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田马乡械斗

    “大爷,您贵姓?”宋琦开口询问。

    “免贵免贵,姓姬。你呢,小伙子?”姬姓老人笑呵呵地说。

    “大爷,我姓宋,叫琦,”宋琦问,“大爷是女臣‘姬’吗?”

    “对。”姬大爷。

    “姬大爷,姬姓是轩辕皇帝的姓氏,万姓之祖。不用说‘免贵’。”宋琦奉承道。

    “哈哈,你还知道这。”姬大爷笑着说,“在我们这儿,田姓才是老大。”

    “哈哈。”宋琦跟着笑。

    姬大爷十分健谈,很快在宋琦的恭维逢迎下,为宋琦讲起田家村与马家村的恩怨世仇,从几百年前的前朝初年,一直讲到今天此时此刻。

    前朝初年,天下大乱,大批灾民难民逃荒至此,聚族而居,抱团取暖,渐渐形成几个村落。其中田家和马家两大家族,人丁最为兴旺,各建起田家村和马家村。

    前朝中期,国家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而田家村和马家村却因为争夺各种生存资源等,经常发生打斗。打斗结果往往是双方各有死伤,直到前朝灭亡,两村也没分出高下,决出胜负。

    及至大晋民国成立,设立和平乡,任用田、马以外的姓氏为乡长,管辖田、马两村。终于,两村的矛盾在政府的调和下渐渐缓和。对于之前的流血械斗,两村村民也都不往心里去。

    农忙时,两村挣水抢地也会打得不亦乐乎,但双方都能保持克制,能做到不出人命,点到为止;而到了农闲时节,两村矛盾丁点儿皆无,相互之间该走动就走动,该通婚还通婚,大面上还说得过去。

    两村保持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直到小人委国侵略大晋的战争爆发,两村间微妙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小人委寇攻克不下潶坔城,于是调整战略,绕过已成孤城的潶坔,向西攻占耳夹省。

    田家村和马家村所处的地理位置,就是小人委冦西进路线上的必经之处。

    当时,大晋各部残军奉命在田、马两村的战略要地设伏,欲阻止、拖延小人委军队进攻耳夹的步伐,为耳夹省的全面布防争取时间。

    田、马两村识大体的村民都积极配合大晋军队,军民连手修筑防御工事。

    不久,小人委军队开过来,武器装备十分落后、弹药给养十分不足,人数也不占优的大晋残兵不敌,很快防线崩溃,守卫晋军被敌寇击败,尽皆死伤。

    东来的小人委寇先占领了乡西的马家村,在威逼利诱下,马家族长变节,成了敌冦的走狗,民族的败类。

    马家族长随即带领敌寇到田家村,大肆搜捕村民掩护的大晋伤残士兵,指认帮助晋军修筑防备工事的田姓村民。事后,马家族长协同小人委寇又对田家村实施了惨无人道的大血洗。

    血洗过后,田家村不仅失去了大量生存资源,还失去了一位族人敬重的族长,而且还有二十七位壮劳力丧生。

    当时,一个村子拢共也没多少人,一下子死了二十多条汉子,这足以让田家村变成家家戴孝的伤心之地。

    马家族长这种出卖国家、出卖民族、出卖乡里乡亲,以求本族平安的作法,不仅令田家村的村民咬牙切齿,也令全乡田姓居民深恶痛绝。

    自此以后,田家村和马家村,甚至全乡镇田姓之人和马姓之民,就成了不共戴天的仇敌。两村之间,也再无通婚之举。

    后来,大晋和人委签署停战协议,小人委寇撤走后,大晋政府本着“首恶必办,胁从不问”的原则,只将马家族长一人枪决,马氏家族的势力并未遭到多大打击;而田氏家族在政府的帮扶下,日渐壮大。

    自此,田、马两家成了当地的大家族,两家之间的矛盾也彻底公开,不时爆发以田家村和马家村互为对手的惨烈械斗。

    原先两村械斗,流血即停,点到为止;血仇之后的械斗,不死几人、几十人,双方绝不罢休。而且,械斗无需任何理由就能开打。

    两村几十次械斗下来,双方手上都沾了血,越打眼越红。血仇越积越重,迅速恶化到了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地步。

    两村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碰到,人少的一方都有被人多一方暴揍一顿的可能。

    前几天,两个村也许、或许、可能是因为一点点儿莫须有的小事,起了大冲突。双方约定,每日正午在十字路口附近,大打出手。

    小仗一连打了几天,双方在镇上的商辅,都有多家被对方砸毁。

    为彻底解决马氏家族和田氏家族的百年积怨,马二爷和田三爷两位族长兼村长心有灵犀,共同选择用物理超度的办法,一次性永久解决两家的恩恩怨怨。

    今天一大早,两村不约而同关闭了各自的学校、工厂和乡镇的商铺,全村男女老幼集结在打麦场,听从族长指挥。

    双方都拿出了全部家底,给所有壮劳力配备了武器,先用土炮、手榴弹大范围扫除敌人,再用土枪梭镖收人头。大局以步炮协同作战为主,雷霆万钧,压倒敌人。前面的倒下,后面补上;左面撑不住,右面迅速支援;局部战斗以三三制队列,依托山地、坟包、丘陵等地形,迂回攻击,展开穿插切割包围战术。

    给妇女儿童分配了救护和后勤两个任务,一是向前线输送枪支弹药及饭、水等物资;二是转移伤员。一旦村民负伤,妇女们负责将人抬到学校操场改建的“战地医院”,村部卫生室的药品器械直接搬来,人医、兽医都是军医。

    给老人的任务相对轻松,就是分段阻击来自乡警察所和乡治安队的警察和治安员。

    给病弱伤残人士及大肚孕妇也布置的任务:在村子里跟找上门的镇政府调解人员打马虎,拖耗时间。

    两家安排皆是如此,出奇的默契。

    “姬大爷,你们田家现任族长当过兵吧?”宋琦问老大爷。

    “你猜对了。”姬大爷哈哈大笑,“我们族长田三爷刚转业不久,指挥打仗是把好手。”

    宋琦又问:“姬大爷,对方领头的也是转业的吧?”

    “马家的马二只是复员兵出身,粗懂点儿战术罢了,跟我们田三爷没得比。”姬大爷说得口干舌燥,不时用干枯的手摸拭干瘪的嘴,却无一点儿要水喝的举动。

    或许姬大爷把与宋琦的对话,当成了没有硝烟的宣传战场,尽职尽责的做着一位老战士的应贡之献。

    宋琦无语。两村的领头人物对军事兵法、战略战术都比较熟悉,都还能得当运用,真他妈难得!

    “小伙子,来喝两口。”老大爷接过老伴儿送来的大碗茶,端给宋琦。

    “姬大爷,您先喝。”宋琦推让,“田大娘,您也歇一会儿吧。”

    “不能歇,我们‘送水班’的任务还没完成呢。”大爷的老伴儿田大娘身体挺硬朗,肩扛扁担挑着两桶茶水,稳稳当当。

    “给。”姬大爷一口气干了大半碗,把茶碗递给宋琦。

    “谢谢姬大爷,谢谢田大娘。”宋琦也没矫情,端过茶碗,一饮而尽。

    茶,宋琦叫不上来名字,只知是陈茶,有些苦涩;水,是温水,略微有点儿烧嘴。

    “小伙子还喝不?这儿还有。”田大娘手里拿着水瓢,晃了晃肩,扁担头两个水桶里的浅褐色茶水,荡起一圈圈涟漪。

    “谢谢田大娘,不了,不了。”宋琦把大茶碗还给田大娘。

    田大娘问了老伴儿一句还喝不喝?得到不喝的摇头后,挑着担子去了招手要水的大爷们大娘们那儿。

    “小伙子,槐树下的黑车是你们的吧?”姬大爷指指黑面包车。

    “是的,姬大爷。我们去耳夹,路过这儿。”宋琦说。

    “顺着这条道,向北一直走,绕过几个村子到池县的上阳村,拐上310国道,也能往耳夹方向去。”姬大爷热心地指着路。

    “姬大爷,这会儿枪声突然咋就激烈了?”宋琦的心思可不在如何逃离战场上。

    “援兵来啦!”姬大爷开怀大笑,“昨天、前天,我们族长就料到会有这一天,让村民抽空去附近十里八乡呼亲唤友前来助今天之阵。”

    “姬大爷,你们田家村的亲戚朋友们参战了?那马家村那边是不是也会这样。”宋琦皱眉,这要波及多少个村庄、多少村民。

    “马二那边当然也会这么做。这年月,谁跟谁还攀不上点儿亲戚?你说是不?”姬大爷满不在乎。

    宋琦无语。

    “不过,他马家的人缘跟我们田家这边比,差远了,他叫不来多少人。”姬大爷很是自豪的说,“我们这边一说被人打了,亲戚都会赶来,没有亲戚挨打,不出手的道理嘛。附近村子的亲朋肯定要携带武器人手来增援。换我年轻点儿,我也出手。”

    “姬大爷,您觉得照这样下去,能卷进来多少人?”宋琦问。

    大爷不是田家村人,中年时娶了田家村的寡妇,落户到田家村。虽然能说会道,但毕竟是外来的,在村里半辈子也没几个人尊称过他“大爷”。今个宋琦左一口“大爷”,右一个“姬大爷”,把姬大爷叫的那叫一个心欢。

    “我跟田族长他爹,老族长,关系非常好。老族长让我看了来我们村助阵了名单,那么厚一本呢。”姬大爷压低声音,两指比了个筷子厚度,说,“周围十几个村庄都派人参战,我方估计能有三千多人。这场战役,我估摸着两方参战总人数,能到这个数。”

    宋琦看着老人伸出一只枯槁的巴掌,心头一紧。

    五千人!

    五千兵士就是两个普通团,相当于一场中型战斗!

    “我得去看看!”忧心忡忡的宋琦站起身,舒展四肢,运气调息,准备参战。

    “什么?”姬大爷没听明白,也跟着站起来,但久坐腿麻,没站稳又坐了下去。

    “老姬,不好了。”再一次送茶水过来犒劳警察的田大娘担着两个空桶跑了过来。

    “咋了?”姬大爷问。

    “我走半路听说马二带人占领了乡煤矿,搞到了大量炸药和□□。正往这边送呢。”田大娘急慌慌地说,“马家村咄咄逼人,一副又要血洗咱们田家村的架势。咱可咋办呀?我儿子还在战场上呢。”

    “什么你儿子、我儿子的,彬子是你儿子,不也是我儿子。”姬大爷在老伴的拉扯下,站了起来,安慰着老伴,说,“我们比他们至少多一千人呢,怕什么?”

    “人多有什么用?咱们就一个儿子。”田大娘语带哽咽,低声说“我还听说,咱们村储存弹药太少,打了这么多天了都,再打半晌就弹尽粮绝了。”

    “别听他们造谣,都是胡说八道!”姬大爷恼了。

    “姬大爷,我去去就回。”宋琦言毕,足尖点地,身体高高跃起,几个起纵飞过众大爷大娘拦挡警察的警戒区,出现在包围圈之外。

    “回来!”

    “别过去!”

    “不要命了!”

    “子弹不长眼!”

    “宋琦!赶快回来!”众人大惊,从大爷大娘到众警察再到屠少尉,个个急急呼喊。

    宋琦也不搭话,又是几个起纵,眨眼间来到十字路口。

    双方的子弹也许都长了眼,从宋琦身前身后、头上脚下不停飞过,却无伤宋琦分毫。

    “住手!”宋琦像一个幽灵,闪现在十字路口正中间,也是战场交火最激烈的中心,大吼了一声。

    交战双方的“战士”听闻俱是心寒胆颤、丧魂失魄,头晕恶心、呼吸不畅,手中的私制土枪瞬间如烧红的千金重铁,纷纷扔枪抱头、蹲趴在地,不敢再有任何举动。

    有几个五脏六腑中枪没来得及运下战场的“战士”,闻声口吐鲜血,立时昏死了过去。

    都是大晋子民,宋琦只施展了四成狮子吼的功力。若加到八成十成,别说伤员性命堪忧,就是远处的众警察及屠少尉,也难以幸免。

    饶是如此,有几名警察还是心神恍惚,跌坐于地。大爷大娘们更是卧地难起。

    宋琦移步弯腰,开始就近缴着双方“战士”的械,摔到就近的空地上集中。经宋琦扔过的枪,很难再使用了。

    “斗士”多,枪更多。

    “快来收他们枪!”宋琦向屠少尉这边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令屠少尉等人听得真真切切。

    “上。”一级警司屠少尉带领一众警奔了过来。

    路的对头,隔条省道,十来名穿着与警服很相似制服的人,先跑了过来。他们应该是和平镇田马乡治安所的治安员,与警察们享受了同样心神难宁的待遇,跑到重灾区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都别愣着了,赶快收枪。”宋琦这话是对南北两方的警察和治安员说的。

    众人拾柴火焰高。

    很快,十字路口一带的武装“勇士”的枪炮被堆放在中间,像一座小山。

    被缴了械的“兵”也苏醒过来,未及缓神,东西两个方向的半空,同时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又将这些人吓晕了过去。

    两架军用直升飞机正相向朝战场中心飞来,直升机后面,是一辆辆满载大魏正规军的卡车。他们分别是西路三门市军分区和东路潶坔市军分区的官兵。

    宋琦早就听到了,待两头兵马由外围开始向中间合拢之际,向屠少尉打了个“溜”的手势。

    屠少尉本想和两地军分区的官兵打个招呼,见宋琦要走,只得向身边田马乡警察所田四虎副所长简单交代了两句,跟着宋琦上了北路,向黑面包车走去。

    田马乡马家村与田家村的这场械斗,据事后调查统计,规模已经达到了中型战争的标准。

    双方参战人数达到五千余人。上百人受伤,十几人重伤残疾,八人死亡。

    双方均采取拨出数百人封锁要道,占据制高点架起枪炮,居高临下火力交叉的战术,严重影响了周边的经济运行。

    双方均建立了“战斗指挥部”,下设侦查组、攻击组、警卫组、医护组等若干小组,设组长各负其责。其中负则修建工事、挖掘战壕、送水送饭等的后勤组和输送武器弹药、转移伤员的运输组多为妇女儿童。除设立“野战医院”外,还开设了9个食堂,24小时不间断生火做饭。

    另外,在出征前,田家村还设下95桌宴席,为外来的亲戚援军接风洗尘;当然,马家村为援军摆的桌数也不逊色对手。

    此外,为了便于区分敌我作战人员,马家村专门给每名“士兵”人分发了一条白毛巾,系在脖子上;田家村则给每名“战士”一块红布条,系在胳膊上。

    还有,马家村做出一项规定:外来亲戚援兵每人每天发饷40块钱,打死一名红布条奖励1.5万块钱,打伤一人奖励1000块钱;田家村田三爷没有马二爷那么财大气粗,但对杀死、杀伤白毛巾的奖励少也不到哪儿去。

    双方的奖励略有不同,补偿却惊人的一致:战斗中牺牲的人,其家属都可以领到2万块钱的死亡抚恤金,而且孩子由家族抚养到18岁,父母双亲也可以享受优厚的待遇;在战场上受伤的人,可以领到5000块钱的伤残抚恤金,同时享受免费医疗救治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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