呆，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神采，像烟花谢幕后虚无的天空。
言铭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盯着火堆看太久，眼睛会不舒服的。
这一路她都太乖顺了，言铭拉着她走她便走，要她坐她便坐，连他在树林差点捅穿蓝山，被隐身在不远处的方鸾都没有任何反应，不知她维持这样的状态多久了，言铭在极渊外的山中见到她时，她就已经是这副模样。
那样的相遇是言铭出乎意料的，那时他刚从极渊出来不久，第一件想做的事却是去找方鸾问个清楚，他在极渊想了三十年，仍是不知为何方鸾要算计他，是她的恶趣味吗？可是不该的，他在方鸾身边待了十年，那些平淡的日常是无法伪装的，言铭至今记得她为一只受伤的兔子上药时温柔的神情，言铭很清楚她的原则与底线。
言铭想不通，所以他要去找她，他一定要听她亲口说出事实，但没想到方鸾自己找来了。
她身上一股异味，穿着肮脏的外袍，脸上尘泥累累，言铭早早地就避开了，却没料到她直直地跑过来，若是言铭不曾在她身边整整十年，对她极为熟悉，便要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掀翻在地了。
他注意到她眼里的细微的神采，像漆黑的夜空忽然升起一束烟花，此时烟花骤然绽开。
“……师父？”言铭惊疑地开口，老实说，这个样子委实不像方鸾。
方鸾把两个东西塞到他手里，她说：“不要害怕……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她盯着言铭喃喃。
不要害怕……什么意思？
言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害怕什么？”他不顾脏污抓住方鸾的双臂，盯着她的眼睛，却见她喃喃念着“不要害怕”，声音逐渐低下去，连眼睛里的神采也逐渐暗淡，像烟花的谢幕。
言铭有些慌乱，“害怕什么？你说我不要害怕什么？”
没有回答，方鸾的眼睛再也没亮起来，她的眼神空荡荡，对外界的举动不再有任何反应。
言铭看向那两个东西，一个莲花型灯盏和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灯盏名为“千盏烛”，是制作非常简单的器物，只要输入一点灵力就能燃很久，而方鸾的这一盏灯有些不同，其中加了一个精妙的微型阵法，阵法催动后能自动吸取灵气，除了维持灯盏的燃烧还能撑起一个小型结界；而油纸包着的是两个已经凉透了的包子，他猛然想起最后一次见方鸾的时候，他撒娇说想吃包子，方鸾答应了，而后他被追杀，从此再也没见过她。
言铭的手隐隐有些颤抖，千盏烛是弟子们用来照明的物件，不会嵌入阵法，也不会撑起结界，方鸾的千盏烛和包子都是为他而来的，她是不是真的有心算计了他？若说不是，跳入极渊之前的言铭早就有自保能力了，何必用这特殊的千盏烛？若说是……若说是，便只能是了。
言铭朝她体内输入灵力，她没有接收他传过来的灵力，但也没拒绝灵力的探入，言铭发现，她的神魂缺失了一块，并且不该是她自愿剥离的，否则她不会是这副模样。
言铭吐出一口气，冷静下来。
方鸾的确算计了他，这是不争的事实，无论在极渊的三十年中他如何自我反驳，事实都在这一刻赤裸裸地表明，方鸾确实有心算计他。
但她不知出于何种目的制作了千盏烛，却又没送到他手里。
他有了一个猜测，方鸾在修道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能，能够强行剥离她神魂的，该是又一个大能，如果她能被人剥离神魂，那当年暗中陷害他的，究竟还是不是方鸾？或者说，是不是来自方鸾本人的意志？
这个猜测他曾经想过，不过因为亲眼见识过方鸾出手，便放弃了这个可能，然而如今眼前的一切让这个不可能的猜测合理起来，如果方鸾当年是被人操控的，那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他思考片刻，从乾坤袋里取出一只纸鹤，对它说了几句话便让它飞走了。
他转头看着方鸾，她木木地站着，几滴雨水落下来，或许是要下小雨了，他拉起方鸾，她乖乖地跟着他走，在他意料之中，被剥离神魂的人很容易失去意识成为傀儡，否则神木门也不会曾经有人想要把言铭捉去制成傀儡了。
言铭心里有些发苦，当年他想尽办法要方鸾听他的，如今她这么听话地跟着他，言铭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木头燃烧时的“噼啪”声将他拉回现实，破庙外，雨还在下，下得奇大无比，简直像要把往后数十年的雨都在这时下完一样，雷声不知疲倦地响着，震彻天地，但什么声音都传不进这个破庙，言铭设了一个隔音的结界。
他往火堆中添两块木头，又用一根手指粗的树枝拨了拨，让火堆保持燃烧。
他起身，轻轻扶着方鸾躺下，用手合上她的双眼，随后垂眸看着燃烧的火堆，道：“出来吧。”
一对泛着红光的眼睛霎时在破庙的阴影中睁开，穿着深红衣裙的少女从阴影处显了身形走出来，笑嘻嘻地蹲到火堆旁，“怎么样，我没骗你吧。”她意有所指，嘴角的笑容半是戏谑半是得意。
少女名为红铃，是如今魔族的尊主。
红铃从乾坤袋里拎出两小坛好酒，对言铭道：“喝不喝？就当给你接风洗尘。”
言铭与红铃是多年的好友，三十年前言铭跳入极渊后，她便只通过蛇蔓与他交流，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如今说是“接风洗尘”，倒也没有用错了词。
好友的邀请，言铭当然应允，二人拎着酒坛到了门口，雨粒豆子一般砸下来，溅起的水花被结界隔绝在外。
坐在老旧的门槛上，言铭喝了一口酒，烈酒入喉，他放松下来，“你偷偷跑出来，不怕魔族的长老找你麻烦？”
少女嘴一撇，“我留在那里才是给我自己找麻烦，催婚的折子都能堆满我的寝宫了，”她冷哼，“那群老家伙，打着为我扩充后宫的旗号，嘴上说得一个比一个好听，候选的折子上又何曾少过他们自家的魔。”
谁能想到堂堂魔尊会因为至今没有封立后宫而被长老催婚呢，虽然打败前任魔尊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被折子折磨的心理准备，但这次那群老家伙实在逼得太紧，她不得不出来透透气。
她似乎想起什么，笑嘻嘻对言铭道：“我的终身大事不急着解决，但是你——”她夸张地拖长了声调，“和你师父的事，什么时候解决？”
“再说吧。”言铭含糊道，“师父如今的情况……不大好。”
“你师父怎么了？”
“她丢了部分神魂，成了活死人。”言铭看着雨幕外的远方，似乎在出神。
红铃恍然大悟地从乾坤袋里掏出一本轻薄的小册子扔给他，“原来你让我带《回魂诀》是为了帮你师父夺回神魂。”
言铭翻着只有几页的《回魂诀》，点头，“我怀疑那件事另有隐情。”“那件事”自然指的是方鸾算计言铭的事。
红铃联系方鸾如今被夺神魂，很快就有了和言铭一样的推测，她皱着眉仔细地想了想，“这些年我魔族和人族有了很多来往，据我所知，你师父这三十年一直在外游历，但这只是紫薇派对外的说法，也有青鸾上尊实际是失踪了三十年的消息传来，不知是真是假，究竟如何，不好定论。”
言铭道：“这三十年，火鸾焰在其他地方出现过么？”
“有这种言论，但真假难辨，魔族与人族和平交往也才堪堪三十年，而且各修道派对魔族与妖族看得很紧，我的魔无法收集到精确的信息。”妖族魔族和人族和平交往后互相都在派探子互相查探情报，等和平关系更进一步，这样的探子肯定更多，红铃手下早就有魔来报了，但是考虑到人族那边的探子至今没出事，红铃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在暗地里发布了部分虚假消息混淆虚实，人族那边应该也是这个态度，这是三族要真正走向和平的必经阶段。
言铭的手指在酒坛冰冷的表面摩挲，按红铃的情报，或许这些年根本没有人见过方鸾，她失踪了，紫薇派对外谎称方鸾是去游历，恰逢方鸾唯一的徒弟“死”了，说她去游历顺便散心也合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夺回神魂可不是说说就行的。”红铃看过那本《回魂诀》，其中几样材料颇为难得，且散落各族内，就连魔族也不能完全集齐。
“我想……先集齐材料，顺便查查师父的事。”言铭道。
红铃闻言扔给他一个乾坤袋，“喏，里面是魔族地界的材料，妖族地界的还差一样狐葚，人族地界的可就靠你自己了。”或许是因为这是魔族的东西，需要的人族材料只有北国的雪莲，本来魔族存有一株，但不久前被用掉了。
言铭拿着乾坤袋，郑重其事地对她道：“谢谢。”
红铃一摆手，“小事而已，咱俩什么交情，再者，当年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早就死在前任魔尊手里了，哪里还有今天。”
雨水小了些，但仍然能把走出屋子的人马上淋个湿透。
好友多年重逢，该是有很多话题聊的，虽然从前红铃也曾通过蛇蔓给他传递消息，但终究和面对面谈话是不一样的，两人就像多年前一样彻夜长谈，天亮时，地上只剩两个空空的酒坛子，雨也停了，红铃起身伸了个懒腰，向言铭道别。
“哦，对了，”她回头提醒言铭，“紫薇派最近接了北国皇帝的悬赏，北国的二皇子死了，据说和‘异端’有关，你小心些。”
“异端”是新崛起的独立势力，准确来说，撑起人界结界的“天柱”倒塌前就有过这个势力的消息，但是掀起的波澜太小，加上当时人族和妖、魔族的关系日益紧张，这个势力理所当然地被忽略了，直到近三十年才开始“声名鹊起”，其中的成员似乎来自三族，也不知组织者究竟有什么能耐，能让现在还存在矛盾的三族成员共事。
“好。”言铭点头，目送红铃驱动法器离开。
他回到破庙内，方鸾安安静静地闭着眼，也不知道究竟有没有睡着。虽然睡觉对修道者来说可有可无，但大多数修道者都很愿意像普通人那样按时作息，方鸾也不例外，非特殊情况一律早睡早起。
他小心地抚开方鸾的眼睛，扶她站起来。
“师父，”他说，“今日我们要去北国。”
方鸾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
“走吧。”他朗声道，像从前和方鸾一起下山一样高高兴兴，拉起方鸾走到破庙外，唤出剑柄上刻了竹枝的剑，带着方鸾，御剑去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